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彼此相愛的人,一顆子彈,一間無出路的囚牢。
只要死掉一個人,另一個人就能自由;
你會選擇殺掉對方,還是認命地接受:
這次輪到你了?
一名半死不活的女孩從樹林裡出現。
她說出了一段令人難以置信、卻千真萬確的經歷。
她與男友被人迷昏,醒來後發現身處一個無法逃出的廢棄泳池,
綁匪提供一把槍與一顆子彈,告訴她:
只要死掉一人,另一人就能獲釋。
沒有燈光,沒有食物,沒有飲水,沒有遮蔽。
幾天後,他們啃指甲、吸血水、舔瓷磚上的附著物,
在無法遮掩的情況下如廁,終於……
警探海倫‧葛瑞絲接到報案,對女孩的說詞半信半疑,
但幾天之後,另一宗案件傳來:兩個一起出差的同事失蹤。
凶手特殊的犯案模式開始浮現:
綁架兩個人,要他們自相殘殺,決定何者該死,何者可活。
海倫開始追查這個隱在幕後的神祕凶手,
綁架案件與犧牲者仍持續增加;
海倫很快地發現危機開始觸及自己關心的對象以及自己不為人知的癖好,
這個凶手,似乎開始衝著她來……
作者豐富的電視影集製作經驗,巧妙地控制懸疑的節奏;
有某種黑暗性格但作風強悍的女性探長令讀者產生好奇及共鳴,
類似電影《奪魂鋸》的驚悚情節則令人神經緊張,
殺人與被殺的人性掙扎,更讓人全神貫注於故事的每個轉折發展;
你不得不思索生存與生命的意義,因為你不會知道:
這次輪到你,但你該怎麼做?
作者簡介:
M. J. 亞歷基 M. J. Arlidge
「你會為了生存而殺人嗎?我們大多數人會回答:『不』。或者我們做了,然後以許多藉口來合理化自己的行為。但我總好奇:是否有某種更基本的人性,在某些情況下,會迫使我們扣下扳機?在一天結束時,我們是否都是強悍的存活者?」
M. J. 亞歷基在電視圈工作了十五年,包括BBC在內,他在英國及美國參與許多高品質的犯罪影集製作及小說改編影集。他喜歡派翠西亞‧海史密斯(《天才雷普利》作者)及湯瑪士‧哈理斯(《沉默的羔羊》作者)等作家那些深入描寫凶手心理的犯罪作品,在閱讀《龍紋身的女孩》後,他決定創造一個內心憐憫、脆弱,但作風強勢俐落的新世紀女主角,讓她面對混亂的罪惡事件。這個女主角在《這次輪到你》裡首次登場,這也是M. J. 亞歷基的首部小說作品。
譯者簡介:
謝雅文
「這不是《奪魂鋸》,這比《奪魂鋸》精采百倍。每翻一頁,就像掰下一片玫瑰花瓣。只是一片片掰下來的,都成了滴滴鮮血。最後,殷紅的血珠,拼湊出一個駭人卻又哀傷的,輪廓。那是真相。」
畢業於英國愛丁堡大學翻譯所。聽得懂影集《六人行》裡錢德式的幽默,喜歡《BJ單身日記》女主角的傻勁,佩服《艾蜜莉異想世界》中主人翁的勇氣,覺得最難翻譯的語言是觀念分歧。熱愛閱讀,凡與愛情文藝、奇幻歷險、勵志療癒、貓狗寵物有關的書全都來者不拒。譯作包括《來不及穿的8號鞋》、《美麗的小錯誤》、《宿主》、《貓戰士》等。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國內外名家與媒體推薦:
※《週日泰晤士報》平裝本小說暢銷第五名!
