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DEO 郝譽翔穿越20年的旅行記憶之歌!
她曾說:「我這一去,就再也再也不要回來了!」
是年少的浪漫或太任性?
但在路上,卻遇見了無數青年男女,也是和我一樣任性傻氣,自顧自地往前走……
紐約、北京、東京、上海,組成了片斷零碎的,
我這才知道:「旅行,經常是回來以後才開始的。」
如今它們終於被寫了下來,我們終於看到
看到……,和她一樣的恍然大悟,或許我們從來就沒有回來過。
★旅行的起點、終點和意義在哪裡?
我們常常在某次旅行多年後,突然憶及一個擦身而過的人,或者是一片星空,又或者潛水時一條游過珊瑚礁的魚。
那時候,我們彷彿微微領悟了甚麼,但又說不清楚,像人生。
★孤獨旅人的私密分享,鼓勵想要打破自我設限的人,用雙腳打開一張張捲起來的世界地圖。
★解放心中的躁動靈魂,向外追尋慣常以外的風景,追尋自由或迷惘,追尋「旅行的意義」。
可是往往,旅行真正顯現出的意義,是在「回來以後」;
只有回來,我們才得以用透澈的眼睛,看見過去的自己。
隻身一人,如何行走在世界的邊境,與不同的靈魂碰撞?做為一個旅人,郝譽翔總不設限她的位置。她返回大陸山東尋故鄉的根;在繁榮的紐約看見小人物心中的「美國夢」;在世界邊陲的西藏、不丹看見純樸善良的眼神;在印度拉達克的寺廟,撞見獨自修行的僧侶;為了潛水學習駕駛帆船,在海上搖晃一如夢遊之人。
她以溫柔而敏感的眼睛,看待種種遺落的美好;她筆下沒有人事紛擾的躁動與喧囂,沒有獨自行旅的不安與恐懼;她持續走著,將沿路遇見的故事一一記下,回來以後,再次憶起,不僅成為心中最美麗的風景,也成為未曾遇過的自己。
《回來以後》不是一本旅遊書,可是書中的每一個章節、每一個頁扉,每一則故事、每一位她在異鄉所遇見的人,都會喚起你我心裡最深處、為了旅行而出走的渴望,並到天涯海角,告訴他方之人:「你的生活是我遠道而來的風景。」
「我不免興起了一種錯覺,以為那些旅行非但不是過去式,而是現在式,它也非但從未結束,而是在一道道與此刻平行的時空之中,不斷地進行著。我也因此從未回來過,至今一直在旅途上,愛麗絲夢遊仙境,張大了一雙眼睛惶惶地看,兩條腿惶惶地走。
所以果真回來了嗎?還是旅行得越多,便幻化出越來越多的我?她們有著和我相同的身材、容貌,但卻一直生活在他方,朝我遙遙地呼喚、招手。而我喜歡旅行中的她們,遠勝過此刻坐在桌前的我。」——郝譽翔
作者簡介:
郝譽翔 國立台灣大學中國文學博士,現任國立中正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教授。 著有小說集《溫泉洗去我們的憂傷:追憶逝水空間》《幽冥物語》《逆旅》《那年夏天,最寧靜的海》《初戀安妮》《洗》;散文集《一瞬之夢:我的中國紀行》《衣櫃裡的秘密旅行》;電影劇本《松鼠自殺事件》;學術論著《大虛構時代──當代臺灣文學論》《情慾世紀末──當代台灣女性小說論》《儺:中國儀式戲劇之研究》;編有《當代台灣文學教程:小說讀本》、《九十五年小說選》等。 曾獲金鼎獎圖書類文學獎、時報開卷年度好書獎、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時報文學獎、中央日報文學獎、台北文學獎、華航旅行文學獎、新聞局優良電影劇本獎等。
章節試閱
【內文節選一】 在路上 Pawel長得非常好看,是波蘭父親和美國母親的混血。 他經常來宿舍找我,領著我從二樓的窗口爬出去,坐在斜屋頂上抽煙。那屋頂是木條搭成的,漆上輕淡的藍色,像天上的雲一樣,而我們就坐在雲朵的上方,抬起頭向上看,也還是藍得發白的天,就在藍天與藍天之間,我們呼出了一口口白色的輕煙。 偶爾,Pawel也會從外套口袋掏出一截雪茄,得意洋洋地咬起來,下巴抬得很高,儼然以為自己是個成熟的男人了,但事實上,他才不過十八歲而已。 但在追求我的時候,他卻果然像是一個教養良好的紳士,幫我開車門,接外套,拉椅子,還親手調麵糊,在宿舍的廚房煎法式可麗餅給我吃。 可麗餅的香味飄滿了整間屋子,熱騰騰的非常可口,但我還是不得不誠實告訴他,我們並不適合,因為他太年輕了。 