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所有的罪愆,
都因自私終究凌駕了愛。
★北歐犯罪小說中必讀的一本!
★年度暢銷小說《行李箱男孩》系列完結篇!
★出版人周刊、Book Page選為年度十大懸疑小說
★IndieNext當月選書、美國圖書館協會選書「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對歌聲美妙可比夜鶯的姊妹。其中一個唱歌給皇帝聽。
另一個女孩因為嫉妒,也開始唱歌。皇帝聽見女孩的歌聲,希望能擁有她。
女孩說:只要你把我的姊妹殺了,我便為你唱歌!
皇帝發現原來她的心腸如此毒辣,便將女孩全家人都殺了……」
娜塔莎終於殺了長期家暴她的未婚夫麥可,之後在警方的重重戒護下逃跑。追查之下,原來她過去在烏克蘭的前夫也遭到謀殺,嫌疑直指娜塔莎。紅十字會志工護士妮娜驚覺事情絕不單純,不過她想:只要盯緊娜塔莎的女兒,娜塔莎一定會再次現身!
時間回到七十年前的烏克蘭。一對名叫歐嘉與歐珊娜的姐妹。歐珊娜聰明優秀有著一副好歌喉,但自從成為共產青年團的風雲人物,兩姐妹感情再也不復以往。沒想到過了不久,歐珊娜不明死亡,死後以「人民的夜鶯」之名,為人傳頌。
此時,丹麥警方調查發現,娜塔莎的前夫曾寫過一篇奇怪的報導:關於一個名叫「夜鶯」的烏克蘭女間諜;並在寫完報導隔天遭人虐殺。同時,一個神祕的烏克蘭財團老闆,終於現身追殺娜塔莎母女。回到七十年前那一天,曾因這個人的一念之差,讓所有人都付出了代價……
時代令人傷感,而人性則是最廉價的交換。嫉妒之人看見鏡中的面容,或許連自己也會感到害怕。一對姐妹的宿命穿梭數十年,揪住了無辜的娜塔莎,她脆弱的母愛能否救得了女兒的性命?當妮娜發現罪大惡極之人有著一身悲傷的靈魂,她要如何面對內心的抉擇?
作者簡介:
琳恩‧卡波布Lene Kaaberbøl
1960年生於哥本哈根,十五歲出版第一本書,至今已出版三十多部小說。長年創作兒童青少年奇幻小說,擅於塑造身處遙遠世界與時光的人物,筆下世界常有魔法元素,面對的難題與當代讀者相似,使讀者在閱讀時容易融入情節。著名的系列有《W.I.T.C.H.》、《The Shamer Chronicles》等,作品累積許多獎項,譯成超過三十國語言。
安奈特‧斐瑞斯Agnete Friis
記者、童書青少年文學作者,較著名的作品為《行李箱男孩》。
譯者簡介:
鄭郁欣
師大譯研所畢,喜歡想像、喜歡文字、喜歡講故事的兼職譯者。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國際一致好評
妮娜從她上一次的冒險脫身之後,《夜鶯之死》是一本情節精細、無法釋卷的小說,穿梭在今日的自由丹麥、烏煙瘴氣的烏克蘭與其飽受飢荒折磨的蘇聯史達林主義下的三零年代之間。—John Powers, NPR's Fresh Air
這本書優美豐富又扣人心弦,心理舖陳深度完美,情節劇力萬鈞,這個故事緊抓住我的心,這位堅強、複雜且迷人的女性主角也讓我無法自拔地往下閱讀。妮娜是我心目中新一代的女英雄。—Lisa Unger, New York Times bestselling author of In the Blood
女性主義的激憤激發了這本帶有政治指向的小說,作者是丹麥的雙人組作家琳恩‧卡波布和安奈特‧斐瑞斯。妮娜全心全意為像娜塔莎這樣的女人伸張正義,是非常英雄式的作為。—紐約時報書評
這是北歐犯罪小說這迅速發展的類型中必讀的一本小說。—科克斯書評
兩姐妹恐怖的生命經歷伸向未來,與娜塔莎母女的命運相互碰撞,這本懸疑小說高潮迭起,讓人無法停止閱讀。—IndieNext 選書
娜塔莎是一個被家暴的難民,也是一個被謀殺的記者的遺孀,她精神不穩的八歲女兒凱特莉娜和她,同時被一個神秘又有權力的烏克蘭女人,還有認定娜塔莎殺了自己未婚夫手的丹麥警方追殺。兩條故事線最終在高潮處完美交融。—PLA LibraryReads Selection