◎「這本書會令你停不下來,一面害怕地咬著指甲一面追讀進度,直到天色破曉。」──理查與茱蒂閱讀俱樂部
◎「以純真與罪咎、對與錯等常見的概念開始一路翻轉,你幾乎不知道接下來會看到什麼。事實上,亞歷基幾乎到結局之前都還讓我一直猜測誰才是真凶……對我而言,這幾乎沒發生過!」──Booksellers New Zealand's blog
◎「海倫‧葛瑞絲是一個截然不同的女主角。她替人心補上黑暗,並將它們編成令人冷到骨子裡的織綿。」──《每日郵報》
◎「亞歷基以如電影般的高度張力,緊緊扼住讀者的咽喉。」──《Barry Forshaw Crimetime》
◎「那些從一個被害者角度描寫的簡短片段,揭示了這是個哀傷的故事。一切的罪惡,都可以歸結到事件扭曲、翻轉、被陰謀掩蓋的源頭。」──Australia & New Zealand Crime Fiction Reviews
名人推薦:國內外名家與媒體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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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會令你停不下來,一面害怕地咬著指甲一面追讀進度,直到天色破曉。」──理查與茱蒂閱讀俱樂部
◎「以純真與罪咎、對與錯等常見的概念開始一路翻轉,你幾乎不知道接下來會看到什麼。事實上,亞歷基幾乎到結局之前都還讓我一直猜測誰才是真凶……對我而言,這幾乎沒發生過!」──Booksellers New Zealand's blog
◎「海倫‧葛瑞絲是一個截然不同的女主角。她替人心補上黑暗,並將它們編成令人冷到骨子裡的織綿。」──《每日郵報》
◎「亞歷基以...
章節試閱
一
山姆在睡覺。我可以把他殺了。他背對著我──殺他不是難事。可是我這麼一動,他會不會驚醒、試著阻止我?又或許他只會慶幸這場夢魘終於結束?
我不能往那裡想。我得想辦法記起真實的、陽光的回憶。可是成了囚徒、被困的日子漫漫無盡,第一個被掐熄的就是希望。
為了不讓黑暗的思想近身,我絞盡腦汁搜索快樂回憶,無奈它們愈來愈難想起。
我們才來這裡十天(或十一天?),正常生活卻彷彿成了遙遠的記憶。我們在倫敦聽完樂團演奏、搭便車回家的途中,悲劇發生。大雨滂沱,連著好幾台車沒多看我們一眼就急駛而過。我們渾身濕透,正要掉頭,沒想到終於有台廂型車肯停下來。車裡溫暖乾燥。對方拿熱水瓶倒咖啡給我們。光是咖啡香就足以撫慰人心。再嚐一口更教人心神舒爽。但我們萬萬沒想到這會是最後一口自由的滋味。
醒來之後,腦袋怦怦響,血漬覆在唇上。我不再置身溫暖的廂型車,而是身處一個陰冷的空間。我在作夢嗎?身後的聲響把我嚇了一跳。原來是山姆踉踉蹌蹌地站起身子。
我們被搶了。被搶又遭人遺棄。我蹣跚前行,伸手去扒禁錮我們的四壁。冷冰冰的硬瓷磚。我奔向山姆的懷抱,,聞我深愛的氣息。但這一刻轉瞬即逝,我們開始意識到處境有多驚恐。
我們在一座廢棄的游泳池裡。被人棄置、沒人照料,少了跳水板、標牌,連梯子也不見蹤影。能拿去廢物利用的全被拿走了。只剩一座又滑又深的貯水池,誰也爬不出去。
那個魔鬼聽見我們的叫聲了嗎?八成聽到了。因為等我們終於停止尖叫,我們聽到手機響起。有那麼短暫美好的剎那,我們以為有人要來救我們了。定睛一看,我們身旁水池地板的手機螢幕在發光。山姆不為所動,於是我跑了過去。為什麼是我?為什麼總是我?
