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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感動了無數人的心
如今,它讓更多人為之低迴流淚、心醉不已……
一本思考生與死的真諦,代代傳承的必讀好書!
本書為日本最著名的「送行者」——青木新門先生,將其從事納棺工作三十年以來所遭遇的點點滴滴,以及從中所體會的,對生死的深刻體悟,透過詩人般溫柔而感性的筆調,一一呈現在讀者面前,所完成的最高傑作。跨越了生與死的界線,青木先生以佛陀般的慈悲,注視著每一位離去的往生者。對他而言,死亡並非終點,而是踏上與「不可思議之光」相遇的嶄新旅程的重要起點;生死並非對立,而是如同雨雪交融的「霙」一般,歷經數千萬年,永不分離的存在。站在離去與出發的交會點,青木先生以最敏銳的觀察,和最細膩的文筆,為我們這個重視「生」而忌諱「死」的社會,注入了一股發人省思的清流。
作者簡介:
青木新門
一九三七年出生於日本富山縣入善町。青木氏自早稻田大學輟學後,一度在富山市經營餐飲業,但卻不幸經營失敗而倒閉。後來,他在報紙上偶然看見一份徵人廣告,前往應徵之後,在因緣際會下成為了婚葬禮儀公司的成員,此後一直擔任禮儀師的工作,現任禮儀公司董事與監察人。除了身為禮儀師以外,青木氏也是詩人與文學家,著有詩集《雪原》,論文集《陽光灑落樹蔭的風景》等書。
譯者簡介:
蕭雲菁
日本國立御茶水女子大學臨床心理學碩士。喜歡閱讀與旅遊,足跡踏遍日本全國。現從事兼職翻譯、口譯,並擔任中國文化大學推廣教育中心日語講師。譯著繁多。
韓蕙如
一九八四年出生於台北,畢業於英國史旺西大學,取得翻譯語言科技系碩士。平日熱愛旅遊。目前為專職翻譯。
廖怡雅
政大日文系畢。曾修習過日本宗教相關課程。相信文字力量的偉大。
各界推薦
媒體推薦:
「青木先生的《納棺夫日記》是他自已的這一段親身「納棺」歷程的感受,從家庭、感情、親情、宗教、科學……,來嘗試解析生死的現象與意義,和他自已的過程與品味。看看這本書,思考一下「死亡」這件事,這一段吸收、品味與思考的過程,相信會更有收獲。」
──李崗 知名導演、雷公電影負責人
「『疾病』是醫生要面對的,『屍體』是葬儀社要面對的,『死者』是愛人要面對的,但是許多人對『死者或屍體』都敬而遠之。能有人不論是為了職業、為了錢、或是為了對於死者的尊重,以最慎重無悔的態度,從事『納棺夫』工作,都是值得讓人佩服的。本書如行雲流水般充滿生與死的澈悟,很值得推介。」
── 林意玲 台灣醒報社長
「探索生與死的界限,讓人忍不住深思再三的一本好書!青木新門以全新的視野,照亮了這個時代,成為了我們的新燈塔。在這座燈塔明亮的光芒照耀下,我也只能低頭讚嘆了。」
──高史明 日本知名作家
媒體推薦:「青木先生的《納棺夫日記》是他自已的這一段親身「納棺」歷程的感受,從家庭、感情、親情、宗教、科學……,來嘗試解析生死的現象與意義,和他自已的過程與品味。看看這本書,思考一下「死亡」這件事,這一段吸收、品味與思考的過程,相信會更有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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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第一章 霙的季節
──梁•顧野王•《玉篇》:霙,雨雪雜下也。或做「雨淞」、「雪華」──
今早,立山飄起了雪。
寒氣有如殺氣般竄遍全身。從今天起,我就要開始從事淨身、納棺的工作了。
