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雖然我們長得很可愛,而且又一臉好欺負,
但並不代表誰都可以任意宰掉我們好嗎?
原班人羊大集合!《綿羊偵探團》第2彈來囉!
德國狂銷50萬冊!佔領文學排行榜長達40週!
森林裡,沒有花香,沒有和風,
只有一匹不為羊知的狼,和一個羊羊聞之色變的恐怖祕密……
這裡很冷,這裡很灰,這裡很荒涼。
在牧羊女蕾貝卡的帶領下,我們一群綿羊從愛爾蘭來到了法國。不是我在說,新家實在不怎麼適合羊居,不但獸醫一天到晚來敲門,隔壁鄰居還是群又臭又古怪的黑山羊。
其實只要蕾貝卡繼續讀《沉默的羔羊》給我們聽,並定時提供新鮮的糧草,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獸醫來了就裝死,黑羊來了就裝蒜咩。
但我忍不住要說,這裡,其實有點詭異……
先是蕾貝卡的紅衣服被撕成碎片,接著是一隻鹿橫屍在森林入口,然後,一具男屍在樹下被發現──而聽說,這一切都是「狼人」幹的。更讓我們嚇到掉毛的是,「狼人」曾在一夕之間殺光原本定居在這裡的綿羊同胞!
雖然我很想繼續裝死,但為了全體羊群和蕾貝卡的安全,賭上羊的勇氣和智慧,一定要逮到這匹惡狼啦!
一個聲音劃破寂靜,又長又遠,而且痛徹心扉。這會是「狼人」的嚎叫?還是獵物的悲鳴?……
作者簡介:
萊奧妮‧史汪Leonie Swann
一九七五年出生於德國慕尼黑近郊。在慕尼黑完成大學學業,主修哲學、心理學及英國文學。在巴黎旅行期間,她常嚮往鄉村生活;而一趟愛爾蘭之旅讓她見識到羊群的迷人之處,寫下《綿羊偵探團》這部小說,初試啼聲即轟動國際,締造長達數年不墜的暢銷熱潮。在全世界無數書迷的殷殷期盼下,萊奧妮終於推出續集《全羊公敵》,不斷切換人類與動物的視角,帶領讀者以更多元的趣味觀點來看待我們的世界。
目前她定居在柏林。
譯者簡介:
闕旭玲
專事德文翻譯,譯有《綿羊偵探團》、《死亡的純度》、《火車模型歷險記》、《愛情的哲學》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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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推薦:
【熱血部落客】蔡阿嘎、【超清新樂團】棉花糖咩咩推薦!
該怎麼辦才好?!這群羊實在是太可愛又太欠宰了!!
披上偵探皮,不願當群沉默的羔羊,挑戰畏懼,捍衛綿羊的正義。故事中聽不到「狼來了」的恐懼,而是疾呼「狼,我們來了!」跟著正義綿羊團一起出發吧!──【熱血部落客】蔡阿嘎
這群顛覆想像的羊兒,教我在夜裡怎麼數都數不完,咩~~~~~──【超清新樂團】棉花糖
雖然讓讀者等了這麼久,但喜歡史汪的讀者真該原諒她,因為她辦到了!她成功地讓這些四腳偵探在這次的任務中展現了全新的辦案精神,不但兼具趣味性、合理性,還充滿真實感!──慕尼黑《晚報》
《全羊公敵》具體而微地展現了一種充滿幽默感的推理藝術,可謂笑料百出!閱讀此書的讀者可享受到雙重樂趣,不愧是本年度最佳的綿羊驚悚小說!──德國權威書評家/汀格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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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羊公敵》趣味橫生,又能揭露黑暗面!這些黑暗面包括:陰魂不散的鬼羊,瘋瘋癲癲的山羊,心魔暗藏的人類……話說回來,沒有黑暗面怎麼能成為偵探小說,而且還是綿羊偵探小說!──《法蘭克福評論報》