「艾美,妳好。」
手機另一頭傳來扭曲、不像人類的聲音。我想求他饒命,向他解釋他抓錯人了,但對方居然知道我的名字,使我的信心在瞬間崩解。我沒吭聲,那個殘酷、無動於衷的聲音繼續說:
「妳想活命嗎?」
「你是誰?你對我們做了什──」
「妳想活命嗎?」
我一下子答不上來。舌頭動彈不得。過了會兒,我道:
「想。」
「妳會在地上手機旁邊發現一把槍。槍裡有顆子彈。妳可以射向山姆,也可以射妳自己。這是自由的代價。想要活命就得殺人。艾美,妳想活命嗎?」
我啞口無言。只想嘔吐。
「想或不想?」
手機掛斷了。山姆這時才問:
「對方說什麼?」
山姆正在我身旁沉睡。我可以現在下手。
二
女人撕心裂肺地喊叫。接著陷入沉默。青紫色的鞭痕開始在她背上現形。傑克再次揚起馬鞭,唰地一聲往下抽。女人弓背驚叫,然後說了聲:
「還要。」
除此之外,她很少說別的。她不是多話的人。不像他的某些客戶。在兩性關係中陷入冷感的主任、會計師、職員,拼了命地講話──拼了命地想討好這個收他們錢、動手虐打的男人。她倒是與眾不同──高深莫測。她從沒提過怎麼找上他的。或她是怎麼來的。只是乾脆俐落地下指令、叫他照辦。
他們老是由綁她手腕拉開序幕。拉緊兩條飾釘皮帶,將她的胳臂拴在牆上。鐵製腳鐐把她雙腳在地上牢牢固定。她的衣物整齊地放在場所提供的椅子上,她單著內衣,就這麼站著、栓著,等著受罰。
他們不來角色扮演這套。沒有「爹地,不要傷害我」或「我是淫蕩妹」的對話。她只要他傷害她。在某種程度上,這是種解脫。每種工作做久了就會變成例行公事,有時不用去迎合那些自稱受害者的可憐蟲幻想,不失為一件好事。不過在此同時,她拒絕和他建立適切的關係也令他洩氣。施虐─被虐遊戲最重要的元素就是信任。臣服者要知道他們在可靠的人手裡、支配者了解他們的個性與需求、能在雙方都自在的情況下給予他們滿足的經驗。倘若不信任對方,這場遊戲便流於侵犯或甚至虐待,而這絕非傑克的喜好。
於是他一點一滴地旁敲側擊──這裡亂問個什麼、那裡亂說點什麼。日積月累地推敲出輪廓:她最初並不住在南安普頓、沒有家人、年近四十但不以為意。他也從兩人接觸的療程得知她樂在享受痛楚。無須透過性。她不要挑逗或呵癢。一心只想要受罰。他下手雖知分寸,但招招紮實、毫不間斷。她體格好,承受得起──個頭高、肌肉發達、身子曬得古銅──舊傷痕暗示著她老早就是施虐─被虐遊戲的箇中老手。
然而,在他對她所有刺探、字斟句酌的問題中,傑克只能確定一件事。有次,她穿上衣服時,附照片的證件從夾克口袋掉到地上。她一個箭步將它拾起,以為他沒看見,但其實他看見了。他原以為自己識人尚有一套,這回卻吃了一驚。假如沒看到她的證件,他打死也猜不到她是警察。
三
艾美在離我幾呎遠之處蹲著。她現在已不覺尷尬,毫不羞赧地在地上撒尿。我望著細細的一條小便灑在地上,幾小滴尿珠回彈,落在她髒汙的內褲上。幾個禮拜前我會撇頭迴避,但現在不會了。
她的尿液蜿蜒,順著坡流至堆聚在盡頭低窪處的濁臭穢物坑。我死盯著穢物的積累過程,直到這個娛興節目隨著最後幾滴尿的消失終結。她縮回她的角落。沒有開口道歉或任何表示。我們成了畜牲──對自己和對方淡漠。
原本我不是這樣的。起初我們義憤填膺、姿態挑釁。我們確定不會死在這裡,有把握會一起活下去。艾美站在我肩上,指甲扒著瓷磚、扒到都裂了,使勁吃奶的力氣要搆到水池池口。這招無法奏效,她又設法從我肩膀往上跳。可是水池深達至少十五呎,救贖似乎永遠都搆不著。
