暌違三年半,法國的史蒂芬.金「極惡三部曲」第二殺!
想要追逐魔鬼,就得先讓自己去死!
邪惡是光明的缺陷,
而這個缺陷現在有如巨大的黑暗吞沒了我們!
就像傳染病一般蔓延開來,
於是「惡」就在心中生了根……
當巴黎刑警馬太聽到最好的朋友、也同是警察的路加自殺時,完全不能理解好友為什麼會這麼做,於是他發誓要找出好友自殺的原因。
唯一的線索是路加曾私下調查的幾樁命案,兇手們都不約而同地以極端殘忍的手法在被害人的屍體上留下與「魔鬼崇拜」有關的印記。而這些分散在歐洲各地的兇手,唯一的共通點是早年都曾有過瀕死經驗,卻在死而復生後彷彿變了個人,最後犯下駭人聽聞的命案……
究竟他們在瀕死交界之際發生了什麼事?而馬太能抵抗隱藏在真相背後的邪惡嗎?
媲美史帝芬.金的法式驚悚天王葛紅杰,繼「極惡三部曲」的《死亡黑線》之後,再次以我們內心深處不願面對的邪惡為主軸,深刻地詮釋由骨子裡滲出的、操控人心的「惡」。無處遁逃的恐懼與不安,帶領讀者彷彿墜落無盡深淵,直達人性「黑暗」的底線!
作者簡介:
法式驚悚天王 葛紅杰Jean-Christophe Grange
一九六一年出生於巴黎。自幼喜好文學,在巴黎索邦大學獲得文學碩士學位。畢業後,葛紅杰先在一家公司當業務員,之後在攝影報導雜誌擔任編緝,並隨攝影師四處旅遊,曾去過北極、蒙古、非洲等地,豐富的地理知識,也奠定了日後他小說裡遼闊時空背景的基礎。與此同時,他開始愛上推理小說。
當葛紅杰在撰寫一篇有關鸛鳥遷徙的報導時,產生了靈感,於是寫成他的第一部小說《鸛鳥謎蹤》,並於一九九四年出版。一九九八年他以《血色河流》一躍成為國際級的暢銷作家,並被改編拍成熱門電影「赤色追緝令」,後來還以書中主角延伸拍了續集「赤色追緝令2:末日審判」。接下來的《祕石議會》和《狼之帝國》也都十分叫好叫座,並分別被拍成電影。
從《死亡黑線》到《地獄誓約》,葛紅杰深入探討了邪惡的不同形式,慢慢滲透人心的恐怖備受好評,並均已在籌劃拍成電影。至於最後一本葛紅杰將描寫「原始且古老的邪惡」,而這一系列以「邪惡」為主題的「極惡三部曲」也堪稱是葛紅杰創作生涯至今的顛峰代表作。
評論家盛讚葛紅杰是唯一可與故事大師王史蒂芬.金和驚悚小說天后瑪麗.海金斯.克拉克媲美的法國驚悚作家。他的小說除了懸疑的架構外,文學氣息濃厚,主題更往往能伸展至任何一個讀者意想不到的空間,堪稱是「全能型」的作家。目前他的作品已被翻譯成二十多種語文,在德國、日本都大受歡迎。
譯者簡介:
張穎綺
台灣大學外文系畢業,譯有《祕石議會》、《死亡黑線》、《假如這是真的》、《嫉妒所未知的空白》、《看火車的男人》、《雙面路易》、《寒冷赤道》、《你有沒有看見我的馬?》、《記憶無非徹底看透的一切》等書。
章節試閱
地獄誓約
1
「既非生,亦非死。」
艾瑞克•史范德生喜歡引用格言,我討厭他這一點。總之,今天的我認為法醫理當以精確的專業報告為依憑。這個瑞典人卻扯得更起勁,他斟字酌句,繼續高談闊論……
「路加也許待會就醒過來,」他繼續說。「也或許永遠都醒不來。他的身體機能仍在運作,靈魂卻瀕臨死亡,處於兩個世界的交接口。」
我坐在急診部大廳,史范德生背光站立。我問:
「他在哪裡出事?」
「他在夏爾特附近的鄉間別墅。」
「為什麼被轉送到這裡?」