史汪以精簡、純真的語言活靈活現地捕捉了綿羊的思想……如果史汪的那些羊會看書,牠們最想一口吃掉的肯定是「狼人」二字!──德國《每日鏡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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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上偵探皮,不願當群沉默的羔羊,挑戰畏懼,捍衛綿羊的正義。故事中聽不到「狼來了」的恐懼,而是疾呼「狼,我們來了!」跟著正義綿羊團一起出發吧!──【熱血部落客】蔡阿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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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然後呢?」冬季羔羊問。
「然後啊,羊媽媽趕緊把羔羊從那個牽著小狗的男人身邊帶走,帶到安全的地方。接著羊媽媽看見了……嗯……嗯……」擁有最綿密、豐厚羊毛的克蘿德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看到一大堆乾草!」寇德莉雅說,她是隻非常理想化的羊。
「沒錯,一大堆乾草!」克蘿德說,「羊媽媽開始吃草,小羊們窩在乾草堆裡──沉默!」
眾綿羊興高采烈的咩咩大叫。他們一再回味《沉默的羔羊》,每講一次就修改一點。漸漸的,內容越來越符合他們的期望。
今年秋天,當樹葉轉黃,太陽仍又圓又黃又健康時,牧羊女蕾貝卡唸了《沉默的羔羊》給他們聽。最近,綿羊已經記不得西伯利亞第一道冷氣團南下時,那幾個並不算冷的秋夜他們為什麼會望著這本書不寒而慄。只有記憶力最好的羊巨鯨莫普樂記得:當蕾貝卡在暖暖的陽光下,在牧羊人拖車的階梯上為他們唸這本書時,書裡根本沒有羔羊──更別說乾草了。
風吹過,牽動絲絲雪紗在羊蹄間穿梭,柵欄下枯槁的灌木巍巍顫慄,故事也輕輕的被風吹散了。
「很大的一堆乾草嗎?」年紀尚輕的海瑟趕緊問,她可不想故事就這麼結束。
「好大、好大的一堆乾草!」克蘿德一臉確定,「大的就像……嗯……像……」
她看了看周圍,想找個巨大的目標來比喻。海瑟?不,就綿羊來講,海瑟並不算大。巨鯨莫普樂比較大,也比較胖,但停在牧場中央的牧羊人拖車更大,比任何一隻羊都大。乾草倉又比拖車大,但最大的還是聳立在森林旁的老橡樹,一到秋天它就會抖落一身數也數不清的枯葉。這時綿羊們若想在那片被枯葉覆蓋的草地上吃草可不容易。
牧場的兩旁:左邊是果園,右邊是放牧山羊的草地。山羊那邊當然沒東西是大的,那裡只有山羊。沿著兩片草原往下是陌生、不時發出窸窣聲、離綿羊們未免太近的森林。草原前方有座農莊,農莊裡有圈養牲畜的棚廄和人類住的房舍,有炊煙裊裊的煙囪,有扯著嗓門說話的人。農莊旁矗立著一座離農莊很近、很灰、很宏偉,大得像南瓜的皇宮。由牧場走到森林一路是上坡,若想欣賞皇宮,這段路提供了大好視野。
「大的就像皇宮一樣!」克蘿德得意地說。
綿羊們好生驚訝。皇宮真的好大!皇宮裡有座高高的尖塔,有好多好多扇窗,每晚皇宮都早早遮斷綿羊們觀看夕陽的視線。如果皇宮變成一堆乾草,那再好不過。
有東西砸落。綿羊們嚇了一跳。
他們好奇的伸長脖子。
有東西從牧羊人拖車飛了出來。又來了!
