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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深媒體人陳安儀
大中華地區卡內基負責人黑幼龍
中華人力資源管理協會常務理事鄭俊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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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有些主管有害健康

二○○二年十月十四日禮拜一

一接完電話，蘿絲立刻把耳機丟在桌上，拔腿奔向「發動機房」。三年前，阿莫洛斯為櫃檯小姐另外三十八名同事辦公的地方，取了這個名字。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獨立隔間，用一百八十公分高的灰色塑膠隔板隔開。這個地方就像是他們的家，他們從早上九點工作到晚上九點，中間有兩個小時的用餐時間。換句話說，禮拜一到禮拜五，一天工作十個小時，如果遇到所謂的「工作量高峰期」，週末還得到公司加班。在 SAT 公司，幾乎沒有閒暇的時間。就算有，也沒辦法做些什麼。

發動機房是個沒有自然採光和通風不良的空間，一開始會難以適應。事實上，這些年來唯一活得下來的植物，似乎只有仙人掌，雖然沒有人敢保證能不能繼續活下去。從上往下俯瞰，這個地方恍若一座迷宮。想看到同事的臉得站起來，比較矮小的同事還得踮腳尖或爬上辦公桌，所以講話都要靠電話。

發動機房裡只有一間個人辦公室，就是首席顧問史奈克的辦公室，要走螺旋梯爬上去。辦公室坐落在離地面四公尺高的地方，從那裡可以監視其他員工的一舉一動。他辦公室的門一直是關上的。

「大家注意！」蘿絲一踏進發動機房就大叫：「史奈克今天會回來上班。」

有那麼幾秒的時間，大家停止手中的工作，一股巨大的沉默籠罩。慢慢地，每個員工從自己的隔間走出來，開始聚成小團體討論這個消息。顧問跟同樣是顧問的同事一起，行銷部跟行銷部同事一起，財務部跟財務部一起，資訊部跟資訊部一起。SAT 公司好幾年前已經四分五裂，沒有一個人想要跨出團結的第一步。

顧問部那群人氣得跳腳，他們還剩不到五個小時就要進行一場新服務的簡報，這是特別針對公司 VIP 客戶所設計的。所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馬里戈塔和歐羅米身上，她們倆負責製作 PowerPoint 檔案和相關報告。

「妳們進行得如何了？」其中一個顧問問道。

「今天下午的簡報妳們演練過了嗎？」另一個追問。

「妳們一定要完美無缺地完成。」第三個要求。

馬里戈塔舉起右手，搔搔耳朵，同時用眼角餘光瞄了瞄左手的錶。接著她拿下眼鏡仔細擦拭，想要拖延幾秒，等待同伴幫忙接話。然而，歐羅米躲到發動機房的洗手間去了。她坐在馬桶蓋上，祈禱沒人想起她。

「全都在進行中。」半晌，馬里戈塔說，她雙手交叉環抱，迴避的目光停留在地面：「嗯，幾乎是全部，但是我想非常順利。」他們這群人開始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對她施壓。「嗯，我不知道……」她的視線掃過四周，語帶絕望地問：「歐羅米到哪兒去了？」

其他部門的人也是半斤八兩，互相推卸，逃避自己該付的責任。他們工作上的關係，完全依循著叢林法則。發動機房每天都出現為求生存奮力爭鬥的場面，他們相互競爭，以免自己淪為獵食者的獵物，這位獵食者，就是這裡唯一穿西裝打領帶的人：史奈克。他請了一個月的假，就要返回工作崗位了。董事長私下跟大家說，這位主管剛剛度過人生艱困的時刻，卻沒有解釋清楚到底是發生什麼事。史奈克身為顧問公司主管，總是腦袋想到什麼就直接衝出口，但是做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類，卻不懂得表達內心的感受。

狐克斯正在大廳走廊掃地板，看見了一個三十七歲左右、挺著圓滾滾啤酒肚的魁梧男子走了進來。

「早安，史奈克先生。」警衛訝異地露出微笑：「好久沒看到您了。近來好嗎？」
史奈克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他舉起手，手掌朝外，對狐克斯說：「狐克斯，我現在沒空。」他阻止他：「我沒空聊天。今天我有一堆工作要忙。」
警衛雙手拿著掃帚，嘆了口氣。「沒人性的死鯊魚！」他在內心暗暗呻吟：「跟我打聲招呼會要你的命嗎？」