現代和一九三四年烏克蘭的故事線交織在一起,關於兩姐妹饑饉的童年。這兩條支線最終接上,當然免不了結局獨特的轉折。—出版人週刊星級書評
妮娜是一個不完美的英雄,就是這一點讓她更加有魅力。—波士頓全球報
作者延續她們二○一一年北歐犯罪小說的暢銷作《行李箱男孩》那種緊湊的謀殺懸疑風格,再次由丹麥的紅十字會護士妮娜擔任主角,故事錯綜複雜又黑暗迷人。—The Sacramento Bee
喜歡歷史小說的讀者,會對一對成長在非常時代姐妹的描寫產生情感共鳴;而喜歡觸及女性議題的懸疑犯罪小說讀者,則會欣賞對書中兩個女人的描寫,她們一個人不惜一切代價要救自己孩子的性命,另一個人則想要隻身拯救世界。—書單雜誌
既可怕又迷人。 —Seattle Post-Intelligencer
喜愛行李箱男孩系列的讀者看了不會失望!—Library Journal
這組來自丹麥的小說家登峰造極,這本書已臻完美。—RT Book Reviews, Top Pick
琳恩‧卡波布和安奈特‧斐瑞斯再次交出一本充滿情感起伏的小說,以充滿深度和細節的角色駕馭了讀者的心。—Kittling Books
作者創造了一本複雜又引人入勝的懸疑犯罪小說,充滿迷人的角色,刺激的情節和血脈賁張的動作場面。—BookLoons
放眼北歐犯罪小說,琳恩‧卡波布和安奈特‧斐瑞斯是極好的作家。—Glenn Harper, International Noir Fiction
這是行李箱男孩系列的第三集,也是最後一集,適合喜歡懸疑(帶有輕微暴力血腥)的讀者閱讀,讀者會發現開頭得帶點血腥的原因,因為看到結局,他們將會喝采。—Suspense Magazine
千絲萬縷,絲絲入扣。—Criminal Element
該怎麼說呢?說這本書有娛樂性或看了很開心,感覺不太對,因為這本書會讓你因為同情主角的遭遇而感到悲憤交加,然而,這是一本你會很喜歡的書,情節不斷地推動你繼續往下看。或許要形容這本書最精準的詞是:刺激難忘。真的是一本很好看的書! —Barbara Fister, Scandinavian Crime Fiction
現代的故事主線交錯著一九三○年代烏克蘭引人入勝的支線,面對饑荒和抵抗富農的運動,兩個小女孩是故事的主角,一個八歲一個十歲,她們小時候做了什麼,誰又對她們做了什麼,這些事情經過了七十年之後依然迴旋不去。—Reviewing the Evidence
這是對蘇聯史達林主義一次精采的控訴,讓讀者直到結局之前都坐立難安—Deadly Pleasures
懸疑的氣氛緊抓住你的目光,角色遠不止是聰明的設定而已。—Extra (Ekstra Bladet, Denmark)
這本書寫得極好,擁有原創又懸疑的情節。—Politken (Denmark)
扣人心弦又步調緊湊。—The Jutland Post (Jyllands-Posten, Denmark)
敘事優雅,所幸整本書沒有任何類型小說的陳腔濫調,是一本極好的懸疑驚悚小說。—West Jutland News (JydskeVestkysten, Denmark)
名人推薦:國際一致好評
妮娜從她上一次的冒險脫身之後,《夜鶯之死》是一本情節精細、無法釋卷的小說,穿梭在今日的自由丹麥、烏煙瘴氣的烏克蘭與其飽受飢荒折磨的蘇聯史達林主義下的三零年代之間。—John Powers, NPR's Fresh Air
這本書優美豐富又扣人心弦,心理舖陳深度完美,情節劇力萬鈞,這個故事緊抓住我的心,這位堅強、複雜且迷人的女性主角也讓我無法自拔地往下閱讀。妮娜是我心目中新一代的女英雄。—Lisa Unger, New York Times bestselling author of In the Blood
女性主義的激憤激發了這本帶有政治指向的小說,...
