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與人生互涉,漠漠大荒,襲來的,不止是風沙。
滿懷雄心的年輕人,隻身到陌生的回教地域開闢板材市場,然而文化差異以及商場上的詭變,宛若雙重影子,疊映在這位社會新鮮人身上,儼然一座黑色叢林,在開展市場之際,以為披棘斬棘,卻屢屢躓踣,殊不知同行前輩以機巧的手腕,早已攻城掠地。新手和老手,在異地商場上競逐,個人意志與堅硬現實之間,究竟孰勝孰敗。
企業家歐陽明以感性的筆觸,勾勒商場上幽微曲折的生存法則,
在權謀與人性、明亮與黑暗的沼澤中,尋找生存的意義與終極幸福。
他是如此投入,甚至穿著阿拉伯長袍,用頭巾的下襬包覆著口鼻,搭上穿行過沙漠的長途巴士趕在午夜之前離開沙國的邊境。 阿拉伯語的交談能力救了他,穿越沙漠途中好幾次他被檢查哨的騎兵盤查……
作者簡介:
歐陽明
原打算以筆名史考特出書,最後卻用上真名。史考特是他護照上英文名字Scott Ouyoung的中文音譯。他是文壇新人,卻是企業界老兵。上市公司成霖企業的創辦人兼董事長,安永創業家大獎2009年的台灣得主。曾任中部磐石會的第五屆會長、大陸台企聯的第二屆副會長;現為海貿會理事、台中扶輪社會員。本書是他的第一本創作,刻劃一個即將走入歷史的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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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1
當裡面傳來大概是「請進」之類總之是聽不懂的阿拉伯語後,我立即反射性地推開了大門探頭進去,迎面撲來了一股涼風和明亮的燈光,只見室內三個人正伸長脖子好奇地望向我,黑眼珠亮晶晶地滾動著。
「我是台灣來的廠家代表史考特。可以進來嗎?」
三個人都頷首笑了。面向我穿著阿拉伯白袍的青年立刻放下腿,起身歡迎。進入坐定後我從手提箱中拿出了名片恭敬地雙手奉上,他們似乎也很高興,好像我的出現帶來了新話題;白袍青年應是店裡的主人而另兩人則是他的訪客。
我到沙烏地阿拉伯的工作就是要進行所謂的「陌生拜訪」。像我這種對客情關係一無所有的人,「陌生拜訪」是最有效建立起人脈的方法。我要在這條三百公尺長的商街中,挖掘出潛在客戶並與之交易;我要帶回至少一百萬美元的生意,運氣好的話一千萬也說不定。
我們從菲律賓的柳安木管制開始聊起,接著我介紹柳安木進口到台灣以及被加工成板材的過程。
「濕度必須控制在5%─8%之間,」我一副專家樣的神情。
「否則,運到了目的地之後,會吸收空氣的水分而龜裂。」
我接著又介紹了夾板黏合膠的製作以及重點。
白袍青年聽得很仔細,問了些問題;我拿出合板的樣品,引導他用手掌來回的摩擦以體會拋光的緻密。他更從側面觀察板材結構的密實度。
「多少錢呢?」
「要什麼厚度呢?」
他遲疑了一下,「十六公釐跟十二公釐。」
我拿出計算機,裝模作樣的一陣計算。
「如果不含運費、保險和報關,FOB 十六公釐一立方米要一百五十元;十二公釐一百八十元。」
「不要算立方米,每片多少錢呢?」他接著說,「要帶運費的 CIF。」
是個懂進口的內行人。我精神更加抖擻介紹得更為賣力。一番討價還價,喝了兩杯咖啡,兩個小時後,簽下了來到沙烏地阿拉伯的第一張訂單。四萬五千美元!哇塞!
我意氣風發地走出店門,尋訪下一個目標。
我搭乘華航,昨天才從新德里轉機過來,這是我第一次離開國門。之所以到阿拉伯的原因,除了商業上挖金的浪潮以外,就是從小對浪漫神話的憧憬。昨天飛機著地的震動驚醒了我,意識到的那一剎那,我聽到自己心裡的歡呼:
阿拉伯,我來了!
一千零一夜的國度,罩著面紗的肚皮舞孃,綠洲汲水的風情。
沙漠,我來了!
