跳一支魔鬼之舞,會召喚出什麼呢?
舞者間的白熱化競爭、黑暗勢力與深藏不露的動機,
交織出一部引人入勝的緊湊傑作。
美國奇幻小說新秀 葉莉娜‧布萊克 文壇驚艷之作
擊敗死靈舞者的陰謀後,凡娜莎與賈斯汀獲邀參加倫敦皇家芭蕾舞團徵選,
這趟步步危機的旅程,除了要查出死靈舞者真正的目的,
更是解開瑪格莉特失蹤之謎的關鍵所在……
英國皇家芭蕾舞團是所有舞者的夢想,今年,紐約芭蕾學院只有兩位舞者獲得參選資格的殊榮,凡娜莎就是其中之一。她的舞蹈優美、典雅,卻也帶著不搭調的憤怒。她的舞伴則是強壯、性感而體貼的賈斯汀。然而,他們這趟前往倫敦參加一生最重要競賽的旅程,除了籠罩在彼此的過往陰影下,也必須同時進行古老舞者祕密結社「音律先鋒」交付的任務。他們必須在徵選中脫穎而出,以便滲透進入皇家芭蕾舞團,並找出潛藏其中的「死靈舞者」組織。為此,凡娜莎必須拿出超越自己的最佳水準演出,但這並非為了死靈舞者,而是為了找到失蹤的姊姊瑪格莉特,她將不顧一切,排除所有障礙……
作者簡介:
葉莉娜•布萊克(Yelena Black)
哥倫比亞大學藝術碩士,對舞蹈與邪惡事物極有興趣。她現居紐約,《魔鬼之舞》系列是成為全職作家後的第一部作品。
譯者簡介:
沈曉鈺
美國西蒙斯大學兒童文學碩士。小說譯作有《五星豪門》、《波西傑克森:終極天神》、《女王,請聽我說》、【埃及守護神】系列。
各界推薦
媒體推薦:
《魔鬼之舞》就像一支讓你無法呼吸的狂野舞碼,我一讀就無法釋手。
──亞莉絲•芬恩(電影《野獸情人》原著作者)
激情、邪惡、令人顫慄。
──Love Reading 4 Kids書評網站
任何作家都想寫出和葉莉娜•布萊克的《魔鬼之舞》同樣傑出的處女作。
──Kate’s Book Life書評部落格
迷人的故事緊緊攫住讀者,並讓他們渴求更多。
──BookHi書評網站
一部黑暗懾人的小說,包含許多瘋狂場面、眩目舞蹈與令人不寒而慄的時刻。
──Falling Books書評網站
我非常享受這次閱讀,完全被這故事緊緊抓住。為了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在兩天內讀完這本書。
──情有讀鍾書評網站(Serendipity Reviews)
這部情節多變的新人作品及系列小說首部曲,讓讀者迅速沉浸在這充滿高度競爭壓力與神祕事件的芭蕾學院世界中。讀者會不由自主希望凡娜莎能解開姊姊失蹤之謎,以及學院中邪惡的神祕事件。作者聰明地結合兩個不同世界與故事的元素,為她同時吸引了男性與女性讀者。
──Voya雜誌
媒體推薦:《魔鬼之舞》就像一支讓你無法呼吸的狂野舞碼,我一讀就無法釋手。
──亞莉絲•芬恩(電影《野獸情人》原著作者)
激情、邪惡、令人顫慄。
──Love Reading 4 Kids書評網站
任何作家都想寫出和葉莉娜•布萊克的《魔鬼之舞》同樣傑出的處女作。
──Kate’s Book Life書評部落格
迷人的故事緊緊攫住讀者,並讓他們渴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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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黑暗懾人的小說,包含許多瘋狂場面、眩目舞蹈與令人不寒而慄的時刻。
──Falling Books書評網站
我非常享受這次閱讀,完全被這故事緊緊抓住。為了知道究竟...