他流露出一臉失望的神情,喃喃抗議著,妳只不過大我四歲而已。 但我還是搖頭。在二十出頭的年紀,相差四歲,簡直就像是活生生相差了一整個世紀。 幸好Pawel的失望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年輕,愛與惆悵都不是真的,轉瞬間就可以拋到腦後,過一陣子,他又熱烈追求別的女孩去了,也是亞裔的,也向我商借廚房,煎可麗餅給女孩吃。他站在爐前忙得滿頭大汗,鼻尖和圍裙沾滿了白色的麵粉,我在一旁笑吟吟地欣賞,也沾光分到了一塊。可麗餅仍舊是好吃的,只可惜Pawel的愛情始終不怎麼順利,原因我也不懂,後來才朦朧體會,原來在美國人的眼中,Pawe彷彿是一個格格不入的異類,是那種雖然有著白人外表,但內心卻不知怎麼長出東方靈魂來的人。難怪在整個中文班上,他一直是最積極學習的學生。 所以我們倆雖沒作成情人,卻成了好哥兒們。週末來臨,學校宿舍沒有男女門禁,每個學生都抱著枕頭大搬風,跑去情人的寢室過夜,而Pawel既然沒有情人,無處可去,就只能窩我那兒打發時間。按照美國法律,二十一歲才能飲酒,所以每一回都是他央求我帶著護照去超市買,他就跟在後頭幫忙提,提回宿舍兩人喝個痛快,在房間的地毯上傻笑打滾。 學期將近尾聲,眼看著,聖誕節就要來臨了,大家興高采烈地準備過節,唯獨我沒有任何計畫,正有些發慌時,Pawel忽然開口邀請我上他家,美國中部堪薩斯城的鄉下,一個比起Walla Walla還要更荒無人烟的小地方。 他形容,在他的家鄉方圓百里之內只有兩棟屋子,中間隔著一條碎石小路,路的左邊一棟住的是他的母親,右邊一棟是外婆,兩個上了年紀的女人隔路對望,各自有各自的天地,所以二十年來才能相安無事。那一帶除了這兩棟屋子,只剩下大片的森林,和漫無邊際的農田和草原,就算晃蕩終日,也見不著一個人影,倒是清晨一覺醒來,往往會看到窗外有成群的野鹿在林間穿梭漫步。 既然沒有鄰居,Pawel的母親也省了梳妝打扮,從早到晚披著一襲老舊的花睡袍,亂糟糟的金髮,坐在電腦前進行藝術品的交易買賣。原來,她在念大學時主修的正是藝術,青年時代,也曾是個小有名氣的雕塑家,後來轉行作藝術品經紀人,專攻亞洲尤其是中國市場。 直到今天,他母親也還保存著過去的作品,兩隻狀似長頸鹿的說不出名稱的動物,拉長了纖細的四條腿,岌岌可危矗立在玄關桌上。那是卡蜜兒和莫迪格里安尼的混和風格,靈魂神經質的顫抖,止不住從扭曲的腿骨和脊椎關節中汨汨流出,彷彿再也無法支撐生命的重量,隨時都會喀啦一聲折斷似的。 而這時我才恍然大悟,Pawel的亞洲靈魂來自於何處?他是在浮世繪和水墨絹帛環繞下長大的。我這也才知道,他的父母早就離婚,父親在紐約曼哈頓工作,獨留母親一人在堪薩斯城的鄉下,而我算是難得上門的客人。Pawel的母親雖然熱愛亞洲藝術,卻不是一個活生生站在眼前的黃種人,尤其是兒子帶回家來的女人,更加顯得可疑幾分。於是剛開始幾天,她對我皆非常冷淡,後來察覺我和Pawel只不過是普通朋友罷了,才轉趨熱情,看我在家無聊,出門時就會特別捎上我,參與她的日常生活。 但那也真是日常。偶爾,她做了熱騰騰的手工餅乾,用保鮮盒裝好,開車一一分送給朋友;或是幾個女人相約去逛古董店,一逛就是老半天,當然,她們清一色都是白人。 在這一帶寧靜的鄉村生活中,幾乎見不到黃色臉孔。我夾雜在這群婦人裡,成了長相古怪的外星異類,可以清楚感覺到她們的侷促不安,一種因為置身在一成不變的安逸生活之中過久的,膽怯以及防衛。我還記得Pawel的母親在古董店尋獲了一尊陶瓷聖母像,小心翼翼地把聖母捧在掌中,招呼其它的女人來看。她們聞聲,紛紛圍攏過來,讚歎著,輪流伸出指尖,輕柔地撫摸雕像,唯恐一不小心會把沉思中的聖母給嚇著了似的。而在那一刻,她們臉上原先緊繃的肌肉全放鬆了,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柔和的光。 但這一類的活動,Pawel卻從來不參加。 在堪薩斯城他最愛的,便是駕著一輛古董的黃色凱迪拉克敞篷車,據說是他外公留下來的傳家寶,沿著家門口那一條小路狂飆,一路飆上了高速道路。