章節試閱
音檔編號八十三:夜鶯
「繼續。」一個男人的聲音說著。
「我累了。」有點年紀的女人回答道,聽起來明顯不舒服而且推拒。
「但是很刺激啊。」
「刺激?」她的反應透著苦澀。「週六的一點餘興節目,你是這麼認為的嗎?」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們說的都是烏克蘭語,他說得很快、很隨意,她則語帶遲疑。偶爾可以聽到背景傳來電玩的嗶嗶聲。
「對後代子孫來說很重要。」
那名老婦人笑了起來,不愉快的冷酷笑聲。「後代子孫,」她說:「你是說那孩子嗎?她不知道不是比較好嗎?」
「如果妳是這麼想的話。總之我們得回家了。」
「不。」她突然插話。「還沒。你當然可以再待久一點。」
「妳說妳累了。」男人說。
「沒有。沒有……那麼累。」
「我不想強迫妳。」
「不,我曉得的。你只是覺得很刺激。」
「忘記我說的話吧,太蠢了。」
「不,不會。孩子們都喜歡刺激的故事。童話故事。」
「我在想的是更貼近真實的東西。那種個人的親身經歷。」
又是一陣短暫停頓。接著,「不,讓我告訴你個故事吧。」老婦人突然這麼說。「一個童話故事。一則來自史達林之境的小小童話。很適合當成小孩子的床邊故事。寶貝,妳在聽嗎?」
嗶,嗶,嗶嗶。小孩子咕噥了些什麼,聽不清楚。顯然她的注意力都擺在電玩上,不過老婦人沒有因此停止說話。
她開始講起故事,像在背誦一般清楚明瞭。「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對姊妹。姊妹倆都有美妙的歌喉,連夜鶯聽到她們的歌聲都會停止歌唱。起先姊姊為皇帝而唱,讓非常多的人因此遭遇不幸。然後妹妹,出於憤恨,也唱起了歌。」
「妳說的是誰?」男人問。「是妳嗎?是我們認識的人嗎?」
老婦人無視他的提問。她的聲音透著苛刻,彷彿正在用這個故事懲罰他。
「當皇帝聽到妹妹的歌聲,他的心為之激動,他必須擁有她。」她繼續說。「『來我身邊,』他懇求著。噢,他真的出聲懇求了。『來我身邊,做我的夜鶯。我會給妳黃金和華服,還有奴僕隨伺在側。』」
老婦人說到這裡停住了。她似乎不打算繼續說下去,男人也不再催促。不過這個故事本身有著殘酷的必然發展,她必須把它說完。
「起初她拒絕了。她回絕了皇帝。但是他不放棄。『那麼,我該給妳什麼才好呢?』他問道,因為他知道任何事都有代價。妹妹說:『在你將我那邪惡姊姊的頭放在圓盤上交給我之前,我不會去你身邊的。』」
背景裡小孩子玩電玩發出的嗶嗶聲已經停止了。現在有的只是屏氣凝神的靜默。
「當皇帝看見這美麗歌聲底下所隱藏的黑暗心靈,」老婦人繼續用她那講述童話故事的語調說著,「他不只殺了姊姊,還殺了她們的父親、母親、祖父、祖母以及整個家族。『這是妳的妒忌之心招致的後果。』皇帝說,然後將妹妹驅逐出去。」
小孩發出了聲音,短促的驚怕之聲。老婦人似乎沒有注意到。
「告訴我,」她呢喃著:「哪一個是我呢?」
「妳們兩個都還活著,」男人說。「所以這個故事一定有哪裡不是真的。」