查驗護照時,那移民官隨意問了幾句話,便拿著戳章大力地蓋在空白頁面上。細看那戳印,是個長方形的印記,上面有兩行像蝌蚪一樣的阿拉伯文,其下是July,一九七八,移民官用鋼筆寫下了十八,這是一九七八年七月十八日,我可逗留的最後期限,距今剛好十天。他抬起頭來友善的解釋,仍可再延簽一次,我有點難以置信查驗護照可以這麼簡單。我跨入沙國境內,去領取行李。
眼前又是一條人龍,緩緩往海關檢查檯移動,其實旅客人數並不多,只是檢查很繁瑣,他們打開了每一只皮箱,翻查物品細細地看。在一群身著綠色制服的海關人員之中還站著一位蓄著落腮鬍的彪形大漢,穿傳統阿拉伯白袍手拿長長細細的皮鞭狀黑色物品,瞪大眼睛看著。
雖然在來之前,已先從同業那兒知曉通過阿拉伯海關的陣仗,但真的身臨其境,還是感受到那種肅殺氣氛。還好,過海關後即可進入一千零一夜的魔幻國度的企盼,讓人還是興致盎然。
輪到我時,那穿白袍的宗教警察,只是瞪著眼睛靜靜地看著,並沒有任何的干擾。檢查還算順利,海關官員只問了兩句話並翻動一下我簡單的衣物。行李箱中裝的大部分是樣品:各種厚薄的三合板、空心與實心木門的切角,以及各式花色的塑膠地磚;沒有豬肉製品、沒有女性圖案、沒有任何褻瀆真主阿拉的暗示;一切正常。順利地出了海關,踏向入境大廳,迎接我的卻是一座空洞冷清的大空間,空氣乾燥炙熱但有風流動。那個魔毯的國度呢?
投宿的旅館是棟白色的九層樓建築,孤零零地矗立在黃沙濛濛的街角,旅館前面略繞個彎就是達曼市的五金建材批發市集。筆直的公路兩旁排列著兩層樓的建築,一家店鋪毗鄰挨著另一家,街道總長約三百公尺,每個店鋪的門面都很狹窄,據說店租相當貴。因此,每家窄小寒酸的店鋪,都聲稱在市外近郊處另外擁有頗具規模的發貨倉庫,店鋪只做為展示和洽談生意的地方。街道上的店門都關閉著以防冷氣外洩。門的左邊是櫥窗,展示著販售的商品;右邊則是室內冷氣的排熱風口。唯一能接近他們並判斷是否為潛在買家的方法,就是走過店前從中獲取感覺。為了減輕重量,不得已捨棄了絕大部分貨樣只隨身帶著三夾板,如此卻剛好強調我的專業以及廠商代表的身分。雖說提重物又要裝出氣定神閒的模樣的確有些難度,但很快地我就發覺真正的挑戰在於每隔幾步路,就得跨進一個攝氏六十度的排熱風區。「哇!」一聲:「六十度,好熱」,然後再走入四十五度的正常區,如此一再循環就像洗三溫暖一樣,滲出的汗被緊勒在西裝領帶裡,還沒有機會流出就被烘乾了。如果推門進入了室內,則立刻從沙漠赤熱帶,一步跨入二十二度的舒適帶。
門裡門外差別之大不只溫度,阿拉伯人十分好客,縱使只是來談生意的,他們也會立刻奉上一杯咖啡,外帶小餅乾。阿拉伯的咖啡顏色很淺呈黃褐色,喝起來苦口與中藥沒兩樣。坐在沙發上舒展痠痛的身體、吹著涼風、品著咖啡,信口開河評論些似懂非懂的事,在那剎那真羨慕店裡的阿拉伯人,他們好像天生就是做這種快活事。
偶爾也會遭遇到白眼、冷漠的搖頭或者粗魯地揮手,遇上了心裡當然很傷,但這並不是最壞的情況。更慘的是,你被熱情迎進,彼此天南地北一陣從伊朗局勢、黎巴嫩民兵聊到美國的蠻橫……幾杯咖啡下肚,你才發覺他根本進口外行,不可能是買主,一個上午或下午就這樣耗掉了。這當然是件極為沮喪的事,尤其你的每一分鐘都要攤提昂貴的旅費,但你又不能從興高采烈的聊天中立刻走人,只好繼續口沫橫飛並在心裡思量著如何脫身。
有時我會請對方介紹他的賣家給我,通常那就是直接從海外工廠進口的批發商了。
有一次我被迎入二樓去見經理,一位高大右眼覆蓋著紗布的中年人,他操著極為流利的英語,臉上有經歷過世事的深沉,一邊絮絮地抱怨著眼疾的不方便,一邊跟我俐落地談著價格。他問我在這條大街上還賣給哪些人、多少數量?除了三夾板外他還打算買別的,其中之一的品類就是塑膠地磚,問我可不可以報個價。
「先生,我只生產三夾板。你如果還需要塑膠地磚,我可以介紹生產工廠給你認識,可是,我不認為我適合報價。」我義正嚴辭地說著,除了舌頭有點乾,幾乎連自己都相信起來。
孰料,他立刻轉頭向坐在他旁邊的同事說:
「這是位專業的廠家,我們可以向他買。」
他不使用阿拉伯話而是用流利的英語說,顯然是要我聽得懂。我們即刻進入下一輪的談判,價格、品質、規格、裝運及關稅等輪番上陣。幾個小時後我簽下了這輩子到目前為止最大的訂單!
