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為中國時報人間副刊「三少四壯」專欄結集。對周芬伶來說,寫作像是賽跑。她說,從寫《汝色》之後,創作方法改變,從百米選手變萬米選手。對於跑萬米的人來說,寫專欄像賽前的百米練習,每次練習都不盡理想,但對跑萬米一定有幫助。在專欄蔓延的時代,心靈的交會,總會有一點摩擦,也許也有一點小小火花。
紫蓮之國泛指亞洲,周芬伶從韓國寫到東南亞,再反照自身。本書共分四卷:卷一,中文系女生;卷二,甜爛年代;卷三,韓流來襲;卷四,南方又南。無論寫人敘事談物論文,在周芬伶的巧筆寫來,皆獨具慧心,自成風格。
作者簡介:
周芬伶,民國四十四年生,臺灣屏東人,政大中文系畢業,東海大學中文研究所碩士。曾任臺灣日報編輯,現任教於東海大學中文系。跨足多種藝術創作形式,散文集有《絕美》、《熱夜》、《戀物人語》、《周芬伶精選集》等;小說有《妹妹向左轉》、《世界是薔薇的》、《影子情人》、《粉紅樓窗》等;少年小說《藍裙子上的星星》、《小華麗在華麗小鎮》等,曾被改拍為電視連續劇;散文集《花房之歌》榮獲中山文藝獎,作品被選入國中、高中國文課本及多種文選。...
各界推薦
得獎紀錄:
2006-10-23 報紙 >> 《自由時報》副刊 >> 推薦《紫蓮之歌》
得獎紀錄:2006-10-23 報紙 >> 《自由時報》副刊 >> 推薦《紫蓮之歌》
章節試閱
甜爛年代
女孩子最怕過的生日大概是三十歲,記得是哭了一夜,真是想哭死,年少時發誓,只活到三十。
回想起來,最甜美的年歲是三十歲至四十歲:瘋狂想著到處旅行,和家人冷戰熱戰,眼淚一流一整夜。抱著團團如玉的孩子坐火車回娘家,一路唱兒歌回家;打扮得如花一枝,以為行人的眼光都該看自己;在花市、玉市中挖寶,上山下海作口述歷史,看書可連續一整天不休息,逛街一整天不嫌累。那是體力與腦力最健康的一段時期。
對於女人來說是麗似夏花的季節,可一般人定義為如狼似虎。如狼似虎也不錯,這代表生命正旺盛。
然那是庸人的幸福,女人的山洞時期,覓食、生育、哺乳,也是最被需要的時期,怪不得較甜美。
現代人較晚熟,二十歲的女孩還像國中生般稚嫩,三十歲還有點生澀,四十歲最剛好,美麗與智慧皆熟透。
四十到五十,我稱之為二度青春期,生理與心理鉅變,有時如臨大限般恐慌,有時如少女般愛哭膽怯,人生有一前一後的風暴,隨之會開一朵花,前一次開的是青春的花朵,後一次開的是甜爛的花朵。
屬於四五十歲女人的甜是看到美好之物,多看一眼就知道該走了;聽到「有機會再聯絡」「如果再早幾年遇見……」的話,只能笑笑千萬不能當真;讚美的話只聽三分,被罵也只接納三分,有些話根本不必說,不說出來的話更重要;好朋友不必常常膩在一起,越老的朋友越好;睡不著不再害怕,乾脆起來搖呼拉圈;看到年輕貌美的女子,雖也會心生羨慕,但想想自己有過,而且是錯錯錯,做太多荒唐事,好不容遠離災難,那一朵微笑有點淒涼,但也有一絲安慰,莫莫莫!
屬於五十歲的爛是連看廣告片也會哭,什麼事能推就推,說等到完成什麼什麼再死,賴活!