冬日枯黃的田野迤邐到天邊,一條筆直的柏油路根本看不到盡頭,我們往地平線全速狂奔,整輛車都忍不住瘋狂的顫抖,引擎發出粗啞哀號,伏地求饒似的,但Pawel也不肯鬆手,只管露出邪惡的笑,更加把油門踩到底。冷風無情地扯開我的長髮,全身滾燙的血液在那一刻全都直衝腦門,我們不禁扯開喉嚨朝天空尖叫起來,彷彿只有在如此心肺狂飆的一刻,才終於可以震碎蒼穹,穿過週遭大自然的疏離與冷漠。 大學畢業之後,Pawel卻不回家,反倒千里迢迢跑來了台灣,待一陣子之後,又轉往新加坡,大陸,韓國,二十年來全都在亞洲地區打轉,當過英文老師,外商公司經理,也做過機車零件買賣。每逢他經過台北,便打電話給我,約我去酒吧喝幾杯。我問他怎麼不回堪薩斯城呢?他大力地搖頭,說死也不回去那個無聊的鬼地方。 這時,他臉上的稚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粗的鬍渣和顎骨。每一次再見,他眉頭間的皺紋就又加深了些。他再也不是當年那個一心只想要追女孩,或是拉我爬到屋頂上噴雲吐霧的大男孩了。 據說,他的母親和外婆仍然住在那片森林裡,也仍然是方圓百里之內僅有的兩棟屋子。我看希區考克的電影《驚魂記》,心頭竟是一驚:那場景何其相似?只是不知會不會有迷路的旅人,在某個暗夜之中誤打誤撞地闖入? 但Pawel自己卻早已逃得老遠,逃離堪薩斯城那片空蕩得叫人發慌的曠野,跑來亞洲擁擠的城市街頭,在人挨著人混合食物香味與垃圾臭氣的夜市,他反倒才能夠痛快地呼吸,敞開腳大步走路似的。Pawel總讓我想起毛姆筆下浪遊異鄉的白人,注定要不得其所,終身歸不得家。 或許就某方面而言,我和他正是同一類的人,也難怪如此的有緣,穿越地球茫茫幾十億的人海,彼此相見。就像米蘭昆德拉的小說:生活在他方,歇腳只不過是一時的權宜之計罷了,我們總是還來不及往土裡面扎根,就又要倉皇地拎起行囊,在時間和空間的夾縫之中逃遁,用雙腳去演奏一首沒完沒了的賦格曲,而那首曲子將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它永遠在路上。 【內文節選二】 女孩與柑橘 在不丹,理當是要朝聖的。 普那卡(Punakha)的祭典,我們風塵僕僕趕去了,那廟宇壯闊而且華美,矗立在兩條河流──陰河與陽河的交會處。祭典的前一晚,河邊布滿了一座座北不丹氂牛族的帳棚,他們成千上萬,特地從放牧的高山下來參加盛會。於是我們也選了一處空地,架起帳棚,沒想到河邊風大,紅色的帳棚一直被風吹著跑,在森林中四處打滾。幾十匹馬低著頭在樹下吃草,被帳棚追得東躲西挪,有點兒發窘,但也不躁怒,一邊躲,還一邊不忘用嘴角扯下一把草來。看牠們叼著草倉皇而走的滑稽模樣,我都忍不住笑了。 折騰了一下午,帳篷才總算搭好。沒想到了夜裡,卻是格外的寒冷,泥土陰濕的氣息浸透了墊子和睡袋,一層層侵透上來,直鑽進我的脊椎和腦袋。我冷得牙齒狂打顫,抖著醒過來了,再也無法忍受,只好起身捻亮手電筒,摸索著,打開行李箱,把所有的衣服全都挖出來,也不管穿過與否,一股腦兒裹在自己身上,裹得活像是一隻肥大又笨重的蠶。 但沒有用,不管穿多少衣服,我還是冷得臉色發青,記憶中這一輩子應該從來沒有這麼冷過,也沒有這麼黑過。 我把一雙手放在面前,晃了晃,果然如俗語所說:伸手不見五指,四周圍像是砌了一堵又一堵的黑牆,根本透不過一絲光。而且這麼冷,也實在睡不著,我只好雙手抱膝,坐在帳篷中,聆聽河水的聲音嘩啦嘩啦的,彷彿冰冷的海浪一再打來,越聽越冷,寒氣幽幽的,從胃底直冒上來。然而再仔細一聽,嘩啦啦的流水聲中,居然依稀夾雜著輕快的歌聲,原來是那一群同樣也在河邊搭帳篷的北不丹人。 我把帳篷拉開了一小條縫,看見遙遠的黑暗處,漂浮著點點暈黃的營火,浪漫唯美,還可以聞到寒涼的空氣中,隱約透著樹林的松香。但這些氂牛族也還真不怕冷啊。我不禁縮著腦袋想。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起身,走出帳篷,就著迷濛發藍的晨光煮咖啡,一雙凍僵的手緊摀住杯子取暖,熱騰騰的食物,終於使我的身體稍微回溫了起來,於是便趕忙帶著一雙黑眼圈,風塵僕僕參加祭典去了。 來到廟裡,人潮雖多,卻幾乎見不到喧譁的觀光客,場面格外的神聖和肅穆。