隔天下午,剛做完拜訪步出店門,心裡正琢磨著成功的機率。眼前的大街,空蕩蕩。街道上沒有行人,馬路上也沒有車輛,雖然街景有點異常,不過我還掛念著剛才的對話一時沒有會意過來。只見前方馬路數百米外有輛敞篷吉普車緩緩駛來,車上右前座站立著一個穿阿拉伯白袍的長鬚男子,正想定睛看看是怎麼回事,但同一時刻左後側響起急迫的聲語,有人正著急地用阿拉伯話呼喊。我轉動頸子往左後瞧,原來有位阿拉伯人正一手拉下鐵門另一手對我忙亂的招呼著。我本能知道有緊急事態發生而他正示意我進去,於是一個箭步,跨了進去。
幾乎同一時間,他拉下了鐵門。我回了一下神,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專賣童裝的百貨店裡,店內大約有十個跟我一樣臨時鑽進來的過路客正在瀏覽商品。原來,剛才適逢下午的祈禱時刻,所有在外活動的人應該即刻面向西方趴伏磕頭祈禱,要不就得進入室內並且放下鐵門,街道上不准有閒雜人等行走;違反者,讓巡邏的宗教警察給碰上就是頓鞭打。剛才看到的吉普車上那站立者就是巡邏中的宗教警察,而急呼我進來躲避的就是店主人。當時他正要拉下鐵門,看我一個外地人不知死活的蹣跚獨行著,趕快叫我進來。
約莫十分鐘後,店家又頂上鐵門,陽光映了進來,來躲避的人們就陸續的離開了。為了感謝那店主人的善意,我挑了個易攜放的小東西並在結帳時向他道謝,他是個瘦削平常的小商人。不料他沉吟了一下,用英語說:
「你用不了這個東西。你無須為感謝而購買。」
我不敢相信地愣住,眼前瘦削的小商人卻有這樣高風亮節巨人般的人格,我藉機攀談了起來,閒聊了幾句,說了說宗教警察的事。我這才知道,在沙烏地阿拉伯,尤其城市內,有那麼多項不准:在公共場合不准乞討、不准坐臥、不准邊走邊吃東西等等。我說難怪達曼市看起來特別整齊,他則諷刺地說自殺也是不准許的;但是凍死、餓死是合法的。冬天時,可見到一具具屍體從巷弄裡被送出來。
他對我的孤陋寡聞有點驚訝。
「你不是台灣來的嗎?你們很多人不是都住在那裡?」他指了指旅館的方向。
「我們彼此不認識,並不交談。」
身在異地同鄉人卻不交談。他大感意外。
「此點我有困難解釋清楚,但是原因是可以了解的。」
其實來之前我雖也曾聽聞過,但來之後才能真正體會出:我們雖同為台灣人,但另一方面卻也是競爭者,至少是貿易界同行,自己花了時間才學得的知識,不願旁人截彎取直快速學會;我若交了一個月的學費,他至少也要交一個月。所以結論是,在海外若要向誰請教,最不能找的就是同文同種的台灣人。
我說得支支吾吾,他聽得似懂非懂。
我剛退伍不久,雖然空降旅並不是個好混的單位,尤其身為預官排長,更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但我仍能找出空檔熟讀「國際貿易實務」,一本淺綠色封面巨大的厚書,書頁內沾著我的汗漬。打野外逢休息時,就拿出翻閱,不知不覺中,我對各種貿易程序都瞭若指掌,退伍後理所當然的投身貿易界。
這是個奇怪的行業,貿易人。一方面充滿了為國家創外匯、為自己爭機會的雄心壯志;但另一方面,卻隱隱有著買空賣空的心虛。
每去工廠驗貨,我最喜歡午休鐘響,工人們從身旁川流而過的那刻。工人都黑著雙手要去洗手拿便當,他們樸素的臉龐雖流露出勞苦卻有股踏實的厚度—這些東西,就是我這雙手創造出來的。
而我,西裝領帶,坐在冷氣房中講講電話、填些文書就能混過日子,其實我並不全然明瞭事情從頭到尾是怎麼變化出來的。雖自稱為業務,為廠方代表,但我從沒生產過任何的產品,也未曾獨立完成任何的生意。
我像是那眾多圍在獵物旁啃食的分享者、掠奪者之一。跟著群體,看似強健,卻從不敢落單。這種反覆肯定自己又否定自己的循環並不好受。我經常渴求上天,能有證明自己價值的機會,否則寧可到生產線上去讓機油染黑了雙手。
等這個日子到來已經很久了,一個單身在外,獨立挖掘商機、面對客戶,奪下那面高掛竿頭的訂單的機會。
「你可以嗎?」這個問號就像烙印一般刻在我心中。
服役時在某次演習中,預埋地底下的炸藥在身旁不遠處一個接著一個的爆炸了。隨著連串的爆裂聲,緊接著是一陣陣的天搖地動。我趴臥在壕溝裡正在回應無線電裡傳來的命令,身旁一位充員戰士仰起他沾滿泥污的臉,關心地問:
「排仔,你可以嗎?」
這並不是個特例。空降旅每次出任務時,我總能感受到排上弟兄投射過來不放心的眼光,一盞盞亮晶晶的,像探照燈一般。年幼時,母親也曾用這樣的眼神看過我。