蘿絲花了十分鐘演練溫馨的歡迎儀式，這時，她看見史奈克像道光一閃而過，他只說聲早安，根本沒給她機會回以禮貌性的招呼。她呆若木雞，默默地搖搖頭，眉心生氣地皺了起來。

發動機房裡的員工，看起來個個都專注在自己的電腦螢幕上，但那都只是假裝。其實每個人的心，都懸在踩著堅定腳步往辦公室而去的直屬上司身上。史奈克靠在專屬辦公室的大門上，點了一根菸，然後用力吐出煙霧。還沒有任何法律禁止他在辦公室內抽菸，對他來說是幸運，對他可憐的肺部來說是不幸。

「各位好，希望你們好好享受了一段假期。」他再次深深吸了一口菸，接著說：「馬里戈塔、歐羅米！馬上進來我辦公室！」

除了被點名的兩個，其他員工全都吐了一口憋住許久的大氣。

史奈克的辦公室挑高、寬敞而且非常舒適。他走到辦公椅坐下來，急忙將香菸抽完，然後捻熄在桌上的白色菸灰缸裡。那菸灰缸因為經常使用，已經慢慢變成灰色，布滿橘色、黃色的斑點。與此同時，兩名女員工坐在兩張比上司還低矮許多的木頭椅上。

「我們很高興您康復了。」馬里戈塔小心翼翼地說，然後接著說：「史奈克先生，您還好嗎？」

「好得不得了。」他嘟噥，把兩隻腳抬到辦公桌上：「難道看不出來嗎？」

歐羅米聳聳肩膀，看了同事一眼，馬里戈塔正拿下眼鏡仔細擦拭乾淨。

「史奈克先生。」馬里戈塔不好意思地低聲說：「我跟歐羅米想告訴您……嗯，我們這個月過得戰戰兢兢，幾乎沒時間休息，享受工作以外的生活。」

「我把這種生活叫做『工作』。」他打斷她的話。史奈克一向要求他人尊重自己的權威，他無法忍受別人不服從自己。「容我提醒，妳們兩位面前這個人非常一絲不苟，不喜歡浪費時間聽蠢話。我不懂我們為什麼還沒開始看 PowerPoint。」
歐羅米把檔案放進史奈克的電腦裡，等待同事再次扮演發聲的角色。馬里戈塔依然緊閉嘴巴，幾秒鐘不自在的沉默後，她不著痕跡用手肘推了推假裝沒事的同事。

「喔？這是什麼？簡報的第一份 PowerPoint？還是妳們想對一群聾子做簡報？」史奈克點燃另一根菸，歐諷刺地說。

馬里戈塔開始啃起指甲，不安地移動右腳。她心想，自己真討厭眼前這個傢伙，真討厭這份工作。接著她開始簡報。

過了兩分鐘，史奈克猛然捻熄香菸，雙手抱著後腦勺，打斷她的簡報。

「算了吧，馬里戈塔。」史奈克從他的座椅站起來，沿著辦公桌走了兩步，他看向遠處並說：「我要怎麼說才不會讓妳們覺得受傷？妳們知道我一向不喜歡當電影裡的那種壞人，但是我們領人家薪水的人，有時就得講難聽的話。妳們兩個想用這些毫無創意的點子，來贏得公司最大客戶的忠誠？客戶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我們污辱他們的智商！難道妳們不知道，要給客戶物超所值的服務嗎？我不是跟妳們講過幾千遍，要好好照顧客戶，如果有必要，甚至要寵壞他們！如果我們得睡在辦公室，才能讓他們真正滿意我們的服務，那我們就是得睡在辦公室！」
馬里戈塔拉拉襯衫領子然後吞吞口水，歐羅米像座雕像安靜而僵直，她們倆沒人敢看上司的臉。

「總之，雖然不會有人說我努力不夠，但顯然我領導能力不足。正如我祖父說過，想把事情做好，就得自己來。總之，必須要求每個人盡力做到最好。妳們出去吧，想辦法做點有用的東西出來。客戶來之前，不要有人來打擾我。」

馬里戈塔和歐羅米步下樓梯同時低聲談著，上司好像脾氣比以往還要火爆。忽然間，史奈克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對著整個辦公室問了兩個令人玩味的問題：

「為什麼各位不能稍微像我一樣？為什麼各位不能認真一點！」

砰一聲甩上門後，他回到座位坐下。他焦躁而氣憤，從外套拿出菸盒，結果發現已經空空如也。

「該死！」

史奈克無奈地把打火機扔到地上，雙手猛敲了辦公桌面。他用力的程度，讓菸灰缸的菸蒂都掉了出來，灑在桌上。安靜半晌後，他摸了摸自己的婚戒。他把戒指從無名指脫下，溫柔而謹慎地拿著。