章節試閱
打從瑪格莉特失蹤以來,今天是凡娜莎第一次套上姊姊的硬鞋。
她小心翼翼踮起一腳,接著另一腳,先穩定重心,調整成踮立姿勢。下巴朝燈光仰起,一道色彩漫過腦海。顫抖的鮮紅薄唇,一件裸色緊身舞衣貼附在女孩的胸口,以及一隻纖長細緻的腳掌。
「瑪格莉特,」凡娜莎輕聲說。她閉上眼,緊抓著這個影像。
她的姊姊伸直了腿,腳尖往前點,彷彿即將起舞。但她不是在跳舞。她有些艱難地讓腳趾劃過地板,畫出一個個歪斜字母。她慢慢地、謹慎地在地上書寫,最後完成了這四個字。
我還在這
凡娜莎發現這是姊姊發出的訊息。她還在某個地方。瑪格莉特‧艾德勒還活著。
1
在朦朧白光照射之下,練習室的木地板散發出暖意。凡娜莎踮腳站立,拉長雙臂,繃緊肌肉,努力維持站姿不動。靜靜等待。等到有人在她的脖子上輕輕吐氣……
他的碰觸。
他在她身後移動,雙手手指張開,右手摟住她的腰。他的左手稍微碰到她的肩膀。當她體內有種東西甦醒過來,她顫抖了一下,他的溫度誘惑她的四肢舒展開來。
他們一起跳過老舊的黃色地板,跳向鋪滿鏡子的牆面,她看見自己穿著雪白緊身舞衣和紗裙,甚至臉上還有薄薄一層蒼白妝容,整個人有如魅影。她那雙全白硬鞋在劃過佈滿灰塵的地板時,留下一道痕跡。
她的舞伴則是一身黑衣。他將她拉進懷中,兩人胸口緊貼,她感覺到他胸膛上下起伏。她的手指劃過他的肩臂,他的肌肉滿是汗水。
他讓她從懷中轉身離開,她才看見他的臉,他自己則以急促步伐在她身後應和,兩人的影子交纏,在微光中共舞又分開。他的臉頰暖暖地貼在她臉上,她可以聞到他身上的古龍水氣味,像是充滿夏天海洋沙灘的氣息。服貼著胸口的緊身舞衣布滿汗水,她能在唇上嘗到鹹味。他輕輕使她往自己的方向轉身。
賈斯丁。
他面露微笑。
她一次又一次轉身,每次轉身都瞥見他的臉。他那頭淺黃亂髮,還有那對藍眼,從來沒有人這樣看她。室內所有光線似乎都集中在他的笑容上。每一次旋轉,他的嘴唇就變得更亮,加了些黃色,然後添了些橘色。
有股暖意在她體內漸漸升起,驅使舞步加速,越來越快。賈斯丁的臉開始變化,有如死灰一般,而雙眼轉化成帶著金屬光澤的灰黑。她感覺自己的心跳迴盪著他的名字。札普。 札普。札普。事情不太對勁。她轉身,完全停不下來,而他的面容失去血色,雙眼閃耀著奇異的火光。他抬頭仰視,全身僵硬動作不自然,彷彿有異世界之物附在他身上。
她腳步踉蹌,失去平衡,旋轉時摔入他懷中,他粗聲對她說:「吾愛,你的吻會再度帶我回家。」 然後他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體內的熊熊火焰,火舌竄出,將兩人一起吞噬。
凡娜莎醒來,發現有人拍打著她的臉。
「親愛的,妳剛才在流口水!」她的媽媽用手帕按了按她的下巴。
「媽,別擦了。」凡娜莎揮開媽媽的手。「真的。」她環顧四周,機上似乎沒有任何人注意她們,就連坐在她旁邊那位蓄八字鬍的商人都沒多所理會。他和凡娜莎一樣,在紐約飛往倫敦的長程班機上入睡。她唯一能確定的是他沒有夢見一個滿是火焰的可愛男孩……
凡娜莎往前伸長脖子,撥開眼前幾縷紅髮。賈斯丁坐在走道另一邊的前幾排,正在看書。他看起來完全正常,不像有惡魔坐在旁邊的樣子。他們訂不到可以三個人同坐的位子,而凡娜莎的媽媽又不打算自己獨坐。
「親愛的,妳在找什麼?」她媽媽問道,音量稍微過大。
「媽,拜託。」凡娜莎說著,在座位上往後一靠,並拉下連帽衣的拉鍊。
「拜託什麼?」凡娜莎的媽媽說。
「拜託妳安靜點。」凡娜莎把連帽衣放在大腿上。「妳真讓我頭痛。」
她媽媽的表情一度軟化,凡娜莎想起以前褪下芭蕾女伶光環,回歸家庭相夫教子,曾經充滿愛和笑聲的那個媽媽。然後她媽媽眨眨眼,又回復原來那提心吊膽、神經緊繃,隨時準備撲上前的樣子。自從凡娜莎的姊姊瑪格莉特在三年前失蹤後,她就一直這個樣子。
「你知道,有些女兒會對她們的母親很好,」她媽媽說:「因為她們的母親放下自己的生活,橫跨半個世界好讓女兒能去參加芭蕾舞團甄選。」她停頓一下,凝視裝在她座位前的小電視螢幕。「真不知有個那種女兒是什麼感覺。」
「媽,對不起啦。」一如以往,在飛了甚至七個鐘頭後,她媽媽的打扮依舊無懈可擊,沒有一根亂髮,妝容精緻,衣服沒有縐痕。她具有那種芭蕾女伶應該有的完美無瑕。是那種瑪格莉特所擁有,而凡娜莎卻沒有的優美。
凡娜莎的母親將一隻手疊在她手上。手心溫暖,有點溼潤。「親愛的,不要緊。妳只是因為比賽緊張罷了。」
「呃,當然。」凡娜莎說,雖然她的心思完全不在比賽上頭。
「他們最後一刻才邀請你,不用通過任何審查初選,」她媽媽說:「這意義非比尋常。皇家宮廷芭蕾舞團是歐洲最負盛名的芭蕾舞團之一,他們不犯錯的。 」
「如果妳說是,那就是吧。」凡娜莎喃喃說道。
「我只是很高興妳有機會可以跳舞而已,」她媽媽繼續說:「妳爸和我本來很期待看妳在《火鳥》的演出。編舞指導和助理竟然這樣任性走人,我真瞧不起他們,這是天大的醜聞!」