我們試著撥電話,但那支手機設有密碼,我們亂按幾組號碼,它就斷電了。我們聲嘶力竭地又吼又叫,喊得喉嚨火燙。唯一的回應是自己的回音,嘲笑著我們。有時候這種感覺像是住在另一顆星球,方圓幾哩都人煙罕至。耶誕節快到了,肯定有人正在搜尋失蹤的我們;但身處異地、被這綿綿無絕期的恐怖寂靜包圍,這念頭實在像是難以相信的神話。
既然逃不了,那就只能茍活。我們嚼啃指甲,直到手指流血,然後貪婪地吸吮鮮血。我們舔食清晨瓷磚上的凝結物,但這樣仍止不了忍飢挨餓的腹疼。我們本來還討論要吃衣服……但後來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入夜之後天寒地凍,唯一能防止我們死於失溫的,就是單薄的衣物和從彼此身上散發的體溫。
我們的擁抱不再那麼溫暖、那麼安全了,這究竟是事實還是我的幻覺?事情發生之後,我們日夜相依為命,說什麼都要對方活下去,怎樣也不肯獨留在這個駭人的地方。我們玩遊戲打發時間,幻想裝甲部隊來了之後要做什麼──要吃什麼、對家人說什麼、耶誕節會收到什麼禮物。但玩這些遊戲的頻率漸漸變低,因為我們發現,綁匪不是無緣無故把我們帶來這兒的,我們也不會得到幸福結局。
「艾美?」
沉默不語。
「艾美,妳說說話嘛。」
她不願看著我。也不和我說話。我是不是永遠失去她了?我試圖抓住她的心思,卻做不到。
或許是無話可說了吧。為了尋找脫逃的方法,我們什麼都試了,這座囚獄的每一吋都摸透了。唯一沒碰的只剩那把槍。它靜靜躺著,呼喚我倆。
我抬起頭,發現艾美正盯著槍。她與我四目相交,然後目光一垂。她會不會拾起槍?兩個禮拜前,我的答案是絕對不會。可是現在呢?信任是很脆弱的──難以建立、容易失去。什麼事我都說不準了。
我只知道我們其中一個將會沒命。
四
海倫‧葛瑞絲步出戶外迎接傍晚清新的空氣,心情輕鬆愉快。她放緩步伐,享受這一刻的平靜,愉悅地掃視周圍購物的人潮。
她朝南安普頓的耶誕市集前進。與西碼頭購物中心的南翼並排,這個市集可是年度盛事──想要添購亞馬遜網站願望清單上沒有的原創手工禮物,就要把握這個良機。海倫討厭耶誕節,但每年這個時候她一定會買些什麼送給安娜跟瑪麗。縱情血拼,是她過節的嗜好。她買了珠寶、香氛蠟燭和其他小裝飾品,採買食物也毫不手軟,搶購棗子、巧克力、貴死人不償命的耶誕布丁和一盒包裝精美的薄荷奶油糕點──瑪麗特別偏好這些。
她從西碼頭停車場取回她的台崎重機車,從車水馬龍的市中心呼嘯而過,往東南騎向韋斯頓。她疾速駛離熱鬧與富饒,朝匱乏與絕望前進,被如巨石矗立般支配天際線的摩天大樓所吸引。多年來,它們迎接前來南安普頓海濱的遊客;過去它們氣勢宏偉、前程似錦的面貌與未來主義的外觀,堪稱城市之光。只是如今它們已不可同日而語。
最破舊不堪的顯然是墨爾本塔。四年前,一間非法的製藥廠在六樓爆炸。波及範圍遼闊,大樓的主結構整個炸開。議會承諾重建,但經濟蕭條,這項計畫也化為泡影。嚴格上來說它仍排定翻修,只是已沒人相信這個諾言有實現的一天。於是大樓維持原貌,傷痕累累、沒人喜歡,被絕大多數曾住在這裡的家庭遺棄。如今它成了癮君子、擅自占屋者和遊民的地盤。是個問題叢生、被人遺忘的地方。
海倫把她的重機車停在與高塔保持安全距離的遠處,然後徒步前進。女人通常不敢在天黑之後獨自在這一區街頭遊走,但海倫對自己的安危從不掛慮。她在這裡小有名氣,人們多半避她遠遠的,這也正合她意。今晚萬籟俱寂,唯一的聲音是幾隻狗在一輛燒毀的汽車旁東聞西嗅。海倫繞過針筒和保險套,踏進墨爾本塔。
她走上四樓,在四零八室門外駐足。這裡原本是一處溫馨舒適的國宅,現在看起來卻和軍事基地無異。大門上了幾道單閂鎖,更引人注目的是用掛鎖拴牢的金屬格窗,將大門保護得更加牢固。外側門板上汙穢的塗鴉──殘障、智障、麻痺患者──透露這間公寓為何如此戒備森嚴。