從提出這事以來,已經躊躇了兩三天,但大話都說在前頭了,實在也拉不下臉反悔。於是,也只能下定決心去做了。
雖然名為「淨身」,但所謂的「淨身」並不是為死者沐浴,而是指將往生者的大體用酒精擦拭後,為之穿上被稱為壽衣的白衣,然後梳理頭髮、整理遺容,讓往生者十指交叉持著佛珠,直到納棺為止的一連串作業。
對象是一位七十幾歲的老人的大體。說起來,我這次初體驗的運氣實在不是很好,遇上的是一具魁梧而結實的大體。這位老先生原本是位木匠,據說是從居酒屋騎腳踏車回家途中摔倒,頭部撞上了馬路側端的排水溝而過世的。
由於從事喪葬工作的關係,我之前也看過其他人從事淨身、納棺的場面,但等到自己實際來做的時候,我才發現,儘管自己已是汗如雨下,但工作卻毫無進展。大體的手臂太過僵硬,以致於壽衣的袖子穿不過去;如果不擺出像擁抱大體一樣的姿勢,連腰帶也綁不了。
旁邊有二、三十位死者的家屬和親戚,正在屏息注視著這個場景。
一開始心裡對死亡所抱持的恐懼以及對大體的嫌惡感等等早已消失殆盡,就在焦慮和極度緊張感的侵襲下,我渾渾噩噩地結束了這次的工作。
不過,在告辭之際,儘管守靈的誦經式已經開始,但喪主仍然親自跟出玄關,雙手拄地客氣對我道謝,這讓我有種說不清的奇妙感覺。
回到家後,我自己打開了熱水器的開關,踏進了浴室之中。妻子看到我這樣,臉上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
直到現在為止,這一帶地區仍然保有由死者的族兄弟、伯叔父或甥姪等等來擔任淨身、納棺工作的習俗。
被選拔出的兩三個人,在町內或是村落的長老以及葬儀社員工等人的指示下,不情不願地擔負起這樣的工作。
不曉得什麼緣故,他們是將用舊的圍裙或傳統的連身烹飪服反過來穿著,用粗繩將袖子縛起又綁緊在腰際,以這種特異的裝扮來進行喪葬工作的。當我以為要開始的時候,他們卻又大口大杯喝起了酒,亢奮地嘈雜喧嘩著,至於正事則是毫無進展。除此之外,還有許多船夫也湊了過來,頻頻地插嘴吆喝著。
所謂淨身,是在為長期臥床狀態下往生的死者送行時,懷著至少讓其成為潔淨之體的想法,為其洗淨全身的風俗。時至今日,由於死於醫院的情況逐漸增多,因此淨身已轉變為用酒精擦拭的方式;但在這個地區,如果是在自己家中往生的情況的話,則仍然是沿用古早以來的風俗,使用在涼水裡添加熱水的「逆湯」來為死者做清潔。
四周聚集著人數眾多的船夫,負責動手的又是幾個灌了酒,不情不願的門外漢,他們不只是讓死者當眾全裸,還讓屍體時起時臥,因此,像是大體的口鼻或耳部出血這類令人感到不快的場面不斷地發生;而受到這種場面的感染,在周圍人們的心中,對死者的緬懷、對屍體的嫌惡感以及對死亡的恐懼等種種複雜情緒也混雜糾結了起來,這更使得整個會場的亢奮狀態持續不斷地擴大下去。
今天,我真是傻眼了。我從沒想過,現在竟然還有地方在使用座棺。
那是個位於富山市郊外的小小村落,據說在這四、五年以來都沒有人往生。所以,儘管有座服務全市的嶄新火葬場落成,但他們仍然堅持要在村莊裡歷來使用的座棺專用焚化場舉行火葬。
到淨身、換穿壽衣為止都沒什麼問題,但到了要進行納棺的時候,就非得將大體折疊起來放進座棺不可,對於這點,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當我一臉困惑躊躇之際,類似村子長老的人出現在面前,對我伸出了援手:「你啊,是第一次遇到座棺呀?」
座棺的納棺方式是使用準備好的衣帶和白麻布等物,將大體腿部彎折,和軀幹綁縛在一起。大體腿部相當難以彎曲,甚至不得不綑緊到發出細小崩裂聲的地步,否則放不進棺木裡。
雖然我覺得應該已經夠了,但長老還是將多餘的白麻布在老婆婆的大體上纏了又纏。
據說是為了封閉靈魂不讓它跑出來,所以才這樣做的。