凡娜莎皺起眉。事實是,紐約芭蕾學院的首席編舞指導約瑟夫和他的顧問希爾妲都死了。由於凡娜莎無意中的協助,使得他們兩人命喪在自己召喚出的惡魔手下。現在惡魔仍以某種形式在某個地方出沒,而凡娜莎毫無頭緒,不知牠會引發什麼災難。她和賈斯丁正要前往倫敦,想辦法追查邪靈的下落並阻止牠。而她也希望能順便找到瑪格莉特。
「可惜妳爸爸會錯過這次甄選,」她媽媽嘆口氣說:「但他會及時趕來這裡過節。」她勉強擠出笑容。「在倫敦過聖誕節。離家換個環境也很不錯。」
自從瑪格莉特失蹤以來,過節時不摻雜喜樂參半的回憶是不可能的事:做雪人、邊喝熱可可邊看電影《聖誕故事》、拆禮物、瑪格莉特穿著新硬鞋和緊身褲在家裡滿場飛舞。
「跟我多說點那男孩的事。」她媽媽轉換話題。
有那麼一下子,凡娜莎心跳加速。札普,她心想。他是她的第一個男友,也是紐約芭蕾學院的學生,結果發現他是個怪物。但她媽媽不知道札普的事。
「那個賈斯丁啊。他又高又帥,」凡娜莎的媽媽說:「但他是誰?他是什麼樣家庭出身的?他為什麼一個人旅行?」
「他不是一個人,」凡娜莎說:「他跟我們一起。」
不過說到這裡,凡娜莎確實對賈斯丁所知不多。他大她幾歲,是同校學長。他在學校時試著幫過她,警告她遠離札普。但她沒有聽勸。她愛札普,而他背叛了她。一直等到真相水落石出,她才發現原來賈斯丁其實是個好人。不只是好,甚至是很棒的人。他和凡娜莎曾在大雪紛飛時站在林肯中心前面接吻,但後來賈斯丁卻變得僵硬彆扭。彷彿那個吻將凡娜莎變成一個完全不同的人、變成一個能夠傷害他的人。
而現在凡娜莎對他也有相同感覺。她想到自己做的夢,想到惡魔說的話。「吾愛,你的吻會再度帶我回家。」即便她再也不是牠的宿主,她和惡魔間的連結是否還存在?牠有沒有可能寄宿在別人體內,或是利用哪個人來接近她?她的夢是不是只是個夢,又或者是種預視?
「他是優秀的舞者嗎?」她的媽媽問。
「我想是吧。」凡娜莎說。老實說,她從沒想過賈斯丁特別有舞蹈天分。他有次甚至在排練時讓她摔到地上,雖然他宣稱是為了保護她才會發生這種事。不過,現在他們要在甄選第二天搭檔表演雙人舞,到時就能知道他真正的程度。
「妳想?」她媽媽搖搖頭。「不是每個人都能參加倫敦皇家芭蕾舞團甄選。凡娜莎,妳的其他朋友都沒受邀參賽,就只有妳和賈斯丁。這一定代表什麼。
「你們兩個是……?」她媽媽繼續說,臉色看起來有點不自在。「妳知道的。」
凡娜莎揚起一邊眉毛。「我們是什麼?」
「別逼我說出來,」她媽媽說:「一對……情侶。」
凡娜莎大笑。「不,我們不是。」她心想:「至少我自己認為不是……」
「很好。他幾歲了,十八嗎?凡娜莎,妳才不過十五歲而已。妳不需要男朋友。好好專心跳舞。」
「對。」這樣講比較安全,她媽媽似乎放鬆了些。
她拿出塞在皮包裡那張平整折好、凡娜莎所收到的邀請函。
皇家宮廷芭蕾舞團
劇院廣場一號
英國倫敦
親愛的艾德勒小姐:
恭喜!
您獲選參加皇家宮廷芭蕾舞團的甄選。參加第八十六屆年度獎學金競賽的所有開銷,將由本舞團負擔。皇家宮廷芭蕾舞團是位於倫敦的全球知名舞團,在對芭蕾藝術發展卓有貢獻的英國,更是全國最負盛名的舞團之一。具有傑出才華的舞者將獲得獎學金,接受本團為期兩年的訓練,並在生涯發展上將擁有難以想見的優勢。
這封信接著說明甄選方式:在緊湊的一週內,共有來自全球九十六名學生在一連串的三場甄選中彼此角逐,每隔兩天舉行甄選。在該週最後一天,只有兩名舞者能夠留下,也就是最後的冠軍。
「想像一下,」凡娜莎的媽媽睜大眼睛。「妳可能會贏呢!」
「或許吧,」凡娜莎說:「但我很懷疑就是了。」
「親愛的,別那樣想,」她媽媽嘖嘖有聲,不以為然。「假如其他競爭對手認為妳很弱,他們會踩在妳頭上。假如妳自認是贏家,妳就會是贏家。」
「妳用說得很簡單。」凡娜莎是位優秀舞者,或許甚至可說十分傑出,但她沒有遺傳到母親對舞蹈的熱情。
瑪格莉特就得到這份真傳。
瑪格莉特。凡娜莎只知道她姊姊大概還活著,而且正在逃亡。她逃離紐約芭蕾學院絕對是因為約瑟夫想利用她來召喚惡魔,而瑪格莉特一定嚇壞了。現在約瑟夫死了,但他留下的痕跡能回溯指向其他在倫敦的舞者。凡娜莎希望一旦找到這些人後,他們能帶她找到姊姊。
換作幾個月前,凡娜莎聽到這種事定會哈哈大笑。惡魔?透過舞蹈召喚出惡魔?但是,她曾見過惡魔、感覺到牠的存在;牠曾入住她體內,想由內而外將她吞噬,差點要了她的命。
此時響起「叮」一聲,接著空服員廣播班機即將降落在希斯洛機場。在前頭的賈斯丁轉身,與凡娜莎四目相交。他的淺黃頭髮從後面翹起,滿臉倦容,像是不久前才剛睡醒似的。但他的表情卻讓凡娜莎的胃翻攪,她又想到剛剛所做的夢。
「你的吻會再度帶我回家。」
那句話是什麼意思?親吻賈斯丁會使她陷入危險之中?
