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徵求有驚喜
第一章 泰斗題字
老人長籲了一口氣，說道：「是郎世寧的真跡，雖然上面沒有落款，但一定是的，從畫的材質和繪畫的風格，以及當時的社會形態來看，是真跡無疑……」
莊睿聽到老人的話，沒什麼反應，因為他心裏早就認定這幅畫是郎世寧的真跡了。
第二天一早，莊睿帶著一幅郎世寧的《乾隆皇帝妃子遊園圖》，還有幾樣冬天很少見的時鮮水果，離開了四合院，這是別人送給外公的，莊睿這也是借花獻佛。
和金胖子約的地方，是北師大那座有名的小紅樓，大師從上個世紀就住在這裏，一直到現在都沒搬過，由於無法直接把車開到樓下，莊睿只能在北師大的後門等著金胖子。
「老弟，水果沒事，可是這東西，老師是不會收的……」
金胖子把車窗搖開，見到莊睿手裏的東西後，就皺起了眉頭，他能看得出來，莊睿拿的是一幅畫，老人雖然收禮物，但是大多收一些價格極便宜的東西，古玩向來是不收的。
莊睿笑了笑，說道：「金哥，這是我在香港帶回來的一幅畫，和老人家的祖上很有關係，想給大師看看，是否為當時的畫家所做？」
「別提什麼老師家世，他不愛聽那個，進去找機會，我讓你把畫拿出來就行了，不過老師的眼睛，唉，走吧……」
金胖子把車停好，居然從上面拿了一個毛茸茸的大熊貓玩具，看得莊睿目瞪口呆，不是說老人家沒有兒女嘛，金胖子帶著個玩具幹什麼？
「呵呵，老師年齡大了，但是人很幽默，也很有童心，我們這些學生就送些好玩的東西給他，這大熊貓就是說老師是國寶的意思，裏面還有一段故事呢……」
聽金胖子把這故事說完，莊睿也笑了起來，他以前倒是聽人說過這個故事，不過在金胖子的嘴裏，莊睿算是聽到原版的了。
這是一則廣為人知的笑話，說的是大師因為身體欠安，訪客不斷，不勝其煩，就以其一貫的幽默風格寫了一張字條貼在門上：「大熊貓病了，謝絕參觀！」來客看了，會心一笑，轉身就走，不再打擾他老人家。
這笑話傳得久了，很多人都信以為真，連大師的一些學生都將它言之鑿鑿地寫進文章中，後來大師出來說：「這是誤傳，我還有自知之明，哪敢自稱國寶呢？」
其實，是大師書債高築，索字的人太多，在家中實在什麼也做不了，只好躲進了京西賓館，因為那裏有武警站崗，一般人進不去。
但久躲也不是事，回到家後，便寫了四句話：「本人冬眠，謝絕參觀，敲門推戶，罰一元錢。」將字條貼在門上，但字條在門上只貼了一天，就被人揭走收藏了。
大師無奈，幾日後又用圓珠筆寫了一張：「本人有病無力應酬，有事留言，君子自重。」並用漿糊牢牢黏在門上，但此後依然訪客不斷。
來到小紅樓之後，金胖子和一個看上去大概六十多歲的老人打了個招呼，問道：「給您拜年了，今兒來看老師的人多嗎？」
「沒，你們是第一撥，上去吧……」那老人善意地笑了笑，他是大師的內侄，人非常本分老實，伺候大師幾十年了，和金胖子這些學生非常熟悉。
「還好，今兒來的人不多，不然老師又要耗費精神了……」
金胖子招呼了莊睿一聲，兩人走上小樓的二樓，這種小樓一共就上下兩層，一層是大師的內侄住著，大師本人住在二樓，上面兩間房的一間，是大師的工作室。
金胖子很用力地在門上敲了下，大師的耳朵已經不是很好了，不過，很快門裏傳來了一陣「咳嗽」聲，緊接著問道：「哪位？」
「老師，是我，來給您拜年啦，您能聽出我聲音嗎？」
「你這個小孩，進來吧，把門關好……」屋裏傳來大師的笑聲，雖然聲音不大，但是非常清晰。
「老師，我給您磕頭拜年啦……」
