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欒樹和魔法提琴

名人推薦：惜福與敬畏／張子樟（兒童文學評論家）
初讀《台灣欒樹和魔法提琴》總覺得這是不是一本談論植物消長的報導專書？等全書讀完後，才恍然大悟，我們都上了李潼的當，原來他只是藉樹發聲，代樹暢言，每篇文字重心依然在於人與大自然的互動。
或許我們會擔心，李潼會不會寫成枯燥乏味的文字，其實這種憂慮是多餘的，全書十五篇作品均以樹為背景，樹的個別屬性形成特殊的空間，刻畫的卻是樹底下周遭人們的掙扎與努力。故事主角不分男女老少都與樹有關，不論悲喜，均能譜成感人的樂章，見證台灣五十多年來的成長痕跡。
我們細讀...

接連三個好朋友，去撞著同一棵木麻黃，這就讓人納悶、狐疑和惱火了，也終於生出不是普通奇怪的念頭。
大橋頭公路旁這棵木麻黃也真耐撞，給這三個少年、少女飆車猛撞，居然沒歪、沒倒的沒事。
這棵粗壯的木麻黃，立在橋頭旁至少三十年，說老不老，這期間還曾因道路拓寬，給往外移植了一次。輕型摩托車的衝力再有限，時速也能衝到六十公里，就算是個莽撞孩子撞大人，大人猛不防都要來個四腳朝天。這棵木麻黃能安靜的挺住，是有幾分能耐！
這三個飆車年輕人，分批、分次來撞它，除了好朋友的有志一同，他們耐摔、耐跌的命大，也是有幾分能耐。
阿賓撞歪了摩托車龍頭，右手骨折，打上石膏，痛癢。
小文的摩托車全毀，在路肩翻了個大筋斗，傷背，綁上護背固定夾，痛。主要的煩惱是身手沒往常三分利便。
琴撞破安全帽，剎車把手扭曲，手腳沒走樣，只左頰破皮瘀青；非常擔心損害顏面，將來不好見人。
他們的驚嚇，在事發三分二十六秒後轉為疼痛。
他們從受創部位逐日蔓延開來的疼痛，在兩天又十四小時後，變成納悶：怎麼來探傷的好朋友，接二連三都遭了殃，難不成受到惡毒詛咒，才有這款相似的命運。
他們的納悶在互通幾次慰問電話後，彷彿也觸了電，從電話筒電到耳朵，電到他們聰明的頭腦，終於電成一肚子的狐疑：性能優越的摩托車給下了詛咒？但三部摩托車的廠牌不同，至少出廠時間也不一樣，三人又在不同時段遭厄運，同一個詛咒恐怕很難做到這種分廠、分段的處理吧？
人家說，橋頭陰氣重，有些個性比較囉嗦的鬼魂，心情不爽就會出來找替身；但三人都沒給找成，只傷筋、折骨、破皮，說嚴重也沒到難醫的程度。想來想去，大概就是那棵邪氣的木麻黃作怪！
肯定沒錯。傻不楞登站在路旁的這棵木麻黃，看不慣人來車往；看不慣路人不睬它；看不慣人家騎摩托車的英姿。它嫉妒、它撒賴，所以扭了哪根筋的施展不入流的隱身術，以一種邪惡的障眼法，讓橋頭公路轉向，等人撞著它，才赫然驚見它原來還是傻不楞登的站在老地方。
三個飆車少年、少女的聰明，部分來自他們更聰明的父母。三家父母連同機靈過人的叔伯姑姨們，聽了三個不幸受害子弟的悲情敘述和冷靜解析，他們終於惱火了。
真是豈有此理！
怪事年年有，今年卻不巧被自己心愛的家人碰上了。
真是無理取鬧的木麻黃。
這件事一定要想個好辦法，不僅為自已受害的家人未來命運著想，更要為不知誰家的子弟消災解厄。
人在熱頭上，腦筋不是格外活絡，便是一頭鬧哄哄。特別是人多時候，你一句、我一句，口沫變成騰騰熱氣，平常人也會想出不平凡的念頭。
大家確定了肇禍元凶，正是這棵木麻黃。
大家也敲定了對付它的基本原則：先禮後兵，敬酒不吃再灌它吃罰酒，這罰酒可要動刀剝皮的。