「請繫上安全帶。」空服員走過走道時說,擋住了凡娜莎的視線。
凡娜莎往後靠,戴上耳機,不過維持在靜音。坐在她旁邊的八字鬍先生已經睡醒。他揉揉眼睛,拿出一份《泰晤士報》。
凡娜莎的視線越過他的肩上,斜瞄報紙標題。「曼聯最新賽事失利」似乎是跟足球賽有關,而「卡麥隆聯合陣線瓦解」顯然是政治新聞。
「親愛的,偷看別人的報紙很沒禮貌。」
凡娜莎嘆氣。「媽,好啦。」
別管惡魔了。她揣想,有媽媽跟在身邊一整個星期,或許才是整場甄選中最具挑戰性的部分。
當其他乘客從她們旁邊經過湧向海關,凡娜莎的母親說:「他在那裡!喔, 賈斯丁!」
賈斯丁站在登機門前,背包隨性掛在一側肩上。他穿著領口寬鬆的灰色毛衣,貼身牛仔褲和雪白球鞋。
凡娜莎不得不承認,他看起來很帥。
她媽媽往前移動,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凡娜莎的爸爸,凡娜莎和賈斯丁走在她後面。 「這趟旅程還好嗎?」她問。
「很好,」賈斯丁說:「你們呢?」
「喔,很好。」凡娜莎不確定還有什麼話好說。賈斯丁會對甄選緊張嗎?他還一直和安佐聯絡嗎?自從學期結束後,他們還沒真的好好說過話。雖然他們為了安排此次旅行以及挑選雙人舞舞碼而一直保持聯絡,但討論全靠簡訊完成,內容簡短貼心,並且就事論事。完全不談私事,對於雪中一吻隻字不提。
「光來到英國就讓我想要喝茶。」賈斯丁說,眼光飄向機場航站內的餐廳。「還有像烤餅之類的點心。」他突然對她微笑,藍色雙眼散發暖意,眼神友善。
「像是烤餅,」凡娜莎複述。她甚至不知道那是什麼。她為什麼會跟著複述烤餅這個詞?噢,老天。
「妳走路要看路!」一名年長女子穿過走道時大喊,差點將凡娜莎撞倒在地。
「小心點,」賈斯丁說著,扶住凡娜莎的肩膀。「妳還好嗎?」
「我沒事,謝謝。」她媽媽忙著講手機,甚至連頭都沒回。
賈斯丁輕輕捏捏她的肩膀,凡娜莎感覺到胃裡一陣翻攪。
「很好,」他說:「我們走吧。」
四十五分鐘後,凡娜莎的護照上多了個章,她通過海關。周圍聽到的全是英國腔,每個人說話聽起來都像是演員羅素‧布蘭德或《唐頓莊園》裡的年老貴婦,奇怪的是,這竟然讓她覺得很自在。
「賈斯丁,你可能不曉得,但我最痛恨遲到,」凡娜莎的媽媽說:「遲到和中國菜。你知道的,這兩樣東西也都對你沒好處。」
賈斯丁忍住不笑,但凡娜莎搖頭。她早就知道自己的母親瘋了。
他們搭的深夜班機原本該在早上八點前抵達,但現在都快十點了。凡娜莎能看見微弱的晨光躲在灰濛濛的雲層後面,當他們三人走到外面,迎來寒冷的十二月空氣,她打了一陣哆嗦。
在等待時,凡娜莎打開手機。立刻收到幾封簡訊。第一封是她朋友TJ傳的:「小心安全。任何我不會做的事你都別做。」
史黛菲傳來的簡訊說:「替我問候賈斯丁」,布藍傳的則是:「替我親賈斯丁。」布藍在史黛菲位於辛辛那提的家裡過節,而TJ在曼哈頓,想辦法說服她爸媽讓她飛到倫敦和凡娜莎一家一起過聖誕。她們全都很難過,想念著她們的朋友艾莉,她從九月失蹤至今,大概已經死了吧,遭約瑟夫或札普所殺。凡娜莎發抖,想起自己曾與札普共舞、吻他,想到自己曾有多為他瘋狂,但他從頭到尾都和約瑟夫合作,一起召喚惡魔。真是個變態。
「有任何有趣的事嗎?」賈斯丁問道。
凡娜莎把手機塞進牛仔褲口袋。「沒什麼。」她能感覺血液衝上臉頰,便轉過頭去。
「走吧,我們來叫計程車。」凡娜莎的媽媽說,不過她看到一張紙板上寫著她們的姓氏艾德勒。
她立刻認出拿牌子的人是安佐。他是音律先鋒的一員,這個舞者組織的存在,是為了對抗那些將藝術力量用來從事邪惡活動的人。她希望這組織能幫她找到姊姊。但安佐太晚來到紐約芭蕾學院,來不及處理惡魔的事,但他替凡娜莎和賈斯丁弄到參加甄選的邀請,作為他們與音律先鋒合作的第一步。
凡娜莎猜他頂多二十一歲,他的一頭黑髮中分,垂在額頭兩側,替削瘦的臉龐塑形。安佐有著深色眼珠、一身橄欖色肌膚及超潔白的笑容。初見乍看之下,他看起來沒什麼特別,但當他走向他們,她看見他有舞者的姿態,精準但優雅,肌肉骨架突然間看似毫無重量。
「喔!」凡娜莎的媽媽叫道。當她認出自己的姓氏,突然停下腳步。「咦,賈斯丁,你替我們招了輛計程車?」