這裡是瑪麗和安娜‧史托利的家。安娜嚴重身障,無法說話、自己進食或如廁。如今已十四歲的安娜仍需要她的中年母親為她打理一切,她媽媽也竭盡所能地照顧她。母女倆靠救濟金和施捨品度日,在廉價超市購物,沒有暖氣禦寒,但日子還算過得去──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除了常有當地遊手好閒的小鬼上門找碴之外,瑪麗沒什麼好埋怨的。這些毛頭小子閒著沒事幹又來自破碎的家庭,但這些絕非藉口。他們只是以輕視、欺負、攻擊柔弱的婦孺為樂。
海倫之所以對這事瞭若指掌,是因為她很注意他們。其中一個雜碎──名叫史蒂文‧葛林、滿臉痘子的中輟生──試圖放火燒掉她們的公寓。雖然消防員及時趕到,火勢控制在玄關和客廳的範圍,卻對瑪麗和安娜造成莫大的心靈創傷。海倫問話的時候,母女倆都嚇傻了。這叫作殺人未遂,有人必須要為此負責。她盡力了,但由於這個案子缺少目擊證人,所以始終無法起訴。海倫勸她們搬家,但瑪麗固執得很。這間公寓是她們的家,又為行動不便的安娜量身打造──為什麼要搬?瑪麗把手頭僅有的值錢玩意兒賣了,給公寓防禦補強。四年後,製藥廠爆炸案發生。在那之前,電梯運作順暢,公寓四零八室基本上是個幸福的家園,但如今已成一座監獄。
照理說社福單位應定期拜訪並且留意這些住戶,可是他們卻像躲瘟疫似地避之唯恐不及,造訪時總是位子沒坐熱就溜之大吉。於是晚上無須費心整理家務的海倫便三不五時前來探視。這就是為什麼史蒂文‧葛林和他的狐群狗黨捲土重來要致人於死時,海倫在場。他一如往常地亢奮,抓著汽油罐,想拿自製的引信點燃它。但他沒這個機會。海倫的警棍擊中他的手肘,接著往他脖子敲,把他打得撲倒在地。條子突然現身,其他黨羽猝不及防,扔了汽油彈就鳥獸散。有些人成功脫逃,但其他人就沒那麼走運了。海倫對擒拿嫌犯很有兩把刷子。她突破對方的攻勢,不久後便心滿意足地目送史蒂文‧葛林和他的密友在苦窯裡蹲到天荒地老。有時候辛苦是有回報的。
海倫強忍著不打寒顫。幽暗的迴廊、殘破的生命、塗鴉和髒污使她反射性地聯想起自己的成長背景。她努力按捺的往事一幕幕浮現腦海,但再次被她推回記憶深處。她來這裡是為了探視瑪麗與安娜──今天絕不讓任何事壞了她的心情。
她在門上敲了三下,這是她們之間的暗號。解開重重枷鎖後,房門開啟。
「送餐來囉,」海倫放膽說。
「滾啦,」這是她預料中的答覆。
海倫笑逐顏開,讓瑪麗為她打開格窗。她的黑暗想法已然褪却──瑪麗「溫馨」的迎賓辭總有這種魔力。海倫一進門便開始發送禮物,內心感到無比平靜。有那麼一會兒,公寓四零八室成了她阻絕陰暗暴力世界的庇護所。
五
傾盆大雨洗去她的淚水。照理說這應有淨化的感受,但事實並非如此──她罪孽太過深重。她不管東南西北,瘋了似地在樹林糾纏的簇葉間橫衝直撞。走就是了。遠離、遠離、遠離。
荊棘劃破她的臉龐,石塊割裂她的腳。但她依舊前行。她環顧四周,希望能找到什麼人、或找到什麼熟悉的景物。她萌生一個恐怖的念頭:自己是不是根本不在英國?她放聲呼救,可是叫聲微弱,嗓音嘶啞,無法大喊。
家家戶戶在山普森冬日樂園耐心排隊,準備和耶誕老人的家合影。這個冬日樂園不過是泥濘農田中倉促搭建的幾座帳篷。但是小朋友似乎樂此不疲。四個小孩的爸爸佛萊迪‧威廉斯才剛咬一口當季餡餅,就看見了她。她在滂沱大雨中顯得很恐怖。她穿越佈景,一瘸一拐,速度雖慢,卻從容不迫,眼神死盯著佛萊迪。佛萊迪的餡餅懸在半空。仔細一看,她其實並不恐怖,而是顯得可憐:邋裡邋遢、正在流血、面容慘白。她看來像個瘋子,佛萊迪不想跟她扯上關係,兩條腿偏又動不了,因為她目光銳利,瞪得他動彈不得。最後幾碼路她走得比他預料得快,朝他身上一撲,他只能往後縮。他的餡餅在空中翻了個筋斗,發出令人滿意的啪啦聲,落進水坑。