綿羊開始向前移動。最近,拖車裡越來越常有東西飛出來。有時飛出來的東西還滿有趣的。比方說一鍋燒焦的燕麥粥、一株盆栽、一份報紙。盆栽害得好幾隻綿羊鬧脹氣。至於報紙,只有莫普樂覺得美味。
今天運氣不錯,在他們面前靜靜躺著的是毛衣。而且是那件毛衣。綿羊們喜歡這件毛衣勝過世上所有的毛衣。這是他們真正懂得的一件毛衣。它擁有綿羊的顏色,既漂亮、豐厚又毛茸茸的──且充滿某種特定氣味。它聞起來不只有那種大多數毛衣都會有的羊味,它擁有的是特定的羊味;一群曾在海邊生活過的綿羊,他們吃過含鹽的草,踩過沙地,呼吸過遊歷四方後歸來的風。如果靜下心來嗅聞,還能聞出一隻隻綿羊的特性:一隻經驗豐富、乳汁盈滿的母羊,一隻胖嘟嘟的公羊,一隻徘徊在羊群旁、精壯結實、飽經風霜、粗獷的老羊。海邊有滿地的蒲公英,有豔陽,有海鷗的鳴叫聲在風中穿梭。
綿羊們深深的吸一口毛衣上的綿羊味,重重的嘆口氣。他們多想念愛爾蘭的那片牧場,想念那裡的開闊,大海的呢喃,想念陡峭的懸崖、沙灘及海鷗,尤其想念那裡的風。現在他們終於懂了:風就該四處遊歷,羊就該留在故鄉。
拖車的門打開,牧羊女蕾貝卡沉沉地步下階梯。她垮著一張臉,氣急敗壞。她撿起雪地上的毛衣。綿羊的氣味饗宴被迫中斷。
「我受夠了!」蕾貝卡橫眉豎眼、唸唸有詞地罵道,「真是受夠了!這次一定要把她轟出去!轟出去!」
綿羊們很清楚,什麼東西都可能從牧羊人拖車裡被轟出來,惟獨她不可能。她根本懶得動,但動起來速度驚人。綿羊們很懷疑,她有辦法鑽過窗戶被轟出來嗎?
顯然,連蕾貝卡自己都很懷疑。她看了看手上的毛衣,又重重地嘆口氣。
拖車模糊的窗戶上突然冒出一張出奇柔和寬闊的臉。那張臉略帶不屑的看著蕾貝卡和綿羊。蕾貝卡理都不理它,一旁的綿羊卻看得忘我。但那張臉很快消失在窗後。不久拖車的門打開,沒有人走出來。
「我屋裡不准放那麼臭的東西!」車裡的人大聲說。
蕾貝卡用力的吸口氣。
「這裡不是屋裡,」她咬牙切齒地說,「更別說是妳的屋裡。這是一輛牧羊人拖車,我的拖車。況且這件毛衣根本不臭。這是綿羊味!稍微潮濕就會發出這種氣味,再正常不過。羊聞起來當然就是羊,稍微受潮就是會這樣!綿羊就是有綿羊味啊!」
「沒錯!」毛蒂咩咩地附和。
「沒錯!」其他羊也跟著咩咩附和。毛蒂是羊群中嗅覺最好的羊。所有的氣味都瞞不過她的鼻子。
車裡悠悠飄出冰冷的沉默。
「這件毛衣一點也不臭!」蕾貝卡沒好氣地說,「這裡唯一發臭的是妳的……」
她突然住口,再次嘆氣。
「酒瓶!」海瑟大叫。
「粉餅!」寇德莉雅跟著叫。
「還有那群山羊!」毛蒂自覺有義務做出補充。
綿羊可以感覺到:拖車裡冰冷的沉默逐漸凝聚成一朵小小的烏雲,那朵雲正在思考。
「那怎麼樣?」銳利的聲音劃破沉默,「好吧,我接受,他們聞起來就是綿羊!牠們可以一整天愛在哪兒就在哪兒,可以一整天聞起來像綿羊!但僅限於戶外!不能在室內!羊就不該出現在屋裡!」
「說得好!」帶頭公羊理奇費爾聞言咩咩大叫。理奇費爾爵士最重視規矩了。眾羊不敢再有異議。但拖車裡的東西,尤其是飼料和盆栽,氣味實在誘人。
「說真的,蕾蕾,妳該注意一下衛生!」這次拖車裡的聲音顯得既溫柔又充滿母性。
衛生,聽起來不錯。像在說新鮮、翠綠、油亮的草。
「衛生!」綿羊們此起彼落的附和。唯一例外的是他們的新領袖,黑如烏鴉的帶頭公羊奧賽羅。奧賽羅的童年是在動物園裡度過的,他曾遠遠的見識過「衛生」──尤其是聞到──所以他很清楚:衛生絕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真的,一點也不值得高興。
蕾貝卡雙手一攤,手上的毛衣跟著往下滑,剛剛才被拍乾淨的袖子又沾到了雪。她看起來一臉無奈,像隻沒有經驗的年輕公羊,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跑還是迎戰?