安佐打斷賈斯丁的回答。「艾德勒太太。」他走上前。
「什麼事?」她的媽媽說。
「我是皇家宮廷芭蕾舞團的人。」
凡娜莎的媽媽雙眼露出理解神色。她本能地用手指將頭髮往後梳。「唉呀,當然當然。」
安佐拿了她媽媽的銀色滾輪旅行箱,拖著行李箱往路邊走。「請隨我來。如果運氣好,我們還能及時趕上開幕式。」
他信步走到一輛停在一排計程車後方的白色BMW轎車。他打開後車廂,將他們的所有行李放進去。當凡娜莎的媽媽坐進後座,他看著凡娜莎和賈斯丁說:「我晚點會跟你們解釋狀況。但現在我們動作可得加快了。假如你們不能準時出現,很可能甄選還沒開始就會被判定失格。」
2
當他們在M4公路上往市中心方向疾駛,凡娜莎從後車窗看著倫敦櫛比鱗次的屋頂從旁閃過。倫敦看起來和紐約很不一樣。這裡的房子蓋得沒那麼高,天空更開闊,雲層更低也更灰濛,彷彿已經高掛在倫敦上空太久,所以現在精疲力竭得低垂下來。天空開始下起一陣冷冷細雨。
「你們很幸運,行程表都已經排好,」她媽媽一邊翻著一本小開本旅遊指南說:「但我得想辦法讓自己有事做。我有太多事情好做了。」
幸運?凡娜莎不覺得幸運。她閉上眼,再次看見夢裡的賈斯丁,他口中有團火焰。她感覺胸口有一陣熱氣搔癢。「不管怎樣,妳總可以去逛街呀。」
「親愛的,那當然,我就是在想。哈洛德百貨至少要花一天時間,但還有哈维尼克斯百貨和利寶百貨,噢,一週內要做的事太多了。 」
「但不包括贏一場國際舞蹈競賽。」凡娜莎喃喃自語。不過她媽媽購物的兇狠程度,也不下一場比賽。
將近半個鐘頭後,一大片鄉村景致取代了都市天際線,是個佔地寬廣,風景如畫的幽靜市立公園。牌子上寫著「里奇蒙公園」。凡娜莎將臉壓在車窗上,一群黑鳥往下俯衝飛過這片風景,飛往遠處灰濛濛的湖。
越過樹林後,可見一棟有白色屋頂的建築。「歡迎來到白屋。」安佐說著,將車轉向一條馬車行駛的泥土小徑。「從前皇室會來這裡過週末,但現在這裡是皇家宮廷芭蕾舞團的所在。」
白屋看起來像是適合國王或皇后住的地方。屋子正面豎著四根巨大白色石柱,框住玻璃長窗。大理石陽台兩側,各有一條往下的樓梯並在中間交會,再接上一條寬廣石階。整棟房子宛如座落於市立公園中央,以冰塊雕成的象牙色豪宅。
凡娜莎打開車門下車,迎來毛毛細雨。
賈斯丁走在後面,兩人手臂輕輕擦過。「妳覺得怎麼樣?」他輕聲說,將凡娜莎的行李箱交給她。「很壯觀吧?」
眼前的冬季景色,令凡娜莎忍不住想到在紐約的地下舞蹈教室裡,那些凝結在牆上的白色形體,是那些遭到約瑟夫奴役,在他企圖召喚惡魔的過程中喪生的舞者人影。現在約瑟夫死了,惡魔又在哪裡?牠想要什麼?恐懼在她內心油然而生。
「你們動作要快,」安佐邊說邊挽起袖子露出手錶。「我剛才開得很快,但你們還是遲到了好一會兒。」
「聽這人的話,」她媽媽說,一邊催他們離開。「你們可不想讓人家留下壞印象。」
賈斯丁回頭伸手牽起凡娜莎,碰到他時,她感到有股電流通過。他們一起一步兩階,等他們跑到入口,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她能聽見他們身後她媽媽以輕鬆愜意許多的速度走上來。凡娜莎推開大門時,發出嘎吱聲響。
裡面高掛的水晶吊燈散發黃色燈光歡迎他們。大廳明亮皎潔、一塵不染,有股博物館的甜香。牆面以凍結在時光中的芭蕾女伶和舞者肖像裝飾,他們伸長手臂,雙腿在跳躍間伸展,或在令人屏息、色彩絢麗斑斕──包括亮紫、灰綠、粉紅、藍紫和白色的──紗裙下扭轉。有些照片出自凡娜莎所知的舞碼:《天鵝湖》、《仲夏夜之夢》或《唐吉軻德》,其他劇照亦是極盡優美。
「哇!」她柔聲輕呼,彷彿他們真的身處博物館中。
他們走過大廳,那裡掛著一張張大頭照,這些大概是更傑出的歷屆團員。但凡娜莎在這些照片中注意到一張熟悉的面孔。瑪格莉特?不是,她發現那個人是叫寶琳之類的,是位她聽過的法國新銳舞者。
「這些是競爭對手。」賈斯丁在她身後說。這些照片掛滿整條走道,他們回望空蕩蕩的長廊,那裡有種了無生氣的詭異氣氛。
凡娜莎發現沒看到自己或賈斯丁的照片。這是因為他們最後一分鐘才報到嗎?