「夏爾特醫院沒有維生系統。」
「為什麼送來這家主恩醫院?」
「他們認為處置妥善。主恩醫院畢竟是警察的醫院。」
我縮進椅子裡,姿勢如同準備跳水的奧運泳將。雙層門後滲出的消毒水氣味混著熱氣,讓我作嘔。一連串問題在我腦裡碰撞。
「誰發現他的?」
「園丁。他發現河裡有人,在千鈞一髮之際把路加撈出水面。早上八點鐘的事,救護車正好在附近,救護人員即時趕到。」
我在腦裡想像畫面。位在維內村的農莊,綿延到田野的草地,小河蜿蜒在綠草間,與灌木叢為界。我在那裡度過無數週末……我說出禁忌的字眼。
「誰說是自殺?」
「救護人員,他們已經寫了報告。」
「怎麼不說是意外?」
「他身上綁了重物。」
我抬起眼睛。史范德生兩手一攤表示無奈。他的身軀看來像剪影畫,身子細瘦,一頭鬈髮圓得像檞寄生花圈。
「路加在腰上用鐵絲綁了水泥塊,跟潛水鉛帶一樣。」
「怎麼不說是謀殺?」
「馬太,別胡扯了。如果是謀殺,他的肚子應該挨了三顆子彈。他身上沒有傷口,是他自己跳進河裡,我們得接受這個事實。」
我想起作家維吉妮亞•吳爾芙,她在口袋裡塞滿石頭,步入英國蘇薩克司地區的一條河裡。史范德生說得沒錯,事發地點即是證明。警察大可舉起配槍往太陽穴一轟。路加選擇儀式性地結束生命,以及自選神聖地點。他傾盡積蓄買下、親手整修打理的維內農莊。十全十美的聖殿。
法醫按住我的肩膀。
「他不是第一個尋短的警察。你們與黑暗為伍……」
又在引經據典,我已聽不見。我想起官方發表的統計數字。去年一整年,法國境內有近百位警察舉槍自盡。在這個時代,自殺成為終結職業生涯的一種方式。
走廊似乎變得更為黝暗。乙醚氣味,悶熱空氣。我已經有多久沒和路加說過話?我已經有幾個月沒跟他聯絡?
我看著史范德生:
「你呢?你到這裡做什麼?」
他聳聳肩。
「停屍間送來一具屍體,有個闖空門的小偷心臟病發,送來遺體的人剛到過主恩醫院。他們告訴我路加的事,我馬上拋下一切趕過來,反正我的客人可以等。」
像是與他的話共鳴,我又聽見頭號副手傅可的聲音。他在一個小時前打電話給我: 「路加自殺了!」我的頭開始抽痛。
我細看史范德生,沒穿白袍的他看起來毫無真實感。然而確實是他,小巧的鷹鉤鼻、細框眼鏡。專門驗屍的法醫陪在路加床頭……他會給路加帶來噩運。
雙層門開啟,穿著綠色手術罩袍、滿臉倦意的矮胖醫生走出。我馬上認出他來,克里斯多福•布爾諾,麻醉師兼急診部醫生。兩年前在第十八區庫斯汀街的一次大逮捕行動中,一名發狂的皮條客朝人群開槍,皮條客擊倒兩名警員後,背部挨了一顆點四五子彈,是我開的槍。替他急救的醫生就是布爾諾。
我站起身朝他走去,他皺起眉頭。
「我們認識,對吧?」
「我是馬太•杜瑞,刑事局分隊長。西元二○○○年三月班扎尼案,中槍的歹徒在這裡過世。我們去年在法庭上見過面,那場被告缺席的審判。」
男人點點頭,像是表示「我完全記得……」他有一頭濃密的白髮,表現的是活力和魅力,而非老朽的蒼蒼白髮。他朝急診室瞥了一眼:
「您來看那位昏迷的警察嗎?」
「路加•蘇貝拉是我的摯友。」
他皺起臉孔,彷彿聽見什麼麻煩一樣。
「他還有救嗎?」
醫生解開背上的罩袍衣帶。
「他的心臟再次跳動已經是天大奇蹟,」他低聲說:「他被撈起來的時候已經死亡。」
「您的意思是……」
