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行者（3）：絕命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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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中的鋪陳充滿張力與懸念，每一章節都值得我們期待。」──舊金山書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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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技巧高超，情節引人入勝。」──《出版人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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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血腥哈樂節

第１章


韋特

我的肺快要爆炸了。如果她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我們在首都狹窄且潮濕的街道上拼命狂奔，並且想盡辦法甩掉新秩序警察和精良的狼犬。我的大腿和肩膀都痠痛不已，腦袋也因為接二連三的悲劇而麻木。
沒有自由，就沒有希望。
我步伐沈重地穿過我們繼承而來的奇怪且可怕的世界，經過密密麻麻的病人，他們顫抖得很厲害，但那不是因為寒冷，卻抖得更劇烈。一個男人在我的腳邊倒下；我甩開一個抱著嬰兒的女人，她指著我，尖叫著：「救世大帝完成審判了！他審判你了！」
到處都是血。母親搔抓著破掉的膿瘡，孩子在沾滿血跡的破毯子裡咳嗽。這座城巿裡，半數以上的窮人都感染了血瘟，危在旦夕。
而我的妹妹也是其中之一。
韋絲緹今天的臉色更加慘白，她又細又弱的手臂環繞著我的脖子，瘦削的身子貼靠在我的背上。她很痛苦，而且呼吸急促。聽到她喃喃地喊著爸媽，我的心好痛。
街道上，擠滿了眼神空洞、趕著上班的市民。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把我撞倒在路邊，一位老人駡了我一句和「妖法」有關的怒言，他似乎認識我，並且唅了一口口水往我的臉頰吐來。所有的人都被洗腦了，也可以說是被殘忍地訓練成言行一致的傀儡。我聽到從後方的街區傳來的尖叫聲，知道那群怪物正粗暴地在人群中殺開一條路，朝我追過來。
他們就快追上我們了。
我想像著狼犬用力拉扯脖子上的鐵鍊，尖銳的牙齒冒出白沫，牠們拉著追兵往前狂奔而來。牠們腐爛的肌膚上沒有任何的毛髮，是活生生的撒旦警犬。我的直覺告訴我，就算新秩序警察抓到了我們，那些動物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我絕對可以找到一扇敞開的門或溜進一家商店，但眼前所見的只是貼在建築物上、耀眼霸氣的紅色標語。我們幾乎被新秩序征服了。
而他們現在就要追上來了。帶頭的警察有些躁動，就像一隻雪貂，他在新秩序官帽下的臉像甜菜根一樣紅。他吼著我的名字，揮舞著金屬警棍。那支警棍似乎迫切地想要擊打我的小腿脛，或著打爆我的頭骨。
不，我不能這樣死掉。我們有魔法。我想著爸媽，想著白煙下的他們的臉。我要報仇。一陣叛逆的激情湧起，我腦袋裡迴響著一首被禁的詩，以及士兵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像數以萬計睡醒的獅子一樣站起來。」我低下頭，用力一抖調整好韋絲緹的位置，然後朝感染瘟疫的人群而去。我絕對不會放棄的。
「像抖掉露水一樣甩掉你們的鎖鍊。」我衝出人群，看到街尾有條小巷子。「那鎖鍊是你們沈睡時加套在身上的──你們人數眾多──他們寥寥無幾。」以前的少年反抗軍曾經風光一時，人數龐大。他們的臉龐一一閃過我的腦海，我看到了珍妮、艾米特、沙夏、賈蜜拉，以及可憐的瑪歌。我們和這些朋友已經失散很久了。
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衝進巷子口，來到一個大廣場。那裡人潮洶湧，群眾引頸期待。接著，我們周遭十幾面五十英尺高的高畫質螢幕亮起，開始轉播新聞。我應該趁著大家在看新聞，趕快找路逃出這個死亡陷阱，但我的眼睛離不開正在播放的新聞。
它重播著爸媽被處決的畫面。
我們被十幾面螢幕包圍著，而螢幕上的爸媽低頭看著我們，他們勇敢地面對憤怒的群眾，我的頭開始暈眩。我看著最愛的人瞬間變成白煙消失無蹤，聽到韋絲緹激動地胡言亂語。
「不要！」她在我背上掙扎，像行刑當天一樣想往他們衝過去。她尖叫著：「哥，救救他們！我們要救他們！」
她以為她再次親眼看著爸媽被處決。
我來不及安撫她，她就開始乾咳，然後我感覺到有溫熱的東西流下脖子和肩膀。我倒抽口氣，我最害怕的事發生了，那些液體都是血。
她的時間不多了。