家人酷愛吃芒果,每至產季買一大箱,母親說要挑「在叢黃」,就是在樹上已老熟的,而且要「登點」,熟到上外表已有黑點,但也不能太多太深,這時皮剝開果肉金澄澄,甜滋滋,四五十的女人不就是如此?外表已不光鮮,也許還有一些黑斑,然內裡甜爛如蜜。
四五十的母親正在她一生最鼎盛時期,女王般地發號施令,風華正茂,蓋大樓,家運旺,女兒皆進好學校,連父親也甜昏頭,傻裡傻氣,那是我家最幸福的時光,雖然很短暫,之後急管哀弦,下下下。
每每想起就要流淚,母親也懷念那段時光吧!
紫蓮之歌
清一色是母親帶小孩的親子團,其中有一個小孩是腦性痲痺,幾個小朋友都是六、七歲,很快就玩成一團,安排的行程都是兒童樂園、動物園,水上樂園,天氣炎熱,孩子都泡在水裡,我坐在樹下讀我的《戀人絮語》,紫色的蓮花池,像飄浮的夢,粉紅色的雞蛋令人想到天女之花雨,空氣中有蒸熱的水氣,這裡是南洋海濱,太陽實在太大,我把書遮在臉上昏昏然睡去,到南國就有一點慵懶一點鬱悶。
那個夏天,我還是賢良的家庭主婦,想起來不可思議,我張羅孩子的吃食衣裝,幫他洗澡,不准這不准那,每晚孩子都會從他的床擠到我身邊,我們在香花香樹下追逐,在硃砂紅的彩霞下游泳,孩子那麼可愛天真,完完全全信靠母親,我們都曾那樣依戀母親嗎?誰能夠想到有一天成為陌路?就像那花與樹,看起來一體,有一天終將分離,天堂啊!我曾一度看見,然又迷失。
年輕的母親有一點點危險,她有一個小情人般的孩子,可她的心有時飛得很遠很遠。
從新加坡搭船到印尼,中途下大雨,登陸之後困在一遊樂園中,又是遊樂園,我們都想打瞌睡了。這裡的居民年收入不滿千元美金,只有對岸新加坡的二十分之一,一海之隔,天懸地殊。一場大雨淹沒街道,房子只是幾張木板搭起來,裡面洞然無物,要搶救的只是幾個鍋碗,人們面無表情,好像是天天上演的戲碼,一場豪雨讓一切回到天地玄黃,宇宙洪荒,這荒瘠的土地充滿原始的氣息,熱帶雨林中還有獵頭族的遺蹟。木雕鬼面獠牙,女人裸身騎在男人身上,陽具朝天。
文明與野蠻有分界嗎?可能只是一表一裡,人們在都市裡追求時髦衣裝,住大廈上網路,內心還是飲食男女,鬼面獠牙,人只有變化,並無進化。或者只有變臉變身,也並無變化。
只有寺廟是萬古不變的,人們赤足撲倒在地,摩頂放踵,而神的面目總是低眉下心,像憂戚的母親。
這紫蓮花的國度,彷彿有神靈與天堂在焉,然又如煉獄般嚴酷,天氣一日數變,熱得如在油鍋。
跨國企業在這裡大蓋香水工廠,這裡的香料與香花皆化為一瓶瓶名牌香水,莫怪乎樹林日減,水患頻仍。我一向不擦香水,也買了一瓶「毒藥」,產地價格奇廉,香水工廠圖牟暴利,沒想到要付出加倍的代價。
相隔幾年,我昏倒在泰國的鳥園中,紅白鸚鵡大如鷹鷙,奇異的國度讓我想到煉獄,叛逃家庭的母親,想念兒子,如一樹枯枝想念紅粉落花,心想永遠不要再踏上南亞土地。
再幾年,南亞海嘯那晚,我睡在英國旅店,電視不斷播放災難消息,那悲傷的海岸線已成墨綠,南國的憂鬱再度將我吞沒。
紫蓮之國啊!你的土地如此芳香,宛如天堂,歌聲卻如此悲淒!
