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近，我發現仍有人對底片攝影念念不忘，且覺得數位影像永遠無法與底片質地相較，若有機會接觸到較新款的數位相機，也許就會改變想法。專業數位相機除了在往全片幅機種邁進，更力求輕薄短小，且價錢越來越便宜，它將相機由傳家寶變為隨時可汰舊換新的消費品。
十九世紀末雖已發明膠卷底片，但直到上世紀初，更輕巧的135底片問世後（註）攝影才開始普及。整個攝影美學幾乎與底片發展與時俱進，就在底片，甚至平面媒體及攝影評論都屆成熟之際，數位卻悄悄興起，不到四分之一世紀，就讓與底片同義字的柯達公司破產。
三十多年前，我自學攝影時就使用對曝光要求甚高的幻燈正片，當數位已相當普及時，我的冰箱裡仍有數百捲柯達公司贊助的Kodak VS幻燈正片，然而當我使用數位器材且拍出得意影像後，不免搖頭；誰還能忍受拍個三十六次快門，就得換底片這事？試舉一例：
1999年，我帶著200多捲柯達幻燈片，前往歐洲執行歐陸文化遺產行旅拍攝，由於要拍攝許多景點，我的隨身行李箱全是軟片，我一路與海關周旋，希望他們不要將行李經過X光機掃描（為此，他們還得將軟片盒拆封，逐一檢視）；此外，我身上還背著兩台沉重的135相機，一台中型645相機和數個鏡頭、濾鏡、三腳架、電池、相機清潔用具⋯⋯其中辛苦不足為外人道。
不過十幾年，200多捲、為數近8000多張的幻燈片，全可壓縮在一張容量大的記憶卡裡，至於能獲得更佳解析度的中型相機也早束之高閣，因為數位的全片幅相機，已逐漸成為大眾都能消費得起的普羅機種。
昔日所有修習攝影的人都要對底片、鏡頭、相機快門有基礎了解，才能獲得一張曝光正常的影像，加上影像得等底片沖出，才能得知拍攝結果，距拍攝當下除了已事過境遷，沖片與洗照片往往還得假手他人，攝影入門的確不易。
隨拍隨看的數位攝影，卻將這行之有年的機制，全然瓦解，諸多專門教授攝影技巧的攝影教室，大受影響，底片專業攝影師更直言「攝影玩完了！」，但真實情況是：攝影沒有被玩完，而是底片攝影時代徹底結束了。
數位將攝影帶入一個前所未見的天地，它的發展是如此快速與普及，一如數十年前一般人接觸不到的電腦，今日已是生活必需品。新型、卻越來越普及的數位相機，究竟有什麼是底片相機及底片攝影做不到的功能，又為攝影開拓了什麼新可能與格局？且待下章分解。
相機的眼睛──不同視角的鏡頭
鏡頭種類很多，因為視角與用途不同而有許多選擇，其中接近人單隻眼睛約45度視角的是「標準鏡頭」。焦距低於標準鏡的鏡頭稱為廣角鏡（視角較廣），焦距高於標準鏡的鏡頭則稱為望遠鏡（視角也較窄）。現行的數位單眼相機，因感光元件片幅不同，因此標準鏡的焦距也不同，如35mm全片幅的標準鏡焦距為50mm，APS片幅的標準鏡焦距為35mm。近年很多攝影愛好者多會選用涵蓋多視角的變焦鏡頭（Zoom），有的變焦鏡頭更是從廣角到望遠一鏡到底，非常方便。此外鏡頭也包括微距攝影的微距鏡頭和其他特殊功能的鏡頭，例如拍攝鳥類，大砲型的望遠鏡頭就不可少。不同視角的鏡頭往往能影響畫面的敘事風格，就是同一個主題畫面也因不同的視角而有全然不同的詮釋。
鏡頭對攝影美學有決定性的因素，底片時代我非常喜愛50mm的標準鏡頭，因為我很喜歡四平八穩的把主題看清楚。昔日，我有幾隻非常喜歡使用的鏡頭，進入數位後，我大量使用方便攜帶的變焦鏡頭，已不那麼在乎鏡頭的視角，只在乎它能否拍出我要的感覺，然而我仍是很懷念、甚至有時使用不能換鏡頭的相機，以它有限的視角逼使我更專注拍攝的主題，這樣壓抑視角的拍攝方式，雖然很不方便，卻讓我審慎思考，這樣拍攝影像，我究竟想表現或傳達什麼訊息？
鏡頭是相機的眼睛，更是攝影者的另一隻眼，身為攝影人一定要學會如何以鏡頭視角看待被攝物？現實的景象往往與鏡頭的視野大不同，我們常聽到「讓你的影像說故事」，這句話的另一個確切說法就是，如何以不同視角的鏡頭來表現所拍攝的題材？