然後,先前讓大體臥下時,長老還在胸部放置了一把護身的匕首;據說這有阻止惡靈侵入的功用。
我被搞得一頭霧水。不管怎樣,送葬禮儀中無法解釋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
在那之後,我有好一陣子沒接到淨身、納棺的委託,但最近,這樣的委託卻忽然多了起來。
似乎是因為有負責葬儀接洽的人員這樣說︰「納棺事宜請交給本公司;本公司有極為擅長這方面的人手」,所以委託就開始增加了。
但是,今天實在是受不了了。預約的件數多達三個地方。等到前往第三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左右了。
即使是在夜晚的村莊裡,對於遭逢不幸的人家的所在,我還是一眼就能分辨得出來。在一片漆黑中依然燈火通明的那戶人家,就是我的目的地。
那戶人家前面的農道上站了五六名村人,當我接近時,冷不防地就被他們當頭咆哮了一頓。他們似乎正為了守靈式延遲了兩個小時,連僧侶也等上了三個小時而大為光火;面對這種情況,事先前來裝飾祭壇的葬儀社同事就像是被囚禁的人質般難以自處。
即使如此,在我幾乎是五體投地的致上歉意,結束納棺並安置好祭壇後,當守靈的誦經式正式開始時,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安心的神情。
根據被當成人質的同事所言,僧侶在等候期間逐漸開始感到不耐煩,問說為什麼不由親屬來納棺,但結果所有人都只是面面相覷,躊躇不前,然後一再重複地說著:「委託的『納棺夫』馬上就會到了」。
我終於被人當成「納棺夫」了。
回家後,我翻遍了辭典,但是並沒有找到「納棺夫」這個詞彙。
*
立山降雪後,在萬里無雲的晴天和陰暗的雨天兩、三日一次的反覆循環當中,北陸迎來了它的冬季。今天是雨天。
也許是因為雨天的緣故,日落的時分來得很早。
雨水也漸漸變得寒冷了起來。
就在這樣一個下著冷冷的雨的陰暗傍晚,十多年未見的分家叔父突然來訪了。我在玄關前頭見到叔父的臉的瞬間就有了某種領悟,於是我們去了附近的一家喫茶店。
果如所料,他是為了勸我「何必做那種工作」而來的。
我開始這項工作還未滿十天,再加上妻子和朋友應該也都不知情,怎麼會被叔父知道的呢?一定是在某戶的弔唁客當中有我家的親戚吧。
叔父一開口就單刀直入地說:「其他還有很多好工作吧!」在話語中,他指責我身為一個代代相傳的世家的本家長男,竟淪落到做納棺夫的地步,又說家族中有許多教師或警察之類的國家公務員,也出了許多擁有社會地位的人,言下之意,就是說我是整個家族的恥辱。
而最後,他說如果我不辭掉現在的工作,就要和我斷絕往來。
我和他說好會考慮辭職,然後就請他先回去了;但是,我心裡卻覺得怎樣都不服。
親戚的職業什麼的,不用他說我也很清楚;打從剛懂事的少年時期開始,我就背負著本家長男的沉重負擔,但也為了這沉重的負擔,在挫折與放蕩之間反覆掙扎不已。況且,用不著事到如今才說什麼斷絕往來,我跟他早就沒什麼親戚間的來往了。
再說,不論是醫生護士,還是警方的鑑識人員,比起納棺夫,他們要面對慘烈屍體的機會不是更多嗎?我如此想道。
但是,冷靜下來想想,這也是讓人無可奈何的社會共識。在社會上,葬儀社人員的地位是最低的;就像死亡和屍體被人忌諱嫌惡一樣,一旦成了納棺夫或火葬工,同樣也會被排斥,現狀就是如此。
看來,我似乎是一腳踏入了禁忌的世界。察覺到這點以後,我開始不安起來。
話說回來,在被叔父問到為何選擇這種工作的時候,我無從回答。實際上為什麼會從事這樣的工作,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唯一能確定的是,我並不是基於自己的意願而做出這樣的選擇的。
然而如今回想起來,我卻覺得在冥冥之中,似乎一切自有定數。