有位二十多歲的女子從走廊另一頭朝他們走來,她的鞋跟敲著磁磚。「您一定是艾德勒小姐。」她帶著幾乎難以察覺的厭惡之情打量凡娜莎的球鞋和牛仔褲。「而您是庫克先生。我們一直在等兩位抵達。我是舍監,我叫珍妮佛。」
凡娜莎點點頭。「抱歉,我們……」
「遲到了?」女子向他們指著通往劇院走廊的方向。「開幕式已經開始。把你們的行李交給我,我會確保行李妥當送到兩位的房間。」
凡娜莎與賈斯丁輕輕拉開劇院的厚重大門,一起溜進黑暗之中。
禮堂微暗,唯一的光線來自打在舞台後方天鵝絨簾幕上的燈光。有個人站在舞台前,臉孔在白色光線下顯得蒼白。他的身材高挑結實,理了光頭,一雙黑色眼珠透出銳利眼神。凡娜莎和賈斯丁在走道上躡腳而行,在後方的兩張紅色毛絨椅上坐下。
「──我是帕瑪 ‧卡邁克,皇家宮廷芭蕾劇團的總編舞指導。」他停頓半晌,全場響起如雷掌聲。
「從來沒聽過他。」賈斯丁輕聲說:「妳聽過嗎?」
凡娜莎搖搖頭。舞台上,坐在卡邁克後方的是兩名中年女子,兩位都身形高挑柔軟,美麗動人。她心想,雖然她和賈斯丁看來早已錯過對她們的介紹,但她們一定是退休的芭蕾舞伶,大概是這次甄選的評審。
掌聲漸漸停下後,卡邁克繼續說:「很榮幸來到這裡,與各位優秀人才齊聚一堂。我真的很希望能讓所有人都進舞團,因為正是像各位這般年輕熱情舞者的努力,皇家宮廷芭蕾舞團才會存在。將近一個半世紀前,舞團成立……」
賈斯丁靠過去悄聲說:「大家都好安靜。」凡娜莎感覺到他附在耳邊的氣息,皮膚起了雞皮疙瘩。
黑暗給了她自信,她的手慢慢靠近他放在扶手上的手,小聲說:「我不介意。」
賈斯丁瞇起眼。「我也不介意。妳曉得,要不是卡邁克,否則這裡感覺幾乎就像只有我們兩個。」
「經過紐約的事情之後,和我單獨相處最不安全了。」凡娜莎說。
「誰說我想要安全了?」
凡娜莎微笑。
他們四周坐滿數十個與他們年紀相彷的舞者,從舞台反映的光線溫暖了他們的臉龐。
「今年是皇家宮廷芭蕾舞團甄選的八十六週年紀念,而且是第一次在冬季假期時舉辦。」卡邁克說著,伸開雙臂。「這是為了慶祝!」他一面鼓掌,一面走回黑影中。
此時響起小提琴拉奏的單音琴聲。一男一女,兩位年輕舞者分別從舞台兩側走出。他們各穿一件金色刺繡外套,罩在緊身舞衣和緊身褲上,當樂聲漸揚,男舞者站在女舞者身後,右手放在她的臀上。他們高舉雙臂做出優雅的拱形,轉開手掌,微微張開手指。
「是《唐吉軻德》,」賈斯丁輕聲說:「雙人舞。」
表演接著開始。兩位舞者輕輕跳躍,穿過舞台到另一端,男舞者完美尾隨女舞者的動作。他將她高舉空中,再溫柔放下,她接著做了兩個快速精準的轉身。然後女舞者再次轉回,優雅完美地將腿抬高,流暢並充滿活力地表演足尖鞭轉(fouetté)。
到了高潮時,男舞者進行一遍又一遍與地面平行的空中旋轉,凡娜莎忘了呼吸。他們的表演非常優雅,似乎不費半點力氣。她心想,這是真正的美。
表演結束後,全場響起如雷貫耳的掌聲。當舞者鼓掌並鞠躬致意,所有學生和教練全都從座位起身。
然後,兩人悄悄退回舞台兩側,帕瑪 ‧卡邁克再次邁步走到舞台中央。「謝謝上一屆兩位獎學金得主帶來的表演。」他舉起雙臂,示意觀眾安靜。「皇家宮廷芭蕾舞團的成立宗旨,乃是相信真正的舞者並非天生,而是經過後天培訓而成。我們設計這場甄選,目的就是要找尋這種能力已臻成熟的人才,在他們過了巔峰之前先網羅加以訓練。」
凡娜莎心想,他對這樣的期望看來滿心歡喜。帕瑪有種令人熟悉的氣質,並非因為他是編舞指導。而是他的斜唇、眉毛投射在臉上的影子,還有說話的抑揚頓挫,彷彿他握有某個祕密似的。她發現,還有他的個人魅力。他有種吸引眾人目光的動物磁性。
「他有沒有讓你想到約瑟夫?」凡娜莎輕聲說。
「有一點,但那又怎樣?」賈斯丁說:「他是編舞指導。他們全都一個樣。」