像我這樣的A型女子
我們一家人都是A型,而且是重度A型,這樣的人最喜歡認錯,遇到什麼事都會勇於站出來說:「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就算天打雷淹大水刮颱風九二一大地震,也會想著:「這都是我的錯,上天在懲罰我吧?」
我深深記得每當家人哪個人做錯事,祖父跪在祖靈面前,又是哭又是捶胸:「這都是我的錯,是我不會教,不會管,才會讓兒孫犯錯,祖先啊!我對不起你們!你們懲罰我吧!」我們也嚇得紛紛下跪說:「我錯了!你懲罰我吧!」
弟弟不學好,受日本教育的父親老被叫進警察局,有日寫了一封洋洋灑灑數萬言的陳情書,在家人之間傳來傳去,他自認為自己沒教好孩子,對不起國家社會,想以武士精神切腹以報國家,我們齊來勸阻,媽媽說:「這哪裡是你的錯,明明是我的錯,是我不該寵壞他!」姊妹們也說:「是我們的錯,我們沒能管好弟弟。」連年紀尚小的小妹也說:「都是我,我不該老是跟他吵嘴,不借他錢。」這時一門忠烈差點要同歸於盡。
姊妹們犯錯,母親不用打也不用罵,吃飯前罰跪成一排,先道歉者可免罰,跪才不過幾分鐘,一個個啪啪站起來,紛紛到母親面前道歉:「我錯了!媽,您原諒我吧!」媽媽忍著笑說:「你們是肚子餓,怕吃不到飯吧!」
雖是這樣,A型人還是避免不了常常犯錯,首先,他們意志薄弱,耳根子軟,受不了各種讒言與誘惑,就像昏君。爸爸和大姊都很愛吃,聽到哪裡有好吃的,連夜都會趕去。有次我姊夜裡忽然想吃某一家的牛肉麵,住在美國聖荷西郊區的她,就是不肯委屈吃附近的麵店,於是開了兩個鐘頭車趕到洛杉磯那家麵店,還好才要關門。她終於吃到那碗麵,事後說:「真是好險,我開快車還差點撞車。」我說:「如果真那樣,你會留名千古,墓碑上刻著:『她為美食而死,不愧為美食家。』」
A型人常被各種誘惑折磨,卻常抵抗不了誘惑。我們家不愛吃的就愛穿愛買,我弟在十七歲就有一百件名牌襯衫,我媽幾乎每天做新衣。
青妹在東海教一年書,薪水全奉獻給百貨公司,每天入門就帶回一套新衣,然後展開無止境的「我錯了!」的懺悔。
而我的死穴是愛情與古董,較年輕時我買古董時不戀愛,不買古董時就掉入B型男的情網,一塌糊塗,奇怪的我在犯罪時有百折不回的勇氣,然後是無止境的「我錯了」的懺悔。
B型男是一天到晚要人向他道歉,我偏不,但在內心我道歉過千回萬回。
古董與愛情到底有何關聯?大概是年份一樣久的神話,而且容易破碎不易保存,你誤以為跟它有緣,其實奇物奇人原非一人所有。
現在我也差不多是古董了,收藏自己儘夠了。
現在我買年份較新較容易保存,而且可以嫁禍於人的包包,哪個女人不喜歡包包?每件包包都捨不得用,上面貼著饋贈者的名條,自我催眠:「我不是為自己買的!」這又是另一種認錯的方法。
愛買還是比較輕的罪,買到一個程度,被罪惡感折磨得不成人形,就興起剃度為尼的念頭,我錯了!我錯了!請原諒我吧!
甜爛年代女孩子最怕過的生日大概是三十歲,記得是哭了一夜,真是想哭死,年少時發誓,只活到三十。回想起來,最甜美的年歲是三十歲至四十歲:瘋狂想著到處旅行,和家人冷戰熱戰,眼淚一流一整夜。抱著團團如玉的孩子坐火車回娘家,一路唱兒歌回家;打扮得如花一枝,以為行人的眼光都該看自己;在花市、玉市中挖寶,上山下海作口述歷史,看書可連續一整天不休息,逛街一整天不嫌累。那是體力與腦力最健康的一段時期。對於女人來說是麗似夏花的季節,可一般人定義為如狼似虎。如狼似虎也不錯,這代表生命正旺盛。然那是庸人的幸福,女人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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