在古玩書畫這一類傳承時間比較長的行當裏，基本上行裏人所遵循的，還是古時候延續下來的規矩，這是傳統，在老輩人的眼裏，天地君親師，給師父磕頭，天經地義！
金胖子一進房間，也不管地上髒不髒，老人能不能看得到，把手頭的東西隨手一放，雙膝跪地就真的磕下頭去，接連三個響頭，莊睿聽得清清楚楚。
「行啦，你這個小胖子，過來，讓老師看看你帶了什麼禮物……」
莊睿被金胖子的舉動嚇了一跳，都沒時間看大師，現在循聲望去，發現大師坐在一個方桌前的輪椅上，手裏拿著一個放大鏡，似乎正在看書，被自己二人給打擾了。
大師的面貌很清秀，乍然看上去有若女子一般，臉上已經有了不少老人斑，頭髮非常的稀疏，但是梳理得很整齊，臉上此刻帶著那種頑童一般的笑容，看起來就像一位慈祥的長輩。
金胖子也是四十多歲的年齡了，不過在大師眼裏，還真是一個小胖子，如果大師有孩子的話，孫子估計都要比金胖子大了。
「老師，我給您帶來了個大熊貓的玩具，毛茸茸的，您摸摸……」
金胖子把他那玩具拿了起來，放在大師的腿上，惹得先生一陣笑罵：「你這小胖子，那事我都說是假的了，怎麼還送這個？老師不是國寶，是一教書匠……」
老人的話，讓站在旁邊的莊睿肅然起敬，他看得出來，老人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沒有一絲的做作，完全是發自內心說出來的。
先生說話時那種謙卑與平和的神態，讓莊睿因為過年的忙碌而變得有些浮躁的心情，在瞬間平靜了下來，或許，這就是人格的魅力吧。
「還有客人吧？快請坐，坐下……」
老人的視力很差，不用放大鏡，只能依稀看到有兩個人影，坐在輪椅上不住地招手，讓莊睿坐下。
「先生，我是搞收藏的，仰慕先生的學識人品，這次是特地來給您拜年的……」
莊睿先是站到老人面前，規規矩矩地給老人鞠了三個躬之後，這才坐到沙發上，不過一屁股坐下去，就感覺坐到了書堆裏一般，因為在沙發上，擺滿了各種書籍。
這會兒莊睿才有時間打量這個房間，敢情這不大的房間裏，除了床、書架、書桌，和一張沙發茶几之外，其餘的地方，到處都是書。
先生連連擺手，說道：「不敢當，不敢當，我虛活幾歲，不敢當您這麼說話，我耳朵眼睛都不太好，小夥子您說話的聲音大點兒……」
老人笑了笑，接著又說道：「去年家裏來了幾個人，讓我出任中國殘疾人福利基金會名譽理事，我一聽正好，我現在眼睛看不見，耳朵也聽不清，整個就是一殘疾人了，我說我堅決要加入殘障協會……」
先生的話讓莊睿和金胖子都笑了起來，他那豁達開朗幽默的性格，很能感染到身邊的人。
「先生您的身體還很好呢，我說話您肯定能聽見……」
莊睿說話的時候，悄無聲息地釋放出幾絲靈氣，滲入老人的耳朵和眼睛裏。
在北京這段時間，莊睿經過對外公和宋老爺子兩人的實驗，他發現，到了一定歲數的老人，或許是身體機能退化得厲害，對於靈氣的反應很遲鈍，即使沒有睡覺，輸入少量的靈氣，也不會被他們發現。
「咦，還真能聽見，這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小胖子，你看看門是不是沒關好，我怎麼感覺有些涼風啊？」
由於老人歲數實在是太大了，莊睿剛才靈氣的用量也有些多，老人微微感覺到面部有些涼意，在這有暖氣的房子裏，感覺也格外清晰一些。
「老師，門窗都關得好好的……」
金胖子聞言緊張了起來，連忙查看了一番，這老人的冬天，是最難過的，一點小的傷風感冒，說不定都會引起極其嚴重的後果。
