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小說的武陵人
黃靖雅 序
常常她輕描淡寫的說要獨自去遠方旅行,對一個陌生的地名說起她簡單的嚮往。我不在意,看著她多病的清瘦身子,搖搖頭,只覺得不可能。未經意間,她卻已經帶回一厚疊照片和不可思議的情節回來了,譬如露宿山屯人家簷下、以細雨為被的夜晚,譬如對偶遇的的好逑君子、一場漂亮的失蹤,譬如……我瞪大了眼,她卻聳聳肩、不當一回事,天生有把小說情節帶進生活,卻又一下全身而退的本事。
這就是樹君,生就旅行家性格,浪漫任性,來去自如。
好遊山玩水,愛尋幽訪勝的樹君,不只是大自然的旅行家,對探沉遼闊的心靈世界、對瑰奇藑遠的藝術領域,她更有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山水是地上之文章,她慣於以雙足作硃筆,一一圈點眉批;文章是案頭之山水,她則以筆尖為跋山涉水的靴履,健步如飛的走出一路山光嫵媚水色溫柔。
愛美,最快樂的事之一,是炫耀一身美麗而舒適的衣衫,仔細驗收別人眼中迸出的驚豔和嫉妒,「十分滿意!」她那頑皮的唇角因為小虛榮的滿足而彎成了弦月。但這只是愛美的具體而微,她有更大的野心。
當她告訴我五年年所寫的短篇小說要結集出書了,我知道她又要驗收其他的,但眼中的頑皮成份消失了,剩下的只是鄭更。因為這是要出版她心靈的美麗,將精靈跳盪的才華光芒,轉化成一冊可長可久的案頭山水,讓心靈視覺敏銳的讀者驚豔。文學,畢竟是樹君絕不回頭的生命旅行,在第一個驛站,她想驗收的是共鳴的愉悅、知音的滿足。
我彷彿看見樹君像個武陵人,以筆為槳、執著為舟,因為在文學藝術這條縣長的水道,「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她知道自己無法回首了!更何況「山有小口,髣弗若有光」,一切的奧秘就在那裡,文學藝術的至美大愛、生命更遼闊的境界,都在前方,只要自己在感動的櫓聲裡前進,終會到達「土地平曠,屋舍儼然」的文學理想國。
每個人都是自己心靈的武陵人,各有藏在胸臆間的桃花源。當我們發現樹君,這個寫小說的武陵人,藝術之河的旅行家,已經到達一切奧秘的洞口,我們的歡喜讚嘆,也是落英繽紛!就把這本書中的每一篇,都當成一株風姿綽約的桃樹吧,美麗的感動將如桃花,紛紛落在芳草鮮美的淨土—我們的心靈水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