對於不同視角的鏡頭，有需要就投資，但千萬不要買一堆卻都不使用，此外，有心專研攝影的朋友也該省思：自己最喜歡以何種視角的鏡頭拍照？這種反省更是個人攝影美學不可或缺的養成要素。
精進你的攝影之眼
從光線的觀察與運用下手
「光」就像食物中的鹽，再好的食材，若沒有鹽，依然索然無味；我們的攝影主題，就像不同、甚至昂貴的食材，若少了光的調和，再好的主題也會遜色不已。善用調味料會將食物變得可口，善用光線便能將影像經營得更豐富。
數位讓攝影變得很容易，攝影者應享受它的便利，而不是被它的複雜功能干擾，數位相機很多花稍設計有如錦上添花、畫蛇添足的反成為深度攝影的絆腳石。
底片時代，攝影師拍照，在相機方面只要注意光圈、快門與感光度設定，然後就全心在拍攝上下工夫，藉攝影去追尋與完成一個「美」的經驗。
然而數位相機有很多類似Photoshop的影像拍攝設計，在我看來是離攝影大道很遠的小玩意。我們要拍出一張動人的影像已不容易，這些設定卻是在一張拍好的影像上動手腳，與「拍照」無關，它的美化往往只是遮醜，少了這些特效加持，很多影像貧瘠得不值得一看。
攝影有它傳遞美的形式，就影像形式本身，最能顯現魅力的是「光、影」，諸多平凡主題，藉由光影具體顯示它的不凡。從事攝影多年，我常對人訴說某些得意或有待開發的題材，這些題目也許是一串由人物、地點帶出的名詞，然而我總忘記向人提及，讓我最想按下快門的動機，其實是當下的光影。
光影的觀察
就以百拍不膩的澎湖為例，除了景物美麗，正是那無以復加的陽光吸引我一再前往，就連數十年前的第一次澎湖攝影行，拍到攝影級的作品，也是拜陽光所賜，彼時我天天打一片古牆經過，卻從未發現它，直到那有如神蹟的陽光潑灑在牆面上，才驚覺這面牆的存在。我總對人說「法國的普羅旺斯是攝影愛好者的天堂」，在我口沫橫飛，描述那兒豐富的風土人情時，卻忘了對人訴說，其實最吸引我的是那兒的光線，就是那燦爛陽光，才能種出紫中帶銀的薰衣草，如果沒有特殊光質，普羅旺斯再美麗的山城、遺跡、自然風景仍無法顯出它的風采，我會拍攝歐陸那麼多大教堂，除了主題本身，也是那無法
言喻的光線啊！
「光」更讓視覺藝術家獻身追尋，十九世紀的荷蘭大畫家梵谷，就因為普羅旺斯的陽光，一路由陰雨的北部直奔燦爛的南方，最後更在那兒開花結果，奠定了豔陽如火的畫風。法國印象派畫家對光線的觀察與熱愛更是瘋狂，莫內就曾對盧昂大教堂正面創作了一系列光的習作。
如果每一位修習攝影的人都能如大畫家般的觀察與描繪光線，而不是圍著相機器材打轉，相信很快就會找到讓影像更加豐富的突破之道！（大畫家迷戀的是繪畫的題材，不是畫筆）也許是習畫時期對光線觀察的訓練，讓我在攝影路上比別人快了很多，底片時代被光圈、快門、感光度這些玩意搞得一頭霧水，卻也對感光、測光等有關光的知識有基礎了解。立即可見影像的數位攝影，讓人全然忘了光線觀察的重要性，這讓很多攝影者如少了基本功的難以突破。
風情萬種的自然光
「光」給世界帶來了生命，很多畫面因為「光」的渲染而變得神采盎然，自然光一年四季、一日之間都不盡相同，因此賦予萬物不同表情。對於自然光，我們大多只能被動觀察與捕捉，無法操控，然而這已夠我們疲於奔命。
所有自然風景攝影家都會說他們的影像不是拍，而是等來的，我有個朋友為了拍攝阿里山的日出，前後就不知去了幾回。就是在歐洲出差時，我也會為了等適當光線而在原地駐留許久，例如為了拍攝夜間古蹟，我會將相機架在腳架上，等待太陽西下，仍有天光，人工照明亮起時，才開始攝影。這一段自然光、人工光混合的拍照時間，通常都不會超過十五分鐘，但我在日落前幾個小時就開始準備了。
自然光線雖無法操控，但我們起碼可訓練對它的敏感度，所謂專業攝影家，除了在敘事能力上高人一籌，另外就是得善於捕捉光影，讓影像更加豐富。
「光」是賦予影像生命的靈魂
讓被攝主題更生動、更有趣的媒介往往是光線，不妨做個簡單試驗：以家中書桌做攝影棚，拿桌上的檯燈作光源，桌上隨便擺上一個喜歡的東西，無論是洋娃娃，一朵盛開的花，甚至手錶作為拍攝主題，手持檯燈，不同角度，不同質地的光線就會讓主題變得全然不同，例如一支名牌手錶，在一般光線下，不見得能顯出它的價值，反之，一支雜牌手錶，在經過設計的光線下，可能就會變得光彩奪目，像名貴手錶一般，這巧妙差異正是光線的運用。