「臨床上的死亡。如果河水沒那麼冰冷,根本回天乏術,體溫降低讓身體循環速度減慢。夏爾特醫院那些人真了不起,他們加熱他的血液,試圖讓他起死回生,急救成功,名副其實的死而復活。」
「什麼?」
史范德生走近,打斷我們:
「我再跟你解釋。」
我瞪他一眼。醫生看了看錶:
「我恐怕沒有時間。」
我勃然大怒:
「我的好友命在旦夕。請您說明!」
「抱歉。」醫生微笑。
「目前還未完成診斷。我們仍在測試他的昏迷程度。」
「他的身體狀況如何?」
「他的身體回復運作,可是我們沒辦法讓他甦醒……如果他醒過來,我們也不曉得會是哪種狀況。端看腦部的受損程度。您的朋友從鬼門關回來,您明白吧?他的腦部曾經缺氧,肯定造成損傷。」
「昏迷狀態有好幾種,不是嗎?」
「沒錯,有好幾種,比如植物人只對某些刺激有反應,那是真正的昏迷,絕對的孤絕狀態。您的朋友似乎在中間地帶。您得去見神經外科醫生艾瑞克•度耶(我把名字抄在小簿子上),目前的測試由他負責。您跟他約明天見面吧。」
他又瞧了眼時間,接著壓低聲音:
「還有一件事……我不敢當面問他的妻子,您朋友有毒癮,對吧?」
「絕對沒有。為什麼這麼問?」
「我們發現他肘間有針痕。」
「他可能生病在接受治療?」
「他妻子表示沒有,她極為篤定。」
醫生脫掉罩袍,朝我伸出手:
「我真的該告辭了,別的部門需要我。」
我點點頭,看到雙層門再度開啟,是蘿荷。路加的妻子也穿著紙袍,頭套蓋住前額。她的腳步搖搖晃晃。我急忙趨前。她往後退,彷彿我的聲音,或者我在場讓她害怕。她的表情冷漠、不可捉摸。
「蘿荷,妳如果需要任何協助,我……」
她搖搖頭。她從來就不是漂亮的女人,而這一刻,她看來像鬼魅。她語調急促地低語:
「昨天晚上他叫我們先回去,說想留在維內。我不曉得發生什麼事,我不曉得……」
她的低語變得幾不可聞。我應該給她一個擁抱,可是我做不出這類親暱舉動。現在不行,永遠也不行。我隨口說:
「他一定會熬過去。我敢肯定。我們……」
她投來冷酷的目光,敵意在她眼底閃爍。
「還不是你們的工作害的,蠢人才幹的工作。」
「不能這麼說,這是……」
我沒有說完。蘿荷哭了起來。我應該做出一些安慰的舉動,可是我依舊無法碰觸她。我低下目光,注意到紙袍下的大衣鈕釦扣歪了。這個細節差點讓我也開始流淚。她擤了擤鼻子,低聲說:
「我得走了……孩子們在等我。」
「她們人在哪裡?」
「學校。我讓她們照常去上課。」
我的耳朵嗡嗡作響。我們的聲音像悶在棉絮裡。
「讓我送妳回家好嗎?」
「我開車來的。」
她又擤起鼻子。我打量她,窄臉、兔牙,灰色鬈髮有如傳統猶太人兩鬢的鬈曲髮鬚。我不由得想起路加的話:「早娶早好,了卻一事。」他完全奉行不悖,他從庇里牛斯山區家鄉「進口」這個年輕女人,她替他生了兩個小孩。我找不到更好的話,只好說:
「我今晚打給妳。」
她點頭,朝衣帽間走去。我轉過身,麻醉醫生已經不見人影,只剩下史范德生──緊跟不捨的史范德生。我看見醫生留在椅子上的袍子,我抓起它:
「我去看路加。」
「算了吧。」
(他緊抓住我。)
「醫生剛剛說過,他正在接受測試。」
我不快地甩開他的手,他以平靜的語氣繼續說:
「馬太,明天再過來吧,這樣對大家都好。」
我的怒氣逐漸消散。史范德生說得沒錯,我不該打擾醫生工作。看見全身插滿導管、吊點滴的好友能有什麼好處?