她在工地辦公室裡裹著毯子,看起來依舊精神失常。她既不肯透露去了哪裡,也不肯說是打哪兒來的。她甚至不知道今天的日期。事實上,他們只能從她身上探知:她名叫艾美,當天早上殺了她的男友。
海倫猛踩煞車,在南安普頓中央警局外把車停下。未來主義的玻璃和石灰岩建築物在她面前聳立,俯瞰著城市和碼頭的美景。這棟樓才剛蓋好一兩年,從各方面來說都是間令人嘆為觀止的警局。最先進的拘留場所、中央管理系統、水質檢測設備。只要是現代條子需要的,這裡一應俱全。她把車停好,走進局內。
「傑瑞,職勤睡覺啊?」
職勤員警從白日夢中猛然驚醒,盡可能地裝忙。每回海倫走進局裡,同仁無不把腰桿再挺直一點。不只因為她偵查督察的身分,也因為她的行為舉止。身穿重機皮衣勁裝進門,六呎高的她看起來滿心壯志、精力無窮。從不遲到、從不宿醉、從不生病。她鞠躬盡瘁、夙興夜寐的工作態度,其他人望塵莫及。
海倫直接前往重大事件因應小組。南安普頓的警局總部縱使創新,但它守望的城市依舊沒變。海倫審視案件,它們千篇一律和毫無意外得令她有點沒勁。家人爭執,最後以謀殺收尾──兩人喪命,一名稚齡幼童送往社福機構照顧。列斯聯足球隊的支持者在客場攻擊新聖徒足球隊的球迷,導致謀殺未遂。最近的一起行兇搶劫,一名八十二歲的老翁慘死。攻擊他的人在逃離犯案現場時丟了偷來的皮夾,讓警方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一枚清晰的指紋,犯案者也跟著現形。犯案者的背景對南安普頓警方而言司空見慣──一個來自社會底層,在耶誕節籌備期間蹂躪無人關心家庭的混蛋。海倫今早排定的行程是向皇家檢察署報告。她打開卷宗,下定決心要把這名惡棍的案子辦得無懈可擊。
「上緊發條吧。案子來了。」她的偵查巡佐馬克‧弗勒走來。馬克外貌英俊、才華洋溢,過去五年來和海倫合作無間。謀殺案、兒童綁架案、強暴、性交易……在他的協助下,她解決了無數棘手的案子,也開始仰賴他的認真、直覺、和勇氣。不過馬克的離婚搞得很難看,對他造成不良影響,害他最近變得陰晴不定又靠不住。海倫心一沉,發現他身上又有酒味。
「一個年輕女孩說她殺了男友。」
馬克從卷宗取出一張照片,遞給海倫。右上角有枚特別的戳章,上頭印著失蹤人口。
「受害者的名字叫山姆‧費雪。」
海倫低頭看照片裡臉龐清秀的年輕人。輪廓鮮明、開朗樂觀、甚至帶了幾許天真。馬克頓了一下,讓海倫檢視照片,再遞給她另一張。
「這是我們的嫌犯。艾美‧安德森。」
海倫端詳相片,無法掩飾內心的詫異。波西米亞風格的美女──芳齡頂多二十一。留著一頭飄逸長髮,傳神地演繹出青春無邪。
「那走吧。」
「妳開車還是──」
「我開。」
他倆默默無語地走向共乘汽車。出門途中海倫找來一直和失蹤人口小組聯絡的警員。活力充沛到讓人無法抵擋的夏琳「小夏」克魯克絲是名傑出員警,工作勤奮、個性活潑的她堅決地不要穿得像個條子。她今天穿著超貼身的皮褲。雖然批評人家的穿著品味不在海倫的職權範圍內,但她還是很想這麼做。
馬克呼吸裡陳腐的酒精味在車上顯得更重。海倫斜瞥他一眼,搖下車窗。
「掌握了什麼資料?」她問道。
小夏早把卷宗打開了。
