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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ash Back<過去>
一九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下午一點。
由加州S市通往郊外的一條新鋪道路上,行駛著一台房車;那是台放著油亮光澤的黑色林肯大陸豪華轎車。
道路周圍是一望無際的農地,宛如海洋一般地延展著;但近幾年來,農地上似乎未曾進行農耕作業,這片原來栽種柳橙的廣大土地,如今卻沉澱於荒涼的氣氛之中。在這「荒野」比「農地」二字來得更為貼切的大平原上,宛若嶄新鉛筆般細長的房車彷彿漫無目的似地不斷奔馳著。
當然,目的地是存在的。在那無限延展的荒野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貌似建築物的物體。悄然佇立於荒野中的建築物有著近代風格,與周圍的景色顯得格格不入;而早在它看起來還是火柴盒大小時,頭一個管制站便已然出現。
管制站中有數位配戴自動步槍的軍裝警衛待命,豪華轎車即是在此接受第一道盤檢。車上的所有乘客對照ID卡、確認行程表並檢查身體,待這些既定手續完成之後,總算才能通過;然而,要放下心來,尚為時過早。
要進入這座美國總統直轄設施──通稱〝第二都市(Second City)〞──的領地內,無論是再怎麼顯赫的達官貴人,都得再接受兩次盤檢才成。被迫走下附有司機的黑頭轎車、交出私人物品自是無庸贅言,還得在密不透風的管制站中接受無禮且徹底的冗長檢查,以確認身體內沒有隱藏任何異物。
「簡直蠢得到家!」
在接受不宜詳述、於某種意義上可說是違背人道的二重及三重盤檢後,接著又被迫換上設施專用作業服,好不容易才踏進〝第二都市(Second City)〞內的丹尼爾•艾克洛博士,不禁吐出了這句怨懟之詞。
他的年紀約莫在四十歲前後,有著一頭砂色捲髮及綻放雷射似的銳利眼光,臉上的鷹鉤鼻彷彿能獨力打開笨重門扉;在那美式足球選手見了也要自慚形穢的壯碩巨體上,安著一張適合飾演電影中吸血鬼的臉孔,輪廓深刻且具有魄力。或許可說他正是魁梧奇偉四字的體現,但若要以更通俗的講法來形容,便是「怎麼也不像是個社會心理學家」。事實上,艾克洛博士原本立志要當精神科醫生或開設兒童心理諮詢中心,才踏入這個世界的;但他那怪物般的容貌卻令他無以圓夢。
「咦?您剛才說了什麼?」搭乘同一部黑光轎車的男子帶著責難語氣問道:「A博士?」
那是個還不到三十歲的白人男子,有著一頭媲美女人的柔亮金髮;他的眼角下垂,臉上總帶著一種輕薄的笑意,是以雖然眉清目秀,離英俊二字卻尚有一步之差。雖然他也有著摔角選手般的強壯體格,但在艾克洛博士跟前一比,畢竟表情上的威嚴有所不如,魄力輸了一截。
「我說簡直蠢得到家!」
「莫非……」年輕男子的眼角更加下垂,彷彿對艾克洛博士的耿耿於懷嗤之以鼻:「您是指身體檢查?」
「你似乎不這麼想嘛!戴夫。」將附有照片的特別ID卡別上作業服胸口後,艾克洛博士便快步地走進設施中。「還有,我說過很多次了吧?別叫我A博士!」
「對不起,丹尼。」
「什麼『丹尼』?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兒時玩伴啦?啊?」
「我說啊,您到底對哪件事不滿?」那個名叫戴夫的男子連忙跟上艾克洛博士,卻仍不改一臉輕佻浮滑的笑容。「不過是屁眼被『清掃』一頓而已,這不是老規矩了嗎?」
