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3月手記 2017
「社會住宅」是一個一年來被探討得深又遠的議題;由於它在政治上發生了巨大的效應,因而這政治話語成了地方經營學的必說語彙。然而對於一般社會民眾而言,它和生活何干的疑問也持續困擾著。對一個幾乎已經不將居住權當成國家政治治理思維的台灣,居住是一個自求多福的命運抉擇;有人生而房產百棟,有人一生無緣於一間棲身之所。
面對社會階級衝突加大,社會問題日日出現的困境,但回歸核心捫心自問,這真正的原點來自於土地問題及其伴隨的居住權問題;一個社會動盪的開始,始於人們在經濟壓迫下的被迫流動;沒有政策來穩定化居無定所人們,既是對於人權的壓迫,更是給予世代不正義的第一張證書。
〈國民住宅條例〉在1975年開始實施;一開始似乎提供了無住宅者的基本保障,然而到了1990年代之後逐步崩解其原來設立的機制;可轉賣(不論合法或是透過人頭)的機制,配合上都會地區的房地產大幅增值,再加上政府幾乎在後期受壓於崛起的房地產政治派勢力,已不再蓋國宅,於是在緊接而來的新一波房地產飆漲十年期(2003─2014),讓台灣住宅問題成了不是風光的85%住宅自有率這數字可以解釋的奇異壓力浮現;年輕人住不起、買不起,或是都會成本因土地/住宅價格高漲,而連帶產生的物價上漲,階級流動產生問題。資本流動性、土地迫遷、國際化、以及台灣獨特面對的中資政治性資產收購敏感性,激發出了以居住正義為號召的政治、社會改革。「巢運」以及反服貿的各種浮出的運動,其實隱含一個關鍵的問題:土地正義及其暗示的居住權。
「社會住宅」─只租不賣的公共住宅,成了被升起的改革旗幟一面大旗。由台北點火,而在各地區點燃。然而一年多來,由台北、新北、桃園、台中大幅爭舉社會宅的興建,甚至連可能不需要社會住宅的花蓮、苗栗都來湊熱鬧。但回歸本質,社會住宅的出現是一個政治滿意度的救火隊?還是它是國家政策的新方向?懷疑中!其實我們並不需回顧十九世紀的西歐歷史以及隨之而來的社會宅的出現,只看看鄰近的國家─韓國、日本、新加坡等國,他們類似的公有出租住宅的出現,那可不是一種恩典的施捨或單純的社福政策,它更是一種穩定人才、增加國家競爭力,並作為暗示人權價值的積極手段。在如今跟風的台灣「社會住宅」政治效應下,這到底是一種「理想終將實現」的成就,還是只是另一個如同四十年前〈國民住宅條例〉迫於壓力開始的另一個終將放棄的循環。
「社會住宅」現階段(四年)其任務為何?看來說法不一;有些認為應該建立何謂社會住宅的典範:好的公共空間、絕佳的內部物理環境及通用設計、和外部社區介面良好關係的建立;但有的認為,需要最大量的數量出現才能政策上的宣揚政績,以提供更多人的入住。(中央的「八年二十萬戶」政策影響這一派的思維)目前看來各強勢縣市的百花齊放,多以放煙花、跟風的為主;至於未來何如,這些地方諸侯的思維看來也還是霧裡看花。
理想和現實是差異很大;一個沒有準備好的政策以及分歧的政府內部思維,是無法撐起一個美麗的夢想。建築師們絞盡腦汁的美好圖像,那些擘劃的混和式居住、公共學習平台、甚至共食區、可食地景的設計,往往被務實者(常來自於機關內部)攻擊,而被認為「太過理想」、不切實際。在一個大家都在嘗試的時候,甚至連入住者的回饋經驗都還沒有建立的時候,沒有人知道台灣的社會住宅要怎麼走下去,以及怎樣的選擇最好。
在理想及現實拉鋸,在政治算計及政治良心的拉扯的年代,台灣的社會住宅發展的未來真是一團謎,《ta》想提供的論點是一組「實踐」v.s.「理想」的關係;這對應是值得大家在其中感受這一個時代歷史的糾集及矛盾。未獲執行者的作品所提供的是一種「如果的美好」,而已在執行中的案件則是我們即將要面對的「如是這般」。這對話之間,並無意圖要判斷好壞之意,但只有一個信念:打從心中,我們如是期盼:這政策一定要成功。 總編輯褚瑞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