「艾美‧安德森。兩個多禮拜前我們接獲她的失蹤報案。最後一次被人看見是在倫敦的一場樂團演奏會上。十二月二號傍晚她發電子郵件給她媽媽,說她跟山姆準備搭便車,應該半夜前就會到家。之後就再也沒有她的音訊。接著她媽媽透過電話報案。」
「然後呢?」
「今天早上她在山普森現身,只說她把男友殺了,其餘全都絕口不提。現在跟誰都不肯說話。」
「這段期間她人在哪裡?」
馬克和小夏面面相覷,最後馬克答腔:
「我也不知道。」
他們在冬日樂園的停車場停好車,走向工地辦公室。一步入活動房屋,海倫就因眼前的景象感到震驚。蜷縮在破爛毛毯下的妙齡女子神情古怪、精神失常,骨瘦如柴。
「艾美,妳好。我是偵查督察海倫‧葛瑞絲──叫我海倫就好了。我可以坐下來嗎?」
對方一聲不吭。海倫輕手輕腳地往她對面的椅子落坐。
「我想跟妳聊聊山姆。可以嗎?」
女孩眼神一揚,驚恐的表情從她滄桑的五官蔓延開來。海倫專注地打量她,暗自和稍早看到的照片比較。要不是女孩那雙銳利的碧眼和下顎的陳年傷疤,他們還真難確認她的身分。她曾經柔亮的秀髮變得糾結油膩。指甲又長又髒。她的臉龐和四肢看起起來像被瘋狂地自殘。還有那股味道。最先引人注意的就是那股味道。香甜。辛辣。令人作嘔。
「我得找到山姆。可不可以告訴我他人在哪兒?」
艾美閉上雙眼。一道眼淚奪眶而出,滾落臉頰。
「艾美,他人在哪兒?」
經過漫長的沉默之後,她終於輕聲答覆:
「樹林。」
艾美表明了不願離開活動房屋這個避難所,海倫只好派警犬出場。她留小夏照顧艾美,命令馬克同行。獵犬辛普森把鼻子埋進艾美先前穿的、沾有血漬的襤褸衣衫,然後衝進樹林。
尋找她之前的行蹤並非難事。她在樹林裡的進展是盲目、橫衝直撞的,所以在茂密的矮樹叢闖開了巨大的裂口。被刮下的衣物和皮膚碎屑點綴了她奔逃的路徑。辛普森昂首而嗅,在簇葉間跑跳。海倫緊跟在後,馬克則鐵了心不能跑輸女人。
不過他跑得很吃力,酒精開始隨汗水排出體外。
獨棟樓房映入眼簾。那是老早就指定要拆除的市立室內泳池,已經成為過往美好時光的淒涼廢墟。辛普森朝上了掛鎖的門扒了幾下,突然離開,繞著這棟樓打轉,最後駐留在一扇破窗前。鮮血裝飾著碎玻璃。他們找到拘禁艾美的繭了。
想入內可不容易。儘管這是棟廢棄的樓房,每個可能的出入口卻都嚴密地緊閉。是為了防誰?附近又沒住人。鎖頭終於被強力撬開,包著無菌消毒套的鞋如跳芭蕾般滑過地板。
找到他了。他躺臥在十五呎下的游泳池。為了尋找長梯,進度稍微延遲。海倫攀下水池,與艾美的「山姆」面對面。他是個拘謹古板的孩子,準備進法律事務所;但光看他的遺容,肯定猜想不到這些。他看起來和在街頭可能發現的老流浪漢屍體無異。身上的衣物被尿液和糞便玷污,指甲開裂污穢。還有他的臉。他憔悴的臉龐扭曲成醜惡的表情──恐懼、苦惱、震驚寫滿在他歪擰的五官。活著時俊俏迷人,死後卻令人嫌惡。
一
山姆在睡覺。我可以把他殺了。他背對著我──殺他不是難事。可是我這麼一動,他會不會驚醒、試著阻止我?又或許他只會慶幸這場夢魘終於結束?
我不能往那裡想。我得想辦法記起真實的、陽光的回憶。可是成了囚徒、被困的日子漫漫無盡,第一個被掐熄的就是希望。
為了不讓黑暗的思想近身,我絞盡腦汁搜索快樂回憶,無奈它們愈來愈難想起。
我們才來這裡十天(或十一天?),正常生活卻彷彿成了遙遠的記憶。我們在倫敦聽完樂團演奏、搭便車回家的途中,悲劇發生。大雨滂沱,連著好幾台車沒多看我們一眼就急駛而過。我們渾身濕透,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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