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讀賣文學賞得獎作品!
二十一世紀超戀愛小說,《咆哮山莊》現代版!
水村美苗細膩刻劃日本近代的深刻愛情。
如果死了,再幸福也沒有用……
洋子有一個絕望的回憶。
只要細細記起十五年前的那一晚,
內心深處就像跌入無邊的黑洞。
要等待絕對不難,
因為願意相信,東太郎的腳步聲永遠不會離去……
火燒似的青春,都隨風而逝吧!
如果有一天再遇見他。
洋子要問,東太郎你有多不幸?一直都很不幸嗎?
不,不,其實真正要喊出口的是,你有多愛我?一直都愛著我嗎……
作者簡介:
水村美苗
出生於東京。十二歲旅美。耶魯大學法文系畢業,並在該大學研究所完成學業後回日本。
之後,在普林斯頓、密西根、史丹佛大學教日本近代文學。
一九九O年,以完成夏目漱石的遺作《續明暗》亮麗登場,獲得藝術選獎新人賞。
一九九五年,更以雙語小說形式出版《私小說from left to right》獲得野間文藝新人賞。
二OO二年推出《本格小說》,這部耗時七年時間完成的第三部作品,在日文作品充斥「私小說」的浪濤中,試圖尋出「本格小說」虛構的真實性,這部作品不僅創造了二十一世紀深刻的本格愛情故事,更喚醒讀者閱讀文學的喜悅,堪稱為《咆哮山莊》的現代版,此部作品更獲得讀賣文學賞,美國、法國、西版牙,以及韓國將相繼出版。
內容試閱
章節試閱
洋子因為沒有朋友而感到孤單無聊。
那一天,我和祖母第一次聽到洋子亢奮得不能自已的聲音,才恍然大悟到這一點。
洋子一定覺得,去同學家玩,似乎有點對不起祖母;祖母整天在家,她雖然還是個孩子,但如果帶同學回家,又覺得對祖母、對朋友都不好意思。而且,她就讀的是普通的區立小學,同學的素質參差不齊-有農戶的子弟,也有拉麵店的孩子,車站前商店街的小孩,木匠的兒子和房屋仲介公司的女兒,簡直可以說是五花八門,和她關係好到能夠帶回來家裡的同學十分有限。整天不見人影的夏繪小姐曾經叮嚀她,不能和低俗的小孩做朋友。洋子本身就體弱多病又怕生,還是典型的「洞裡老虎」-在家像隻虎,在外像隻貓。在我和祖母面前雖然能言善道,但在外面時,就並不那麼容易結交朋友。對一個小女孩來說,整天只能面對老人家和女傭,實在是無聊透了。那天,祖母之所以邀太郎來宇多川家玩,只是希望可以讓隔壁這個孩子,有一小時的時間擺脫責罵和暴力的陰影,並沒有其他太多的想法。然而,對洋子來說,祖母的臨時起意,卻為她帶來一個有祖母背書的朋友。
正因為這樣,所以才會有第二天的事。如果沒有第二天的那件事,太郎不可能那麼頻繁出入宇多川家;而且,祖母也不可能那麼積極地庇護太郎。
第二天,洋子從學校放學回家後,就不見了人影。我有聽到她說「我回來了」,紅色書包也放在祖母的書桌旁,就是沒有看到人影,也不在二樓和洗手間。祖母打開面向前院的落地窗,又打開玄關大門,大聲叫著「洋子,洋子」,仍然沒有聽到回答。最後,當她打開後門,拉大嗓門叫時,洋子才應了一聲。
-奶奶,我在這裡。
她的尖嗓子從東家的方向傳來。我和祖母互看了一眼,慌忙趿著拖鞋,趕到木板圍牆的另一端,看到東家緣廊上的落地窗打開著,洋子的小拖鞋整整齊齊地脫在門口的踏腳石上。
祖母走進四蓆半的房間一看,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旋即臉色大變。