「今天在座共有九十六人,」帕瑪指向觀眾繼續說:「一週內將只剩兩位。甄選為期七天,從現在開始,包含三輪比賽,每一輪比賽都間隔一天以供休息與準備。第一輪比賽將於星期一舉行,是傳統的單人舞。星期三的比賽是搭檔雙人舞,星期五的第三輪比賽是現代單人舞。我們三位評審會觀察你們每一位的表現,並在每個比賽日當天結束後做出決定。第一輪比賽將會淘汰六十四名選手。」
觀眾席上開始一陣竊竊私語。第一天結束後,就會有三分之二的人被淘汰?
「第二輪比賽共將淘汰二十名選手。」私語聲越來越大。「之後,在剩下的十二名選手學生中,我們將挑出兩位獲得兩年獎學金的得主。我們會在比賽的第七天,也就是最後一天公佈冠軍名單,接著進行記者會。」
他凝視觀眾席上的面孔,彷彿已知道要先淘汰誰。「在各位之中,有很多人已經習慣自己是佼佼者。但在這裡,你們身邊是眾星雲集,」卡邁克說:「我們在找尋的是太陽與月亮。僅此而已。今天接下來的時間,你們可以休息,用明天來準備第一輪比賽。我建議各位善用時間。」
凡娜莎看向身邊的舞者。每一群舞者旁邊至少都坐著一位較年長的人。當凡娜莎看著當中有些在為自己的學生翻譯帕瑪所說的話,她發現原來這些人是教練。但她和賈斯丁沒有紐約芭蕾學院的人陪同在旁。「我們有教練嗎?」
「或許是安佐?」他聳聳肩說:「或是別人……」他用唇語說出「音律先鋒」。
「在接下來七天內,你們會與來自全球,和各位一樣對芭蕾藝術有同樣熱情的舞者共同合作。」帕瑪說:「我希望各位即使落選,也能好好體驗與世界頂尖的優異舞者競舞的獨特經歷。」
凡娜莎哼一聲。坐在劇院中的人沒有一個在聽到「與世界頂尖的優異舞者競舞」時會覺得安慰。要就成為最好的,否則便什麼都不是。
「噓。」賈斯丁輕聲說,一邊靠向她。凡娜莎感覺到他停了一會兒,在他將注意力放回舞台前,他的手臂輕碰了她一下。
帕瑪開始唸出前面幾屆的得主名字,這些知名舞者的生涯就是從現場學生所坐的椅子上開始。凡娜莎凝視整間的競爭對手。
有一群人坐在靠近前面的位子,共有九名舞者和三名教練,他們穿著相同的運動外套,背後印著大寫斯拉夫字母,最有可能是俄國人。那群人旁邊坐著一隊全部身穿昂貴剪裁的制服,校名中有Académie(學院)字樣的,顯然是法國人。皇家芭蕾學校的隊伍坐在較靠後面,他們的襯衫上有以十字圖樣紋章裝飾的圖案。另外,有十幾個較小型的團體,每一支隊伍都有一位學校教練,大概兩、三名舞者;有些舞者看起來似乎是東歐人,其他人來自更遠的地方,或許來自亞洲或非洲。她無意間還聽到有人以她認不出的語言偷偷批評。
「你還有沒有看到誰也來自紐約?」凡娜莎小聲說。
「我不覺得有,」賈斯丁說,環視觀眾。「我們是唯一一隊。而且我還是佔少數的男生。」坐在這裡的九十六名舞者中,大約只有三分之一是男性。
凡娜莎感到一種奇怪的感覺:有人在盯著她看。
她半是想像自己轉身,瞄見札普站在劇場二樓下方的陰影中,他那雙帶著金屬色澤的眼瞳在她全身游移,但當她轉身,她只看見一排觀眾,有些年長者大概是家長或教練,有些人在拍照,或許是媒體記者:有個龐克女孩頂著一頭染黑的頭髮,一個金髮女子穿著鮮豔褲裝,一名年輕男子戴著平頂帽。她媽媽在哪裡?她一定就在這裡。
然後,一個坐在走道對面,眼神天真的女孩眨眨眼說:「抱歉!」她的聲音高揚輕快。「我不是故意盯著妳看的!」
「妳是美國人。」凡娜莎說著,鬆了口氣。
「我來自中西草原芭蕾學校。」女孩的臉亮了起來。「妳大概聽過吧。在愛荷華州。」
「當然聽過。」凡娜莎說了謊。在愛荷華州的舞蹈學校?這女孩一定很厲害,才會在一個沒沒無名的學校卻雀屏中選。
「我叫梅西。」女孩的臉非常紅。「我是梅西‧泰勒。」她頂著一頭淺棕色頭髮,有張紅潤的圓臉,看起來年紀好小,凡娜莎幾乎不相信她已經是高中生,更別說來參加這種比賽。