「世風日下啊!假如你是我兒子,我早拿塊香皂洗你那張嘴了。這是現代年輕人的風氣嗎?在人前竟然若無其事地使用『屁眼』這種詞。」
「時代總是在變嘛!哪能有什麼理由呢?A……」他原本想接上「博士」兩字,卻慌慌張張地閉上了嘴。這個A字,代表的自然是艾克洛(Ackroyd)的A了。「道理很簡單,事關我國的最高機密,哪能顧慮羞恥心?假如要計較這些,那女性成員該怎麼辦?像賓荷斯特小姐還不是──」
「別說了,我不想聽。」艾克洛博士摀住耳朵,仰天興嘆。「你怎麼能詳細描述那種事?還是怎麼地,難道你偷窺金潔的身體檢查──」
「這話可失敬啦!我身為警衛之一,當然有這些知識了。話說在前頭,這對我來說只是單純的工作;我可不像丹尼,會一邊瀏覽賓荷斯特小姐的身體檢查項目,一邊做些下流的想像。」
「別叫我丹尼!」
「難道博士和賓荷斯特小姐就是兒時玩伴嗎?」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再叫她金潔了。總之啊,我不滿的只有一件事。為什麼我昨天才剛出去,今天又得再接受一次那種拖泥帶水的檢查?我當然明白為了警備得進行嚴密檢查,但多少可以變通一下吧?變通!」
「具體上來說,該怎麼變通呢?」
「比方說,對熟面孔的檢查項目可以免除幾項之類的。」
「要是那麼做,過不了多久,這裡就變成間諜的巢穴啦!博士,您忘記了嗎?即使做了層層檢查,去年仍有某國間諜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還帶著針孔相機呢!」
「我記得,那個來路複雜的傢伙嘛!本來以為他是KGB,沒想到還是MI6的雙重間諜。」
「不是MI6,是SIS。」
「有什麼差別?」
「當然有,雖然同屬英國──」戴夫原想說明軍事諜報部與秘密情報局的差異,卻又改變了主意;因為他突然想起去年也曾對眼前的這個男人做過相同的說明。「唉!其實也差不多啦!」
社會心理學家丹尼爾•艾克洛博士與CIA的青年情報員戴夫•威爾遜並行於〝第二都市(Second City)〞錯綜複雜的通道之上,進入了設施的中央區域。
平時的中央區域裡,總有許多研究員及機務人員身穿與中國紅軍裝大同小異的作業服,往來如織,但現在卻出奇地安靜;平時總固守在儀器及螢幕前的職員們也幾乎不見蹤影。這是因為包含中央政府在內的各政府機關皆已進入聖誕假期之故。
事實上,艾克洛博士也早已進入假期;為了和家人一起度過聖誕節及新年,他昨天才搭乘最早班的飛機前往緬因州,與弟弟一家團聚。正當他們熱鬧滾滾地圍著香檳、炸雞及蛋糕團圓時,半夜卻來了道召集令,要他立刻回到〝第二都市(Second City)〞來。
他只聽說被實驗者身上有了重大發現,但反正不會是什麼了不得的事。不,當然也可能發生了大事,只是對艾克洛博士而言,是不是大事都毫無分別。他從一開始便心知肚明,這座〝第二都市(Second City)〞的功能絕非人類所能控制的。
雖然如此,身為泱泱大國的美利堅合眾國卻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至今仍深信能將〝第二都市(Second City)〞的功能應用至軍事及諜報活動上。你們也該掂掂自己有幾兩重吧?艾克洛博士悒悒不快地想道。這也是……
沒錯,這也是個陰謀。本來這個時刻,艾克洛博士應該正烹製他拿手的雞肉,以備隔天平安夜的到來;他可以在做菜的閒暇之餘喝杯啤酒,與年幼的姪子及姪女一起玩大富翁,這正是人生的一大樂事啊!
但是所有的樂趣全在一瞬間化為泡影;只為了一通電話,害得他必須多受一次罪,通過那令人不快的一連串身體檢查,真是豈有此理!