金剛面具舞是在廟內的大堂跳的,我曾在印度拉達克、紐約中央公園和台北的國家劇院都曾觀賞過,卻從來沒有一次如此激動過。我這才知道,木雕的面具原來不僅巨大,而且沉重,舞者戴著它,反覆不斷地踏搖、迴旋,每一步踩在木頭地板上,都是咚的一聲沉沉巨響,就連整座廟宇都要為之動搖。 我看到斗大的汗珠,從舞者的面具底下滑落,直落入了他的衣領,然後鼓聲又是咚的一下,我的心臟也不禁跟著猛烈一跳,像是被鼓槌敲入了五臟六腑的最深處。這時我聽到舞者開始大聲地喘息起來,掙扎呻吟著,這是來自鴻蒙太初天地迸裂之際的吟哦,吐出最原始的歡喜與痛苦,而濁重的呼吸幾度又像是要嘔吐,一波比一波還要更加的強烈清楚。 我看得呆了,整個人被催眠似的,許久才回過神來,於是爬上二樓,再從廟中的天井往下方俯瞰。天井的欄杆邊卻早就趴滿了不丹人,每個都低著頭,雙手合十,虔誠地喃喃禱告。我站在一個北不丹女人的身後,她的衣服特別厚重,沾著經年的塵土,一眼就可以辨認,而她的身旁環繞著兩個小女孩,一個是她女兒,但另一個卻顯然不是,五官輪廓分明就是印度人。印度小女兒特別活潑,好奇地一直回頭打量著我,我終於忍不住舉起相機,喀擦一聲,拍下了她的笑臉。 拍完後卻很不安。 我曾經在青海塔爾寺前拍攝藏人小孩,卻一路被追著討錢的不愉快經驗,從此對在旅行中攝影這件事,總懷著些許的警戒。所以拍完了,我趕緊將相機收到懷中,佯裝沒事人似的,轉身下樓,又像做了件什麼虧心勾當似的,一直急急走到角落,才敢在石階坐下來,拿出相機查看剛才的照片。沒想到相機才剛拿出來,一轉頭,居然見到那個印度小女孩咚咚咚地踩著木頭樓梯,朝我追下來了。 我正驚詫,猶豫著要應該如何對付時,她已經來到我的面前,露出靦腆的微笑,然後她張開右手,手掌心躺著一顆黃澄澄的柑橘。 她把柑橘遞給我。我張大了嘴,接過柑橘,吶吶的卻一時不知該如何答謝,連忙在口袋中搜出幾塊巧克力,塞給女孩。她硬是不要,推了好久才收下來,又轉身咚咚地跑上樓去了。 我捧著那顆柑橘,還在發楞時,卻又看見那位北不丹母親牽著兩個女孩,笑盈盈地下樓來了。這一回,她女兒回送給我一隻原子筆。在偏僻的山間,原子筆是何等珍貴的禮物哪?我惶恐著不敢收,但女人還是笑,原來她們比我更懂得,施比受更有福的道理。 在回程的車上,我懷抱著柑橘和原子筆,問不丹的友人說,這兒為什麼會出現一個印度小女孩呢?他解釋說,大約是領養的孤兒吧,因為很多印度的窮人翻山越嶺,流浪到不丹來討生活。 我回想起女人和女孩的笑臉,才彷彿明白,為何昨天夜裡北不丹人的歌聲竟是如此的歡樂了。就在寒冷的二月,我手中的柑橘卻像顆小太陽似的,越發地明亮與暖和起來。 【內文節選三】 和搶匪結成好友 據說,巴布亞新幾內亞的首都莫爾茲比港(Port Moresby)是世界上治安最差的地方。我啓程前,輾轉聽說有位台商朋友,在莫爾茲比港天天被同一個搶匪搶劫,搶久了,兩人也居然因此熟識,從此變成了好朋友。 聽了真讓人覺不可思議。然而,當我從新加坡登上飛往巴布亞的飛機後,便發現氣氛果真不太對勁。飛機上絕大多數是巴布亞人,而且幾乎清一色是男人,只有我們是極為少數的外來旅客,因此顯得特別搶眼。從機首到機尾,巴布亞人沒有一個不瞪大眼睛,直盯著我們瞧,赤裸裸地一點也不懂得避諱。 我很少有如此被人直視的經驗,忽然想起了在紐約地鐵,除非是想挨揍,否則大家都學會了兩眼放空,誰也不會多看誰一眼,倒和巴布亞人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我本以為是飛機上空間狹小,才會發生這種情況,沒想到,下了飛機,來到莫爾茲比港城市的街頭,卻發現滿街都是黑壓壓的人,或是蹲,或是坐,或是站,凡是看到我們的車經過,都好奇地睜大了雙眼,甚至紛紛伸出手,朝我們揮舞起來。 我很詫異他們居然如此熱情,所以怎麼能夠不回禮呢?只好搖下車窗,不停地向沿路的巴布亞人微笑揮手,而那種盛況大約差可比擬英國女皇出巡,手揮久了,也不由感到一陣輕飄飄的虛榮。 但巴布亞人的好奇心還不只如此。我在街上看到巴布亞小孩,長得天真可愛,便忍不住想和他拍照,沒想到小孩不僅不拒絕,我們才把相機一舉起來,就忽然四面八方不知打哪兒湧出來許許多多的孩子,大大小小,男女皆有,全都高聲歡呼著,飛奔過來一起入鏡。