至於連上那些真正經歷過戰爭操著濃厚鄉音的老士官,更帶著輕蔑看我這個靠考上來的預官能變出什麼把戲。照他們的說法,熟讀兵書也不見得就會布陣。而我,一個非職業的預官,就等著一年後退伍,也從未萌生挑戰的念頭。
然而,如今投身貿易,可是個職業級的貿易人。平日侃侃而談,大家也推崇我是一顆竄升的新星,可是高談闊論之餘,仍能感受到那如同箭簇般射來的「你可以嗎?」。這樣的問號,不只來自我的同事,來自合作的工廠,也來自心底深處的我自己。
我雖然信心滿滿到處宣說至少要拿到一百萬美元,運氣好時說不定一千萬美元的訂單,其實這也是種對自己的鼓舞,用不斷的暗示讓自己消除疑慮。
然而這些都是來沙烏地阿拉伯以前的事了。當時我無法證明自己的實力,只能請別人相信我,只能請自己要相信自己,可是經過這幾日我在達曼這條建材商街,拿下了一張又一張的訂單做了一筆又一筆的生意。算了一算,取得的訂單總共十二張,合計四百八十萬美元,我終於知道我可以獨立簽下生意。
同事在等我的訂單,以穩住和工廠的關係;工廠在等我的訂單,以補足產能的缺口;而我懷孕的妻也在等我的訂單,以證實我曾說過的要照護她一輩子不是句空話。
妻在青春剛綻放的年紀就嫁了,還來不及揮霍,就交出了她的雙手和未來,而我自己也在懵懂的年齡,並不知道惶恐,只知要照護她一輩子。我那時以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人生至美的事,就像照護那在晨霧中舒展的花苞,稚嫩的花瓣上滾動著一顆晶瑩剔透的露珠。沒想到太陽升高後,烈焰曬傷了細嫩的花蕾。我原以為自己的身影足夠遮蔽她、壺裡的清水可以滋潤她,太陽愈變毒辣我愈覺自己的影子,怎麼那麼微小。而水壺,又在哪裡呢?我的母親就是那曾被烈日灼傷的花木,她不論學歷、面貌和見識都勝過家族裡其他的女眷,但眉角不夠細膩,不被歸入任何一夥,從小我就因她受到的冷落而不平。我是母親的大兒子,偶有親友誇我長得端正安慰母親說,等我長大後她就有了依靠。母親常嘆口長氣,邊幫我整理衣裳邊幽幽地說不知道這孩子將來靠不靠得住?
從前有個人,告訴眾人他緊握的拳頭裡有塊珍寶。別人因信任他就相信了,但是沒有人明確的知道究竟有或沒有。人們不是相信「有」;就是相信「沒有」。直到有一天,此人終於伸直手掌露出緊握的珍寶,眾人看見了知道他手掌中真的有塊珍寶。從此,相信不見了,被知道所取代。
「悟生信滅,如睹掌中珍。」
我也在等我的訂單。此後,我不用再請自己相信任何事了,我知道,我可以!我已經證明了我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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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裡面傳來大概是「請進」之類總之是聽不懂的阿拉伯語後,我立即反射性地推開了大門探頭進去,迎面撲來了一股涼風和明亮的燈光,只見室內三個人正伸長脖子好奇地望向我,黑眼珠亮晶晶地滾動著。
「我是台灣來的廠家代表史考特。可以進來嗎?」
三個人都頷首笑了。面向我穿著阿拉伯白袍的青年立刻放下腿,起身歡迎。進入坐定後我從手提箱中拿出了名片恭敬地雙手奉上,他們似乎也很高興,好像我的出現帶來了新話題;白袍青年應是店裡的主人而另兩人則是他的訪客。
我到沙烏地阿拉伯的工作就是要進行所謂的「陌生拜訪」。像我這種對客...
推薦序
一個台灣人在沙烏地阿拉伯……
─讀歐陽明的《曾經的年代》
/楊照
《曾經的年代》小說中的主要事件,發生在一九七八年。那正是「鄉土文學論戰」在台灣熱鬧沸騰的時候。「鄉土文學」揭櫫寫實主義的信念,主張文學應該反映現實,文學有著一份基本的社會道德責任,不能淪於空想夢幻或自言自語。而「鄉土文學」進一步將這份寫實主義的信念,實踐在對於台灣農村現實的描述上,透過文學讓社會看到農村的殘破、傳統的失落,以及底層人民的辛勤與痛苦。
三、四十年後回頭看,我們不得不看到「鄉土文學」信念中的內在齟齬。一邊是「寫實主義」的普遍原則,一邊是聚焦於台灣農村的題材選擇,這兩者顯然無法完全對上。最簡單的一個疑問:那除了農村之外的其他社會面相呢?如果按照「寫實主義」、「社會關懷」的普遍精神,是不是也該以同樣的關注眼光,在文學上表現這些農村以外的現象呢?為什麼只是「鄉土」,為什麼集中、凸顯農村?