大橋頭公路旁這棵木麻黃，看不懂眼前十多名男女老少來意。
只見三對夫妻模樣的中年男女，帶領了石膏手和僵直背的兩名少年和歪腫臉的少女，在它樹根前坑坑隆隆的幾尺地，擺放了一條五花肉、一隻脫毛雞和一隻翅膀反折的肥鴨。其他在他們背後一大群隨隊前來的貴賓，都站到路肩車道上去了。
行經這橋頭引道大斜坡的汽車或摩托車，向來都不慢，連越區就讀的學生騎腳踏車，在這裡也踩得像風火輪一般快。
木麻黃真為這些不請自來的貴賓們擔心，若碰上哪個沒在下坡踩剎車習慣的駕駛人，或喜歡在下坡加速的神勇騎士，這路肩恐怕不太合適吹風談天或敬禮拜拜。
這些盛裝來訪的貴賓，幹麼沒事擺這祭品排場？
木麻黃確信自己活生生，還輪不到被膜拜供奉的身分，今天勞動這群人來，其中必定有值得研究的問題。
他提高警覺，細細觀察這群人的動靜。

一大把香柱點燃了，陣陣薰香霎時瀰漫了路肩和整條公路，煙霧還向引道和大橋頭飄去。
一步向前的男人，大概是這群貴賓的首席代表，他高舉香炷，朝木麻黃恭敬一拜，其他人也跟著動作。當他騰出左手向側方一比，那石膏手和僵直背的兩名少男和歪腫臉的少女，自動出列。
這又是哪一門陣仗？木麻黃緊張了。
首席代表說道：
「樹王公在前，弟子陳定和帶領本莊三名優秀子弟，以及善男信女一同十五名，今日特來參拜。這三名子弟一時懵懂，前此騎機車衝撞樹王公玉身，承蒙樹王公寬宏大量，不多計較，恩賜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今日弟子感恩樹王公，在此日夜鎮守，驅邪消魔，保庇本莊子弟平安無事，保庇往來人車順遂，特備……」首席代表又高舉香炷二拜，其他人也跟著恭敬再拜。
樹王公？
首席代表指稱的樹王公，究竟是誰？
樹王公是多偉大的一種王公？木麻黃探看兩排行道樹，左看右看，前看後看，怎麼也看不出哪一棵木麻黃堪稱樹王公？
他回看自己，論年紀、體型、功績，怎麼也看不出自己哪一點適配尊王稱公。
回想這三十多年來，除那次道路拓寬，被判妨礙交通，得幸在吵吵嚷嚷後沒給剷除，向後移動了六尺，又有哪個過路行人會多看他一眼？
木麻黃想起來了……
眼前這兩名石膏手、僵直背的少男、以及歪腫臉的少女，正是七天前騎機車猛撞我三次的年輕人。今天他們化妝似的包紮成這模樣，還真不好認呢！
「弟子專程準備牲醴、酒菜奉敬樹王公，祈求樹王公一本慈悲，恩賜福祉，保庇三名子弟長大成人。」首席代表舉香三拜，其他人更不敢怠慢。這真為難那位石膏手少男，香枝那麼細，他怎好握住？
木麻黃的納悶又加一樁：就算我是平白新加封的樹王公，自己何時又保庇過誰？人說無功不受祿，我就因給猛撞那三大下，也能享受被膜拜的滋味？
那三名少男、少女半夜三更路過大橋頭，他們到底忙什麼大事業，做什麼轟轟烈烈的行當，要這麼急匆匆趕路，要這麼把不住龍頭的飛車奔馳。
他們一定有些不得已的苦衷。
不過，坦白說，這種撞不撞樹的事，誰也很難擔不擔保；誰也很難保不保佑。
也不能全怪路過的行車愛看熱鬧，木麻黃這地頭，從來也沒這麼熱鬧過。
他們搖下車窗，放慢車速，以確保木麻黃的貴賓們安全，這是對的。他們探頭觀看，多看一眼，也還說得過去；可他們看得雙車併排，看得讓不願湊熱鬧的人按喇叭催促。問題來了，也隱藏危機。
大橋頭公路旁這棵木麻黃，真痛恨自己精準的預感。
一個沒在下坡踩剎車的駕駛人，從橋頭直衝下來。他也是個做大事業的忙人，做某種轟轟烈烈的行當，才要這麼匆匆趕路，還得邊開車邊講行動電話。
當所有木麻黃的貴賓和看熱鬧的觀禮人，聽見「雞──狗──拐──」的緊急剎車聲，他們來不及再聽分明、再看詳細，碰碰碰的連環車禍已發生了。
十三部汽車以車頭撞人家車尾，撞得那麼來勁。奔逃的七部摩托車，反應快，沒相撞；但它們不客氣的朝著蹲在地上燒紙錢的貴賓們壓過去！
怎麼會這樣？
木麻黃傻眼了。生平第一次有人來燒香祈求，還尊稱那愈聽愈順耳的「樹王公」，這好景怎說變就變，一變就唉唉叫，一變就躺了一地，還出血。
那個石膏手和僵直背的少年以及歪腫臉的少女最慘，他們碰觸不得的傷口，大概又受到二次傷害，才會叫得這般悽慘。
那中年男人不愧是祭禮的首席代表，他一閃身，跳到樹背後，有點喘，但四肢健在，筋骨都無傷。
原來集體緊急救難的現場，是這等可怕的模樣，大橋頭公路旁這棵木麻黃總算見識到：趕來援救的交通警察、救護車、拖吊車加上哨音、警笛和人的哀嚎，可怕。
最讓木麻黃感到害怕的是，那首席代表臨走拋下的一句話，他惡狠狠的說：「好好好，看我怎麼來整頓你這棵垃圾樹！皮給我繃卡緊。」
木麻黃的害怕有更多納悶：他警告的不是我吧？好歹他剛才尊稱我「樹王公」，這「垃圾樹」叫的是誰？他看來看去，這兩排木麻黃行道樹，包括自己在內，都沒資格稱作「樹王公」；也不至於被叫作「垃圾樹」。