「正面迎戰!」拉美西斯立刻起鬨。拉美西斯本身就是隻年輕公羊,但遇到這種情況時他通常選擇拔腿就跑。
蕾貝卡頭一垂,把毛衣緊緊的摟在胸前。突然她顯得好高。其實她並不特別高,但充滿決心時她總顯得很高。
「這是我的牧羊人拖車,我的羊,我的毛衣。我們喜歡讓這裡到處是羊騷味,根本不需要經過妳的同意。況且,我也不需要妳的建議。這一切是爸爸給我的,因為他信任我。妳知道嗎?我也的確不負所託!」
綿羊清楚的感覺到拖車裡的天候正在改變。雲開始擴散,光線仍亮但濕氣大增,要下雨了。
「妳爸爸!」海瑟未卜先知的在嵐娜耳邊預告。
「妳爸爸!」果然沒錯,拖車裡傳出悲從中來的聲音。
「帥呆了,蕾貝卡,看妳又幹了什麼好事!」蕾貝卡氣惱的對自己說。
一記長嘆,一名女子出現在拖車的門框裡。她看起來不像站在那裡,倒像一隻優雅的無殼蝸牛黏在門框上:端莊、整齊、一身耀眼的古銅色。水嘩啦啦的從她的眼睛裡流出來,弄得她的整張臉也濕答答。
綿羊們不安的望著她。
第一次見到她,她的臉也是這樣下著滂沱大雨,同樣的古怪、同樣的濕答答。
綿羊們堅信:雨是她帶來的!這些雨就裝在她海洋般的水藍色手提包裡,裝在她閃閃發亮的金屬行李箱內,甚至裝在她筆挺的外套口袋裡。總之,雨跟她脫不了關係,從她出現在拖車前並舉起手來敲門開始──雨和她自製的鮮奶油甜酒就沒有消失過。
那天蕾貝卡把門打開,這女人的話就淅瀝嘩啦的傾盆而出:想妳,女兒,這是什麼狗窩,我坐的可都是頭等艙,女兒,別擔心,只是來度個假,妳怎麼這麼瘦,我帶了最棒的鮮奶油甜酒。
蕾貝卡沒有張開雙臂。
「媽媽!」
聽起來不怎麼歡迎,但女子和雨還是留了下來。之前,整個秋季沒有真正下過雨──頂多是場能讓皇宮那條護城河裡的青蛙們高興片刻、聒噪一下的雷陣雨。除此之外,沒有雨。
但她來了之後雨沒停過。連乾草倉內也滴滴答答,地板因此泥濘、濕滑,尤其是飼料槽下面。綿羊吃著受潮的飼料。牧場上那條小溪變得渾濁而湍急,巨鯨莫普樂為了吃斜坡上的一株草而滾下坡。
「萬物流轉 。」柵欄旁邊的山羊說。
先是下雨,接著是下雪,然後是鮮奶油甜酒飛出窗外,接著又有許多東西飛出來。被扔掉的那些東西,有時是蕾貝卡把它們撿回車內,有時是媽媽,有時沒人來撿。有次,莫普樂把丟出來的報紙吃掉了,那一夜他夢見了一名頂著狐狸頭的人。
萬事萬物其實都有關聯──只是綿羊們不懂。
「這跟爸一點關係也沒有,」蕾貝卡終於軟化,她套上毛衣,「這是我們自己的事,只跟妳和我有關。既然來這裡作客妳就要像個客人,我只要求這樣。好嗎?」
「好,」媽媽踏出門框,手裡拿著白色手帕拭淚。
「好!」綿羊們齊聲附和。他們很清楚接下來的戲碼:香菸該上場了。媽媽即將坐到拖車的階梯上,蕾貝卡會遠遠的站到斜坡上,倚著一個衣櫥,一個因無法解釋或解釋不清的理由被放在橡樹旁的衣櫥。