「在史達林之境,史達林決定什麼是真、什麼是假,」老婦人說。「而我說了,這是一個史達林童話故事。」
「爹地,」小孩說:「我想回家了。」
2
「要口香糖嗎?」
娜塔莎嚇到了。她一直安安靜靜坐著,看著警車窗外流逝而過的哥本哈根景色,冬季灰濛濛的冰凍色調。髒兮兮的屋子正面,髒兮兮的雪,還有髒兮兮的低矮天空,太陽在一天之中都很難升高超過屋頂。柏油路上混雜了冰、雪和鹽,宛如肥皂一般,輪胎不斷發出嘶嘶聲。這些都跟她沒有關係,她並沒有將看到的一切真正看進眼底。
「妳會說丹麥語,對吧?」
副駕駛座上的警察轉身,朝她遞出一小包藍白包裝。她點點頭,拿了一片,說了謝謝。他對她露出微笑,轉身坐回位置上。
這不是娜塔莎之前搭過的「公車」,他們都是這麼稱呼的──平常從維斯托監獄前往法院的交通車。這是一台普通的警車,普通的丹麥警察。比較年輕的這個,也就是給她口香糖的人,最多不會超過三十歲。另外一名年紀較大也較胖,看起來人也很好。丹麥警察有著和善的眼神。即使是在她拿刀刺傷麥可的時候,他們也冷靜又親切地跟她說話,彷彿她不是他們要逮捕的罪犯,只是一個要送到醫院去的病人。
有一天,不會太久,像這樣和善的人就會把她和凱特莉娜送上飛機遣返烏克蘭,但不是今天。還不是時候,不可能的。她的庇護申請尚未有結論,凱特莉娜也不在她身邊。而且,去機場不需要穿過哥本哈根,她好歹還知道這些。這是前往中央警察總部的路。
娜塔莎將雙手放在淺藍色的牛仔褲上,用力摩擦著粗糙的布料,反覆快速地鬆手又握緊。最後,她好不容易讓自己將拳頭放在膝蓋上,望著窗外的哥本哈根,試著思考這次進城會是拉遠或是拉近她與凱特莉娜之間的距離。在最後的幾個月裡,分隔她們的牆壁與物理上的距離已經成為一種執念。她在自助餐廳吃飯的時候,會比待在牢房裡還要更接近她的女兒。雖然庭院是在反方向數公尺的地方,不過她覺得自己彷彿與凱特莉娜呼吸著相同的空氣,因此感到安心。她在圖書館的電腦上發現了Google街景服務,她用滑鼠拖曳著扁平的小人來到監獄前面的停車場,沿著哥本哈根的街道前進,爬上公路匝道,穿過綿延了這座城市北部外圍區域的樹林。她彷彿可以一路與這個小人肩並肩走著,看見沿途的房子、店面、樹木以及車子,但是當他抵達煤屋營的時候,他無法再繼續前進了。她只能靠著模糊不清的衛星照片,看著煤屋營的扁平營房屋頂。她盯著那些照片看,幾近失去理智。她想像著在那些渺小的點之中,有一個就是凱特莉娜。她渴望能離她更近一些。監獄與煤屋營相距二十三公里。在哥本哈根市中心的話,大概還要再加上幾公里,但是另一方面,現在她與煤屋營之間既無牆壁也無有刺鐵絲網。只有這台警車薄薄的一層金屬外殼、空氣、風以及幾公里的柏油路。還有之後的原野和潮濕的森林地。
她知道這麼做也沒有用,但她還是伸手拍了拍年輕警察的肩膀,用英語問:「你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嗎?」
他的視線透過後照鏡與她相交。眼神帶著歉意,但基本上是冷淡的。他搖搖頭,說:「我們只是司機而已,通常不會告訴我們這些事。」