「我叫凡娜莎‧艾德勒。」她回答。「這位是賈斯丁‧庫克。我們是紐約芭蕾學院來的。」
「哇!」梅西聲音有點太大。幾名舞者回過頭怒目相向。梅西放低音量。「我從來沒去過紐約,但我看過照片。你們真幸運!」
「梅西!」她的教練發出噓聲,是個看來嚴厲的白髮男子。「安靜點!」
「對不起!」梅西說道。然後她對凡娜莎輕聲說:「今天已經是我這輩子最棒的一天。」她將注意力轉回帕瑪‧卡邁克身上。
賈斯丁一臉好奇,揚起一側眉毛。「那是誰?」
「一個愛荷華州來的女生。」
「她說話聽起來……很熱心。而且聒噪。」
「她年紀還小。」凡娜莎聳聳肩繼續說:「她大概真的很緊張——」這時一個在她面前的女生轉過身來。
她是個可愛的褐髮女生,睫毛很長,左眼下有一圈迷人的雀斑。她的頭髮鬆鬆紮成一條辮子。「我忍不住聽到你們說從紐約來。」她說:「我只去過一次,但覺得那裡非常漂亮,尤其是秋天時葉子的顏色。和我從法國來的地方很不一樣。」
凡娜莎想到中央公園茂密的樹林。她只離開一天,但某部分的她已渴望回到紐約。「的確很漂亮,對吧?」
女孩點點頭。「我叫寶琳‧梅納。」
「寶琳?」凡娜莎說,她認得這個名字。「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團?」
寶琳微笑。「對。我們以前見過?」
「不,我──抱歉。我只是聽說過妳而已。」凡娜莎讚嘆道。寶琳是國際比賽圈內的新星。「妳曾經參與《睡美人》的巡迴演出。《紐約時報》說你的表現『令人驚嘆』。」
寶琳臉紅。「噢,有天當妳紅了,大家都愛你;隔天大家卻都討厭你。所以我試著只專心在自己的藝術本業上,不去理會評論。」
「或許那就是妳為什麼能這麼棒。」凡娜莎回答。寶琳不只漂亮,而且人似乎真的非常親切。雖然凡娜莎知道這個法國女生是強勁對手,但仍忍不住想和她交朋友。
「請問妳是……?」寶琳問道。
「噢!我叫凡娜莎,凡娜莎‧艾德勒。」
「幸會。」寶琳再次微笑。「妳很興奮,對吧?來這裡真的是一大榮耀。」
凡娜莎點點頭說:「當然。」她很好奇這麼快樂、這麼感激的感覺是什麼樣子。或許那正是寶琳如此傑出的原因。因為她真正熱愛自己所做的事。並不是凡娜莎不愛跳舞,但對她來說,尤其是此刻,原因十分複雜。
他們身邊的每個舞者都是所屬學校最優秀的學生,甚至是自己國內最傑出的人才,因此才被發掘出來。凡娜莎看著他們,胸口一緊。她以前也有過相同的感覺,幾年前當她第一次在爸媽和瑪格莉特面前表演獨舞。她還記得站在麻州從前學校的簾幕後方等待上台訊號,心臟緊貼著肋骨,彷彿緊身舞衣突然變得太小。
當帕瑪 ‧卡邁克鼓掌,她再次將注意力放在舞台。「我想以一支介紹皇家宮廷芭蕾舞團比賽歷史的短片做結。」他說著,一面走向舞台側邊。
燈光熄滅。簾幕拉開
觀眾席上有人尖叫。
凡娜莎站起來,身體立刻僵硬。透過投影機閃爍的光線,她看見舞台中央有具屍體掛在套索上。一張巨大的牌子插在屍體前面,以血紅墨水潦草寫著:
摔斷腿!
打從瑪格莉特失蹤以來,今天是凡娜莎第一次套上姊姊的硬鞋。
她小心翼翼踮起一腳,接著另一腳,先穩定重心,調整成踮立姿勢。下巴朝燈光仰起,一道色彩漫過腦海。顫抖的鮮紅薄唇,一件裸色緊身舞衣貼附在女孩的胸口,以及一隻纖長細緻的腳掌。
「瑪格莉特,」凡娜莎輕聲說。她閉上眼,緊抓著這個影像。
她的姊姊伸直了腿,腳尖往前點,彷彿即將起舞。但她不是在跳舞。她有些艱難地讓腳趾劃過地板,畫出一個個歪斜字母。她慢慢地、謹慎地在地上書寫,最後完成了這四個字。
我還在這
凡娜莎發現這是姊姊發出的訊息。她還在某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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