她們靜靜的抽菸,沉默。
綿羊也跟著一起沉默。他們望著白雪,靜靜吃著濕答答的冬草,或佯裝吃草。大家都在等,等一件隨即要發生的事,一件看不見卻可以聞得到的事。
牧場上其實還有隻陌生公羊。在綿羊來此之前他就在這兒生活了。雖然不在綿羊活動的這片牧場上,但在蘋果園裡,在牧場和森林中間的那片草地上。現在他留連在柵欄邊,離羊群很近。
每次,只要蕾貝卡倚著衣櫥抽菸,他就會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動也不動;耳朵不動,睫毛不動,尾巴也不動。但氣味騙不了羊。那是一種既純粹又絕望的恐懼。猶如羔羊面對兇狠的野狗,在沼澤上拚死竄逃。綿羊當然沒在沼澤區被野狗追殺拚命竄逃的經驗。幸好沒有,但他們完全能想像。
所以眼前這一幕令他們緊張。
陌生公羊並不膽小,他不怕老牧羊犬黛西,黛西現在大多窩在拖車的階梯上睡覺。他也不怕有四支羊角的黑羊奧賽羅。他怕倚著衣櫥抽菸,靜靜望著牧場的蕾貝卡。他總是怕得要命,怕得幾乎要發瘋。
終於,蕾貝卡把菸熄掉,小心翼翼的收進口袋。她往下走回拖車。陌生公羊鬆了口氣,開始喃喃自語。綿羊趕緊抖抖耳朵和尾巴,試圖甩掉剛才那令羊心慌的沉默。
陌生公羊搞得他們神經緊張。其實他聞起來不太像綿羊,行為也不像,最不像的是他的模樣:他長得像塊形狀不規則、覆滿青苔的大石頭。
但瑪波小姐──羊群中最聰明的羊,甚至是全世界最聰明的羊──卻認為:無論如何他還是一隻羊。一隻寂寞的綿羊,一隻多年來沒人幫他剪過毛,所以頂著滿背蓬鬆亂毛的羊──而且他肯定背負著一段不為羊知的故事。
「你們慢慢的就會彼此適應!」蕾貝卡說。當她偕同山羊牧人一起將那隻陌生綿羊趕出蘋果園,趕到綿羊的牧場上時,蕾貝卡說過。
當時山羊牧人瞇起眼輕咳了一聲。但也可能不是輕咳而是輕蔑地笑。
他們並沒有就此互相適應,完全沒有。恰恰相反:那隻沒剪過毛的公羊帶給他們的陌生感與日俱增。他跟他們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
他跟他們在一起,卻又不在他們身邊。他置身於羊群中,卻又不屬於他們這群羊。綿羊甚至覺得,陌生公羊對他們視而不見。他真正看見的其實另有其羊,一群其他綿羊看不見的羊。
羊魂。
鬼羊。
躲在森林旁居高臨下的陌生公羊不再監視蕾貝卡,他飛奔出去,奔過牧場,奔過乾草倉、牧羊人拖車,奔過小溪去到蘋果園,他躲在角落唸唸有詞,表情緊張,就像身邊緊挨著一群看不見的羊。
綿羊努力的不去看,但理奇費爾除外。
「我確定……他是隻綿羊!」理奇費爾說。最近老帶頭公羊最感興趣的話題就是:誰是綿羊,誰不是?
綿羊們無奈地嘆口氣。
並開始懷疑:千里迢迢來到歐洲,真的來對了嗎?