她向後靠回椅背,又開始在牛仔褲上磨擦掌心。攤開手掌,然後再次握緊。這兩個警察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去總部,除了口香糖以外,他們無法提供她任何東西。
麥可的案子早已結案,所以應該與那件事無關,而她的庇護申請從來就不需要面談或審問,除非是在煤屋營。
恐懼讓她胃痙攣,她同時感覺到想要大小號的衝動。要是她可以將凱特莉娜留在身邊。要是她們可以在一起。在獄中的夜晚,最可怕的夢魘糾纏著她,她夢到凱特莉娜獨自一人在兒童營房裡,火舌圍繞著她。
或是凱特莉娜獨自一人走進了煤屋營後方的沼澤裡。
一名母親無法伸手碰觸自己的孩子是有違天性的。娜塔莎知道自己表現得就像秋天時被帶走小牛的母牛,站著,刺耳的嘶吼持續好幾個小時,不知道該如何宣洩己身的悲痛。她嘗試以冰冷無情的邏輯思考來減輕自己的坐立不安。她們並非永遠被拆散了,她告訴自己。凱特莉娜偶爾會跟著妮娜來探訪她,那個煤屋營的護士,她每次都會向娜塔莎保證自己會特別關照凱特莉娜。莉娜,丹麥人都這樣叫她。他們以為莉娜是她的名字,因為證件上是這麼寫的。但是莉娜根本不是個名字。那只是盧布林一個技不符價的文件偽造者幹的好事,是他掩飾原本的文字後所留下的痕跡。
也許這就是她要去警察總部的原因?他們已經發現盧布林的那個傢伙做了什麼事?
對未來的恐懼如浪濤般升起。她的下巴肌肉痛苦地繃緊,當她嚼著齒間的口香糖,嘴裡的一切都變得黏膩而苦澀。
開車的警察放慢車速,輕聲吹了個勝利的口哨,以完美的停車動作將車子滑進兩台車子之間。娜塔莎從擋風玻璃看見了丹麥警察總部,像座灰色堡壘。為什麼有些窗戶裝設了粗欄杆?就她所知,小偷跟謀殺犯不會被關在門口附近。那些欄杆彷彿只是一種信號──一種警告,暗示當和善的丹麥警察訊問完之後等著的會是什麼。
胖警察替她開車門。「小姐,我們只能送妳到這裡了。」
她下車,雙手埋在羽絨外套的口袋裡。寒冷襲來,嚙咬著她的鼻子和臉頰,她才發現自己沒有戴帽子或手套。被關在牢裡的時候,天氣其實不太有影響。前天她幾乎沒注意到下雪了。
胖警察從制服口袋裡拿出根菸點上,發出了預期的咳嗽聲。年輕警察不耐地嘆了氣,一隻手已經放在娜塔莎的手臂上。
「就兩分鐘。」胖警察說,倚著警車。「我們有很多時間。」
年輕警察聳聳肩。「夥伴,你真的該戒菸了。你跟我都會被這東西給殺了。待在這裡我快凍僵了。」
胖警察敦厚地笑了笑,深吸了口菸直達肺裡。娜塔莎不覺得凍,但是她的腿很虛弱,她發現自己又想尿尿了。馬上。但是她不想開口說任何話,不想催促這兩個警察。她抬頭看著盤踞在那裡的巨大建築,彷彿它能告訴她為什麼她會在這裡。穿著制服和沒穿制服的悠哉員工們穿梭在寬闊入口區域的柱子之間。他們今天是否打算要決定一名年輕烏克蘭女子的命運,誰知道呢?有那麼一瞬間,娜塔莎覺得比較鎮靜了。
這裡是哥本哈根,不是基輔。
她和凱特莉娜都是安全的。她還在哥本哈根。還在哥本哈根。越過這些屋頂遠一點的地方,她看見迪沃利遊樂園結凍的寂靜遊樂設施,由於冬季嚴寒而閉園。那個自由落體設施,差不多是在兩年前的一個溫暖夏夜裡,她和麥可還有凱特莉娜曾經坐在那上面的小小座椅上,在安全措施的保護之下往下墜落。