前一天時,可能被跪坐著出現在緣廊上的阿常遮住了,也可能是我根本沒有探頭張望,所以才沒看到房間裡面的情況。總之,那時候,我才第一次見識到散亂得甚至沒有走路的空間的房間中異樣的光景。房間的正中央,有一堆皮膚色的小山。是無數的小手和小腳堆成的小山。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二十公分大小的裸身金髮橡膠人偶。幾十個人偶堆在一起,四周堆著藍色、橘色和粉紅色蓬鬆的尼龍布、線和緞帶。原本用來捆包人偶,如今已經揉成一團的舊雜誌內頁,在房間四處散亂著,使房間的正中間堆著裸身人偶的小山,顯得更加猥褻而雜亂。那些當時稱為成人雜誌的內頁,有穿著內衣的女人被繩子吊在半空中的黑白照片,也有盤著高島田髻(譯註:日本女性的一種盤髮造型)的女孩子一絲不掛地被竹槍(譯註:將竹竿的前端斜切成尖狀,作為武器使用)逼入牆角的彩色錦繪畫(譯註:多色印刷的浮世繪版畫),這些畫面就像毒箭一樣,不斷刺入眼睛。
在這些揉成一團的紙堆中,洋子像往常一樣,攤開裙子,跪腿而坐,雙手抓著橡膠人偶的兩隻腳,轉過身,遞到祖母面前,想要告訴祖母自己正在做什麼。
當我從錯愕中清醒過來,才終於搞清楚,原來洋子也在一起幫忙做家庭代工,正在為人偶穿裙子。
可能是洋子去找太郎,要找正在幫忙做家庭代工的太郎一起來家裡,但阿常卻說,要等太郎做完事才能出去。為了讓太郎早一點來家裡玩,洋子便進屋一起幫忙。她才八歲,手本來就不是很靈巧,但阿常是個心態不正常的女人,只要看到宇多川家的女兒在這裡做這種事,就足以讓她感到痛快。所以,可能不僅沒有阻止,反而煽動她不妨一起幫忙看看。自從東先生一家搬進這裡後,宇多川家的人從來沒有來過六叔這裡,阿常也沒有想到祖母會突然上門。況且,每個人都一樣,只知道自己的世界。所以,她完全無法想像洋子坐在這裡的畫面,看在宇多川家的人眼裡,有多麼不成體統。
萬一老爺和夏繪小姐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知道會說什麼-祖母心裡一定閃過這個念頭,所以頓時臉色大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布和紙的塵埃在午後的陽光中飛舞,空氣十分污濁,讓人覺得口乾舌燥。可能因為六叔睡在隔壁,還是因為這一大家子人平時很少洗澡的關係,雖然落地門敞開著,卻飄著一股混雜著尿味和汗味的惡臭。洋子在空氣這麼惡劣的榻榻米房間裡,沒有用坐墊,直接跪坐在榻榻米上將近半個小時,幸虧氣候還殘留著夏天的餘溫,天氣也還算暖和。
阿常這才發現祖母的反應比她想像中更嚴重,似乎驚覺大事不妙。但她應該聽曾經出入過宇多川家的東先生說過,眼前這位老人家以前是老太爺的小妾,所以內心或多或少有點不把祖母放在眼裡。她皮笑肉不笑地辯解著,是小姐自己說想要試試看的……天生的厚顏無恥在她的笑容中若隱若現。
太郎的手握著橡膠人偶的腳,一直愣在那裡。他因為憤怒和屈辱而扭曲的臉脹得通紅,斜眼輪流瞪著祖母和阿常。雖然他很想早一刻把洋子趕出東家,但可能又擔心一旦把洋子趕走,洋子就再也不會理他了。雖然不知道他當時心裡是怎麼想的,但可以看出,他想要趕快做完工作,甚至在搞不清楚玩耍和幫忙工作有什麼差別的洋子,在一旁喋喋不休地找他說話時,他也愛理不理的。
祖母也不是好惹的,她面色凝重地瞪著阿常。
就在這時。隔壁房間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拉門被打開了,六叔像幽靈般穿著睡衣現身了。他的眼窩深深凹了下去,從睡衣敞開的胸口可以看到他整排肋骨。雖然不知道六叔到底了解多少狀況,但他用帶著濃痰的聲音,以病弱體虛的人特有的走調語氣責罵著阿常。祖母沒想到六叔自夏天以來,身體一下子變得那麼差了,她將注意力完全轉移到六叔身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六叔像幽靈般的樣子出了神。好一會兒,她才終於開口說:「六叔啊,你要去看醫生,讓醫生好好檢查一下。」然後,才回過神來,將目光轉移到洋子身上,抱著她的腋下,讓她站起來穿上拖鞋,拉著她往家裡走。
這件小小的突發事件帶來兩項成果。