「嗯，眼睛有點痠，可能是剛才看書的時間有點長了，唉，其實我這半瞎的眼睛，也沒看清幾個大字……」
老人拿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對莊睿說道：「小夥子，你手上拿的是幅畫吧？是誰畫的呀？」
莊睿恭恭敬敬地答道：「先生，是清朝乾隆皇帝的御用畫師郎世寧的一幅《乾隆皇帝妃子遊園圖》，這次特別帶來，給您老人家鑑賞……」
「郎世寧的？他的畫偽作不多，但是真畫同樣也不多，可惜，我這眼睛看不清楚嘍。」
老人微微搖了搖頭，他為人就是如此，看不清楚或者看不明白的，不會胡亂說話，因為他身為國內書法界和收藏界的泰斗，不單是一字千金，更是一語千金。
「哎，不對啊，老師，您怎麼知道小莊他帶來的是幅畫呀？」
金胖子在一旁突然提出了疑問，他知道老師的眼睛，最多能分辨出個人影，那他是怎麼看到莊睿手裏拿的東西呢？
「我是看到小傢伙手裏拿著一張畫啊……」
老人也沒多想，隨口回答了學生的問題，只是在話說出口之後，自己也微微愣了一下，他已經有兩年多的時間，無法很清晰地看到某些物體了。
「老師，您真的能看見？」
「看見了就是看見了，你這個小胖子，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當年我也是突然就看不清了，現在能看清楚，那是老天爺讓我再多做點工作啊……」
老人為人十分豁達，將近一個世紀的風風雨雨，還有家庭那種特殊的變故，使其真的做到寵辱不驚了。即使現在恢復了一些視力，也沒引起老人很特別的反應，只是對自己又能工作了，表示出一種發自內心的高興。
「老師，您和小莊先聊著，我去上個洗手間……」
金胖子可沒老人那麼想得開，當下打了個招呼後，就下到樓下，找老人的內侄商量，要讓大師去醫院做個檢查，他是怕別是老師年齡到限後的迴光返照。
大師對莊睿招了招手，隨口說道：「來，小夥子，把你的畫拿過來，你這畫是從哪裏收來的呀……」
老人生平除了教書育人之外，最大的愛好就是鑑賞古玩了，可惜由於眼疾，這幾年很少幫人鑑定古玩了，至於寫字倒不影響，因為對於老人而言，寫字已經變為一種習慣，即使看不見，也能寫出來。
今天老人眼睛看得特別清楚，加上有好幾年沒幫人鑑定過古玩了，也是有點見獵心喜，所以沒等莊睿開口，他就張嘴問了起來。
不過老人問這話，卻是出於禮貌，因為他對莊睿帶來的這幅所謂是郎世寧所做的畫卷，從心底來說，並不是很相信是郎世寧的真跡。
因為郎世寧雖然畫過不少宮廷畫，但是由於油畫的用紙和普通宣紙不同，油畫大多都是用的高麗紙，那種紙張是經過多層黏貼加厚的，老北京的時候，多用於糊窗戶，質地很粗糙，畫在上面的油畫，很不容易保存。
清宮油畫的存世量，實在是太過於稀少了，能確定為郎世寧真跡的油畫，現在不過十二三件，多收藏在北京以及法國的一些博物院和少數私人手裏。
大師曾經在北京故宮裏鑑定過一幅郎世寧署款的油畫，不過現在已經不能完全打開了，一打開就要破碎開來，也沒有很好的修補辦法。
故宮保存的畫卷尚且如此，流傳到民間的更是很難保存，這也是老先生不相信莊睿這幅郎世寧畫卷為真跡的原因之一，當然，以老人的修養，還是會看完物件再做評論的。
「先生，這畫是我從香港一位外國人手裏得來的，據說他的祖上是奧地利人，曾經在上個世紀的初期，來過中國……」
想到老人的出身，是正統的前清皇族，莊睿的話說得比較委婉一點，沒好意思說那位船王的祖上，曾經是八國聯軍的一個軍官。
