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文學雜誌 11月號/2016 第385期：楊德昌...

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真正文青的兩式指南
王聰威／文

您猜對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了嗎？

我沒猜對。但與其說有猜是哪一位，不如說這幾年來我都私心希望湯瑪斯．品瓊（一九三七年生）能得獎，這樣也許就有哪個出版社有勇氣和預算出版《萬有引力之虹》的繁體中文版。

據說到目前為止，諾貝爾獎評審委員會都還連絡不上二○一六年得主巴布．狄倫，但狄倫本人仍然可在許多公開場合被看見，例如公布得獎的當晚他就在賭城拉斯維加斯開演唱會，可要是一直被認為「美國最接近諾貝爾文學獎的其中一人」湯瑪斯．品瓊得獎一定會更加戲劇化，首先他本人過著如隱士般的生活，相當有可能就直接拒領，其次現在的他到底成了什麼模樣也不太清楚，網路上好幾張被標示為他的老年照片，不僅跟年輕時代看來討喜的他長得不一樣，彼此之間也完全不同，甚至還有流傳說，早年他出席自己的新書發表會時，這位「湯瑪斯．品瓊」是出版社派人假冒的。

話題扯得有些遠了，不過我想這次巴布．狄倫得獎，應該是全世界都沒任何人猜到吧，即使讀了那麼多事後趕緊補脈絡，澈底分析「狄倫得獎本來就天經地義」或是失望批評「怎麼會頒給狄倫這個歌星」的中外文章，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說：「你看，我就猜今年會是狄倫得獎！ 」

即便事實上，狄倫一直在英國的諾貝爾文學獎賭盤裡佔有一席之地，本來就是相當可能的人選之一，但包括我在內的許多人，大概從來沒把他放進每年的考慮之內，因為他唱歌太有名了啊，我有一大堆他的錄音室、演唱會專輯和精選輯，水泥腦袋裡還是不由自主地想，畢竟已經二十三年沒頒給美國作家了，為什麼這次不給唐．德里羅或湯瑪斯．品瓊呢？（或其它更值得的作家）

為什麼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遙遠的諾貝爾文學獎評審在想什麼。但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雖然諾貝爾文學獎評審想什麼不太重要，但至少告訴我們文學這個領域實在廣大且複雜得不得了，而文學定義其實是隨時流動而時尚的，甚至點石成金的，當有人老是說村上先生是因為太流行了而無法得獎時，不如想想這個：文學可以是像荷塔．穆勒，連本國記者也搞不清楚她是誰一般冷門，卻也可以像是巴布．狄倫在您家塞滿一整個唱片櫃，然後您去拉斯維加斯拉完霸或喝得爛醉跑去假結婚之際，還能順便聽他的演唱會。正因為如此難以歸類、預測，難以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正的」而足以悠久存在的文學及其周邊產物才會有趣到不行，身為一個文學人，我們一方面盡可能謙遜地，創作出符合自己嚴苛標準的作品，另一方面也請盡量享受各種面貌多變的文學生活，雖然別人有些看不起，但請活得像是一個「真正的」文青。

這其中，我對自己說，也該包括重看一遍楊德昌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