有的孩子伸手抱住我的腰,有的緊摟我的肩膀,有的還握住我的手,和我十指牢牢得緊扣。他們做得如此自然而然,全無冒犯之意,而一個個孩子面對相機鏡頭,全都笑得咧開了大嘴。 我從沒在別的國度遇見如此活潑的孩子。 顯然巴布亞人對於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和我們有不同丈量的標準。肢體的親密接觸,或是彼此之間的眼神交流,無時無刻不在發生當中,而不需要任何的防備或隔閡。然而我們卻是恰恰相反,直覺上便是立刻撇過頭去,抽出手指,或者乾脆趕緊往後退一大步。 我們是為了潛水而去,所以只在莫爾茲比港停留一上午,接下來,都將會住在船上。導遊這趟短暫城市之旅的,是當地人Andrew,典型的巴布亞長相,皮膚深黑色,頭髮捲曲,笑的時候露出一口大雪亮的白牙。或許是旅遊業在當地實在不發達,Andrew看到我們一行人,居然害羞得手足無措,緊張地一直望著窗外。還從沒見過這麼害羞的導遊,或許只是一個新手吧,大家心裡嘀咕著,只好鼓勵他開口,介紹一下自己的國度。 Andrew遲疑了半晌,害羞地微笑著,彷彿小學生走上講台,終於鼓足勇氣開始說:「在巴布亞,失業率高達百分之八十,所以在這個城市,賣東西的人比買東西的顧客,還要多上許多……」說到這裡,他竟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彷彿這是全天下最可笑的一件事。 哪有導遊這樣介紹自己國家的呀?彷彿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似的,接下來,他滔滔不絕,邊說邊笑,說這兒有興盛的伐木業、咖啡種植、棕櫚油工廠等等,可是,老百姓卻一點也沒有受惠,因為外國人跑到巴布亞砍木頭,把樹林剷平,製成家具,然後再以貴得離譜的價格,賣回給這裡的居民,還來此炒作房價,使得當地人窮無立錐之地……「非常不公平,非常不公平。」Andrew講到這裡,再三重複著,然而他邊抱怨,臉上卻還邊洋溢著十足的喜感。 難怪賈德(Jared Mason Diamond)在《大崩壞》(Collapse: How Societies Choose to Fail or Succeed)一書中,讚美巴布人是世界上最具有好奇心的民族。而《東方王朝》(An empire of the East : travels in Indonesia)也盛讚在巴布亞人的文化之中,沒有殺戮,因為這兒得天獨厚,不論海洋或山林,皆擁有天然豐富的物質資源,這使得爭奪成為一件不必要的事。而這或許也說明了巴布亞人的樂觀信心,究竟是從何得來的? 他們彷彿與生俱來一種強大的包容力,所以即使在面對白人的殖民,或是外來的經濟侵略之時,都還能表現出特殊的幽默喜感。 直到如今,這種樂觀的基因,似乎還流淌在他們的血液裡,即使曾經吃過不少白人殖民者的虧,而如今巴布亞的經濟命脈,更大多掌握在澳洲甚至中國商人手中,社會資源嚴重分配不均,導致巴布亞的物價飆漲,失業率高達八成,滿街都是無所事事的遊手好閒者。我看見他們蹲坐在人行道上發呆,而那副姿勢彷彿和生活在叢林裡時,仍舊一模一樣,而一整天的光陰就在發呆,沉思和默想之中,一點一滴地度過了。 在他們的身上,還殘留著叢林生活的印記──那是當他們的祖先豐饒最常做的事情:坐在樹下發呆,乘涼,看海,捉蚊蟲,或是採集熱帶樹林中豐饒的樹葉、花卉、果實,拔取禽鳥的羽毛,好來裝飾自己裸露的身體。他們的姿勢不變,只是這一回,背景卻從綠色雨林變成了水泥大樓,從林中的鳥獸,變成了街上呼嘯而過的汽機車。 我總覺得這幅畫面古怪異常。他們是被錯置在摩登時代的部落人。後來,我也學會了大膽迎接他們的注視,並且在裡面看見了我們被文明所規範化之後,所削落掉的另一半靈魂。也或許我非常幸運,在莫爾茲比港始終沒有遇到搶匪,所以也沒有機會和他們結成好友。不過,當我在街頭拍照,卻常不知不覺引來了一堆好奇的巴布亞人,像是強大的磁鐵一般,把整條街的人全都朝我這兒聚攏。弄得我最後只能抱著相機,邊笑邊落荒而逃,留下一街巴布亞人面面相覷,莫名其妙。 