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失去的東西,還想要伸手把它抓回來,是不是很蠢?可是,如果就這麼放手讓它去,我就只能獨自留在黑暗裡了。
她把手指伸進頭髮裏,摸到頭皮上的疤痕,感受著那可怕的形狀。在這顆腦子裏,有多少寶貴的東西,從這個傷口溜走了呢?現在傷口癒合了,那些跑掉的東西,不就再也進不來了嗎?
頭髮剛長出來,有些參差不齊。因為怕弄傷傷口,媽媽不敢讓她去美容院,就在家裏自己幫她修剪,剪得有點像西瓜皮,實在不怎麼好看。不過她不在乎,反正她的臉也好看不到哪去。
她看過自己以前的照片,原本她有著豐滿的鵝蛋臉,蕃茄般紅潤的雙頰,眼睛不算太大,眼神卻清澈明亮,相當可愛。受傷之後臉頰凹了下去,氣色也很憔悴。雖然眼睛相對變大了,卻目光呆滯像一池死水。
這天,她第一次走進「流浪者咖啡店」,希望能找到一絲線索,喚回她失落的記憶……
作者簡介:
Killer
逝去的時光變成經驗,無法實現的願望變成覺悟,
迷路的旅行變成一生的回憶,
為了修電腦而上升的血壓變成成就感,
當眾丟臉的慘劇變成文章。
但是,磨腳的鞋子永遠是磨腳的鞋子。
這是我最鬱悶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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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已經失去的東西,還想要伸手把它抓回來,是不是很蠢?可是,如果就這麼放手讓它去,我就只能獨自留在黑暗裡了。
※
女孩第一次走進「流浪者咖啡店」,是在二月一日的下午。
那天是星期一,入冬以來最冷的寒流在肆虐,咖啡店裡只有小貓兩隻,店員跟客人各一,都是悶不吭聲埋頭做自己的事,讓氣氛顯得更冷。
「歡迎光臨!」
店員很盡責地朝踏進店裡的女孩招呼,聲音平和穩定,卻讓女孩全身一震,彷彿受到極大的驚嚇。
「呃,你,你好……」
她手足無措,聲音也細得像蚊子,完全不像是來店裡消費的顧客,更像是做錯事等著被罵的小學徒。眼裡充滿慌張和不安,還有迷茫。就像還沒清醒就直接從夢境裡走出來的愛麗絲,根本分不清幻想和現實。
「需要什麼嗎?」店員很客氣問。
女孩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空紙袋,「請問這是你們店裡的袋子嗎?」
「對,我們用來裝情人節限量巧克力。妳要買嗎?」
女孩點頭,低聲唸了一句話,店員還拜託她重複了兩次才聽清楚。
「我要……酸梅口味……」
店員抱歉地一笑,「對不起小姐,我們只有咖啡、紅茶跟優格口味,沒有賣酸梅口味。」
「可是,這包明明就是酸梅的啊。」女孩一著急,聲音總算提高了些,「我姑姑說的。」
「妳姑姑在我們店裡買到酸梅巧克力?」
「不是,快遞送來家裡給我,我姑姑拆來吃說是酸梅。」
「妳自己沒吃嗎?」
女孩遺憾地搖頭,「因為沒寫寄件人,爸媽不准我吃。我姑姑吃了不喜歡,就把整盒給丟了。」
店員「哇」了一聲,「看來妳有個神祕愛慕者喔。不過如果是變態跟蹤狂就糟糕了──開玩笑的,別嚇到。」這女孩看起來很容易受驚的樣子。
女孩苦笑,「我爸媽也說是變態,可是我總覺得不是。而且我很喜歡酸梅巧克力。大概吧。」
「大概?妳不知道自己喜歡的口味?」
女孩指指自己的頭,「我之前出了意外,很多事情都搞不太清楚。」
她一臉抱歉,好像自己出意外受傷是件滔天大罪一樣。
「這樣啊?」店員的態度非常自然,顯然對他來說,一個頭部受傷的女孩走進店裡要求買根本沒賣的東西,是件天經地義的事。
「我們店裡有時候會接受特別訂單,做一些口味比較不一樣的巧克力,搞不好真的有酸梅口味。還是妳坐一下,我來查查看?」
「不好意思……」
女孩誠惶誠恐地在空位上坐下,店員端水給她。
「小姐貴姓?」
女孩呆了一下,受過創傷的頭腦好不容易才想起這句話是在問她姓名。
「我姓李。李……呃,李愷瑛。」
雖然是自己的名字,感覺還是好陌生。
「真巧,我也姓李,妳叫我……」
「你嘛好了!」原本坐在旁邊一直沒吭聲的唯一客人,此時終於發難了。「小姐,這個人最不要臉了,動不動跟著客人改姓,妳不要相信他。他姓雷,妳叫他雷殘就好了。」
「雷殘」白了那位客人一眼,就回櫃台後查資料去了。
李愷瑛──家人叫她「阿愷」──歎了口氣,試著平復緊張的心情。
她真的很傻吧?為了一盒來路不明的巧克力,不顧自己的腦袋仍是一片空白,趁著家人不注意偷溜出來,還跑來跟一個陌生人講自己的私事,人家一定覺得她很奇怪。
那個被叫做雷殘的店員正在櫃台後低頭找東西,略長的劉海蓋住額頭,顯得很稚氣,眼神卻是出奇的沉穩,彷彿不管碰到多詭異的事,他都能應付自如。這樣的態度多少讓阿愷安心不少。
她把手指伸進頭髮裡,摸到頭皮上的疤痕,感受著那可怕的形狀。在這顆腦子裡,有多少寶貴的東西,從這個傷口溜走了呢?現在傷口癒合了,那些跑掉的東西,不就再也進不來了嗎?