「對不起，親愛的，真抱歉這麼讓妳失望。」他喃喃地說，然後舉起雙手遮著臉呻吟：「為什麼我會遇到這種事？該死，為什麼是我？」

接著，他把戒指套回手指，輕輕地親吻，然後開始掉淚。他強忍住聲音，以免被人聽到。

董事長走在前往發動機房的路上，手拿著粉紅色的手帕蓋住口鼻，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收進口袋裡。踏進去之前，他清了幾次嗓子，直到大家都安靜下來。
「午安，請大家注意聽我說一下。我……這個……」阿莫洛斯再次拿出手帕，擦乾額頭和脖子上的汗水：「跟大家介紹我們公司新上任的個人與企業價值管理師。」

「之前那位呢？」遠遠地，資訊部門傳來開玩笑的聲音。

沒人敢笑。大家都期待著。除了 SAT 公司櫃檯小姐蘿絲，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嗯，別開玩笑。只是要通知各位，」阿莫洛斯又拿起粉紅色的手帕蓋住嘴：「總之，我們即將改變這間公司的工作方式。對吧，王子先生？我是說小王子。」

小王子臉上掛著微笑，往前走了幾步，看了新同事幾秒。史奈克這時悄悄打開辦公室的門，靜靜地站在門後。

「希望各位有個美好的一天。我叫小王子，我的目標是推動必要的改革，建立健康穩定的工作環境。我真心相信，工作不僅可以快樂，而且快樂是每個人類擁有的基本權利。想要得到快樂，就得過著平衡的生活。我保證各位會有彈性的工作時間，而且可以享有盡可能的自主，負起各自工作的責任。」

馬里戈塔揚起眉毛，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話。歐羅米則露出微笑。
「各位都知道，」小王子在同事的面前來回漫步，繼續說道：「我們目前的經濟體系，運作的基礎就是資本主義，這也就是為什麼資本變成了我們生存的核心。但是，多虧我們 SAT 公司董事長願意勇敢地冒險，他決定讓公司成為同業先驅，提早幾年採用未來幾十年即將流行的新哲學：人性。換句話說，我們要提升大家的福利，這樣一來，各位就可以貢獻自己最好的一面。我們的願景是，要藉此清除所有障礙，讓各位能夠在工作上得到快樂，然後慢慢地，就能提升各位的工作動力、創造力，長期下來，公司的獲利就會增加。為了展現我們的決心，讓各位看到，我們自己才應該是金錢的主人，從這個月開始，我們會替各位加薪一成。」

董事長的右手用力壓住心臟，他覺得自己隨時可能心臟病發，而左手則繼續拿著手帕蓋住嘴巴。儘管他深深地呼氣、吸氣好幾次，還是沒辦法冷靜下來，「阿莫洛斯，相信你看不到的東西！」他在內心對自己說：「就這麼一次，相信你看不到的東西！」

「下班前，」小王子補充道：「請各位跟蘿絲拿工作滿意度調查表。拜託，請大家一定要在這個禮拜交給我。大家可以盡量坦白，全都是不記名的。對了，從明天開始，各位可以穿著自己覺得比較舒適的服裝。只有要和客戶開會的時候，我們才會請各位穿上西裝。別忘了，我們變革的最終目的，是要追求公司的成長。」小王子一直掛著微笑，接著總結：「或許此時此刻，你們難以相信自己剛聽到的話，但我們絕對比各位表面上看到的，還要認真。正如聖修伯里所言，眼睛看不到最重要的東西。」

史奈克雙手交叉環抱，站在高處的辦公室。他的視線盯著小王子不放，同時在內心問自己：「這個傢伙以為自己是誰？小王子啊？」

作者序｜這是個充滿熱情的故事
前言｜這篇文章不適合厚臉皮的人
第1章｜告訴我如何領導，我就跟你說你是誰
第2章｜有些主管有害健康
第3章｜現代人依然是奴隸
第4章｜忍耐無法提高效率
第5章｜人應該去探索未知的東西
第6章｜成功這種病
第7章｜學習是達成目標的路徑
第8章｜尋找自我
第9章｜小心！權力會使人孤立和腐敗
第10章｜成熟就是不再認為是環境的受害者
後記｜想要改變，就要從自己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