我被父母飄洋過海帶到舊滿洲(現在的中國東北地方),是我四歲時候的事。二戰結束時我八歲。
我在當地出生的弟妹,在等待遣返的難民收容所相繼死去了,而母親也因斑疹傷寒而奄奄一息。我和不認識的阿姨一起,把弟妹的屍骸丟棄在堆積了許多屍體的地方,當時的記憶至今仍然鮮明殘留著。
昭和二十一年十月,我和幸運活下來的母親被遣返回國。至於我父親,則是在去了西伯利亞前線之後,就音訊全無了。
當我回到位於富山縣黑部扇狀地的老家時,住在廣大的宅院中的,只有祖父和祖母兩個人。
老家所在的村莊,是個位在遼闊的田野之中的散居村(註),戶數有五十多家,其中半數以上是同姓,而我家就是總本家。雖然以前似乎是延續好幾代的地主,但在農地改革後,生活的基礎就從根本開始崩潰了。(註:散居村是富山一帶特有的村落形式,它是以房屋為中心,在四周種植稱為「卡依鳥」(kainyo)的防風林,周邊再配以農耕田地的合理的農村形式。)
到最後,我們不得不靠變賣倉庫物品來維持生活;祖父母似乎都未曾有過親身揮汗勞動的經歷,就算家裡連明天吃的米都沒有著落,兩個人仍舊是一副優雅的面貌。
母親當初就是因為和公婆不合所以才遠渡滿洲的,所以回來沒多久後,她馬上就離開了家,到富山市的黑市裡工作。
我在那樣的宅院中度過了少年時期。不久,在我進大學的時候,我將最後剩下的倉庫和宅院的一部分賣掉,變成了我的註冊費。那同時也是延續二十八代的老家蕩然無存的時刻。
進了大學,正值六零年代安保鬥爭的風暴席捲之際,因此學校總是在休課。由於某種無來由的怒火,不知何時起,我也加入了示威運動。
當安保條約(譯註︰日美安全保障條約)成立,我正陷入虛脫狀態之時,我接到了母親重病的電報,回到了富山。母親的病情只是盲腸炎誤診,很快就治好了,但在母親經營的居酒屋幫忙期間,我在這裡扎下了根,從此再也沒回大學去。
過了一陣子,因為我想擁有自己的店,所以就開了家酒吧兼喫茶店。那時因為我自己也有在寫詩的緣故,我的店成了詩人、畫家聚集的場所。
由於我那種和客人一起喝到爛醉的經營方式在那一帶算是獨樹一幟的稀有風格,因此生意大為興隆。
有一天,作家吉村昭先生偶然路過走進了店裡。當我們兩人以酒保與顧客的身份隔著吧檯寒暄的時候,我向他透露了我在寫詩的事情。他聽了之後問我,「你不寫小說嗎?」接著他又說,「如果你有打算寫短篇小說的話,一定要試著投稿看看」。留下這句話之後,他就離開了。
這對我來說只是個小插曲而已;我繼續沉溺於酒色,和詩人畫家交遊,沒多久,店鋪的經營狀況就開始出了問題。畢竟,我本來就沒有商業才能,只是抱著遊玩的心態去從事這方面的事業,所以會有這樣的結果也是理所當然的。
某天我突然想起了吉村先生的話,嘗試寫了篇短篇小說。我將戰後十年間,祖父全無收入卻在宅院林間擺弄柿子樹悠閒度日的情貌,透過我的筆寫了下來。
我將稿子投到吉村先生那裡去,他說會發表在《文學者》上;之後,他送來一本《文學者》,上面刊載了我那篇題名為〈柿之炎〉的作品,上面還留有附註,希望我能參加合評會。
直到出席合評會為止,我對名為《文學者》的同人誌是由丹羽文雄先生主辦的事、以及眾多文壇前輩都是同人(譯註︰擁有相同愛好、志向的同好)的事,全都一無所知。合評會結束後,我跟著吉村先生去了新宿的居酒屋,甚至還厚臉皮地跟到了他家裡去。
翌日早晨在吉村先生家醒來後,身兼吉村夫人和芥川獎作家身分的津村節子女士親自做了早餐,令我不勝惶恐。早餐桌上,吉村夫婦兩位對我說︰「既然你有這樣的才能,何不繼續寫小說?」
就因為這句話,我像鄉下的豬爬樹(譯註︰日本諺語,「一受吹捧,豬也能上樹」)一樣,把店面經營丟到腦後,開始整天對著稿紙苦思。
就算不是因為這個緣故,我的店也早就瀕臨破產了;沒過多久它便倒閉了,只留下對我而言過於沉重的債務。但即使破產了,爬上樹的豬仍然在埋首填著稿紙的方格子。