胖警察在停車場的石頭分隔島上捻熄了菸頭,對著娜塔莎點頭說:「好了,我們走吧?」
她動了起來,但還是像被凍住一般站在原地。城市的聲音帶著突如其來的暴力襲向她。馬路上汽車引擎和輪胎的聲響此起彼落,一台卡車轟隆隆開過的時候,腳下的柏油路傳來微弱的震動,人們說話的聲音還有車門關上的聲音。她在那些亂哄哄的嘈雜聲中尋找著某些明確的東西。她讓自己專注到了極點,然後找到了。又一次。
「Ni. Sohodni. Rozumiyete?」
娜塔莎的視線落在兩名將車子停在稍遠處的男子身上──其中一個穿著無懈可擊的黑色西裝和大衣,另外一個穿得比較休閒,深色牛仔褲加上淺褐色的麂皮夾克。
「有人把妳的腳釘在人行道上了嗎?」年輕警察說,口吻算得上非常友善。「我們繼續走吧。」他的手稍微用力地在她的手肘處施力,將她往前推了一些。
「我很抱歉。」她說。她又走了一兩步,低頭看著融雪泥濘的黑色柏油路,感覺到她體內的恐懼以一種最純然、最黑暗的形式升起。
他們繞過一小排拉起了紅白警戒線的施工中停車位。長長的橘色塑膠管從這處荒棄的凹坑底端蜿蜒向上。隔壁是一小堆整齊的鵝卵石,被雪覆蓋了一半。
娜塔莎放慢了速度。輕柔地。避免任何突然的動作。
胖警察回頭看的時候,她剛好彎身撿起了最上面的一塊鵝卵石。她對著他微笑。或者至少是,試著微笑。
「我只是……」
他站在距離她兩步的地方,不過年輕警察比較近,她攻擊了他,不加思索,又狠又急。她感覺到衝擊力道穿過石頭傳到她的手上,一時讓她閉上了眼。她知道年輕警察倒在胖警察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因為她聽見他們兩個破口大罵以及在肥皂般泥濘的路上掙扎的聲音。但是她並沒有看見。
她埋頭狂奔。
3
妮娜慢慢醒過來,意識深處還有某種陰鬱的夢魘在隆隆作響。夢裡有個看起來很像達達阿布的難民營,蒼蠅、熱氣以及永遠無法徹底逃離的氣味,粉身碎骨的人類苦難所散發的惡臭。但是躺在她面前地上的小孩,有著受饑荒所苦的臉孔和凸出的肚子,是安東和伊妲。
她翻身側躺,想要逃離這個夢境。九點零二分,牆上的大電子鐘如此宣告著,這是她搬進來後第一個掛在牆上的東西。虛弱的二月陽光暢行無阻地穿過窗戶。她在八月一個匆忙的下午在宜家家居買的遮陽簾還躺在包裝裡,就放在暖氣上,幾乎已經過了六個月了。幸好這裡沒有鄰居。屋外是廣德斯帕路,另外一邊則是公園和鐵路路堤,這是她買下這間公寓的原因。位居市中心但仍保有寧靜的社區,房仲是這麼說的,非常適合有小孩的父母購買──也許,兒子或女兒要讀大學了?當他了解到她是要獨居的時候,很明顯地調整了對業績的期待。離婚的母親似乎是棘手的客群,迷惘、不切實際而且對預算沒有個底。
手機響了。她肯定是被手機吵醒的,雖然她並沒有真的注意到,因為那不是她的手機鈴聲。她戳了戳馬努斯的肋骨。
「你的手機。」她說。
這個癱倒的瑞典巨人發出了昏沉的聲音。他趴在床上,頭深深陷在枕頭裡,令人訝異的是這樣他還能呼吸。金色短髮披散在他寬闊赤裸的肩膀上,他聞起來有尚未消化完畢的啤酒味。她又輕輕推了他一次。