大橋頭公路旁這棵木麻黃精準的預感，當然包括自己將遭遇的災禍。這精準卻是有限度的，它難測知即將降臨的具體事項，也推想不出發生的確切日期，所以只能狐疑和等待，只能「皮給它繃卡緊」。
假若期盼幸運到來的漫漫等待，是一種甜蜜的折磨，那麼預知災禍降臨的時時提防，便是一種殘酷的忍耐。提防到某種程度，居然會有類似自暴自棄的念頭：該來的災禍就快來吧，一了百了討個痛快，省得這種無盡的凌遲，讓整棵樹葉都快掉光了。
「皮給繃卡緊」了的木麻黃，天天等，時時等，等那個翻臉像翻樹葉的首席代表，現身來整頓；他又天天怕，時時怕，怕那不懷好意的首席代表，終於再來使出神祕手段。
來了！他終於來了。
七天後的周末，深夜十一點十一分，子時。首席代表這回沒率領大批的「本莊善男信女」，他開著前後車牌塗敷泥巴的中古汽車，帶來了那兩名石膏手和僵直背的少男以及歪腫臉少女。
這回他們沒帶牲醴酒菜、沒帶香燭喜炮，就這麼下車晃過來。
這回首席代表的手一揮，居然亮出三把寒光閃閃的尖刀，遞交給三個年輕人。
這是幹麼？
就算他們一時莽撞，飆車撞樹，也罪不及死，罪不及剝頭皮啊！何況，我也沒太怪罪他們，大家平安就好了嘛！
就算那天的連環大車禍，和他們有間接關係，可他們畢竟不是直接肇禍者，真要找誰算帳，那個沒在下坡踩剎車習慣的大忙人，才真該負責。何況，他該負責的也和「三把刀」沒關係嘛！
三個年輕人真可憐，怯怯接過尖刀，那個首席代表還說：「不用怕，有事我負責！」
再潑皮的少年犯了錯，也得留他們一條活路，怎可以這樣叫他們自裁來謝罪，或自相殘殺對我表示悔意？人命關天，就像我們樹命關地，誰人能負責。憑一句話？這是哪一莊的首席代表，太可怕。
那個石膏手少男雙手握尖刀，還是不利便；那個僵直背少男的雙手儘管無傷，可他轉身扭腰都不好使力；那個歪腫臉少女還包著一頭一臉彈性紗網，形象固然有點像某一路的俠女，可她兩粒眼珠被遮掩了，怎看得清楚該往哪處下刀？
他們這麼不利索的操使尖刀，亂割、亂捅一氣，不成了千刀萬剮的凌遲？太殘酷了。
那個首席代表終於下了屠殺令。可憐的、不敢抗命的三位青春少年、少女，完了，這下子完了。石膏手還問：「從哪裡下手比較好？」他們怎麼還這樣問呢！
「跟心臟同高就可以，先用力插一刀，順刀勢畫一圈，上下各一次，然後把皮剝下來。這很簡單，懂了吧？」
首席代表說這話的平和語氣，居然和那天他敬奉樹王公的祝禱詞，相差也不多。他說：「不要怪我心狠，我早說過，先禮後兵，事情照步來。自作自受，不要怪本莊子弟下手無情。」
三個少年圍在木麻黃身旁，似乎在臨刑前還想找個保鑣，找個閃躲脫逃的機會。啊，畢竟是青春年少，生命是值得眷戀的，生命還有許多美好，等待去發現。
木麻黃真懊悔，自己為什麼一定要站在這大橋頭公路旁，若那次拓寬移植，給移去少有人煙的海邊或山腳，不就沒事了？
三個聽命行事的少年，高舉寒光閃閃的尖刀，果然用力刺下。他們的尖刀插進木麻黃樹身，直入樹皮！
怎麼會這樣？
他們用力太猛，或一身的撞傷還沒痊癒，沒來得及依照那首席代表的指示「順刀勢在樹身畫一圈」，居然棄刀跳開。他們抱住自己的傷痛處，唉唉叫，好像受了三度傷害，傷情加重不少。
那個首席代表也嚇壞了，兩粒眼珠在月光下閃爍寒光。他率先跑回那部中古汽車，對三個少年喊一聲：「趕緊！」他拉了三次才拉開車門，又喊：「走人啦！」