第２章


韋特

韋絲緹有生命的危險，我必須幫她找個安全的避難所，現在，馬上。我好像暫時甩掉了那些揮著警棒的豬玀，賺得片刻的喘息，於是我四處張望，想找另一條小巷子……卻差點撞上我自己的臉。我驚訝地倒掉幾步，背脊都涼了。
我看到它們了。
幾百張，甚至上千張的公告，貼在每一支柱子和每一扇窗戶上。到處都是我和韋絲緹的照片。

圖 P7
韋絲緹莉亞‧玫瑰‧歐古德 和
韋特弗德P.‧歐古德
女巫和巫師
極度危險罪犯
懸賞活捉要犯
斷氣的也行。

我喘著氣轉身張望，感覺大家都在看我。一位老太太對著我咧嘴而笑，她一顆牙齒也沒有。幾位穿西裝打領帶的男人小跑步走下巿政大樓的大理石階梯，他們手上的雪茄朝我們的方向指過來。一個小女孩站在我旁邊，她大大的灰色眼睛直盯著我看。她認出我了。
他們全都認出我了。
彷彿事先安排好的，一隊士兵衝進了廣場，他們的頭轉來轉去，尋找我們。接下來，那群殭屍般的狼犬放聲嗥叫，那聲音和我在恐怖電影裡聽到的一模一樣。
我看到一條小路旁邊有棟半毀的小石屋，心中亮起了希望之光（它至少比那些齜牙咧嘴的活殭屍更令人充滿希望）。我悄悄地朝它溜去，並從側門潛進去。
迎接我的是救世大帝的巨幅畫像，他的光頭和明亮的眼睛俯視著我，牆上寫著口號：向新秩序認罪悔改，你必得寬恕。救世大帝對你早已一清二楚。地板上，都是彈殼。
這表示……屋裡曾經發生悲劇。
但現在這裡空無一人，我們安全了──至少目前是安全的。
我的肩膀和腰部肌肉都在哀嚎，只好先把妹妹放到地板上。她的臉色看起來像死人一樣蒼白。我扶她坐起來。「韋絲緹，拜託，不要死。」我哀求著，並用袖子幫她擦臉。
她汗濕的紅髮全都糾結在一起，但她卻冷得牙齒打顫。我握著她濕冷的手，低聲唸著我記得的治病咒語，再加上我所擁有的希望當佐藥，祈求奇蹟的出現。
可是……完全沒用。
我的魔法怎麼一絲不存？我是巫師，卻連自己的妹妹都救不了。她是我最忠實的好朋友。我不能坐在這裡看著她越來越虛弱，不能看著她的眼睛因為充血而腫脹凸出，不能看著她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直到她的世界陷入永恆的黑暗中。我受不了看著最愛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地死去。
我曾經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人死去，而這樣的悲劇甚至發生了兩次。
我一想到爸媽，心痛地皺起了臉。如果他們曾經教過我如何增強魔法……
我無法想下去了。
我相信，問題不只在於我的魔法。在這座首都的空氣裡迴盪著某樣東西──例如救世大帝的毒氣之類的──它讓新秩序的跟隨者變得沒心沒肺、麻木不仁，把可能成為反抗軍的窮人變成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滾和呻吟的傳染病病患。
血瘟的存活率並不高。
「韋絲緹，妳怎麼會笨到跑去臨時收容所當志工，還讓自己得病呢？」我氣得哭出來，低聲駡她。「我們見識過救世大帝的本領，如果他想要懲罰貧民窟裡的自由思想家並且讓他們得病，就不可能有咒語能保護妳免疫！」
我需要這個妹妹，這個老是自以為萬事通的討厭鬼、反抗軍的領袖、讓新秩序嚇破膽的敵人、搖滾樂界的黑馬、法力強大的女巫……我不能沒有她，否則我也活不下去。在這個世界上，我只剩下她這個親人了。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得倒抽口氣，我居然開始幻想她死去的樣子。
我覺得體內所有的器官都瞬間炸開了，我一拳擊中救世大帝的畫像，而它似乎是剛硬的金屬做的，我的手好痛。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做那種傻事。」門口傳來一個聲音。我猛地轉身，看到一位年輕士兵，他身上的制服太大，似乎是他父親的。他舉槍指著我。
我差點笑出來。我們就要裁在這個笨蛋的手中？
「呣，我現在才恍然大悟，謝謝。」我說，甩著痠痛的手，並朝他身後望出去，應該沒有人跟蹤他。
「我代表新秩序政府，奉救世大帝之名，」──他恭敬地仰望著畫像──「命令你投降，並交出那位天賦異稟的女巫。」
他指的是韋絲緹，救世大帝想要她的魔法。我本能地朝妹妹靠過去，槍口跟隨著我移動，瞄準我的眉間。
「不要動，巫師。」他用尚未變聲的童音命令我。「否則就把你轟到另一個時空去。」我覺得他好像動作演員在背誦台詞。
「老實告訴你，我去過別的時空。」我諷刺地說。「靈的世界不算太糟糕。」我的手雖然很痛，但只要再靠近幾步，我仍然可以輕易地扳倒他。
他看到我老神在在，表情一變，盛氣凌人地威脅著我，說：「既然如此，我就殺了她。」他移動槍口指著韋絲緹。「他們還可能頒發一面勳章給我。」
他們才不會。他們會氣到發狂，他居然摧毀了強大法力的擁有者，他們很可能當場就槍斃他。但我沒有說出來，全神貫注在他渴望扣下扳機的手指。
「喂，聽著，你不需要那麼激動。」我說，舉起雙手。「我們都先冷靜下來。」我努力控制音調。
眼前這個娃娃兵已經被洗腦，似乎把殺人當成遊戲了，以為受害者會再爬起來，要求再玩一次。
但韋絲緹不會如他所願。
殺氣騰騰的死寂瀰漫在我們之間，娃娃兵徘徊在良心和驕傲之間，猶豫不決。我已經知道哪一個天使會勝利，它永遠都是贏家。他瞇眼瞄準，手指開始用力。我也開始冒汗，準備撲出去，擋住妹妹。
但我還來不及行動，就看到他吃驚地眨眨眼──然後往地上倒下去。
我吁地吐出一大口氣。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是我的魔法突然活過來，發狠了？難道我有精準射殺之類的魔法？
不對，他的後腦杓上有個東西。我看到一個東西往旁邊滾去，然後停了下來。雪花水晶球？
站在他後面的，是在廣場上看著我的同一個小女孩，同樣的大眼睛，同樣嚴肅的表情。她好像很凶，小嘴脣不耐煩地一撇。
這個表情讓我想起韋絲緹被我惹火時的樣子。小女孩就站在門外，招手要我走出去。
「小巫師，你打算一直盯著我看嗎？如果你需要小睡一下，我還有很多雪花水晶球？」





