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道試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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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卡斯．史瓦盧普的新作《第七道試煉》帶領讀者在印度街巷經歷一場不...

那天是十二月十日星期五，巴巴．卡拉克．辛路與平日一樣壅塞混亂，熱氣騰騰，噪音喧天，轟隆隆的公車、叭叭響的汽車、引擎嘎嘎叫的摩托車，都塞在馬路上。天空無雲，太陽卻不見蹤影，躲在每年冬季籠罩這座城市的混合毒霾後方。

我已經慎重換下工作制服，在端莊的天藍色印度傳統褲裝外頭套了一件灰色開襟羊毛衫。在午休時間溜出展銷中心，走幾步路穿過市場，前往供奉猴神哈努曼的古寺，是我每個星期五的慣例。

大部人到廟裡祈福，而我是去贖罪。愛爾卡死了，我尚未原諒自己，有一部分的我將永遠認為她出事是我的錯。那場可怕的悲劇發生之後，神是我唯一的庇護，我與難近母女神特別有緣，祂在哈努曼廟內也有一處神殿。

我的美國友人蘿倫．羅克伍德一直覺得十分有趣，我們居然有三億三千個神，她說：「天吶，你們印度人肯定喜歡分散投資風險。」這話說得應該是誇張了，不過每一間靈驗的寺廟的確至少都供奉六、七尊神。

每個神都有一些特殊法力。難近母女神所向披靡，可以助人擺脫至悲至苦。愛爾卡死後，我的人生宛如漆黑的地道，充滿悲傷、痛苦與懊悔，是祂給予了我力量。任何時候只要需要祂，祂就在我的身邊。

寺廟內人山人海，這在週五午後是罕見的情況，川流不息的信徒擠著進入內殿。腳下的大理石地板涼涼的，汗味、檀香、花香和焚香，所有味道混在一起彌漫在空氣中，教人聞了都陶醉了。

我排女子這一列，這邊的隊伍短了許多，不到十分鐘，便順利跟難近母女神把話說完。

瞻拜之後，準備步下臺階時，一隻手落到我的肩頭。我迅速轉身，發現一名男子正熱切注視著我。

在德里，如果有一名生疏的成年男子向一名年輕女子搭訕，女子的本能反應會是拿出永遠隨手可及的防身噴霧器。不過，望著我的這位陌生人，並不是什麼路邊混混。他上了年紀，一身米白綢布無領長衫，一條帕什米爾高級羊毛白色披巾隨意搭在肩上。他皮膚白皙，身材高挑，鷹勾鼻，嚴厲果斷的嘴，一頭往後梳的雪白蓬髮，眉心點了紅色硃砂，滿手的戒指，上頭的鑽石與綠寶石晶晶亮亮。不過教我心神不寧的是他那一雙敏銳的褐色眼睛，彷彿以一種令我微微生畏的直率探索著我。這是一個喜歡支配的男人。

「我能跟妳說句話嗎？」他問話的語調既清脆又急促。

「你想做什麼？」我簡慢地回答，若非看在他年紀大的分上，我一般的態度會更加刻薄。

「我叫維內．默罕．阿嘉雅，」他平心靜氣地說，「我是阿嘉雅企業聯盟（Acharya Business Consortium）的老闆，妳聽過ABC集團嗎？」

我挑起眉毛表示知道。ABC集團是印度第一大企業集團，這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產品小至牙膏，大到渦輪機，無所不包。

「我想跟妳提議一件事，」他繼續說，「將會永遠改變妳人生的一件事，妳願意給我十分鐘時間解釋嗎？」

這種話我聽過，討厭的保險業務員說過，挨家挨戶推銷清潔劑的推銷員也說過，這種話總會讓我提高警覺。「我沒有十分鐘，」我說，「我必須回去工作。」

「請聽我把話說完。」他還是堅持這麼說。

「什麼事？說吧！」

「我想給妳一個機會，讓妳成為ABC集團的CEO。我要提供妳領導市值達一百億美元的大企業的機會。」
哼，我就知道不能信他的話，一聽就是騙人的。人民路上，到處都是偷賣仿冒雷辛牌皮帶與整包廉價手帕的小販，這男人跟他們是一丘之貉。我等待他露出要笑不笑的表情，告訴我他在開玩笑，但是他依舊不動聲色。