三把尖刀嵌插在大橋頭公路旁這棵木麻黃的腰身上，過半個月風吹、日晒、雨淋，依然寒光閃閃，沒半點鏽斑。這刀的材質不錯，看來想去，必是出自張水泉名店精工打造。
「人怕傷心，樹怕剝皮」，人若心死，便失去生存勇氣；樹若被剝去一圈皮，便失去生存條件，只能等待枯死。
木麻黃真不明白，這三個車禍傷身的年輕人，怎能來下毒手？那個因「本莊優秀子弟」受傷而傷心的首席代表，怎會動這樣的念頭，指使這樣毒辣的命令？
他不明白，也不敢等人來說清楚，至於擔憂，還真有一點：這三把不生鏽的尖刀，若哪天給陽光照射，反射出光芒，不巧刺傷了某個騎士的眼睛，這筆帳少不得要算到自己頭上來。
特別是那三個受到三度傷害的飆車年輕人，他們每次給專車載送到醫院敷藥療傷，路過這地頭，總說一句很奇怪的話：「奇怪！」
他們到底看到什麼奇景？想到什麼怪事？
他們恨恨的眼光，若折射出某個焦點，會不會著火？
木麻黃想想自己給水淹、車撞和刀插，勉強都挺住了；可若一旦著火，潑及左右的無辜行道樹，這奇景、怪事之外，自己又該怎麼向真正的樹王公在天之靈交代？
他想，禱告若真靈驗，那就祈願那三個「本莊優秀子弟」早日康復，愛去哪裡飆，就去哪裡飆；祝福「本莊的善男信女」平安無事，愛去哪裡拜，就去哪裡拜。
旁的奇奇怪怪都別想了吧。

接連三個好朋友，去撞著同一棵木麻黃，這就讓人納悶、狐疑和惱火了，也終於生出不是普通奇怪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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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和它的故事／凌拂（自然寫作知名作家）
人的緣分真是令人驚訝，冥冥中吹盪的風，看不到的空氣裡旋轉的路往哪兒飄，但是這本書的文稿到了我的手上，才翻開第一頁作者序，讀著讀著，心底就飄出一聲啊，令我驚異。欒樹……茄苳……雀榕、楓香、木棉……這一切都是我喜愛的樹，心思抵定，早就擬定要寫的樹，放在方寸最底層的抽屜，還沒動就被李潼捷足先登了。我想做的，別人先做了。文稿在我手裡，心境起伏，風雲自遠處飄起，一時像窺密似的，我站在小軒窗外，把眼睛貼在密室邊沿的洞口向裡探，啊，李潼會怎樣寫我要寫的樹，他會不會把我要寫的樹寫完了？
我和樹有很多記憶。
每年四月我在山櫻花下和綠繡眼一起吃成熟的小櫻桃。甜汁微澀，但是住在山上的時候，那是我們一人一鳥在季節中共同的等待。
我忻慕天母人懂得每年在忠誠路上過他們的台灣欒樹節，把台灣欒樹融入生活，有那樣一整條風姿深斂、成熟綽約的街道，市井人家，他們懂得把握，隨著台灣欒樹起舞，因此也有了一個季節的慶典。
走過雀榕樹下，樹上一群五色鳥，聚精會神忘情啄食，完全顧不得我在樹下虎視眈眈掠奪的眼神。
茄冬像老神仙。我曾經坐在它的樹下，吃它落下來的果實，頂梢一群白頭翁聒噪得像個市集。
木油桐像四月雪，向來不問情由，開與落皆滿天滿地花飛盡興。
相思耐燃；鳳凰似火；大王椰子像門神……，土地與樹與人本來就是一個緊密相扣的環，人許多的情感依附著樹成為一種記憶。
我有許多樹的記憶，對愛樹的人來說，每一棵樹都有一個故事。李潼從植物去打造它的故事，心緒在摺疊和伸展中把故事寫入樹裡，有愛情、有回憶、有成長、有災難……
飼牛送牛犢，真是地主和佃農間感人的故事。
四棵大葉山欖順勢作了涼亭的柱子。
文具店前的南洋杉寫著記憶。
飄落的山櫻花下有墨點飛花的春聯三兄弟。
制點高風的是大王椰子。
流著楓膠的楓香寫的是親情。
落羽松寫一個曾經顯赫的老宅院。
緋紅的木棉，那樣豔色鮮紅，寫的是一個不開放的年代。
書中每一棵都是我喜歡的樹，每一個故事都襯托了人與樹的生命與精神。樹中有故事；故事中有樹，許多生命依循植物而生，樹落實在人們的心中與生活裡。
每一棵樹都不一樣，各有各的型。我發現樹的寫法有千百種，李潼創造了其中之一，另外還有百千種寫法等著愛樹人去完成。
每一棵樹的故事，李潼認真拈來，棵棵大樹都收在他的集子裡。《台灣欒樹和魔法提琴》是他的園圃，年年風吹草長，他栽的樹會繼續成長，找到一棵百年的老樹，我們會坐在樹下聽風中的傳說。