「哦？那要仔細看看，郎世寧這人的畫，當時流落到法國和奧地利的相對多一點，不僅是他的畫，就是其餘一些畫師所做的帝王和妃子的肖像圖，也多在這兩個國家……」
古玩的鑑定，不但要根據其風格特徵和藝術表現形式，也要根據其來歷傳承，以及各方面綜合起來的因素，是一門很複雜的學科，所以老人聽完莊睿講的這幅畫的來歷之後，馬上聯想到當年從國內流失出去的寶貝。
「來，小夥子，你把畫慢一點攤開，我要先看看……」
老人扶著輪椅把手想站起來，不過沒成功，從莊睿進入這個房間，他還是第一次表現出了著急的神色，不過這也可以理解為老人對藝術的一種執著。
「先生，您別著急，這畫留在您這裏慢慢看都可以……」
莊睿笑著把老人推到了茶几前面，把桌子上的放大鏡拿給老人之後，這才打開那幅《乾隆皇帝妃子遊園圖》，這幅畫卷十分長，大概有三米左右，莊睿按照老人的話，只攤開了六七十公分。
老人沒作聲，拿著放大鏡，幾乎把坐著的身體全部躬了下來，仔細地查看這幅紙質已經微微有些開裂的畫卷，過了良久，說道：「把這些捲上，看看下面的……」
老人對這幅畫很上心，連內侄和學生推門進入房間，都沒有察覺，一直看了半個多小時，才長籲了一口氣，說道：
「是郎世寧的真跡，雖然上面沒有落款，但一定是的，從畫的材質和繪畫的風格，以及當時的社會形態來看，是真跡無疑……」
莊睿聽到老人的話，沒什麼反應，因為他心裏早就認定這幅畫是郎世寧的真跡了，不過把一旁的金胖子給嚇了一跳，他同樣是書畫類的鑑定專家，自然知道郎世寧畫作的稀少，他也沒想到莊睿真能淘到這麼一件寶貝。
金胖子當下接過老師手裏的放大鏡，仔細地觀察了起來，過了半晌之後，點頭說道：
「老師看的不錯，從這幅畫的時間上來看，那會兒能畫出這種水準和工藝的油畫，並且有機會畫皇帝妃子的人，非郎世寧莫屬了……」
金胖子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不過郎世寧的存世作品，爭議非常大，這畫應該是從清宮直接流落出去的，沒有名人收藏的印章落款和郎世寧本人的款，拿出去肯定還是會存在爭議的……」
老人聽到學生的話後，微微點了點頭，看向莊睿問道：「小夥子，你這畫是準備賣？還是準備自個兒收藏，或者是捐獻給國家？」
莊睿沒想到老人問出這麼一個問題，很認真地想了一下，才回答道：「賣是絕對不會賣的，現階段是收藏，或者以後有條件了，開個博物館也說不定……」
莊睿說的的確是心裏話，他現在，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不會缺錢，開博物院的心思以前也曾想過，既然老人問了，就順口說了出來。
老人聞言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能把這些祖宗留下來的文物從國外取回來，就是有功於國家，捐不捐的倒不重要了，小胖子，把我的印章和毛筆拿過來。」
「小夥子，我在這畫上題幾個字，蓋個鈐印，不知道可不可以？」
老人一生不知道勸過多少人，把自己收藏的國寶級文物捐獻給國家，但是他也知道莊睿說的沒錯，當下並沒有勉強。
「可以，當然可以了，先生能在上面題詞，那是我的榮幸……」
莊睿聞言大喜，老人等於是在給他這幅郎世寧無款識的畫作正名，有了老人的題字之後，即使是幅假畫，那也變成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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