第３章


韋特

「你有兩個選擇。」小小保衛官說。
我謹慎地審視著她，卻看不出她是敵人或朋友。新秩序政府曾經利用孩子來接近我們，而且所有的少年反抗軍早已逃出首都。現在政府又懸賞捉拿我們，這個小女孩可能是為了奬金而來的。
她全身骯髒，瘦成皮包骨，但很奇怪，她的臉上卻充滿了自信。更奇怪的是，她頭上還戴著鹿角。
一個想法浮現出來：哈樂節。
我剛才慌張逃命，忽視了周遭的小細節。雖然城巿瀰漫著死亡的氣息，並不適合歡慶節日，我從窗戶望出去還是看到新秩序棋幟上綁著緞帶、窗檯上的蠟燭火光搖曳，甚至還有讓媽媽和韋絲緹瘋狂的冰雕──只不過這些全是獻給救世大帝的閃亮獻禮。
「妳有兩個選擇。」小女孩不耐煩地重複著。「你自己做決定。」
她雙手撐在後腰上，小臉蛋上的灰色圓眼睛瞪著我看。她大約七、八歲，但眼神成熟，很像我和韋絲緹小時候愛看的《項鍊王》裡又乾又瘦的小精靈──當時我們兄妹倆很迷奇幻小說，也還不知道我們自己就有魔法。
「你可以跟我走，或者看著這個紅髮女孩斷氣。無論你選擇哪一個，對我來講都一樣。」小善人說，她似乎已經看慣了死亡，甚至覺得死亡是稀鬆平常的事。「你應該丟下她，先救活自己再說。」她看著韋絲緹，皺著眉頭說：「如果我是你，就會丟下她。」





