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成長,一部最真摯動人的冒險與告白!
從出生那一刻就沒有父母的感覺,你知道嗎?
簡單地說吧,那感覺就像一生下來身上有個看不見的洞。為了填補這個洞,我已耗費了十七年又十一個月的時間,對於下個月就要滿十八歲的我來說,這段時間也就是人生的全部。
在這個地球上,我是唯一倖存的現代人與古代人的混血兒。
我是克羅馬農人的小孩!只要在心底默念這句話,我就能看到教室牆上出現一片冰河閃耀的太古雪原,成群長毛象自雪地橫越而過。
南山涉從小不管是長相或作風都與眾不同,他沒法靜坐在教室裡聽課,只想到操場上跑一跑,就連大象都堅持畫成黃色的;所有人都當他是個怪胎。九歲時的他早已深切體認到,「與眾不同得太過份了」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小學五年級的某一天,阿涉在雜誌上看到一篇關於在俄國出土的克羅馬農人木乃伊的報導,就在那一刻,一切都有了解答,他堅信自己是克羅馬農人的子孫!
一個勇敢的少年擦亮他的盔甲,磨利長矛,即將挺身向這個冰冷殘酷的世界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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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館裡很冷,冷得令人背脊發涼,空氣裡盡是泡沫破裂聲似的外國話,和無數帶著霉味的死亡。
走過那面永遠釘著帝王蟹的牆壁,再從圍繞在象鼻海豹標本周圍的人群中穿過,我朝著博物館的後面走去,那裡有一扇緊連通道的門,這是我早就知道的。
推開門走進去,順著狹窄的通路繼續往前,靠右手邊還有另一扇門,是閒雜人等不能隨便踏入的鐵門。沒有專用鑰匙的話,根本打不開那扇門。我伸手插入口袋,就像剛才已重複過無數遍那樣,用指尖確認著沈重的鑰匙帶給我的觸覺。
鑰匙被我插進門鎖,一陣轉動,耳中傳來像是拼圖玩具的碎片被崁緊的聲音。
門裡是一間五平米大的小房間,屋子正中央有個長方形的陳列櫃。這玻璃盒子的長寬高尺寸剛好跟棺材一樣,盒子裡躺著一個人,看起來也跟躺在棺材裡一樣。
玻璃櫃裡那個人早已乾透的肌膚呈紅褐色,手腳四肢也跟枯枝一樣失去了彈性,那雙沒有眼珠的眼睛望向天花板,似乎正為了什麼原因而驚惶萬分,那張顴骨突出的臉龐看來顯得非常疲倦。
我試著幻想那遺失的眼球裡曾映出過的一萬年前的景象,再把臉頰靠近玻璃櫃,試圖傾聽那微張的嘴裡發出的最後一句話。
腳下這個位於北緯五十五度的城市現在寒冷無比,博物館裡每個人身上都裹著厚重的冬衣,而我卻只在T恤外面披著一件羽絨夾克。
我一點都不冷,甚至還覺得全身發熱。
體內的血液都在沸騰,或許是因為奔流在體內的血液跟那古代的血液互相呼應而起了化學反應吧。
隔著玻璃櫃,我輕輕撫摸那僅存無幾稀如棉絨的髮絲,並對那沈睡在陳列櫃裡的人呼喚道: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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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出生那一刻就沒有父母的感覺,你知道嗎?
簡單地說吧,那種感覺就好像一生下來身上就有個看不見的洞。
有些人可能覺得這洞就像圖釘留在牆上的痕跡那麼小,但對我來說,這個洞卻像洞窟那麼大。而且這個洞跟古代人居住的洞穴一樣,內部的構造既深邃又複雜。
為了填補這個洞,我已耗費了十七年又十一個月的時間,對於下個月就要滿十八歲的我來說,這段時間也就是人生的全部。
媽媽又被叫到學校去談話了。
談話剛開始的時候,老師先讓我坐在一邊,然後就叫我到教室外面等候。
他的精神似乎處於不安定的狀態,可能是因為沒有朋友而覺得孤獨吧。您是否看出他好像承受著某種壓抑?級任老師像鸚鵡學舌似的再三重複著上次保健老師上次說過的話,即使是坐在教室外面的我也聽得一清二楚。
離開學校之後,媽媽沒像從前帶我去「松野屋」那樣提議去「鳳梨樹」坐一坐。「鳳梨樹」是大胖的親戚家開的。那傢伙有好多親戚都住在這小鎮上。
回家的路上,媽媽一直沈默著,直到坐在自己家的客廳裡,她才開口跟我講話。媽媽端著兩杯茶,「咕咚」一聲,茶杯被放在矮腳小桌上。我的心也跟著發出「咕咚」一聲。
「上次打躲避球的時候,你讓松澤君受了傷,不是故意的吧?」
怎麼回答呢?或許我是故意的吧?
「你不知道他會流鼻血吧?」
「嗯。」這一點我很確定。那天看到鮮血的瞬間,真沒想到自己的面頰上竟會冒出那麼多的雞皮疙瘩。其實我因為常去釣魚,早就對鮮血見怪不怪了。
喔,那就好!媽媽說著喝口茶,似乎想先潤潤喉嚨再思索下面要跟我說什麼。
咕咚!