就當他們站到我身旁,和我親暱的十指交扣之時,我不禁想,如果真要和巴布亞的搶匪結成好友,也是不無可能的事啊。 【內文節選四】 公寓中的美國夢 在紐約遊蕩了兩個多月,要回台灣時,才知行李多到嚇人,有MOMA買的畫冊、烏茲塔克音樂節(The Woodstock Music and Art Fair)的紀錄片,還有我在Kim's Video發現的Brothers Quay一系列動畫片,當下愛不釋手。我跪在地上整理,哪樣也捨不得丟,於是全使勁塞入皮箱中,再拖著它,往秤上一擱,不得了早超過航空公司的重量限制。 左思右想,只好抽出部份行李改成手提,但眼看著,時鐘指針一直滴答地向前趕,就要趕不上飛機了,我只好東拉西拖,急急奔下樓,站在紅磚道邊招輛計程車,便往機場去。 司機是個黑人,帶著副墨鏡,長得精瘦,手長腳長的,從駕駛座走出來幫我開後車廂,看到兩只比我個子還要高大的行李箱,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我急得滿頭大汗,往車子後座一鑽,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又把掛在脖子上的單眼相機取下,丟在旁邊,才總算鬆了口大氣。 紐約的摩天高樓在窗外飛逝,我抬起頭,仰望這道人工打造出來的峽谷,忽然起了些許惆悵的離情。但黑人司機卻很健談,問我來自哪裡?去向何處?我照實一一回答了,他便說起自己來自北非,輾轉經由法國移民到紐約來,才不到兩個月。雖然他說慣了法文,英文不夠好,但他喜歡紐約。 「這裡是一個充滿機會的天堂,只要努力,就能夠發大財。」司機說他每天戰戰兢兢,從早到晚努力開車,不喝酒,不吸毒,也不要女人,「美國女人很可怕,動不動就告你性騷擾。我想要成功,凡事就得要小心。」他夢想也堅信自己會有出頭的一天。 聊著聊著機場到了,我又是大包小包,下了車還得拉兩大箱行李。司機又是笑得露出白牙,遞給我一張發票,揮手告別。我氣喘吁吁地穿過人群,終於來到航空公司的櫃台前,掏出了護照機票,這時往胸口一摸,卻發現空蕩蕩的,才發現不妙,我把相機忘在車上了。 於是我也顧不得劃位了,轉身狂奔出去,計程車早已不見蹤影。我急得大哭,那架相機不但珍貴,於我還有特殊的紀念意義。我從紐約轉機到洛杉磯,待了一夜才又轉回台北,兩天的時間中我幾乎抓緊每個空檔,狂打紐約計程車的服務專線,憑著發票上的一組車號,就算是翻遍了整座紐約,我也得把那個司機找到。 果然找到時,他卻推說沒有看見,必定是被別的乘客拿走了。 我只好悵悵回到台灣,回復了原本的生活,也漸漸習於台北的平靜。沒想幾星期之後,我卻忽然接到紐約的消息,說相機找到了,於是輾轉托人領取,寄回台灣。當郵差把那架相機送回到我的手中時,失而復得,我捧著盒子,幾乎不敢置信。 相機裡還有最後一捲底片,是我在紐約的最後兩天拍的,多半是哥倫比亞大學校園,本無特殊之處。但我拿去沖洗時,竟在一疊照片的最後幾張,發現了許多黑人的身影。有的是以機場作為背景,但更多是在一間簡陋的公寓裡。在照片中,我認出了司機的臉孔,而其他的陌生黑人,想必都是他的同伴們,大概也是遠從北非而來,和他合擠在一間小公寓中。裡面空空蕩蕩的,家具只有一張攤在地上的破床墊,兩隻鐵椅,旁邊散落了一地的報紙和啤酒瓶。 我一直猜想,司機為什麼最後還是把相機還給了我?是發現它不值錢呢?或是良心不安?還是如同他一直強調的,為了成功,凡事都得要小心。他才到移民到紐約兩個月,美國夢還來不及幻滅,而大蘋果的滋味也還是甜的,只是沒想到一架小小的相機,卻把這些蝸居在城市貧民窟公寓中的黑色臉孔,遙遙傳送到了台灣的我的公寓裡。
【內文節選一】 在路上 Pawel長得非常好看,是波蘭父親和美國母親的混血。 他經常來宿舍找我,領著我從二樓的窗口爬出去,坐在斜屋頂上抽煙。那屋頂是木條搭成的,漆上輕淡的藍色,像天上的雲一樣,而我們就坐在雲朵的上方,抬起頭向上看,也還是藍得發白的天,就在藍天與藍天之間,我們呼出了一口口白色的輕煙。 偶爾,Pawel也會從外套口袋掏出一截雪茄,得意洋洋地咬起來,下巴抬得很高,儼然以為自己是個成熟的男人了,但事實上,他才不過十八歲而已。 但在追求我的時候,他卻果然像是一個教養良好的紳士...