這是陰謀,全都是CIA的陰謀。當然,參與這個〝第二都市(Second City)〞計畫的,並不只CIA;國防部、太空總署、美國陸軍戰院戰略研究所、傳統基金會及聯邦調查局……個個都摻和一腳,說是美國總動員也不誇張。
這倒也難怪……通過中央區域時,艾克洛博士的視線刻意避開了一如往常般映入眼簾的圓筒形〝入口〞,朝著〝宿舍(Dome)〞前進。
〝入口〞──從那兒走下樓梯抵達地下後,便是關鍵的〝第二都市(Second City)〞;正式名稱為〝對換圓(Switch Circle)〞,將其開頭兩個字母SC替換成其他字彙而成的〝第二都市(Second City)〞,便是計畫名稱的由來。
〝對換圓(Switch Circle)〞──這個伸展於地下的〝房間(Chamber)〞正如其名,是個狀呈圓形、約八十平方公尺大小的空間。當然,它不光是個圓形空間,而是由某種超越人類智慧的不可思議〝力場〞所支配的〝房間(Chamber)〞。
它究竟是幾時出現於加州農地下的?抑或是誰創造出來的?無人知曉。八成是外星人──這是這個計畫的相關人士心照不宣的共同看法。
事實上,假如不拿出外星人這種荒誕不經且模稜兩可的概念來,實在無法說明這個〝房間(Chamber)〞的謎團──將人類的人格與肉體分離並互相對換的功能之謎。
假設這裡有白人A及黑人B,讓他們兩人同時進入〝房間(Chamber)〞;這麼一來,A與B將會不由自主地被一種稱之為〝隔離牆(Split Screen)〞的屏障給自動分離至房間的尾端及前方。
分離時,兩人的人格業已互相對換;換句話說,白人A的肉體中裝著黑人B的〝心〞,而黑人B的肉體中則裝有白人A的〝心〞。
宛如更衣般地將同一個人格輪流替換至數個身體──任誰都會認為,倘若人類能自由自在地操縱這個功能,將會拓展出無限的可能性。以制服恐怖份子為例,假設飛機被劫,只需將劫機犯的〝人格〞替換到地面上的其他身體之中,再將無害的檢察官人格送入劫機犯體內即可。如此一來,根本無須勞動三角洲特種部隊的大駕,便能在一瞬間解決案件。
當然,若是使用在不良用途上,這將成為無可匹敵的可怕武器。這種人格交換的秘密絕不能落到他國手中,尤其是某個共產主義大國;只能交由世界的警察、正義的我國──美利堅合眾國來加以掌控及運用,這也是為了全人類的永久和平著想。
──以上即是英系白人帝國新保守主義者的支配性觀點。當然,要怎麼想是他們的自由;無論那些道德多數派要如何自戀地認為只有美國擁有和平利用此功能的理性與技術,或是錯以為只要是由美國執行,即使萬一之時將CIA間諜與蘇聯書記長的人格對換,也並非〝不良用途〞,而是和平運用,都悉聽尊便。
只不過,讓艾克洛博士來評論的話,便是「可笑至極」。對假想敵保守這個秘密根本沒有意義,倒不如索性對全世界公開展覽算了;因為這種功能絕不是人類所能掌控的。
倘若美國能解開人格交換之謎並加以自由操控,那麼蘇聯科學家自然也辦得到。假如這玩意兒是區區人類所能應付的,紙終究是包不住火,守不守密,到頭來還不一樣?
無聊透頂。說穿了,艾克洛博士對於這些政治上的意識型態根本不屑一顧;對他而言,必須為了這種無聊計畫而犧牲自己的聖誕假期及特製炸雞,才是最令人無法容忍之事。
這是陰謀!艾克洛博士在胸中咒罵道。這絕對是CIA的陰謀,為了奪走我短暫的安樂時光而設下的陰險詭計!