因為農村、「鄉土」是最弱勢的,也是最受傷害的。這是當時「鄉土文學」所給予的主要理由。文學在台灣擁有特殊的發言權,應該要為最是被噤聲壓抑的農家說話,讓大家能夠看到他們,意識到他們的痛苦狀況。這樣的理由,從道德上、從反對威權的政治態度上,當然都言之成理,但若是換從文學本位的角度看,卻難免有所偏廢。
那個時代,台灣社會最有活力、產生了最強烈戲劇性,最值得由文學來挖掘、記錄的領域,其實既不是農村,也不是政治。而是新興的商業、貿易現象。從六○年代的「出口導向」,進入七○年代之後開始了「第二次進口替代」階段的台灣經濟結構,在短時間內激烈轉型變化,愈來愈多人或自願或被迫地投身參與商業貿易活動,並在遠大過個人的時代力量支配下,被拋擲到許多陌生的地方,從事過去連想像都想像不來的新奇工作,接觸各種異質異樣的人群與環境。
那樣快速興起又快速變化的活動,後來留下了一個鮮明的形象─拎著○○七手提箱跑遍世界的「台商」。然而遺憾地,這樣一個形象幾乎始終維持著就是刻板、單薄、平面的形象,缺乏血肉,更缺乏細節。在最適合存留人間戲劇血肉與細節的文學、電影、藝術中,很遺憾地,我們找不到走在各個陌生城市街頭的「台商」形影。
這意味著那二、三十年間多少或驚心動魄或突兀冒險或堅忍掙扎的故事平白地流失了!有一陣子,這些或驚心動魄或突兀冒險或堅忍掙扎的故事在親身經驗者的口中流轉著,卻沒有用什麼形式更有效並更深刻地轉化保留下來,時間久了,事過境遷,便就連當事者也記不得也說不動這些故事了。
這些故事,本來應該是台灣歷史、台灣人認同的骨幹內容。然而因為台灣文學、藝術教育的失敗,因為台灣文學、藝術走向的傾倚,台灣社會竟然就坐視如此關鍵的台灣經驗,從參與者的記憶裡,在所有人的眼前,寂靜流過,沒有留下痕跡。
包括奔走其間的「台商」自己在內,台灣社會普遍不了解文學、藝術的深層價值。大家以為文學、藝術是沒有用的,是閒暇的優渥消遣。文學、藝術絕對無法被取代的功能,是將個別的、特定的經驗、體會予以複雜化、普遍化,因而能夠一方面保留當下時空特質,另一方面又能超越時空限制,讓不同時空背景的人們也產生感動、共鳴。沒有經過文學、藝術的轉化,「台商」故事只能在少數參與者之間作為酒酣耳熱之際的談資,找不到管道進入別人、尤其是不同世代其他人的生活裡。
台灣的文學、藝術中,一向有太多「文青」與社會脫節的自說自話。過去三、四十年中,又有許多關於「鄉土」和政治的描述。相對地,商業貿易經驗一直徘徊於文學、藝術門外,似乎與文學、藝術無涉。有很多一時的、當下的新聞與報導,有很多庸俗的成功神話,但那些八○年代之後出現在報紙、雜誌上的內容,本質上和酒席談資一樣,方生方死、方死方生,過了一陣子就煙消雲散了。
歐陽明的《曾經的年代》用小說的形式,盡力地探入參與者生活與內在,記錄了我們幾乎無法在其他地方找到的「台灣人在沙烏地阿拉伯」的經驗。歷史因素的泊湊,將台灣一度拉得如此靠近遠在沙漠裡的沙烏地阿拉伯。堅持反共的立場、和美國的曖昧關係,加上七○年代初期的全球石油危機,使得沙烏地阿拉伯獲致了驚人的財富,有條件也有意願資助台灣進行關鍵的基礎建設升級,同時也成為「台商」的新出口市場希望。