「光」就像食物中的鹽，再好的食材，若沒有鹽，依然索然無味，我們的攝影主題，就像不同、甚至昂貴的食材，若少了光的調和，再好的主題也會遜色不已。對於鹽我們過於熟悉，以致於忽略它的重要，不要錢又無所不在的光也是如此，它總被我們視作理所當然的冷落一旁，善用調味料的人會將食物變得更可口，會利用光線的人便能將影像經營的更豐富。
任何景物在不同光線下都會有不同表情，光、影能烘托畫面，為拍攝主題賦予更深的藝術性，若說「光」是讓被攝主題「點石成金」的魔術師一點也不為過。光線也是讓我愛上攝影、吸引我拍照的最大原因，就是著手一個具有野心的專題拍攝，我也會思考以什麼光線，或什麼光質最能表現這主題。
旗津的椅子
【攝影小札】
朋友帶我去高雄港玩，在旗津街頭閒逛，經過一處人家，發現這幾張沐浴在陽光下的椅
子。我很好奇真有人會坐在這幾張椅子上瞧行人、被行人看嗎？然而這凌亂建築群中的
迷你空間卻有一份自成一格的浪漫，尤其是椅子後的紗窗上，還佈滿了貝殼裝飾。攝影
就是這麼好玩，它可以自紛亂的場景中，框取出一份清幽天地，而這正是居住其間的人
最想經營出的自在。
香火
【攝影小札】
數位相機很厲害，它可以在各式光源下拍照，且獲得很好效果，在香港中環時，我
來到一座廟宇，正好有人在裡面拜拜，隨手拿起小相機，藉著腰屏觀景器，讓被攝
者完全無視我存在的盡情攝影。燭光是這張影像的主要光源，高感光度拍攝雖然加
深了對比，但暗部仍保有非常細膩的質地，這張影像很有古典繪畫的色感。
香港街景
複雜繽紛的人工光源，讓影像內容更加豐富，數位的龐大功能，讓我們在處理這類
題材時更能得心應手、無往不利，什麼光線都能作業，是數位攝影的福音，按一個快門就能看見，也許你會從數位攝影中發現光線的豐富與可能。攝影從光影下手，總會找到有趣而生動的題材。
【攝影小札】
數位有時太方便作業，讓我覺得影像得之太易的有點不真實，然而對很多初學者或許仍無法立即掌握竅門，我只能重申，數位相機是功能強大的「光」的記錄器，使用數位相機更能記錄與掌握光的神奇，只要懂得欣賞光，攝影之門就往前邁進一大步了。
我在《逐光獵影》這本書中提到：「攝影是視覺藝術，它的構成條件包含了光影、色彩、構圖等視覺元素。就是這些元素牽動了心靈深處的某根神經，讓我們對影像衍生出高度的興趣。想讓攝影更上一層樓，就得全面放棄『文字思考』的邏輯，從相機觀景窗找尋
一個能讓畫面自己說話的焦點。拍照不過是以平凡的心來端詳平凡事物，這個端詳（對焦）過程就是攝影最神妙的竅門。」
攝影是一種視覺語言，它理當超乎言語、文字的描述，若我們以文字來解釋這種語言，除了詞不達意，難免畫蛇添足。
很多人以文字邏輯思考要拍什麼，但是若轉一下方向從「視覺」形式下手，定會發現可以拍攝、經營的題材不勝枚舉。不要懷疑，相機在自己手上，不須思考，單從相機觀景窗去「看」，讓視覺架構自己的邏輯，一定會找到有趣的形式焦點。
數位的即拍即看，更可以即興發揮，我有很多作品級的影像，最初只是隨意按個快門，後來從觀景窗中驚見這畫面值得經營，來回幾次，竟拍攝到一張優質影像。
走筆至此，我更加肯定，向來是「視覺」牽引著我攝影，而不是文字思惟。
攝影構圖不同於繪畫構圖
攝影既是視覺構成的一種，當然也涉及形式構圖，然而「構圖」在攝影概念中常被濫用，許多攝影書一再以繪畫構圖理念來解釋，這是個錯誤。我曾在上本書提及，繪畫是對著空白的畫布、畫紙，往上加東西，一種無中生有的構成；攝影卻是對已存在、眼前的景物做格取，它是一種減法。攝影影像雖可以圖像看待，但它不是無中生有的「構成」，而是自一個實景中，被「框取」而出，我們可就完成的影像，以繪畫構圖理論來分析它的趣味，但拍攝當下可能不能做如是想，尤其是能表現個人心靈意境、較抽象形式的攝影表現，更無法用繪畫構圖理念解釋，