如前所述,即使艾克洛博士再怎麼不食人間煙火,他的理智也深知參與〝第二都市(Second City)〞計畫的政府機關並非只有CIA。然而,他對CIA這個組織實在深惡痛絕,深信那是萬惡的根源。
無論是甘迺迪總統被暗殺,或是越戰陷入窘境,全都是CIA的錯。冷戰肯定也是按照那幫人寫下的劇本來走的,說不定水門案發生時,他們還在暗地裡竊笑呢!這些話聽在他人耳中,恐怕要失聲大笑,說他妄想過度;但艾克洛博士對於CIA的成見便是如此深厚。反正全是CIA的錯,就連高中畢業舞會時邀請那個紅髮女孩被拒,也都是CIA的陰謀。
博士對CIA如此深惡痛絕的理由,只有一個──他姊夫的伯父,正是現任CIA長官。那人是個有些漫畫式的美國夢信奉者,深信唯有自哈佛大學畢業並當上美國總統,才能證明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才不枉此生。事實上,他似乎真的打算於CIA退休後出馬競選總統。
當然,他想做什麼盡可放手去做;即使公開宣稱哈佛以外的都不配稱為大學、瞧扁其他大學出身的自己,都無所謂。艾克洛博士想說的話只有一句:「別硬要我參加這種無聊的計畫!」對艾克洛博士而言,在鄉下的小型大學當個講師、悠閒過活,就已經夠幸福了;但那人卻擺出一副施恩於人的態度,彷彿是自己施捨了這個沒出息的親戚一件大差事般,更教人受不了。
尤其還有戴夫的存在。就立場上而言,艾克洛博士算是這個計畫的現場負責人,因此不同於其他研究員,有專屬警衛隨侍在側;而擔當這個任務的,即是年輕的CIA情報員,戴夫•威爾遜。
這個名叫戴夫的男人不知是否明白艾克洛博士對CIA的厭惡之情,態度格外討好;當然,這應該只是職業上的鐵面具罷了,但無論博士如何疾言厲色、如何蠻不講理,他卻絲毫不放心上,只是好言相勸,活像在哄騙一個掛著鼻涕的小孩。有時他所表現出的從容態度,甚至教人分不清誰才是長者,這點更令博士滿心不快;這裡沒一件事是讓博士滿意的。
「唉!該怎麼說呢?現在一看……」艾克洛博士一面鍵入〝宿舍(Dome)〞區的入口閘門密碼,一面以譏刺的口吻嘆息:「我提早寄出孩子們的聖誕禮物,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孩子們?咦?我記得您還是單身啊!」
「我說的當然是我的姪子和姪女。你不也是單身?」
「不,我已經結婚了。」
「什麼?」
「還有一個兩歲的女兒呢!我沒給您看過照片嗎?就是我一直放在這裡──啊!對了,私有物品全都保管在管制站裡了。下次我再給您看吧!」
「免了,免了!」
「不必這麼客氣嘛!」
「誰在跟你客氣了?」
「照片上還有我老婆,她們兩個都是美人兒,保證看了會跟著幸福起來……」
「囉唆!」
CIA的人可以娶妻生子嗎?這句話險些衝口而出,但艾克洛博士卻發揮理智克制下來。CIA人員當然也是人,即使有家庭亦絲毫不足為奇。雖然不足為奇……
自高中畢業舞會時的慘痛失戀經驗以來,自己從未有過任何羅曼史,但這小子卻……走進〝宿舍(Dome)〞區的艾克洛博士,愈發加深了對CIA的偏見與厭惡。
〝宿舍(Dome)〞區正如其名,是供被實驗者睡眠過夜之處。而所謂的被實驗者,自然是指接受〝對換圓(Switch Circle)〞──人格交換系統實驗的人了。
艾克洛博士現在的工作,便是反覆進行人格交換實驗並收集數據。這些被實驗者究竟是何來歷,平時艾克洛博士儘量不深入思索;然而據他聽見的風聲,似乎是些得了不治之症而來日無多的人。在對其親屬進行說明並取得同意後,他們被秘密地帶來此地。
之所以盡挑選來日無多的人來擔任被實驗者,自然是為了保守秘密,但其實還有另一個重要的理由──計畫小組至今仍不知如何控制〝對換圓(Switch Circle)〞的人格交換系統。