套用蓋希文的樂曲〈一個美國人在巴黎〉標題,「曾經的年代」也可以叫做「一個台灣人在沙烏地阿拉伯」。當然,七○年代在沙烏地阿拉伯的台灣人,和二十世紀初在巴黎的美國人大大不同。那裡沒有浪漫咖啡館、沒有一種置身世界文化中心的迷醉、更沒有細品音樂與詩的空閒餘裕。「一個台灣人在沙烏地阿拉伯」有的是一股身處陌生茫霧中的「憨膽」,強迫自己不能多想,專注地只看訂單、只管買賣,甚至不能對自己有任何懷疑,對那個陌生國度有任何好奇或害怕。
更重要的,歐陽明藉由小說中不同的敘述觀點,還寫出了當時「台商」的後勤支援系統。雖然是「一個台灣人在沙烏地阿拉伯」,但這個台灣人不是浪遊者,不是expatriate,他隨時帶著台灣的家庭牽絆,隨時念著自己在台灣的家庭責任,他在千里之外的所思所行、成功失敗,也隨時拉扯著台灣多少人的情感與期待。
沒有人用這種方式闖蕩天下做生意的。這不只是獨特的「台灣經驗」,還是屬於特定時代的「台灣經驗」。頂多十年,十年後,台灣和沙烏地阿拉伯的世界貿易相對位置改變了,中國大陸崛起,這樣的經驗就快速且絕然地終止了。
因而,《曾經的年代》不只具備了提供一塊台灣現代歷史拼圖的作用,而且保留並提醒了我們那一份值得存記的精神價值。人還真誠相信自我努力,還願意思考生命,探索著追求最現實的理想、最理想的現實,那樣一個時代、那樣一種精神價值。
追/立法委員 陳學聖
歐陽是摯友,更宛如兄弟,我們無話不談,但這是第一次看到他用小說形式追憶自己過往踏及商界的膽識,也因第一回商場交手的失敗,確認自己日後從商殷實之道,於大藍海中找到立足,而成就今日之企業規模。
不過,閱讀這本書,除了依稀摹畫歐陽的身影,勾勒出台商在海外打拼的艱辛外,我有更大的期待。即令年輕世代無法體會沒有簽帳卡、電話人工轉接……的「史前」時代,但有一些價值是貫穿時空的,是一種對永恆追尋的夢。也許驀然間立定,你會懷疑自己存在的真實,更會頻問自己為何走下去的動機,但路最後還是延伸、續延伸,最終也許沒有了目的意義,只有一個片段一個片段的日常喜悅與哀愁……。
歐陽曾是文青,新詩寫得極好,一直鼓勵他再恢復文思的筆,未想到他先從小說開始,或許他想讓我們還有另番等候的期待!就這麼約定了吧!
點一盞燈/特力集團李麗秋董事長
我在公司裡常常喜歡跟很多年輕朋友們聊天,問問大家最近好不好啊、家裡先生太太孩子怎麼樣,聊的話題算是天南地北,到了這個年紀,就讓大家當我是個慈祥的老奶奶、囉嗦的歐巴桑都可以,主要還是希望跟同事們分享一下生活的甘苦,鼓勵大家能夠在崗位上安心工作、繼續實現自己的人生目標。
不過,大家在談到這些年來台灣社會的快速改變時,幾乎都會忍不住的發出一些輕聲嘆息,有時是抱怨感傷、有時是懷念青春、有時是覺得可惜;當然也會衍生出一些正面積極的想法,認為自己應該要努力創造改變、或是幫助這個社會什麼。很有意思的是,這些反應好像不分年齡層,不管是公司的老幹部、老同事,或是正當青壯年的中堅份子,甚至是所謂九○後的小朋友,或多或少的,不免流露出對於過去台灣社會那個勤奮認真時代的留戀或是想像。
歐陽董事長與我相識多年,我們恰恰都是從那個時代走過來的人,從事的也都是貿易工作,心裡猜想歐陽兄恐怕也和我一樣,時常得面對後來的這些朋友不停地追問:董事長,那你年輕的時候是如何面對外在環境的挑戰?那時的台灣社會是什麼樣子?如果當年的你遇到了現在我的這個問題、你又會決定怎麼做?
老實說,我自己回想起的是,第一次在美國請老外吃飯,為了開一瓶紅酒,幾個人還得先跑到餐廳外面,把口袋裡美金鈔票都拿出來數的畫面,那時候沒有信用卡、換外匯要管制,而且,紅酒是什麼?為什麼這麼貴?吃牛排就吃牛排嘛、為什麼還要配著紅酒喝?