作者序
回來以後 二十二歲那年,我到美國華盛頓州的惠特曼學院(Whitman College)擔任中文助教一年。 學院位在偏僻少人煙的農業小鎮Walla Walla,但卻是十足的貴族氣息。我在那兒修了鋼琴課、繪畫課、游泳課,也啃食一堆艱澀的文化理論。課餘之後,我就坐在球場邊看同學踢足球,或是躲在圖書館看藝術電影,偶爾也去學生餐廳打工,洗碗盤,拖著巨無霸吸塵器吸地毯、搬椅子,累到腰差點都給折斷。 但回想起來,Walla Walla陽光燦爛異常,那段日子總因此瀰漫金黃色的光。而那也是我生平第一次的大旅行,每逢週末、聖誕節、春假,就忍不住要從小鎮出發,在美國大陸上東奔西走。 如今事隔二十年了,二十二歲金黃色的夏天,不知怎麼越來越頻繁地回到我的眼前,益發明亮且溫暖。直到此刻,我也還能清楚記得,美國西部陽光咬住我手臂時的微微刺燙感,以及莫名的痛快。 我這才知道,旅行,經常是回來以後才開始的。 那些栩栩如生的細節,凍結在時光切片中的歡樂剎那,彷彿水晶玻璃球內從不停歇的旋轉木馬,又彷彿是連綿不絕的春雨、溫潤無聲的細雪,飄落而下,覆蓋了滿身滿臉。 於是我不免興起了一種錯覺,以為那些旅行非但不是過去式,而是現在式,它也非但從未結束,而是在一道道與此刻平行的時空之中,不斷地進行著。我也因此從未回來過,至今一直在旅途上,愛麗絲夢遊仙境,張大了一雙眼睛惶惶地看,兩條腿惶惶地走。 所以果真回來了嗎?還是旅行得越多,便幻化出越來越多的我?她們有著和我相同的身材、容貌,但卻一直生活在他方,朝我遙遙地呼喚、招手。而我喜歡旅行中的她們,遠勝過此刻坐在桌前的我。 於是當我回來之後,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我的文字總離不開旅行,從二○○○年寫山東農村返鄉之旅的《逆旅》,寫海島與潛水的《那年夏天,最寧靜的海》,寫中國紀行的《一瞬之夢》,乃至寫穿越北越山區的《溫泉洗去我們的憂傷》,我透過文字重返旅行的現場,環繞回心之軸。那竟已經不再是一本又一本的書了,反倒更像是由文字所構築而成的,穿梭於摺疊時空之中的蟲洞,讓我得以再次踏上旅途,照見那一個個流浪他方的我。這或許讓我覺得,自己果然還活著,還正青春,興味盎然地行走在世上的某個角落,美麗、哀愁,但卻朝氣蓬勃,並且迷人。 雖然已經反覆寫過了這麼多,但卻還有無數經驗過的,難以忘懷的剎那,彷彿是釀酒之後殘餘的渣滓,它們尚未被蒸餾發酵過,所以不成整體,只餘片斷,但卻常年地積壓在我的心頭,壓久了,越發沉甸甸的,樸拙得發光。它們是生活所遺留下來最真切的素材,所以到了最後,我終於還是耐著性子,把它們一頁頁寫了下來。 想像自己是坐在異鄉旅途中的某一間郵局,或某一座旅館,窗外的夏陽正烈,照耀一條寂寂的長街發燙起煙,而窗內的我躲在陰影下,埋頭寫著明信片,寄回台灣給自己。年久月深,我把這些遠方歸來的明信片一一串連起來,晾掛在陽臺上,風一吹來,便彷彿發出叮叮噹噹響,又彷彿逝水流年無情地嘩啦嘩啦,可愛,卻也可哀,而時光就這樣過去了呀。 幸好還有這些文字與照片為證。 我因此重新目睹了二十出頭年紀的自己,無知又莽撞,獨自一人提著行李,勇闖他鄉,在路上,我遇見了無數年紀相當的青年男女,也是和我一樣的任性傻氣,自顧自地往前走,以為已經走到了天涯之外,這才發現,原來天涯的盡頭還有天涯。 就這樣,一張捲起來的世界地圖,被我用雙腳一寸寸地打開。 我目睹了自己因此一心就想要往地圖的極限走去,爬上世界的屋脊,國境邊緣無人的險峻之地。我迷上了喜馬拉雅的國度,西藏、不丹、印度拉達克,站在陡峭銳利寸草不生的山稜上,八方空漠,一切話語皆失去了意義。無聲的涅槃。 我也因此著迷於寂靜的海底,潛入海平面以下二、三十公尺處,那是人體所能承受壓力的極限,仰起頭,早已見不到一絲陽光,而向下俯瞰,卻又是無窮無盡的幽暗海溝。