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也許愛靜靜在風裡打轉】
這是孫燕姿〈逆光〉裡的歌詞,偶然在商店的廣播節目裡聽到,難得從她低音囁嚅私語般的聲音中清楚辨識出語句,原來,這句歌詞是這個意思。
我一直以為這句歌詞是:在「夢」裡打轉,畢竟是愛,暈頭轉向。風與夢,列在維基百科裡,前者是「大規模的氣體流動現象。」後者則是「一種主體經驗,⋯⋯睡眠時產生的想像中的影像、聲音、思考或感覺,通常是非自願的。」
對呀,風,或者夢,都一樣,「通常是非自願的。」
記得去過幾次新竹,九降風起。對天生自然捲的我而言,行前的梳整是沒有意義的,不論是什麼和藹可親的模樣去到新竹,離開時,總會被吹成新竹的形狀。不怕,另一首歌是蘇運瑩的〈野子〉:「吹啊吹啊,吹不毀我純淨花園/任風吹,任它亂/毀不滅是我,盡頭的展望」。只能哼歌,髮型已經無法安撫,無話可說。
但,這只是一個外來人的短暫停留,沒有建設性的牢騷。對於在地居住,生長於斯的人們來說,這裡實實在在孕生了好多故事:在客座主編洪惠冠號召下,喚出黃美娥心繫待續的竹塹文學研究;王俊秀挖掘清華校園成形的「歷史現場」;台積電文教基金會築起藝術平臺,活化藝術傳承;陳添順培育青年藝術家、建構「或者」書店落實社區文化平權;林福仁努力在地城鄉的永續韌性;李元璋藉菜譜宴席「重現淡水廳署風華」;張民依把芎林的窯、灶、炭如數家珍;李天建領導大學生們投入區域串聯、城鄉共好;「見域」團隊以《貢丸湯》聯接新竹的地方、生活與文化;何新松以書和茶調配人文風情;王志仁駐點頭前溪舊港島經營社造運動;孫致文在廟宇文物間探究媽祖信仰與軒社發展的盛況;自美國退休後回到故鄉的張系國靜享生活情調;陳銘磻翻出尖石鄉那羅部落的回憶;劉抒苑追憶祖父龍瑛宗的軼事;吳孟霖以書寫《樂遊臺灣》;范文芳細數頭前溪的故事。
這些愛都在新竹的風裡靜靜打轉。
同樣「非自願的」,我們失去了在文學星河裡耀眼的明星們,他們曾燃亮了現代文學的地平線,為讀者們留下美好時代,林亨泰的風景恍然一眼過隙、林泠也如不繫之舟悄悄離去,以及王文興⋯⋯
前主編筱雯小姐,瘦瘦高高,是一個牡羊座的女生,我常說她跟莒哈絲同一天生日,個性上好像有些相像?不說話時酷酷的,也有時像小女孩一樣的激昂,印象深刻的是交接工作時聊到如何收整王文興連載在《文訊》上的「星雨樓續抄」手稿、如何與王老師家傳真通訊、王老師見面時如何如何,喜歡什麼零食可以買去等等。我從未有機緣親炙大師丰采,她口中的「文興」有時候我恍神以為是她親暱友人,未料是這位《家變》的作者,直到九月正在處理十月號雜誌時,突然收到文興老師傳來因為身體不適、專欄需要暫停的傳真,本來在討論稿子,筱雯突然安靜下來,表情複雜顯得凝重,待中秋連假結束、進入十月,筱雯正式離職,我們得知王老師離世的消息,突然有種風不待人的氣息,又如一場夢。
風或者夢,通常是非自願的,但留下的經驗與感覺都是真的。這位少女莒哈絲離去時的背影,快得像一條夏宇的詩:就走了/丟下髒話:/「我愛你們。」
來不及說的是「你看我在勇敢的微笑/你看我在勇敢的去揮手啊。」給筱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