樹和它的故事／凌拂（自然寫作知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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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看樹去／李潼
很長一段時日，每當我出門在外，不論路途遠近、地頭生熟，總會隨身攜帶照相機，拍攝的對象不論人物、風景、或動、植物，少有「主題設定」，大抵是一種朦朧的有感而拍，多數也沒「特殊效果」。硬要問「拍這麼多有什麼用」？勉強也只是記錄存真、輔助回憶、到此一遊的紀念。
多年後有一天，居然發現在這些舊照片中，它們早已自行歸納出幾個主題，浮凸了若干特色。樹，就是其中一種。
儘管我拍照的態度相當隨興，我在不同時間、地點，為這麼多樹留下影像，當時一閃而過的是什麼念頭？是什麼需要存真、回憶和紀念的感動？
身姿美麗的樹，在人們美感中有著可見的壯麗，特別是一棵稀有種或有較高經濟價值的樹，它們儘管只是以年輪記載歲月的活木頭，可是在人獨具的美感中，它是一棵值得愛顧與歌頌，乃至是一棵被仰望和膜拜的神木。
身為一名文學寫作人，我探觸的感知，最有把握的方式就是寫作。不管對自己的生命經驗或周遭的人、事、時、地、物，文字寫作是我的雷達探測器；也是我的接收記錄器。
我總要選擇幾棵記憶中的樹，以我最感自在的載具，再次去趨近它們，讓我和這些樹接回鏡頭觀景窗，以及第一眼觸見它們的那段過程。
我和樹之間是一種互為對話、相為觀照的關係。時而以樹看人、以人觀樹，時而遊走在「樹人」和「人樹」的特異角色。不論這對話是以委婉的象徵來陳述，或是觀照以物和人不分的趣味進行，但情懷始終是「我們要怎麼生存得快活」、「我們要怎麼生活在希望中」。
生存中有艱難，生活也常有失意，但作為一個人或一棵樹，都擁有快活和希望的權利，乃至享有健壯、美麗和共榮共存的機會。這應當是我為樹拍照的情境，有了這樣的心靈通路，不言不語的樹，也就有豐富的語彙和人對話；人在自認萬物主宰者和純粹美感中，也有了平衡、融合的廣大空間。
這麼看來，我拍攝留影的樹，也不僅只是「一張照片」。
本書的十五篇文章，其中以樹為情境提到的樹種有：相思樹、台灣欒樹、木油桐、鳳凰木、茄苳、木麻黃、南洋杉、大葉山欖、山櫻花、大王椰子、雀榕、楓香、落羽松、木棉；這些樹多半是台灣人所熟識、常見，卻沒有多看一眼的樹，它們是一群各具姿色又有強勁生命力的樹。
我希望青少年讀者能從中讀出一點趣味和意思，因為「人與樹的對話」總不嫌早，這對話一旦熟悉，人與自我的交談，也會格外清晰而流暢。
但願讀者因此觸發的靈感，能在成為一位宏觀的環保者的同時，也能讓自己成為多元的生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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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惜福與敬畏◎張子樟
導讀／樹和它的故事◎凌拂
自序／讓我們看樹去◎李潼

相思林和祕密花園
台灣欒樹和魔法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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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葉山欖和蔥油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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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松林和古老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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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一章／人與樹的對話◎祝建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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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讓我們看樹去◎李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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