頭髮剛長出來,有些參差不齊。因為怕弄傷傷口,媽媽不敢讓她去美容院,就在家裡自己幫她修剪,剪得有點像西瓜皮,實在不怎麼好看。不過她不在乎,反正她的臉也好看不到哪去。
她看過自己以前的照片,原本她有著豐滿的鵝蛋臉,番茄般紅潤的雙頰,眼睛不算太大,眼神卻清澈明亮,相當可愛。受傷之後臉頰凹了下去,氣色也很憔悴。雖然眼睛相對變大了,卻目光呆滯像一池死水。
這麼差的條件,怎麼會有神祕愛慕者呢?應該是有人在開玩笑吧。
昨天,大學室友純慧來家裡探望她。裝出非常開朗的聲音,向她敘述兩年大學生活的種種趣事,阿愷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是個熱心助人,有時有點雞婆的女孩,可惜她完全沒印象。
當純慧提到,阿愷曾經想盡辦法幫助她跟吵架分手的男朋友復合的往事,阿愷忍不住發問了。
「那我自己有男朋友嗎?」
純慧的表情變得非常不自在。「這個……我不太清楚耶。」
「妳剛剛不是說,我的事情妳都知道嗎?」
純慧尷尬地抓頭,「對啦,但是有些事情實在不適合由我告訴妳。」
說的也是,阿愷心想。如果她真的有男朋友,應該早在她住院時就來看她,並且留在身邊陪她復健,至少噓寒問暖一下,不會直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她要不是單身,就是交了個超級無情的男朋友。
顯然是後者,所以純慧不想告訴她。
媽媽也提過,她騎車向來小心,那天晚上卻超速又沒注意路況,造成摔車受傷。可能是受了什麼打擊,心裡有煩惱。
也就是說,她是個沒人愛的醜小鴨。
純慧看到她難受的表情,連忙安慰她。
「妳不要在意這種事啦!想不起來的事就當它沒發生不就好了?這是妳解脫的大好機會耶。反正日子總要過下去的。」
日子總要過下去……
可是她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要怎麼過下去?
抬頭環顧四周,整間店的色調是粉彩質感的淡褐色,在某些角度下會有金光閃耀,大概油漆裡灑了金粉。木椅上放著柔軟的座墊,坐上去很快就可以放鬆心情。
阿愷整個人往後靠在靠背上,一樣東西進入她眼簾。
對面的牆上,有一個白色告示板,上面貼著一個紙紅心,紅心兩側描繪著巨大的翅膀。翅膀上貼著許多張羽毛形狀的卡片,每張都寫著幾行字。
應該是留言板吧?
雷殘過來了,在她桌上放下一個小碟,上面是兩顆巧克力,還微微冒著熱氣。
「抱歉,我找不到訂單資料。正好手上有一些酸梅,做兩顆送妳。」
阿愷窘得滿臉通紅,「不用了,真的不用這麼麻煩……」
「別客氣。情人節巧克力一口都沒吃到就被丟掉實在太哀怨了,這只是一點心意,嚐嚐看吧。」
盛情難卻,阿愷拿起一顆巧克力放進口中。
「好吃。真的。」
酸梅的酸配上巧克力的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接受的口味,但是她很喜歡。
那盒巧克力不是玩笑。有個人知道她的喜好,專門訂做了巧克力送她,卻不願寫上名字。
到底是為什麼呢?