他終於抬起頭。
「噢,天啊。」他說話帶著明顯的瑞典口音。「現在幾點了?」
「今天是星期六。」她說,因為這個答案比較直接了當。
他伸手拿手機,手機和他的錢包、鑰匙一起躺在床旁的地板上。小巧的床頭櫃,他的和她的,並非這間公寓的待購家具之一。她唯一費心打理過的地方是安東和伊妲的房間,但是看起來還是不對勁。一切都太整齊了。缺少凌亂的玩具以及亂丟的衣服、曲棍球棒和光劍在牆上造成的刮痕、貼紙撕下後無法徹底清除的殘膠、倒放的汽水罐和肥皂泡實驗所留下的怪異污漬。理由很簡單,少了小孩子。她並沒有盡力打理這裡,還像個臨時棲身所。法佑街的那間公寓才是家,他們真正生活的地方在那裡。
她起床走進浴室。只能坐浴的小型浴缸,五○年代的泛黃白磁磚,如果堅持要在浴室擺一台洗衣機,那麼每次坐上馬桶的時候就得有心理準備會撞到膝蓋。但是在自助洗衣店坐上不合理的一小時等待明天要穿的衣服洗乾淨……不,謝了。伊妲會這麼說:「我完全可以體會。」
小號之後,妮娜用漱口水漱口。自從去年的輻射病以來,她就很容易發生鵝口瘡或是其他的口腔感染。從各方面來說,她的免疫功能已經不如以往,她冷冷注意到這一點了。否則馬努斯或許現在不會躺在她的床上。醫生和護士。該死。還有比這個組合更老掉牙的嗎?
他剛離婚。她也是。他們都是可以自主決定何時發生性關係的大人了。但她心知肚明,理由並非他們都是成年人。只是因為他們都寂寞得難以忍受,任何種類的親密關係都好過一無所有。
穿過浴室的門板她能聽見他的聲音從星期六的昏沉無力轉變為專業的口齒清晰,一陣憂懼竄過她全身。她把青綠色的漱口水吐在水槽,從待洗衣物籃裡揪出昨天的T恤套上,然後打開浴室的門。
他正在穿衣服,手機還貼在耳邊。
「好,」他說:「不,不能再多給她了。我現在過去。」
「是莉娜嗎?」一種怪異的假性母親直覺驅使她問道。煤屋營大約有兩百位女性,然而她第一個想到莉娜。
「他們已經給她好幾次博利康尼
了,」他說:「但是聽診時還是聽得到雜聲,而且她換氣過度。」
老天,是莉娜。
「發生什麼事了?」
「一堆事。走吧。」他說。
音檔編號八十三:夜鶯
「繼續。」一個男人的聲音說著。
「我累了。」有點年紀的女人回答道,聽起來明顯不舒服而且推拒。
「但是很刺激啊。」
「刺激?」她的反應透著苦澀。「週六的一點餘興節目,你是這麼認為的嗎?」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們說的都是烏克蘭語,他說得很快、很隨意,她則語帶遲疑。偶爾可以聽到背景傳來電玩的嗶嗶聲。
「對後代子孫來說很重要。」
那名老婦人笑了起來,不愉快的冷酷笑聲。「後代子孫,」她說:「你是說那孩子嗎?她不知道不是比較好嗎?」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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