以方才的白人A與黑人B為例,倘若他們兩人之間已一度〝成立〞人格交換──亦即〝肉體A〞(=精神B)與〝肉體B〞(=精神A)之狀態一旦被創造出來後,這兩人便再也無法〝定居〞於自己原來的身體之中了。
話雖如此,卻也不代表〝肉體A〞(=精神B)與〝肉體B〞(=精神A)的狀態將就此〝固定〞下來。假如固定下來,縱然是種悲劇(有時是喜劇),也還算不幸中的大幸。
兩人過了一陣子後,將會回到原先的〝肉體A〞(=精神A)與〝肉體B〞(=精神B)之正常狀態;然而他們曾一度分離的肉體與人格,卻會被某種可以〝交換癖〞稱之的現象附身。換句話說,一度回復〝肉體A〞(=精神A)與〝肉體B〞(=精神B)的兩人,隔了一段時間後又會再次交換人格;而變成〝肉體A〞(=精神B)與〝肉體B〞(=精神A)狀態的兩人,過一陣子又會恢復原狀,這樣的交換戲碼將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上演。
這個被艾克洛博士等人取名為〝化裝舞會(Masquerade)〞的現象,將會持續至被實驗者的其中一方死亡。而最重要的是,這種〝化裝舞會〞究竟隔多久發生一次,週期及規則如何,至今仍未闡明。有時才過了一天便對換,有時卻隔了半年,簡直毫無節操。
人格交換一旦成立,這種無法預測何時會發生的〝化裝舞會〞將會一生跟隨被實驗者。非但如此,當其中一位被實驗者的肉體死亡時,一起〝滅亡〞的是當時進入該肉體的精神。
以方才的例子來說明,假如死亡的肉體是B,且當時進入〝肉體B〞的精神屬於B本身,便不會有任何問題,肉體B將以人格B本人的身分死亡;當然,剩下的肉體A也可以人格A本人的身分度過餘生。附帶一提,人格交換一旦成立,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才能再度定居於自己的肉體之中。
反過來說,倘若肉體B死亡時的精神是人格A,亦即人格A遭受〝池魚之殃〞的情況下,留下來的人格B就得幽閉於本來不屬於自己的肉體A之中,終老一生。由於這等窮途末路的事態大可預見,因此被實驗者盡量以來日無多之人為宜;這不但是為了美國政府,也是為了他們自己。
「艾克洛博士。」
當博士與戴夫進入〝宿舍(Dome)〞的螢幕室時,另一位同樣身穿作業服的年輕女研究員回過頭來。「昨晚J-四○○三死亡了,原因似乎是衰老。」
「賓荷斯特小姐!」艾克洛博士血氣上升,忍不住怒吼道:「死亡?衰老?我非常不願意使用這種褻瀆死者的說法,但妳該不會是為了這種事,特地把正要打開烤箱的我從緬因州叫回來吧?還有,我應該說過很多次了吧?不要以檔案編號來稱呼被實驗者,令人很不舒服!」
「對不起。」金潔•賓荷斯特一瞬間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卻又立刻挺直了背脊。「J區第4類被實驗者齊斯•斯登•墨里森先生過世了。正確說來,是墨里森先生的肉體過世,享年八十九歲。」
「八十九歲?」博士楞了一楞。「他歲數有那麼大?」
「他的頭腦現在仍完好無恙,因此數據採集上不會有任何問題──」
「那麼,他現在那個完好無恙的〝頭腦〞在──?」
「同樣在J區第4類的被實驗者身體內。附帶說明,那是十八歲男孩的身體。」
「那和肉體一起〝滅亡〞的人格是誰的?」
「艾林•亞修納先生的。」
「呃,那是……」
「附帶說明,他的檔名是J-四○○一。」
「謝謝妳,賓荷斯特小姐。」
方才還為了別人以檔案編號稱呼而勃然大怒的自己,竟然不聽檔案編號便想不起是哪個被實驗者,實在教人啼笑皆非。艾克洛博士強自壓抑住給一旁訕笑的戴夫屁股一腳的渴望,喃喃地說著無關緊要的話語,以分散羞恥心:
「話說回來……從八十九歲變成十八歲啊?」
「是啊!真令人擔心。」
「擔心什麼?」
「呃,就是……」金潔不知何故,顯得難以啟齒。「這麼一來,同一組裡只剩下擁有十八歲少年肉體的墨里森先生;換句話說,墨里森先生將在這個身體裡〝定居〞,直到少年的肉體死亡為止──當然,那位十八歲少年也身染重病,來日不多了……」
「這樣啊!」博士竟也忍不住粗魯地彈了下舌頭。「還有這個問題。」
「怎麼了?」不明就裡的戴夫以熱絡的態度交互打量著兩位研究者。「有什麼問題?」
「到目前為止,墨里森先生只要〝進入〞那個少年的肉體,就樂不思蜀……」金潔一面觀察艾克洛博士的臉色,一面說明:「因為這是名符其實的〝回春〞,能讓他變得生龍活虎。假如只是這樣便罷,但他會偷偷溜出自己的寢室,追著〝宿舍(Dome)〞裡的女性被實驗者們跑──」
「啊哈!也就是說,想和她們上床?」
「是的。實際上,也已經有好幾人被上(screwed)了──」
「金潔!」博士忍不住直呼她的名字斥責道:「妳的語感如何是妳的事,但拜託妳,在我的面前少用那種直接的表現!」
「對…對不起,艾克洛博士。」雖然慌忙失措,她仍一板一眼地改口說道:「也就是說,呃,有好幾位女性被實驗者被強制性交(sexual intercourse),已成了問題。就是這樣。」
「那些都無所謂。」博士叫道,雙眼瞪著戴夫;戴夫正為了金潔那正經八百的委婉描述法而作勢抹著眼角,雖然他根本沒因過度發笑而流出眼淚來。「墨里森先生如願以償地〝固定性〞回春這一點,我已經很清楚了。不過,這和叫我回來究竟有何關係?總不會要我去握住他的手,向他道賀幾句吧?」
「啊,不,不是的。」金潔似乎總算想起了正題,彈了起來,塞給博士一份檔案。「請看這裡──」
從她的身體傳來了一股便宜香皂味,一時間,艾克洛博士再也聽不見周圍的聲音。唉!天啊……博士再度沉浸於平時便一再重複的感嘆之中。
這個年紀的女孩,不和一般人一樣灑香水、梳妝打扮,卻窩在這種怪裡怪氣的地方做什麼?聽說金潔還只是個研究生,這樣前途大好的女孩,究竟為何會和這種古裡古怪的計畫扯上關係?反正肯定又是CIA的陰謀,他們實在太過分了。
那一頭宛如舊掃帚般任其滋生的紅髮(竟然是〝紅髮(Ginger Hair)〞。假如這就是她命名的依據,也未免太隨便了;雖然無可否認是人如其名),至少可以梳理一下吧!還有那肌膚,滿是雀斑及曬斑,粗糙至極,悲慘地教人不忍卒睹。
要是多保養、多化妝,豈不甚好?畢竟她的五官還算清秀……一面如此思考,一面出神凝視金潔的博士,直到她反覆呼喊:「博士?艾克洛博士?」才回過神來。「您怎麼了?」
「沒事。妳剛剛說什麼?」
「我說,從〝八爪(Octopus)〞的最初〝組合〞中,似乎發現了明確的規則性。」
「什麼?」博士瞪大了眼,一把搶過她手上的資料。「怎麼回事?」
聚精會神地觀看片刻後,博士發出了地鳴似的沉吟聲。「唔……這個是……」
「所謂的〝八爪〞,」戴夫以一貫的悠哉口吻插嘴:「是指三個人以上的人格交換嗎?」
由於博士無視於他,金潔便代為點頭示意。
〝對換圓(Switch Circle)〞原來似乎是被設計為雙人交換人格用的〝裝置〞(姑且不論是否為外星人所設計);其證據便是〝隔離牆〞正好將〝房間(Chamber)〞一分為二,以兩個半圓的形式呈現。
然而,即使三個以上的人類進入,〝對換圓(Switch Circle)〞仍可進行處理。雖然〝隔離牆〞依舊維持原狀,房間中央卻會有一種被稱為〝輔助線〞的屏障,配合進入的人數隨時出現,將他們分開。若從上方俯瞰,就像是圓形蛋糕被切塊一般。