我向法醫揮手道別,走下樓去。我的頭痛消退,不假思索朝監獄醫療中心走去,這裡是收容受傷嫌犯和毒癮犯勒戒的地方。我停下腳步,擔心會碰上認識的警員。我不想聽見哭哭啼啼的慰問或同情的話。
我往醫院大門走去,一到門口便掏出煙盒,拿出打火機點了一根。我大口吞下第一口煙。
我的目光落在煙盒的警告標語:
「吸煙導致緩慢和痛苦的死亡」。
我背靠柵欄,吸了幾口煙,接著往左邊走去,走向我生活的核心:索爾菲佛堤岸大道三十六號,巴黎警察局犯罪調查部。
我突然改變主意,轉往右邊,走向我生活的另一個中心點。
聖母院。
2
從門廊開始就見到警告牌:「小心扒手」、「為了安全考量,禁止攜帶行李袋入內」、「請勿高聲禱告」……儘管這裡人潮絡繹不絕,儘管缺乏隱私,我每次踏進聖母院大門總浮現相同的悸動。
我揮動手肘在人群擠出一條路,來到大理石聖水缸前,以手指沾水,劃了十字,對著聖母低頭。我感覺到九釐米USP手槍托抵住骻骨。這支佩槍長久以來一直困擾我,可以帶槍進教堂嗎?我一開始總把槍藏在車子座椅下,後來覺得每一次都得先繞到停車場很麻煩。我想過把槍藏在大教堂淺浮雕的縫隙,還是打消念頭,畢竟太過冒險。最後我甘冒大不韙帶槍進教堂。十字軍進入聖殿時可曾放下佩劍?
我沿著右邊走道在燭光掩映中往前走,途經告解室,上頭掛的旗幟標明值班神父說的語言。每往前一步,我心頭越發平靜──昏暗的教堂對我有助益。矛盾的巨大空間,有如黑色波濤裡的石船,卻營繞著沁人的清爽氣息,線香、蠟燭的芬芳及清涼大理石的味道。
我經過聖佛朗薩和聖潔芮小教堂,兩間不對公眾開放的聖室裡,巨幅暗色畫作高掛牆面,立有聖女貞德和聖泰瑞莎雕像。我再繞過寶物室前排隊的長龍,最後來到祭壇裡頭「我專屬」的小教堂──我每晚禱告的靜心之地。
七苦聖母堂。昏暗中擺著幾張長椅,假蠟燭和儀式用品盤據著祭壇。我鑽進右邊的跪凳區,從外頭看不見的角落。我閉上眼,這時有個聲音在迴盪:
「你看大家在打瞌睡。」
路加站在我身邊──十四歲的路加,身材瘦削、紅棕色頭髮。我不在聖母院,這裡是聖米歇爾塞茲中學的小教堂,我們周圍是三年級的學生。路加以尖刻的聲音繼續說:
「等到我當了神父,信徒全站著聽我講道,就像在搖滾演唱會!」
少年的狂妄令我大吃一驚。中學裡的孩子把宗教教育視為最乏味無趣的學科,身處這群人當中,我把自己的信仰當作難以啟齒的隱疾。這會兒,這孩子表明想當神父──還是搖滾樂神父!
「我叫路加,」他說,「路加•蘇貝拉。我聽說你在枕頭下藏了聖經,聽他們說從沒見過像你這種笨蛋。我想告訴你:這種笨蛋,不只你一個──還有我。(他交握雙手)受迫害的人有福了,因為天國是他們的。」
他把手心往上舉高,讓我擊掌表示一言為定。
我倆擊掌的聲音讓我回到現實。我眨了眨眼,我人在聖母院的隱蔽角落。冰冷石頭、跪凳的柳條、木頭椅背……我再次沉入過去。
那一天,我結識聖米歇爾塞茲中學裡最獨特的一號人物。一個饒舌、自大、愛嘲諷,但是信仰狂熱的人。當時是一九八一年學年的開始。路加在三年B班,已在聖米歇爾塞茲中學就讀兩年。和我一樣高大瘦削的他,不時有狂熱舉動。我和他除了身高和信仰相同,也都以使徒名字為名。他的名字來自被但丁稱為「抄寫人」、寫出最佳福音書的路加。而我,是使徒馬太,稅吏、信仰的捍衛者、跟隨基督、從實記錄祂的隻字片語。
共通點僅此而已。我出生在巴黎富人區十六區。路加•蘇貝拉來自庇里牛斯 山省區名不見經傳的小村阿哈絲。我的父親在七○年代靠廣告業致富。路加是小學教師兼共產黨員尼可拉斯•蘇貝拉的兒子。蘇貝拉也是業餘洞穴探險家,曾在地下洞穴不見天日地度過數月,在當地成為知名人物。他在路加十一歲那年死在地穴裡。我是獨生子,在一個將憤世嫉俗和鋪張奢華視為絕對標準的家庭裡長大。 路加還沒進寄宿學校前,跟酗酒的天主教徒母親一起生活,她曾是公務員,丈夫的死讓她精神崩潰。