「我沒興趣。」我堅定地說，同時開始步下樓梯，他跟了上來。

「妳是說，妳要拒絕本世紀最棒的工作機會，拒絕比妳活七輩子所見過更多的錢？」他的語氣嚴厲，像鞭子一樣傷人。

「哎！阿嘉雅先生，不管你到底是誰，我不知道你在玩什麼把戲，而且也沒有興趣參加。麻煩別再纏著我了。」說著，我向老婦人領回我寄放的巴塔牌拖鞋，這位老婦人收取微薄的小費，在寺廟入口替人看鞋子。

「我知道妳大概認為這是一個玩笑。」他一面強調，一面匆匆趿上一雙褐色涼鞋。

「咦，不是嗎？」

「我這一輩子從未如此認真過。」

「那麼，你一定是整人電視節目的人，我想，我一說好，你會立刻向我指出跟隨你的秘密攝影機在哪裡。」

「你認為我這種層級的男人會製作愚蠢的電視節目？」

「喲，把你的企業帝國隨便交給陌生人難道就不愚蠢嗎？這一點反而讓我懷疑，你根本不是你自稱的那個人。」

「說得好。」他點點頭。「些許懷疑永遠是合理的。」他伸進長衫口袋拿出一只黑色皮夾，從中抽出一張名片交給我。「也許這能讓妳相信。」

我大略看了一眼。看起來的確很精緻，材質是某種半透明的塑膠，上頭有ABC集團的商標浮印，底下一行粗黑體字印著「維內．默罕．阿嘉雅主席」。

我把名片還回去說：「花幾百盧比，誰印不出這種東西。」

他從皮夾抽出另一張塑膠製品舉起來，「那這一張呢？」

是一張全黑的美國運通頂級百夫長卡，也就是俗稱的「黑卡」，底下刻著「維內．默罕．阿嘉雅」。我只見過這種稀有的信用卡一次，那次一個從諾伊達來的暴發建商，刷黑卡買了一架將近四十萬盧比的六十吋索尼LX-900電視。「還是沒有改變任何事。」我聳了聳肩膀。「我怎麼知道這不是偽造的呢？」

這時，我們已經穿過寺廟前院，離大馬路不遠了。「那是我的車。」他指著路邊一輛閃閃發亮的轎車說，一位司機坐在駕駛座上，戴著圓盤帽，穿著硬挺的白色制服。一名持槍保鑣倉卒從前座下來，打直腰桿待命，阿嘉雅的手指輕輕捻了一下，保鑣敏捷打開後車門，積極的服務態度不像是裝出來的，倒像是多年無條件屈從所磨練出來的。哇，原來是一輛銀色賓士CLS-500，價值估計超過九百萬盧比。

「給我一秒鐘時間就好。」阿嘉雅邊說邊彎身探進車廂內，自後座拿起一本雜誌給我。「我留著這個，準備萬不得已時拿出來，如果這都還不能讓妳相信，那麼沒有什麼能讓妳相信的了。」

是二○○八年十二月那一期的《商業時代》，封面是一個男人的照片，鮮明的標題寫著：「年度實業家。」我看看封面上的那張臉，再看看站在眼前的男人，他們長得一模一樣，與眾不同的後梳銀髮，彎曲的鼻梁，銳利的褐色眼睛，這些都錯不了。我所面對的的確是大企業家維內．默罕．阿嘉雅。「好吧，」我勉強承認，「所以你就是阿嘉雅先生，你想要我做什麼呢？」

「我已經告訴妳了，我要妳當我的CEO。」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那麼，給我十分鐘時間，我會讓妳相信我，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坐下談一談嗎？」