我懸浮在世界光明與黑暗的交界之處,失去了重力,腳底下大海奇異的藍光,從深淵之處如花綻放,又如死神伸長了無數妖嬈的手指,在水中緩緩地擺盪,纏住了我的雙腳,它正誘惑著我,往下墜入它黑色的懷抱。 我從無聲的天涯,一直走到了幽靜的海角。 然則,我卻又是極度貪戀人世的人。我愛在城市的人群中穿梭,愛地鐵轟隆隆的噪音,愛狡詐可惡之徒,愛無賴和流浪漢,愛在紅磚道上與陌生人擦肩而過時,那種稍縱即逝的快樂,如夢似幻的恍惚之感。 我曾在紐約麥迪遜大道上,差點和達斯汀霍夫曼撞個滿懷。就在錯身的一剎那,我簡直像是誤闖入一部好萊塢的電影,而達斯汀霍夫曼自顧自地悠悠往前走了,轉入前方一間高級服飾店,倒是跟在他身後不遠的一個黑人女子,竟朝我衝過來,興奮地抓緊我的雙手,尖叫:「老天,是達斯汀霍夫曼!」 她緊緊地抱住我,在紅磚道上又叫又跳,此刻,只有我一人是她喜悅的見證。 於是我總記得,我曾在紐約的街頭與一個陌生的黑人女子歡樂相擁,感到她溫熱的胸腹緊貼著我,而這歡樂與溫熱是貨真價實的,毫不打折,就像我在不丹偶遇的一個滿臉笑容的小男孩,在印尼安汶島上聆聽放學後孩子們的美妙歌聲。它們並不曾因為時間而變質,這便是旅行者才能享有的,命運偶然與巧合的恩賜。 所以也才有了這些文章,記錄了我從二十二歲出門遠行,到攀登天涯,到航向海角,到穿梭於一座座城市之中,紐約、北京、東京、上海,組成了片斷零碎的,但卻為我所經年不能忘卻的記憶之歌。 如今它們終於被寫了下來,也算是一個孤獨旅人的小小分享,像是靜謐午後傳來的,一陣陣若有似無的竊竊私語,因為每次從遠方回來以後,我才恍然大悟,自己從來就沒有回來過。
回來以後 二十二歲那年,我到美國華盛頓州的惠特曼學院(Whitman College)擔任中文助教一年。 學院位在偏僻少人煙的農業小鎮Walla Walla,但卻是十足的貴族氣息。我在那兒修了鋼琴課、繪畫課、游泳課,也啃食一堆艱澀的文化理論。課餘之後,我就坐在球場邊看同學踢足球,或是躲在圖書館看藝術電影,偶爾也去學生餐廳打工,洗碗盤,拖著巨無霸吸塵器吸地毯、搬椅子,累到腰差點都給折斷。 但回想起來,Walla Walla陽光燦爛異常,那段日子總因此瀰漫金黃色的光。而那也是我生平第一次的大旅行,每逢週末、聖誕節、春假,就忍不住要...
目錄
自序 回來以後 輯一 在路上 二十二歲出門遠行 在路上 同伴 芝麻開門 雪的可能 愛情萬歲 輯二 天涯 世界盡頭,喜馬拉雅之夢 幽靜的窗 女孩與柑橘 夢的山谷 最好的禮物 失焦的剎那 西藏的孩子 下車摘鮮花的女人 彩色的希望 女孩與大刀 滄桑與天真 消失的孩子 輯三 海角 微笑高棉 今日快樂 寂寞島嶼 色情酒吧 焦土中的鮮花 美麗與哀愁 和搶匪結成好友 一千支掃把 月亮的眼淚 那年夏天,最寧靜的海 夢遊者的故鄉 輯四 稍縱即逝的風景 在紐約的第五大道理髮(一) 紐約的第五大道理髮(二) 命運交叉的路口 公寓中的美國夢 Bleecker Street 美好的一天 老孩子 漫遊胡同的幽靈 全家福 純真年代 迷魅淡影 稍縱即逝的風景
自序 回來以後 輯一 在路上 二十二歲出門遠行 在路上 同伴 芝麻開門 雪的可能 愛情萬歲 輯二 天涯 世界盡頭,喜馬拉雅之夢 幽靜的窗 女孩與柑橘 夢的山谷 最好的禮物 失焦的剎那 西藏的孩子 下車摘鮮花的女人 彩色的希望 女孩與大刀 滄桑與天真 消失的孩子 輯三 海角 微笑高棉 今日快樂 寂寞島嶼 色情酒吧 焦土中的鮮花 美麗與哀愁 和搶匪結成好友 一千支掃把 月亮的眼淚 那年夏天,最寧靜的海 夢遊者的故鄉 輯四 稍縱即逝的風景 在紐約的第五大道理髮(一) 紐約的第五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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