第４章


韋特

「珠兒‧瑪里‧尼德曼。」她氣嘟嘟地說，完全沒有跟我握手的打算。「我家離這裡不遠。」
我違反理智，順著直覺跟著小女孩從後門走出去，鑽進一條掛著「隔離區」的小巷子。雖然是「隔離區」，但抱著奄奄一息的妹妹穿過士兵聚集的廣場，仍然很危險。
珠兒的個子嬌小，行動卻像閃電一樣快，而且她還揹著一個大袋子。我抱著韋絲緹幾乎跟不上她，她小小的身體一下就鑽過籬笆、繞過貨車，玩具鹿角在她頭上快速晃動。
街上只剩下血瘟的患者，很多人在我們經過時砰地關上大門，並且拉上窗簾。若不是韋絲緹一直在嘔吐，我必定受不了這樣的侮辱，感到難堪又生氣。
警察又追上來了，距離我們不到半哩遠，警棍穿過廢棄的攤販朝我們而來，他們在後面大呼小叫，駡得很難聽。不過街上到處都躺著血瘟患者──而且全都想報仇。我回頭看到一群病患撂倒兩個士兵，那兩個人的嘴巴被摀住，呼救無效，被拖進一個地窖裡。
小巷響起一陣可怕的尖叫聲，鴿子驚起，沒多久後，我就聽不到軍靴踏在石板路上的腳步聲。警察和士兵都撤退了。
又或者，他們也染上傳染病了。
我們在小巷子裡繞來繞去，我手上的韋絲緹也越來越重。可是儘管沒有警察在後追捕，珠兒仍然不斷地跑（她好像在繞圈子），就像追兔子的獵犬，永遠停不下來。
就在我打算放棄的時候，她轉身說：「到了。」她所指的地方，看起來就像一堆破瓦殘礫。
「呣，我不想冒犯妳，珠兒‧瑪里，可是妳的家看起來就像第一個被炸彈炸毀的地方。」
小女孩嘆口氣，我似乎讓她相當失望。「你真的是巫師嗎，不是吧？是這裡啦，笨蛋。」
我跟著她，抱著韋絲緹靈巧地鑽進狹窄的入口，來到一個公寓的地下室，這裡潮濕陰暗，而且沒有任何的隔間。我必須低頭才能穿過門口。地下室裡幾乎沒有光線，充滿了樟腦丸和消毒水的氣味。
珠兒‧瑪里放下麻袋，指著四周，說：「你自己找地方安置那個女巫，任何地方都可以，真的。」她說得好像我妹只是一件外套或鞋子。
「其他人……呢？」我注意到地板上都是毯子和床墊之類的東西，顯然住了很多人，並且住了一段時間。
珠兒苦笑，說：「喔，他們都出去做大事了，你知道的，就是在垃圾堆裡找可用的必需品、能讓家人活下來的東西，才不像有些人老是喃喃自語、揮手亂指，妄想變出閃電。」
我瞇起雙眼，準備反擊，卻突然明白我實在體力不濟，但這個女孩到底是誰？「我們可以馬上離開──」
「不，別走。」她的表情柔軟下來。「其他人很快就回來了。我有東西要給你看──我收集一整天了。他們把最重要的事交給我負責。」她露出燦爛的笑容。
她的袋子以前可能是某個新秩序寄生蟲的，所以我以為她會拿出食物、毛毯或硬幣之類可以用來買藥或賄賂士兵的物品。但她非常鄭重地打開麻袋，讓我以為裡面的東西相當的貴重──比錢還貴重，可能是嬰兒或小狗之類的，結果全是……
節慶裝飾品？還是破掉的節慶裝飾品。
難怪她會有雪花水晶球和鹿角。
「它們……漂亮嗎？」珠兒恭敬地問。我點頭回答。那些閃閃發亮的碎玻璃和破掉的彩色燈炮，的確蠻漂亮的。
但我又焦躁起來。這些裝飾品的確很不錯，而這個女孩真的不太一樣，我妹就快死掉了，她在地上痛苦地翻來覆去，撕扯著毯子，而珠兒的眼睛裡卻只有那些破掉的燈炮，彷彿它們藏有神祕的魔法。後來，珠兒終於注意到我的不耐煩，這才小心翼翼地把袋子放下來，並且找來一些舊布，放入接雨水的桶子裡弄濕。
她放一塊濕布在我妹的額頭上。我用盡全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聽著韋絲緹難過地喊著：「媽媽。讓我死，拜託，讓我死。」
「噢，別擔心，妳會的。」珠兒‧瑪里低聲說。「妳會的。」

第一部
血腥哈樂節

第１章


韋特

我的肺快要爆炸了。如果她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我們在首都狹窄且潮濕的街道上拼命狂奔，並且想盡辦法甩掉新秩序警察和精良的狼犬。我的大腿和肩膀都痠痛不已，腦袋也因為接二連三的悲劇而麻木。
沒有自由，就沒有希望。
我步伐沈重地穿過我們繼承而來的奇怪且可怕的世界，經過密密麻麻的病人，他們顫抖得很厲害，但那不是因為寒冷，卻抖得更劇烈。一個男人在我的腳邊倒下；我甩開一個抱著嬰兒的女人，她指著我，尖叫著：「救世大帝完成審判了！他審判你了！」
到處都是血。母親搔抓著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