而人格交換也確實能在三者以上的人類之間成立。計畫小組將兩者之間的現象稱為〝筷子(Chopstick)〞,三者以上的現象稱為〝八爪(Octopus)〞,以示區別。附帶一提,這個稱呼是艾克洛博士在日本料理店拿著不慣用的筷子(Chopstick)吃生章魚(Octopus)切片時想出來的,但這個事實卻意外地鮮為人知。
舉例來說,假如人格交換的成立人數為四人,每個人的肉體各以A、B、C、D,而精神各以(a)、(b)、(c)、(d)表示;這麼一來,原來的情況是:
A=(a)
B=(b)
C=(c)
D=(d)
而人格交換成立後,變為:
A=(d)
B=(a)
C=(b)
D=(c)
每當前述的〝化裝舞會〞發生時,又會變為:
A=(c)
B=(d)
C=(a)
D=(b)
接著變為:
A=(b)
B=(c)
C=(d)
D=(a)
之後一度變回正常狀態,接著又以這個順序重複發生〝化裝舞會〞。這麼看來,便可明白〝化裝舞會〞的替換順序是依次往後遞延一位。
不過,以這四人組為例;過去計畫小組一直認為〝八爪〞的最初〝組合〞是以亂數進行的,因此無法將特定的被實驗者轉移至A或B身上。
然而,目前的情況顯示,不光是〝化裝舞會〞的順序,連最初的〝組合〞似乎都有一定的規則性。博士不得不承認,這確實具有將自己從假期中緊急召回的價值。
「真的……」戴夫隔著博士的肩膀窺探資料,歪了歪頭。「是這樣決定〝組合〞型態的嗎?」
上頭寫著:「──綜上所述,由螢幕記錄判斷,可知在進入〝房間〞完畢後,至〝隔離牆〞發生的短暫時間內,各人所在位置將決定〝組合〞之型態。」
「簡直像是開玩笑啊!」博士一面瞪著戴夫,一面勉為其難地點頭贊同。「未免太過單純了……為什麼我們一直沒發現?」
「當然啊!誰會想到是靠這種東西來決定的?」
「這個……」金潔興奮地抓住艾克洛博士的前臂,一對水藍色的眼睛閃閃發亮。「和〝第二都市(Second City)〞的功能應該有某些關連吧?這麼一來,就代表我們在系統解析上已經前進了一步,對吧?」
「很抱歉,賓荷斯特小姐。」慌忙之下,博士用了連自己都生厭的無情態度將她的手甩開。「妳要相信什麼,是妳的自由;但我相信這個計畫總有一天會失敗。說得明白一點,人格交換功能根本不是我們人類所能解析的。」
「咦?」與其說是吃驚,金潔的表情倒更像發楞。「這話是什麼意思?」
「還能有什麼意思?就是說這全是一場鬧劇!人要懂得衡量自己的本事,想以科學來闡明肉體與人格分離的現象,根本是異想天開!」
「您的意思是說,以現代的科學是辦不到的?」
「未來的科學也一樣辦不到。」
「這可不一定啊!因為科學是會進步的。」
Flash Back<過去>一九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下午一點。由加州S市通往郊外的一條新鋪道路上,行駛著一台房車;那是台放著油亮光澤的黑色林肯大陸豪華轎車。道路周圍是一望無際的農地,宛如海洋一般地延展著;但近幾年來,農地上似乎未曾進行農耕作業,這片原來栽種柳橙的廣大土地,如今卻沉澱於荒涼的氣氛之中。在這「荒野」比「農地」二字來得更為貼切的大平原上,宛若嶄新鉛筆般細長的房車彷彿漫無目的似地不斷奔馳著。當然,目的地是存在的。在那無限延展的荒野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貌似建築物的物體。悄然佇立於荒野中的建築物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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