這趟旅行是老牧羊人喬治的遺願。有一天,喬治就這麼動也不動的橫屍牧場,身上插著一把鐵鍬。基本上,喬治的死對綿羊沒有影響,嗯,至少影響不大,充其量就是羊群繼承了一些東西:一趟歐洲之旅、一輛牧羊人拖車,附贈住在裡頭的喬治的女兒蕾貝卡,她負責照顧綿羊,負責唸書給他們聽。當初遺囑上是這麼規定的。
後來不知道是哪出了問題。喬治跟綿羊提過的歐洲是開滿蘋果花,到處是芳草,還有奇怪長麵包的仙境。喬治從沒說過歐洲有呼嘯而過的汽車,有空氣渾濁的馬路,有嗡嗡作響的可惡蚊子,更別說有漫天大雪、鬼羊和山羊了。
綿羊認定罪魁禍首是一張圖。蕾貝卡隨身攜帶了一張彩色的圖,一路上她不停地拿出來看。顯然那張圖上沒有明確的標示歐洲。
於是綿羊決定派出三隻羊把蕾貝卡引到向日葵花田。巨鯨莫普樂乘機把放在拖車階梯上的圖叼走並吃掉,連閃閃發亮的硬殼也吃掉。果不其然,地圖一被吃掉,幾天後就出現了一個滿臉笑容、頭髮紮在腦後的女人,她對綿羊提出了邀請。辛苦的旅程終於結束,羊群又有了牧場、乾草倉和飼料槽,甚至多了一個衣櫥。只不過,這裡終究不是他們自己的牧場。
「妳能不能告訴我,我們為什麼要留在這裡?」媽媽嘆口氣。她又像蝸牛一樣黏在拖車的門框上。她點燃第二根菸。黛西成功的擠過媽媽身邊,來到階梯,她使勁的朝蕾貝卡搖尾巴。蕾貝卡蹲下來,朝黛西耳後搔癢,黛西則用自己花白的口鼻輕頂她的胳肢窩。
「我來這裡是因為綿羊需要一個過冬的地方,」蕾貝卡說。這件事她已經解釋過無數遍了,先是跟綿羊,後來跟媽媽,有時候還跟她自己,「這座牧場真的不錯,租金又便宜,風景如詩如畫,而且是對方主動邀請的。我唯一不懂的是:妳為什麼來這兒?」
綿羊知道媽媽來這兒的原因:她想寄生。這是蕾貝卡有次在餵他們吃乾草時不小心透露的。「她掩飾得很好,其實她早就破產了。怎麼能不破產?哪有人那麼工作的?稍微釀點鮮奶油甜酒,就一整個禮拜在家休息。來這裡度假?放屁!你們等著瞧吧。天曉得我要怎麼樣才能甩掉她?」
甩掉她?肯定無法從拖車的窗戶扔出來。媽媽朝蕾貝卡和黛西呼了串煙,接著瞇起眼打量皇宮。
「應該趕快離開這裡,孩子,妳看看這周圍!像被上帝遺棄了一樣,這麼荒涼。還有那些瘋子!」
「奧坦絲還好。」蕾貝卡說。
「哼,那女人毫無品味,」媽媽說,「我還以為法國女人都很有品味呢。還有那個山羊牧人。該怎麼說呢?那傢伙,一整天待在森林裡,經過時卻連聲招呼也不打,這正常嗎?妳難道沒發現大家都離他遠遠的,其中必有緣故!」
「大家還不是離我們遠遠的。」蕾貝卡說。
黛西翻個身,仰躺。蕾貝卡朝她的腹部搔癢。
「的確,一定有它的原因,」媽媽開始大發議論,「蕾蕾啊,妳對人一點都不了解,跟妳爸一樣。對人妳從來就不感興趣。但我喜歡研究人,對人我特別敏感,我看得懂人。哼,如詩如畫?我牌上的圖可不是這麼說的!」
綿羊們非常同意。圖上說的總是不太一樣。好比那張地圖,幸好莫普樂把它吃掉了。都是因為那張圖,他們才會遇到那麼多麻煩。
「妳知道這兩個禮拜來,哪張圖老出現在我的牌陣裡嗎?」
蕾貝卡嘆了口氣,站起來,像貓一樣的伸了個懶腰。
「惡魔!」綿羊們異口同聲地說。因為每次都是這張牌。
「惡魔!」坐在階梯上的媽媽大聲又得意地說。
蕾貝卡啞然失笑,「媽,那是因為妳那副牌一共有三張惡魔,妳把正義跟節制抽換掉了!」