這是我們兩人社會地位的側寫。我們的中學身分也大不相同。我之所以進入聖米歇爾塞茲中學,不只因為它是全法國最知名、學費最昂貴的天主教學校之一,也離巴黎最遙遠。滿腦子灰暗思想和狂熱信仰的我絕不可能在週末突然返家,給父母帶來困擾。路加則是以孤兒的身分拿到校方耶穌會獎學金。
總之,這成了我們之間最後一個共同點:我倆在世上都是孤獨一人。無親無故,沒有牽絆,週末只能待在唱空城的學校裡。我們大有時間促膝長談,閒聊未來志向。
我們喜歡渲染各自的神啟經驗,曾在聖母院感受到神恩的克勞岱爾,在米蘭花園感覺光芒射入心中的聖奧古斯丁,都被我們視作典範。我的經驗發生在六歲那年的聖誕節,我盯著聖誕樹下的玩具,完全滑入宇宙的縫隙。我手裡抓著紅色卡車,突然感受到每個物品跟細節後面不可見、無法估量的真相。這幅實相的缺口藏著秘密和呼喚。我猜想真相就在這個秘密裡,即使我還沒有答案。我人在道路開端──我的所有問題已經得到答案。數年以後,我讀到聖奧古斯丁的文字: 「信仰尋覓,智者尋獲……」
跟我平凡、私密的神啟經驗相較,路加的經歷離奇又驚人。他聲稱自己陪伴父親在山裡探勘、尋找地穴的時候親眼見過上帝的力量。那是一九七八年的事,他十一歲,在懸崖邊的光亮裡看見上帝的臉孔。他了悟世界的一體性,上帝無所不在,祂在每塊石頭、每根草、每陣風裡。上帝在萬事萬物中,即便是最微小的分子,亦包含宇宙一切。路加自此不曾改變自己的信念。
我們的虔誠信念──他是大調,我是小調──在聖米歇爾塞茲中學開花結果,並非因為它是一間天主教學校,我們對那些食古不化、墨守教義成規的老師嗤之以鼻。而是因為學校建築圍繞著一座西都會修道院而建,就坐落在校園最高點。
那裡是我們的私會地點。一個在鐘樓下,能俯瞰山谷的位置。另一個是我們的最愛,聖徒雕像矗立的迴廊拱門。手持朝聖木杖的聖雅各、握戰斧的聖馬太,我們在這幾尊臉孔損蝕的雕像陰影掩蔽下重新打造世界。天主教儀式的世界!
我們倚著柱子,把軟糖鐵盒當煙灰缸用,暢談心目中的英雄──那些古代的殉道者如何動身宣傳基督福音,最後在競技場結束生命,還有聖奧古斯丁、聖湯瑪斯、聖約翰……我們想像自己是捍衛信仰的戰士、神學家、現代十字軍,我們改革教規、撼動梵蒂岡那些垂垂老矣的樞機主教,以前所未見的方式在全球傳教、招收新信徒。
別的學生出入女生宿舍、把隨身聽音量開到最大、聽「衝擊」樂團音樂的時候,我們沒完沒了地聊著聖體奧秘、宗教衝突、亞里斯多德、湯瑪斯•達昆對當時梵蒂岡第二次議會的評論。我還嗅得到庭院割草後的草香,觸摸到縐巴巴的高廬牌香煙盒,聽見我們處於變聲期的嗓音突然拔高,再轉為哈哈笑聲。我們的秘密會談一貫以貝爾納諾斯
地獄誓約1 「既非生,亦非死。」 艾瑞克•史范德生喜歡引用格言,我討厭他這一點。總之,今天的我認為法醫理當以精確的專業報告為依憑。這個瑞典人卻扯得更起勁,他斟字酌句,繼續高談闊論…… 「路加也許待會就醒過來,」他繼續說。「也或許永遠都醒不來。他的身體機能仍在運作,靈魂卻瀕臨死亡,處於兩個世界的交接口。」 我坐在急診部大廳,史范德生背光站立。我問: 「他在哪裡出事?」 「他在夏爾特附近的鄉間別墅。」 「為什麼被轉送到這裡?」 「夏爾特醫院沒有維生系統。」 「為什麼送來這家主恩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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