就在破產帶來的紛亂,使我攢積的私房零用金也快要見底的時候,我的妻子生下了家中的長子;然後她對我說,家裡連買奶粉的錢都沒有了。那時,我雖然自暴自棄地跟她說:「如果小說賣錢,要買多少給她都行」,但心裡卻覺得空虛無比。
有一天,當我們夫婦正在激烈地爭吵時,在妻子邊叫嚷邊砸過來的報紙上,某個求職的廣告映入了我的視線之中。那上面登著「冠婚葬祭互助會 徵募社員」。
我在對工作性質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就去面試了。當我一打開玄關的門,第一眼所見到的,就是入口處疊放著的棺木。雖然覺得自己來到很不得了的地方,但我心想這是為了奶粉錢的打工,所以還是下定決心,走了進去。
*
今早出門工作時,我抬起頭,仰望著眼前的立山;立山的山頂白雪皚皚,看上去美得不禁讓人感到悲傷。
由於今天沒有納棺的工作,所以,我就到之前屢屢被吩咐一定要去造訪的火葬場去了。
火葬場是位在富山市的最南端。開車從市區中心出發,朝向映滿擋風玻璃前景的立山連峰駛了將近三十分鐘之後,我來到一處人煙絕跡的地方,那就是火葬場的所在地。
我被帶到十座火窯並列的火葬場後側;平常,這裡是禁止閒雜人等進入的。當我進來時,今天的業務工作似乎已經大致結束了,三、四個職員正在那裡收拾現場。
當我正站著打量四周時,忽然有個戴圓墨鏡的男人出現了;他將托盤上的茶放在積了薄薄一層灰燼的桌面上,然後打個招呼要我坐下來。接著,像是要把我包圍起來似地,戴墨鏡的男子與另一個微胖矮小的男人也跟著坐了下來。兩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他們對我說︰「事情是這樣的。最近棺木裡常混進許多各式各樣的雜物,給人添了很多麻煩,而你似乎就是元兇吧!」
接著,他們又像是黑道般威嚇著說︰「如果因為那些是死者的愛用品,就按照死者家屬所說的隨便放進棺木裡,那我們會很傷腦筋的!」
雖然我試著反駁說:「那些是從市內各地送到這座火葬場的,不能說一定是我做的吧!」但他們卻只是冷笑著不為所動;看他們的樣子,就差沒說出「我們對於每一個匯集到這裡的棺木,是由哪裡的葬儀社處理的、是由哪個人用什麼方式納棺的,全都一清二楚」這樣的話了。
他們又說:「昨天那個橄欖球也是你放進去的吧!」關於這點,我倒是有印象。前天,我的確有為一位原本是教師,並長期擔任母校橄欖球社教練的人士納棺。那時,前來弔唁的學生們問我「能不能把球放進去」,我聽了之後就說:「請放進去吧!」這是事實沒錯。
矮小微胖的男人指著戴墨鏡的男子說︰「你知道嗎?這個男的右眼之所以裝義眼,就是因為之前使用舊式火窯的時候,為了觀察窯內情況而將眼睛抵住觀察窗口,結果某樣東西忽然爆炸開來,使得玻璃碎片刺進眼睛裡面所導致的!」
以前,火葬的程序是當棺木到達,在大廳讓家屬告別後,在移動至火葬場後側時由工作人員檢查棺材內部,再送進窯裡的,但自從有人在報紙投書批評:「這樣,正好讓火葬場職員對大體身上佩帶的東西上下其手」之後,就改成在靠近大廳一側,人人都可看到的地方入窯了。
「只因為我們是做這種工作的,就要被人瞧不起嗎!」兩人情緒激動,自顧自地說著。
「實際上,我們真的有遇到過那種從一開始就抱著懷疑的眼光,淨說些『應該有金牙和戒指啊』之類的話的傢伙。但是說句老實話,什麼金牙啊、戒指啊之類的東西,只要用現在的重油燃燒式火葬爐一燒,馬上通通都會熔解氣化掉,連個灰都不會剩下來的啦!那些人根本什麼都不懂!」
其實,火葬場的溫度並沒有達到能將金屬氣化的程度,我在心裡這樣想;不過,那兩人還是繼續口沫橫飛地說個不停。
這該算是牢騷,還是說教呢……對於他們究竟想表達些什麼,一開始我還真沒弄明白。