第一項成果,就是知道六叔已經來日不多了。在祖母的命令下,我聯絡了車站前,經常幫洋子看診的松宮醫生,請他第二天立刻來這裡出診。松宮醫生檢查後,發現六叔罹患了肺水腫,肺部已經積了很多水。事實上,六叔在第二年一月蒙主寵召了,到頭來,六叔就像是完成了讓東先生一家人成為宇多川家房客的使命後,就撒手人寰。
另一項成果,就是祖母決定要好好庇護太郎。
我想,那天晚上,祖母一定輾轉反側思考了一整晚。至今為止,洋子始終孤單一人的情景,深深刺痛了她的心。與此同時,她第一次親眼目睹太郎在東家的處境,令她感慨良多。宇多川家老太爺生前雖然過著花錢如流水的荒唐生活,卻也好施樂善。祖母畢竟和老太爺共同生活了近三十載,既然她看到、知道了這種不公平,一股責任心就油然而生。
第二天早晨,在送大家出門時,一切還和平常沒什麼兩樣,但當我拿著雞毛撣子和掃把,走進榻榻米房間時,看到祖母神色緊張,用力嘆著氣,倚靠在一整年都放在外面的圓火盆旁,抽著菸管,連每天都在做的針線活也沒有拿出來。她看到我,仍然茫然地坐在那裡。
到了下午,松宮醫生去給六叔看完病後,就順便來宇多川家坐坐,來到榻榻米房間,向祖母報告六叔的症狀。祖母把醫生送出玄關,一關上門,立刻露出可怕的神情,讓我把阿常叫到後門。在醫生上門前,她已經換好了和服,腰帶也不是平常使用的兵兒腰帶(譯註:一種和服的腰帶,比較不正式),特地換上了比較正式的太鼓腰帶。當時我還覺得是為了迎接經常上門給洋子看病的松宮醫生,所以穿得似乎特別慎重,但後來才知道,她這身打扮,根本就是為了挫挫阿常的銳氣。
阿常從後門進來後,戰戰兢兢、心神不寧地打量著宇多川家的廚房、每個月,都是東先生來繳房租的。我去通報後,祖母從榻榻米房間裡走出來,沒有請阿常進門,就讓她站在水泥地上,自己則高高在上地站在木地板房間對她說話。
-我剛才聽松宮醫生說了,雖然現在還不清楚六叔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但病情好像很難好轉了。
-是。
阿常縮著脖子,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祖母看著阿常,既像是訓示,又像是命令地說:「你們一家人是託六叔的福,才能夠在這裡過著像樣的日子,所以,一定要細心照顧六叔到最後一刻。以後,我也會不時派宇多川家的女傭去看看六叔的情況,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向她報告。」
祖母平時總是沙啞著聲音低聲說話,但那天的她,和平時迥然不同,說話時,顯得特別鏗鏘有力。
-喔。
阿常漸漸被祖母的氣勢震懾了。
-還有,萬一六叔有個三長兩短的,你們如果想要繼續住在這裡也沒關係。
-是。
-暫時維持目前的房租。
祖母故意說得輕描淡寫,卻讓對方明確感受到,她可以隨心所欲處置那幢房子。
可能是她以前深藏不露,也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但那是一種在藝妓時代造就出來的強勢。從她若無其事的語氣中,可以感受到一種曾經在人生暗巷中生活過的人,特有的、令人不寒而慄的堅強。如今,阿常打心眼裡緊張害怕得縮成了一團。我也無法把眼前這個居高臨下,盛氣凌人地對阿常說話的老年人,和平時彎著腰,駝著背做針線活的「奶奶」畫上等號。
之後的發展應該也是祖母事先計算好的。當祖母露出一副「我的話說完了」的態度,阿常向她鞠了一躬,正準備轉身離去時,她捕捉到了阿常的眼神,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
-還有,你家的小兒子。他放學後,我想讓他來家裡,代替六叔幫忙一些家裡的事……還有,聽說他的身世很可憐,我想由我來輔導他一下功課,你認為呢?