雷殘注意到她的視線留在告示板上,開口解說。
「那是許願天使,我們的情人節活動。其實就是聯誼,單身的人在情人節總是有點鬱悶,所以我們安排這遊戲。每個人寫下自己的一個願望貼在翅膀上,願意幫他實現的人就把卡片拿下來,換上自己的聯絡方式。大家小時候都玩過小天使遊戲吧?這就是進階版。」
他笑了笑,「情人節前後咖啡店的競爭很激烈,我們就用這招讓客人常常回來看他的願望有沒有人認領,順便再點一杯咖啡。而且如果要跟小天使約見面,往往都會約在這裡。這招很帥吧?」
「可是,如果沒有人認領,不是很可憐嗎?」
「這也沒辦法呀。其實只要願望不要太過分,都會有人認的。有個傢伙寫『希望有人幫我寫政治學報告』,當然沒人甩他。另一個人寫『希望有人陪我練琴』,這就簡單多了。啊,對了。」
他拿來一張空白的羽毛卡片,「妳要不要也留個話給送妳巧克力的人?他既然跑來我們這裡訂做,搞不好還會再來,也許他會跟妳聯絡。」
阿愷拿起筆,用不太熟練的筆觸寫下,「給送我酸梅巧克力的人:請問你是誰?」
雷殘瞄到卡片,搖搖頭,「不能這樣寫啦,這樣他一定不會理妳的。他如果願意老實告訴妳,早就在禮物上署名了。」
「啊……對喔。」阿愷對自己的愚蠢非常羞愧,用最快的速度撕掉了卡片。「可是我不知道該寫什麼呀。」
「仔細想一想,妳會想到的。」雷殘拿來一張便條紙,上面印著愛麗絲夢遊仙境的圖案。「抱歉,卡片數量有限,妳用這個寫吧。而且我覺得很適合妳。」
「是說我看起來很像在夢遊嗎?」
「哇,就一個記憶喪失的人來說,妳知道的事還真多。」
阿愷苦笑,「在家裡養病沒事做,只能拚命看書啊。」
說真的,她也常覺得自己是掉入夢境的愛麗絲,東碰西撞,老是沒辦法醒來。
東想西想,實在想不出什麼樣的問題才能得到回應。但是,都專程跑來這裡了,她也不想無功而返。
最後她寫下,「給送我酸梅巧克力的人:請告訴我一件關於你的事。 李愷瑛」
把便條貼上天使翅膀後,她把剩下的巧克力放進嘴裡。酸、苦和甜再度在她嘴裡交融,不知何故,胸口也漲滿了酸苦甜,眼眶居然熱了起來。
好熟悉的味道,卻又充滿悲傷。
這絕對不是她第一次嚐到這種味道。
味蕾覺醒的同時,某個在腦中埋藏已久的記憶似乎也甦醒了。
剛動完手術的時候,因為注射了止痛藥,大部分時候都昏昏沉沉,就算清醒了也分不清東西南北。
某個晚上,可能是藥效減弱了,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發現床邊站著一個人。病房裡光線昏暗,加上她神智不清,眼中只看到一個黑黑的人影。但是直覺告訴她,這個黑影並不是幾天以來一直守在床邊的家人。
黑影並沒有說話,也沒有伸手碰觸她,只是默默地凝視她。然後,黑影緩緩俯身靠近她,近到彼此都可以感覺對方體溫的距離,黑影卻又定住了。
停了幾秒後,黑影緩緩退開。阿愷聽到他歎了口氣,然後就消失了。
這個記憶實在太模糊,加上阿愷腦子裡還有一堆事搞不清楚,所以她也無法確定那到底是不是一場夢。但是那充滿傷痛和留戀的歎息聲,卻顯得真實無比。
到底是誰呢?
(待續)
已經失去的東西,還想要伸手把它抓回來,是不是很蠢?可是,如果就這麼放手讓它去,我就只能獨自留在黑暗裡了。
※
女孩第一次走進「流浪者咖啡店」,是在二月一日的下午。
那天是星期一,入冬以來最冷的寒流在肆虐,咖啡店裡只有小貓兩隻,店員跟客人各一,都是悶不吭聲埋頭做自己的事,讓氣氛顯得更冷。
「歡迎光臨!」
店員很盡責地朝踏進店裡的女孩招呼,聲音平和穩定,卻讓女孩全身一震,彷彿受到極大的驚嚇。
「呃,你,你好……」
她手足無措,聲音也細得像蚊子,完全不像是來店裡消費的顧客,更像是做錯事等著被罵的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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