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完整且超越尋常的文學想像
王聰威/文
2016年結尾時,某個假日早晨為了辦一場標案活動,我在板橋站坐上高鐵。我的位置是靠窗的5A,靠走道的5C已經有一個女生坐了,大型行李箱塞滿了走進5A的狹窄空間,她困難地站起身,打算將行李箱拖出來,這時候,我的後方走來一位也拖著大行李箱的男人,我只好往前走一步,打算側身讓他過,可是5C女生卻迫不及待地把行李箱拖到通道,又卡住那個男人,男人露出了「妳是笨蛋啊」的神色。當我終於在5A坐好時,忽然發覺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不久前,在一次喝太多酒的場合,與一位娛樂雜誌的總編輯聊天,談到這一年雜誌出版的困境,即便像他們那樣有電視節目做為後盾的流行雜誌,也必須依靠舉辦各式活動才能生存,例如做馬拉松路跑,這位跟我一樣,歷練過許多紙本雜誌的老派編輯人說:「在這個時代,像我們這樣的雜誌編輯,究竟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再不久之前,另一位健康類雜誌的總編輯,一邊抱怨廣告衰退有多麼嚴重時,也說了類似的話,我們耗盡力氣做的事物,很多時候比不上一條臉書訊息來得受人重視,因此他們必須一天發二十多條新聞。
對我來說,已過去的2016是個心情複雜的一年,一方面澈底改版後的《聯合文學》獲得了金鼎獎年度最佳雜誌大獎以及最佳人文藝術類雜誌雙料獎項,這是紙本雜誌少數能得到的鼓舞,另一方面為了讓紙本雜誌生存下去,並且仍然發揮影響力,身為總編輯的我所做的,與編雜誌本身無關的事情,恐怕要比前輩們多的多,卻不可能不做,往好的方向想,或許我可以達成詹宏志說的:「做完編輯工作之後,全世界所有的工作都能做,因為沒有一個工作比編輯更難。」
既然已經是不可能抱怨的事了,那麼2017開始的《聯合文學》,不對,不只是雜誌本身,還有這個品牌代表的一切將成為我們更具有野心的目標,透過文學活動、藝文班隊、網路平台、社群媒體、大型節慶等等,打造一個完整的,並且超越尋常的文學想像。因為所謂的典範(如果有的話),比起過去慢吞吞的模樣,如今更加猛烈迅速地轉移,如何將文學傳遞給各位也應該有新的方式。四百年前的莎士比亞經典劇作,到2016 年的鮑布.狄倫流行歌詞,文學的跨度如此之大而豐富,狄倫自己也不敢置信地在諾貝爾文學獎獲獎演講詞中寫了:「我從來沒有時間自問一句:『我的歌是文學嗎? 』所以,非常感謝瑞典學院,不但花時間思考了這個問題,並且最終提供了如此美好的答案。」那些遙遠國度的評審大老都能這樣了,難道我們不行嗎?我希望你們仍有足夠的耐心期待,我們會執行更多改變與嘗試來確認專屬於《聯合文學》的答案。
高鐵開動了,車窗外景色不停飛逝變化,我感到既熟悉又陌生,這些一再重覆看過的景色,卻一時之間無法思考是南下或北上,究竟是出發或歸來,甚至這到底一日的開頭或是結尾呢?但很快的,我就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正要前往何處,無論未來是喜是悲,是輕鬆或是沉重,還要繼續往前飛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