我會喜歡上攝影，就是它不只是能鉅細靡遺的記錄一個寫實畫面，更能自無法更動的實景中，引出有別於現實的心靈意境，例如對一些實景的特寫、微觀，有的更已進入全然抽象，讓人猜不透它原來是什麼？根本無法解釋。
攝影雖然無法改變現實景物，但如何觀看與表現它？卻全然操之在我。你若能以相機，從現實環境中，如我般的拍出抽象、更接近心靈意境的影像，定會覺得相機是個神奇的小魔術盒。
如何解放自己的想像力，盡情觀看，應是攝影構圖最該闡述的議題。有關抽象表現的構圖方法，由於太個人化，且極難以文字敘述，在此按下不表，僅以所拍影像，有圖為證的鼓勵讀者，不要侷限攝影的視覺構成。任何寫實景象裡都有個無以名狀的秩序，只要脫掉文字思惟，攝影者一定會找到結構，或解構它的竅門，使攝影變得更豐富有趣。
鏡頭視角影響敘事觀點
攝影觀看渠道，就是相機上有著不同視角的鏡頭，而這些不同視角的鏡頭，決定了攝影者觀照被攝主題的態度，例如為什麼要以特寫或廣角，仰角或俯角來拍這主題？為什麼在畫面中故意留白這麼多？為什麼要把人物壓得這麼低？這視角選擇就是攝影的「構圖」要素。
單張攝影是一種不連續畫面，它能作手腳的地方很多，只要換一個視角，就會有全然不同的敘事呈現。昔日，變焦鏡頭不是那麼普遍時，很多攝影者對鏡頭視角有特殊偏愛（例如使用全片幅的單眼相機，有人專愛35mm的廣角鏡頭，有的特別喜歡50mm的標準鏡頭），進而發展自己的攝影視角美學。便捷數位加上一鏡到底的伸縮鏡頭，視角可變個不停，它的危機是有些影像張力，是來自鏡頭視角壓縮，而不是主題本身，如何讓題旨不著痕跡的藉鏡頭視野展現，是攝影師的功力所在。
攝影構圖更具體來說，就是能以一張被凍結的畫面，清晰又有力的表現被攝主題。
小時候，我們都讀過一個射箭故事：話說一位學習射箭的人準備射一隻在樹上的鳥，他的老師問他，你看到了什麼？射者回答，看到了樹、周遭的樹林和樹枝上的鳥，他逐次專心，最後只看到那隻鳥時，終於放箭射到目標。
這故事與攝影構圖、概念成形過程異曲同工。我們得認真思考：從一個開放畫面裡，我們究竟要從中攫取與表達什麼？就像作文，藉著文字，我們究竟要表達什麼？寫作技巧，不過是把想描述的主題說得更具體、更生動。攝影構圖形式的訓練，就是讓我們更有效，更具體的表現出題旨。對一件事，只要換個說法，就有不同效果，攝影更只要換個角度就完全不一樣。
底片時代，由於成像太難，在學習過程中，攝影者大多會認真思考，以什麼底片、什麼鏡頭視角、什麼光圈、甚至什麼光線來表現被攝主題會更出色，這種隱性思考也是攝影構圖思惟的一部分。
數位攝影最大危機是它獵取一張曝光正常影像，有如探囊取物般容易，許多攝影者為此全然不再做較具深度的美學思考，例如在某些活動場合，總有人以手機、ipad、專業單眼相機、傻瓜相機，萬箭齊發，大拍特拍，如此拍攝只是浮光掠影記錄，與我所強調的具深度探索表現、個人見地或更有趣的攝影大道相距甚遠。
曬床單
【攝影小札】
攝影如何構圖？首先是要被畫面吸引。我在澎湖惠民醫院的樓上餐廳往下望時，正好有人在曬衣服，五彩繽紛的床單在風中搖擺，真是好看極了，由於使用不能變焦的鏡頭，我不能作更好的構圖選擇，然而只要被畫面吸引，就可以開始取景構圖，若以文字思考就會像我的神父朋友說的，神經病！一堆床單有什麼好拍的？
秋光倒影
【攝影小札】
秋葉都快掉光了，天氣也越變越冷，到最後，我只能對著水中的落葉拍照。我從不喜歡只記錄表面現實，我最愛的是能從實景中引出更深層的心靈感觸。這組秋光倒影的影像，具體展現深秋最後華麗。對我而言，整張影像俱是可供作布料設計師圖案與顏色參考的美麗圖案。構圖沒有法則，攝影者愛怎麼看、怎麼表現都可以，這組影像與前組的布一樣，完全沒有經過Photoshop軟體處理，我只在相機設定上加了點反差與銳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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