我的心也「咕咚」一聲。
「你那張貼在教室裡的圖畫,我看到啦。」
我閉著嘴沒說話。因為我知道她接下來要跟我說什麼。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那麼喜歡黃色喔。」
我只用點頭搖頭代替回答,眼睛一直盯著媽媽的額頭附近。因為自從弄髒內褲這事被她發覺後,我覺得看著她的眼睛講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還記得嗎?從前不管畫兔子、鹿或是大象,阿涉都把牠們塗成黃色。」
當然記得囉。我還知道自己為什麼塗成黃色呢。我想那一定是銘刻在體內的太古記憶。因為雪地的陽光反射在白雪上,動物的顏色看起來就是那樣。
「媽媽一直在想,為什麼你會把動物塗成黃色,一直到最近,我才想明白。」
媽媽突然莫名其妙地說出這句話。不過聽她的語氣,似乎又像真的從很久以前就在思索這個問題。
「那時,你還只有三歲,我們一起到動物園去過…。」
媽媽所說的事情經過是這樣的:我在電視上看到了大象,吵著要去動物園,所以她決定找個放假的日子帶我去。但因為媽媽向來都不善於按照自己的能力計算時間,所以我們那天費了好大的工夫,還沒走到那座位置偏遠的動物園。(原因好像是因為我在電車裡睡著了,媽媽只好背著我走過去。)總之,到達動物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當時又正好是冬季,我們匆匆忙忙吃完便當,等到開始參觀動物園的時候,天邊的太陽已快要落下去了。
「那時看到象房的屋頂、乾草、大象的背脊,都被夕陽照得好亮啊。對!還有羚羊、長頸鹿,也都一樣。阿涉可能是在無意識中記住了那幅景象吧。」
從媽媽的描述聽起來,似乎為了某些理由想要掩飾我是她跟克羅馬農人生的小孩。至少在我耳中聽來是這個意思。沒關係啦,媽媽。我心想,妳不必太在意啦。
「說起來,都是我做母親的責任!以前要是能多帶你到各種地方去玩玩,去看看,就好了。」
媽媽又喝了一口茶,然後嘆口氣說:
「你按照自己的感覺著色並不是一件壞事。但不要被自己的固定觀念限制住了。媽媽現在覺得,阿涉塗顏色的時候並不是出於自由想像,而是固執地決定非要塗那個顏色不可。」
「固定觀念?」我問。媽媽還是跟以前一樣,也不管別人聽不聽得懂,總喜歡說些艱深的字眼。
「對,就是說,單單執著於某種想法。如果你覺得大象不是灰色,那就不要只塗成黃色,還可以用其他的顏色塗塗看,看哪種顏色最適合,不是也很好嗎?還有,你像惡作劇似的把班上女生的臉畫成那樣,那也不太好啦。」
「可是,在我看來,她的臉就是那樣啊!」
媽媽臉上露出一絲微怒的表情。
「這是你的固定觀念啦。雖說你可以隨自己喜歡畫圖,可一個女孩跟大象或羚羊是不一樣的,女孩子對自己在別人眼中的形象會很在意,而且也覺得自己真正的臉,要比鏡子或照片裡的臉還要好看一些。譬如媽媽也是一樣啊。」
這話讓我感到很意外,因為我一直以為媽媽不是那麼注重外表的人。不過我又立刻想起,最近媽媽去研究所上班時,臉上好像比以前更精心地化過妝。
「你總是固執地說,自己不容易交到朋友,而且也不需要朋友,對於這一點,媽媽和你身邊的人都有責任,可是啊,阿涉…。」
我喝了一口茶,因為我覺得喉嚨好乾。
「不容易交到朋友這一點,我覺得你自己也有責任。我們不能只想自己的感覺,別人的感覺也應該要考慮,這也是很重要的。因為你覺得沒關係的事情,很可能會對誰造成傷害。而且比用躲避球讓人流鼻血傷得更重。所以說,我們能否理解別人的感覺,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被媽媽這麼一說,我突然感到不安起來。原本我已決定非得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活下去的,但現在決心卻開始動搖了。沒錯,克羅馬農人之所以能夠生存下來,而沒像尼安德魯人全部滅絕,就是因為他們彼此之間能夠交流溝通。
「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是沒辦法活下去的。」
「我有媽媽啊。」
「那要是媽媽不在了呢?」
「啊?」這種事,我連想都不要去想!我正要開口回答,媽媽卻像能心電感應般地看出我的心事似的說:
「但你還是想一想吧。」
我能擁有跟自己並肩生存的夥伴嗎?在這個世界上,我是唯一的克羅馬農人後裔啊。
學校放暑假了。我整天都熱中於製做石器。但卻一直無法獲得令人滿意的成果。因為從河邊原野上撿來的石頭非常堅硬,而且表面很光滑,沒法用那生
博物館裡很冷,冷得令人背脊發涼,空氣裡盡是泡沫破裂聲似的外國話,和無數帶著霉味的死亡。走過那面永遠釘著帝王蟹的牆壁,再從圍繞在象鼻海豹標本周圍的人群中穿過,我朝著博物館的後面走去,那裡有一扇緊連通道的門,這是我早就知道的。推開門走進去,順著狹窄的通路繼續往前,靠右手邊還有另一扇門,是閒雜人等不能隨便踏入的鐵門。沒有專用鑰匙的話,根本打不開那扇門。我伸手插入口袋,就像剛才已重複過無數遍那樣,用指尖確認著沈重的鑰匙帶給我的觸覺。鑰匙被我插進門鎖,一陣轉動,耳中傳來像是拼圖玩具的碎片被崁緊的聲音。門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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