我們也曾經那樣年輕單純,也曾經在夜裡喟嘆惋惜,為了掙得一張訂單搏命演出,為了失去一張訂單氣到流淚;但是我們執著而勇敢,繼續提著一卡皮箱趕汽車飛機去見下一個客人。我想當時是一種求生存的本能驅動著,讓我們無所畏懼勇往直前,因此見到了更大的市場格局,看到了一個更好的美麗世界!而那個時代正在國際局勢中風雨飄搖的台灣,也由此與全球市場建立了緊密的連結,一九七一年台灣首度出現對外貿易順差,七○年代出口總額更占到台灣GDP的百分之四十以上,一九八八年對外貿易總額第一次突破一千億美金、一九九五年突破兩千億美金,這個勢頭一直要到一九九八年爆發亞洲金融風暴才稍有停頓。
相對我一向拙於言詞,歐陽兄一直是很有文藝氣息的,如果生在現代應該就是活脫脫一個「文青」了,所以面對這個「時代差異」的相同命題,歐陽兄可是很用功的寫了一整本小說來回答這個題目,把小說寫得好像電影畫面一樣,交代了很多細節場景,直接把那個時代的氣息氛圍在讀者的想像中從頭建立起來,用很生動的筆法,同時描寫國際局勢、商場爭鬥、男女情愛、道義人性,也許有一點點半自傳性質的味道,卻很詳盡的留下了一個紀錄。
受到科技進步的影響,現代的年輕朋友享有更多的知識與資訊,有更便利的溝通交流途徑,就連實際旅行往返的交通工具都比以前更為快捷,但挑戰全球放眼國際的格局卻似乎變得小了。如果年輕的你有機會讀完這本小說,我真心希望你能試著理解歐陽兄意在言外的表達,試著體會在數十年前曾經如你現在一樣年輕的台灣人,是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自己、看待世界,如果能夠由此帶來一點啟發、產生一些鼓勵,能夠幫助你更細心大膽、勇敢堅強,那麼,歐陽兄的生花妙筆就真的具有時代意義了!而故事中談到的風土人情、歷史典故、以及商場上的誠信原則,就算時隔久遠,卻仍然值得細細品味。
我和同輩的朋友常開玩笑說:哎,我們以前念書的時候,台大國貿系可是第一志願啊!現在一般大學的國貿系到底都跑到哪裡去了,怎麼都找不到?想想貿易是數千年來不曾消失的重要商業,而以台灣特殊的地理位置與政經環境,就說必須以貿易立國也不算誇張,隨著讀完這本書,我同時也在心裡深切期盼著,期盼這本小說能夠激發更多具有雄心壯志的年輕朋友,願意投身到這個行業裡來,讓我們這些老兵還能傳承有人,讓我們在這條漫長絲路上為你多點一盞燈。
幸福的祕訣是從努力中發現快樂/車王電子蔡裕慶董事長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里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白首為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絃斷有誰聽?」。這是我在半夜讀完歐陽明董事長著作後猛然想起岳飛〈小重山〉的這首詩;「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歐陽明兄年輕壯志凌雲,渾身英雄氣慨,帶領旗下大軍征戰世界各大商場,才能成就今日的成霖集團,他已是「世界衛浴龍頭」企業。
我閱讀無數企業家的傳書,事實上企業家的經歷,並不是人人都感興趣,但是歐陽明兄將其年少勇闖阿拉伯市場所歷經的人事物,以「阿拉丁神燈」般的故事描述,情節精采迭起,書中敘述了他與商場競爭對手呂新銘先生的故事。不論呂新銘是否為真人真事,在一九七○年代正是台灣國際貿易及電子科技產業茁壯的年代,當時年齡不到三十歲的這群青年,眼見第二次石油危機後,世界經濟百廢待興,處處是商機,抱持「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的膽識,勇敢的加入一場場誤以為囊中取物般容易的國際貿易商場,殊不知國際商場危機重重;故事中的史考特,初出國門卻抱著「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的高昂鬥志、前去開疆闢土,但是終於敵不過商場前輩呂新銘,承受鎩羽而歸誓不回的慘痛經歷。故事中的呂新銘卻也因公司政策遊走商場灰色地帶,陷自己於極端險境,幾乎已到山窮水盡生存無以為繼的地步,他遠在台灣的妻子及同僚,雖然送出一封封「一行書信千行淚,寒到君邊衣到無」的關懷信息,卻無法解決他的燃眉之急,也凸顯出當時駐外單位官僚與慢作為。如今這群如同歐陽兄當年勇於闖天下「一身能擘兩雕弧,虜騎千重只似無」的豪氣青年,如今大部分雖已年過花甲,但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他們仍然抱持「白髮未除豪氣在」的鬥魂,兢兢業業為自己的事業在打拚。
認識歐陽兄已數十年,平日好友相聚,大部分時間他是沉默寡言,但是發言則義正嚴詞,條理分明,見解獨特。他的俠義風骨更是處處可見,兩年前他出資五千萬捐助台北「齊東詩舍」,用於支持詩歌創作,並經常支助各項社會公益,著實令我們感佩。
蘇軾在大江東去詩中寫道:「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人生本是夢,任何英雄豪傑及豪門富貴在浩瀚的時間洪流中,終將「灰飛煙滅」,但是我們赤祼出生,就是為「生存」來打拚的,活著就得不怕艱苦,從艱苦中體會成就的喜樂,誠如法國作家紀德的話:「幸福的祕訣並非努力於追求快樂,而是從努力中發現快樂」。
【自序】
如果重來一次
當本書印刷成冊邀請我寫自序時,不能免俗地我也想說些感謝的話。的確,小說得以出版真肩負著好多朋友的恩情。然而,首先竄入腦海要感謝的竟是—感謝當時厚待台灣的上蒼。
一九七八年時的台灣正處於風雨飄搖中,現在回顧當時正是尼克森要去訪問大陸的數月之前。在那之後,緊接著中日建交、台美斷交……等。在外人眼中,當時的台灣是個戰爭迫在眉睫、隨時可能傾覆的地方。問題是,身為當事人的我們並不知道,還以為自己站在堅實的土地上。提著皮箱一心爭前程,悶著頭往前衝的這一代,從而奠定了台灣的繁榮。後人稱那一代為提著○○七闖天涯。
那是一種硬殼的塑膠手提箱,內裝有筆記本、計算機、目錄、文件和少量樣品;當然也可以是真皮硬質外殼,就像早期○○七系列電影裡史恩康納萊所使用的一樣。這樣造型的硬殼手提箱,因電影大紅而成了當時的標準配備—如果你\妳也想加入貿易人的話。
台灣能順利地從美援結束的危機中走出並且快速地積累起財富,卻是肇因於我們的無知。這一切可笑嗎?只是個特例嗎?