黛西以她的狗方式伸了個懶腰,然後鑽過媽媽的腳,步入拖車。
「那又怎麼樣?我只是照目前的情況調整一下牌,有何不可。自從我把節制抽掉之後,準確度高達七成五!妳要知道,要是換成別人……」
蕾貝卡揮揮手,彷彿要驅趕一群看不見且極度耐寒的蚊子。媽媽嘆了口氣。
「妳說嘛,孩子,妳真的覺得這裡舒服?明天,妳可以問問獸……」
蕾貝卡一個箭步衝向前,動作比黃鼠狼還快。她用手捂住媽媽的嘴。
「妳瘋了嗎?」她壓低嗓門,「說出那兩字會有什麼後果,妳不知道嗎?」
「惡魔!」綿羊們咩咩大叫。
如果會有什麼後果,當然就是招來惡魔。
這晚,羊群待在乾草倉外的時間比平常都久,他們在夜色中張望。農莊裡的房舍緊挨著皇宮,像是要尋求依靠。蘋果園內一片寂靜。空氣中有煙味,有剛下過雪的氣味。貓頭鷹的身影快速掠過,朝森林而去。
這裡愜意嗎?對克蘿德而言或許是吧。克蘿德擁有最豐厚綿密的羊毛,不管在哪裡她都可以感到舒適,「豐厚綿密」和「舒適自在」密不可分。理奇費爾爵士好像也喜歡這裡,這裡有好多不會一見到他就跑的談話對象。這些對象包括:老橡樹、衣櫥、小溪,甚至那隻沒有剪過羊毛的陌生公羊。運氣好的話,山羊也能成為他的談話對象。說也奇怪,山羊竟喜歡理奇費爾,喜歡他的聒噪獨白,他們常三五成群的聚在柵欄旁,邊聽邊笑,邊聽邊蹦跳。
但其他的綿羊不喜歡這裡,他們覺得這裡不太對勁。蘋果園裡掛著一顆,唯一一顆被遺忘的蘋果,它紅得像血球。奇怪的是那顆蘋果看起來像蘋果,聞起來卻沒有蘋果味。要解決這裡的不對勁,關鍵或許在於:適時把另一張「圖」吃掉。但,哪張呢?
「她原本想說什麼?」瑪波小姐突然問。
「誰?」毛蒂反問。
「媽媽啊,」瑪波說,「在蕾貝卡捂住她的嘴之前。」
沒有綿羊知道。一輪半圓形的月亮高掛在牧場上,像極被吃掉一半的燕麥餅乾。
「蕾貝卡看起來好緊張,」瑪波小姐說,「像有什麼可怕的事要發生。」
「會有什麼事?」克蘿德覺得毛骨悚然。
「會有什麼事?」其他綿羊跟著問。飼料槽裡每天都有飼料可以吃,拖車前每天都有故事可以聽。喝水的地方結冰了,蕾貝卡就會用鋤頭把冰敲開。雪下得太大,他們就留在乾草倉。無聊了,不是吃草就是說故事。每則故事的結尾一定都有芬芳的乾草。
綿羊們望著夜裡呈銀藍色的雪地,心裡想應該沒什麼好怕的。
有個聲音劃破寂靜,它又長,又遠,又飄渺,還痛徹心扉。
一記悲鳴。
是嚎叫。
「然後呢?」冬季羔羊問。
「然後啊,羊媽媽趕緊把羔羊從那個牽著小狗的男人身邊帶走,帶到安全的地方。接著羊媽媽看見了……嗯……嗯……」擁有最綿密、豐厚羊毛的克蘿德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看到一大堆乾草!」寇德莉雅說,她是隻非常理想化的羊。
「沒錯,一大堆乾草!」克蘿德說,「羊媽媽開始吃草,小羊們窩在乾草堆裡──沉默!」
眾綿羊興高采烈的咩咩大叫。他們一再回味《沉默的羔羊》,每講一次就修改一點。漸漸的,內容越來越符合他們的期望。
今年秋天,當樹葉轉黃,太陽仍又圓又黃又健康時,牧羊女蕾貝卡唸了《沉默的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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