祖母用眼神表達了她內心的想法。
-是,那敢情好。
阿常微微羞紅了臉。她很清楚,左鄰右舍都知道她虐待養子,但因為是中國人的兒子,所以,她以為鄰居也和她同仇敵愾。祖母的表達方式雖然委婉,卻也等於是在數落她,令她有一種悵然和尷尬的複雜情緒。但祖母只是用眼神表達了她的不滿,並沒有說半句讓對方難堪的話,最後,還安慰了她一句:「我知道你維持這個家也不容易。那就這樣子了。」
回到榻榻米房間,祖母倚靠著火盆抽了好長時間的菸管,可能是她不習慣這麼咄咄逼人,再加上太緊張了,肩膀無力地垂了下來,看起來比平時更加蒼老。不一會兒,她又犯了頭痛的老毛病,洋子放學回來時,她很難得地把坐墊對折當枕頭,躺下來休息了。
那天,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那樣的祖母。
阿常並不是那種不會打算盤的女人。她回家後,應該會靜下心來仔細盤算,也深刻體會到,眼下能以比行情便宜的房租住在這裡,全憑宇多川家祖母的一個念頭。雖然,家裡已經有兩個男人賺錢養家,她也知道,讓一個少不更事的小學生幫忙做家庭代工根本賺不了幾個錢。她當初心不甘、情不願地收留這個孩子,所以,就是不想讓這孩子出去玩。但既然那個老人家對太郎幫忙做家庭代工有異議,就犯不著和她唱反調。那個老人家想要庇護太郎,自己繼續虐待太郎,顯然是不智之舉-總而言之,她很快領悟到,必須避免和宇多川家的祖母產生摩擦。
不出兩、三天,太郎從學校回家,到自己家裡,說一聲「我回來了」,連斜背在身上的帆布袋也不拿下,就立刻奔向宇多川家。雖然他甚至懶得回去打招呼,但祖母三令五申,一定要先回家打聲招呼,他才很不甘願地繞回家一趟。然後,太郎會一直到吃晚飯的時間才回家。有時候,祖母也會派我去向阿常打聲招呼,留太郎在宇多川家吃晚餐。
在叫阿常來家裡說話大約十天後的某個星期天早晨,祖母向老爺報告了這件事。
-隔壁那個孩子常被他後母欺侮,所以,現在他每天從學校下課後,就來家裡幫忙,也可以順便和洋子一起做功課。
由於不能把太郎視為朋友,所以,祖母說是讓他來家裡幫忙的。即使是孩子,只要想讓他幫忙,還是可以找出許多事讓他做,所以,祖母的話聽起來並不會不自然。
-喔,那很好啊。洋子,你可以教他功課。
-嗯,我有教啊。
多拿些點心給他吃,那孩子瘦巴巴的。夏繪小姐對我說。
-好,我會照做。
我回答說。其實,我們早就已經這麼做了,我覺得自己變成了祖母的共犯。
-對了,還有二樓屋簷下的蜂巢,不知道可不可以請他幫忙摘掉。如果六叔身體還硬朗,就拜託六叔了,但看來好像不太可能。
事實上,自從六叔臥床不起後,已經有好幾件體力活兒都擱置在那兒了。很久沒有人劈燒洗澡水用的木柴;天氣慢慢轉涼了,必須把倉庫整理一下,騰出空間堆放煤炭。雖然不知道那孩子到底能幫多少忙,但我覺得應該有不少事可以讓他做。
事態順其自然的發展,讓太郎簡直樂翻了天,但祖母也因此獲得意想不到的轉機。雖然誰都沒有對事態的發展抱有任何的預期和期待,但太郎頻繁出入宇多川家後,也為祖母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喜悅。那是一種培育一個可以隨心所欲地寵愛、訓斥的男孩子的喜悅;也是培育一個只有自己能夠給他帶來幸福的男孩子的喜悅。
洋子因為沒有朋友而感到孤單無聊。那一天,我和祖母第一次聽到洋子亢奮得不能自已的聲音,才恍然大悟到這一點。洋子一定覺得,去同學家玩,似乎有點對不起祖母;祖母整天在家,她雖然還是個孩子,但如果帶同學回家,又覺得對祖母、對朋友都不好意思。而且,她就讀的是普通的區立小學,同學的素質參差不齊-有農戶的子弟,也有拉麵店的孩子,車站前商店街的小孩,木匠的兒子和房屋仲介公司的女兒,簡直可以說是五花八門,和她關係好到能夠帶回來家裡的同學十分有限。整天不見人影的夏繪小姐曾經叮嚀她,不能和低俗的小孩做朋友。洋子本身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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