不!它不是個特例。它每天都在你我周遭發生。現在仍然,只是以不同的形態出現。
幾年前,在台中國美館聽了一場關於地球演化的演講。講演者使用了大量的圖表和影片來說明。事實上,地球在過去的幾十億年,大部分的時間是不停地活動著。因此,天搖地動、山崩地裂是地球的本質;只有在極為稀罕、對地球而言極為短暫的時刻,它是靜止不動的。靜止對好動的地球是十分異常並且極為稀罕。然而這般稍縱即逝的片刻卻是人類的一切。
我們都假設這片土地是可信賴的,人類的存在是無涯的;然而,事實並非如此,這只是片刻。下個天搖地動到時,眼前的萬物將會消失。
人們以為飛蛾七天的壽命,因太過短暫而沒有意義;但是人類七十年的壽命,卻會留下意義。真的如此嗎?
從地球幾十億年的演化過往,飛蛾的七天和人類的七十年,並無差別。但在物種完全絕滅前,人類卻可藉代代繁衍而產生了共同記憶,從而創造出價值來。比如,我們這一代因為對時局的無知、對當政者的盲目信賴,傻呼呼的只問耕耘不問收穫地往前衝。如此無知卻讓台灣開創出繁榮、給自己帶來了前程、也為後人留下了己身存在的痕跡!
漫漫洪荒,時間終將淹蓋你我。然而,明知徒勞的努力就像希臘神話裡對抗天神宙斯的普羅米修斯一樣,給努力本身註明了意義。《金剛經》上所云「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明知不可為,但為了他人的福祉,卻心志純一的去做,努力的本身能創造出它自己的意義,不因腐朽而消失!
小說裡提到很多不知結果將會是徒勞卻還鼓勇去做的故事,比如那在大雪夜一心要追單于的漢將,雖然雪已堆滿了弓刀,他仍然追上荒原;也有明知結果是徒勞卻基於職責而奮鬥不懈,比如那在中橫山道上修路的表舅就說:「修路是我的職責,坍塌看老天的意思,我管不了。」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作者在小說中問那漢將,如果重來一次,是否還會再去追那單于?也問他的朋友呂新銘,如果重來一次,是否還會再用詐術把作者趕出市場?在他的地盤插上呂新銘自己的旗幟?這自問自答的答案是:「是!」他想他們也將如同作者一般,選擇過同樣的生活,如果重來一次的話。
而你、我呢?如果我們可以重新再來一次,我們是否選擇同樣的角色而不悔?
一個真正的小說家能夠建構出比3D還真實的虛擬空間,讓讀者穿梭其中,沉吟低迴而不願離開。偉大的創作憑藉的是驚人的創造力;然而目前的我並不具備那樣的實力,只能一刀一斧地刻劃出那個即將走入歷史的世代,也算是個生命的謳歌吧!
一個台灣人在沙烏地阿拉伯……
─讀歐陽明的《曾經的年代》
/楊照
《曾經的年代》小說中的主要事件,發生在一九七八年。那正是「鄉土文學論戰」在台灣熱鬧沸騰的時候。「鄉土文學」揭櫫寫實主義的信念,主張文學應該反映現實,文學有著一份基本的社會道德責任,不能淪於空想夢幻或自言自語。而「鄉土文學」進一步將這份寫實主義的信念,實踐在對於台灣農村現實的描述上,透過文學讓社會看到農村的殘破、傳統的失落,以及底層人民的辛勤與痛苦。
三、四十年後回頭看,我們不得不看到「鄉土文學」信念中的內在齟齬。一邊是「寫實主義...
目錄
【推薦序】
一個台灣人在沙烏地阿拉伯……─讀歐陽明的《曾經的年代》/楊照
追/立法委員 陳學聖
點一盞燈/特力集團李麗秋董事長
幸福的祕訣是從努力中發現快樂/車王電子蔡裕慶董事長
【自序】
如果重來一次
曾經的年代
【推薦序】
一個台灣人在沙烏地阿拉伯……─讀歐陽明的《曾經的年代》/楊照
追/立法委員 陳學聖
點一盞燈/特力集團李麗秋董事長
幸福的祕訣是從努力中發現快樂/車王電子蔡裕慶董事長
【自序】
如果重來一次
曾經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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