總而言之,他們想說的就是,他們的工作很辛苦,有很多別人不知道的辛酸;所謂「公務員」的頭銜只不過是名義上好聽而已,事實上,他們是被世間歧視為「隱坊」或「隱坊燒」的一群人(譯註︰隱坊也寫做「隱亡」,意指從事焚化屍體工作的人,屬於帶有輕蔑意味的稱呼)。然而,雖然工作這麼辛苦,但他們的薪水卻不成比例的低。
他們特別強調的是,這兩三年來「寸志」(譯註︰意指略表微薄心意的紅包)的金額都是固定的,沒有增加,而究其原因,便出在葬儀社對家屬的建議。原本寸志指的就是家屬一方的心意,所以事前規定數目多寡是很不合理的;但葬儀社卻往往會指示喪家付出固定的金額,從而壓低了它的上限。
我覺得他們講話有點太過偏頗了,於是試著稍微反駁回去:
「就算只靠寸志,也已經超過薪水了吧!」
「笨蛋,你什麼都不知道!以前是五個人在這邊工作,現在多了一個人,可是寸志裡面的金錢數量還是一樣的,我是在說這個啦!」
這兩個男人不只把別人說成笨蛋,而且根本沒有想要好好對話的打算。總之,他們講的都是些支離破碎的內容,而最後必定會歸結到錢上面去。
「你也是做納棺夫的,應該懂吧!這種工作如果賺不了錢,還做得下去嗎?你自己一定也賺了不少吧!」
語罷,帶著彷彿要看穿人似的深刻眼神,矮胖的男子認真地注視著我。
之後,我跟他們約定好,從今以後會注意別再把危險物品放進棺裡,便向他們告辭了。
當我離開火葬場陰暗的建築,回到群山之間時,萬里無雲的晴空中,已經佈滿了壯麗的晚霞。
彷彿是受到眼前的景象所吸引似地,我踏上了潺潺流過火葬場背側的常願寺川旁的堤上小道。
從這道堤防上,可以將這條氾濫成性的河川所造就的、扇狀的富山平原,盡收眼底。
遠方的吳羽丘陵間,晚秋西沉的夕陽所散發的澄澈暮光,正無限伸展在整片天空之中。
遙望東方天際,山頂白雪皚皚的北阿爾卑斯山赤紅的稜線,宛若經過刻畫一般,清晰地浮現在其間。當我一邊欣賞著這片壯闊光景,一邊沿著河川讓車子向前奔馳的時候,我忽然注意到,擋風玻璃窗前有紅蜻蜓正在飛翔。仔細一看,從茱萸叢生的河川地方向,成千上萬的紅蜻蜓,正朝著平野那一頭飛舞而去;其中有三成左右,還是一邊交配一邊飛行的。
夏日期間,遠颺於彌陀之原的蜻蜓們,現在又一齊回來了,並且從暗淡的茶褐色變身為鮮明的赤紅,飛翔在佈滿壯麗晚霞的天空之中。
仔細想想,這些蜻蜓早從人類出現前的漫長遠古開始,就已經在這樣的晚霞中飛翔了。在這秋季黃昏的一瞬間,賭上生命的存續,就這樣飛翔了數億年。蜻蜓之所以變得赤紅,不是因為它本身的顏色,而是因為晚霞;是晚霞,為蜻蜓染上了鮮紅的色彩。
對面經過的來車,將我的思緒帶回了現實之中。在光線漸漸變暗的河面上,點點散布的漁舟,看起來就像是皮影戲的畫面一般。在河川裡,鮭魚正在溯流而上。鮭魚也在這一瞬間,因為相信永恆的生命,所以不斷地沿著河川,奮力逆流前行。
或許,對於所有的生物而言,北國的晚秋都是為了過冬的準備,以及賭上生存延續的行動而忙碌不已的季節吧。
第一章 霙的季節──梁•顧野王•《玉篇》:霙,雨雪雜下也。或做「雨淞」、「雪華」──今早,立山飄起了雪。寒氣有如殺氣般竄遍全身。從今天起,我就要開始從事淨身、納棺的工作了。從提出這事以來,已經躊躇了兩三天,但大話都說在前頭了,實在也拉不下臉反悔。於是,也只能下定決心去做了。雖然名為「淨身」,但所謂的「淨身」並不是為死者沐浴,而是指將往生者的大體用酒精擦拭後,為之穿上被稱為壽衣的白衣,然後梳理頭髮、整理遺容,讓往生者十指交叉持著佛珠,直到納棺為止的一連串作業。對象是一位七十幾歲的老人的大體。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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