我看了看手錶，午休還剩二十分鐘。我說：「我們可以去咖啡屋。」指出馬路對面那間破屋子，那裡是光說不練的中產階級的社交中心。

「我寧願去香格里拉大飯店的大廳酒廊。」說的時候，他流露出勉為其難接受爛選擇的表情。「介不介意我一位同事也跟我們一塊去？」

就在他說此話的同時，一個男人鬼魅般從如梭的行人中赫然出現，站到他的身邊。這人年輕許多，約莫三十出頭，隨便穿著深藍色銳步牌運動服，身高將近六呎，強壯結實，是運動員的體格。我仔細打量他的平頭，雪貂般的小眼睛，殘忍的薄唇，他的鼻子有點歪，好像斷掉過，本來一張尋常的臉也因此有了唯一顯著的特徵。我推測他一定隨時都在暗中保護阿嘉雅，就是現在，一雙銳利的眼睛也不時往左右看去，像專業保鑣掃視四周環境，然後才定眼看著我。

「這位是拉納，我的得力助手。」阿嘉雅介紹他，我禮貌地點點頭，他冷冽的目光令我感到惶恐。

「我們可以走了吧？」拉納問，他的嗓音滄桑刺耳，像地面上沙沙作響的乾葉子。也不等我回答，他就開始帶路朝地下道走去。

走進小館子的旋轉門，一股濃烈的味道立即撲鼻而來，是煎米餅與烘培咖啡的氣味，十足熱情招待的小餐館氣氛。我看見阿嘉雅皺起鼻子，已經後悔決定到這裡來了。正值午餐時間，館子裡坐滿了人。「不好意思，至少要等二十分鐘。」經理告知我們。

我注意到拉納偷塞了一張摺起來的一百盧比鈔票給經理，經理立時為我們在一隅備妥了一張桌子。阿嘉雅和他的馬屁精坐在一側，我則坐在他們對面唯一一張椅子上。拉納生硬無禮地點了三杯手沖咖啡，接下來由阿嘉雅負責發言，他凝視我的眼睛，眼神從容。「老實跟妳說吧，我覺得自己好像沒看牌就準備下注，所以在我向妳解釋我的提議之前，妳能否稍微跟我聊聊妳自己？」

「咳，沒什麼好說的。」

「不妨先從妳的名字開始。」

「我叫薩普娜，薩普娜．辛哈。」

「薩普娜──」他捲舌慢慢念出我的名字，點了點頭，顯然很滿意。「好名字，薩普娜，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問問，妳幾歲了？」

「二十三歲。」

「妳做什麼？是學生嗎？」

「我從奈尼陶的庫茂恩大學畢業，目前在古拉提父子電子專賣店擔任售貨助理，他們在康諾特廣場有個電器產品與家電用品的展銷中心。」

「我去過那裡，離這裡很近，對吧？」

「對，在B區。」

「妳在那裡工作多久了？」

「剛滿一年。」

「妳的家人呢？」

「我和我母親還有妹妹住在一起，我妹妹妮哈正在卡瑪拉．尼赫魯大學讀書。」

「妳父親呢？」

「他在一年半前去世了。」

「啊，很遺憾聽到這個消息。所以，妳現在負擔家裡的生計？」

我點點頭。

「介不介意告訴我，妳一個月賺多少錢？」

「加上銷售獎金，大約一萬八千盧比。」

「就這樣？那麼妳怎麼會不肯把握機會，領導一間市值數百億的公司，好好賺一大筆錢呢？」

「哎，阿嘉雅先生，我還是不太清楚你的提議，我是說，首先，你為什麼需要一個CEO？」

「為什麼？因為我六十八歲，青春不復返，神讓人的肉體像一架內建退化機制的機器。我快過期了，在走之前，我想確定苦心經營四十年的公司，能夠有條不紊移轉到另一個人手中，我想確定繼承者與我相信同樣的價值。」

「但為什麼找我呢？為什麼不是你自己的兒子或女兒呢？」

「哎，首先，我已經沒有家人了，我妻子和女兒十八年前在一場墜機意外中身亡。」

「啊！那麼從你公司找個人呢？」

「我已經在公司上上下下找過了，找不到一個稍微適合的人，我手下的主管很會執行任務，是非常優秀的下屬，但在他們身上我看不到傑出領導者的特徵。」

「那麼你在我的身上看到什麼？我完全不懂怎麼經營公司，甚至沒有MBA文憑。」

「文憑只是一張紙，不會教你怎麼帶人，只教你怎麼管理東西，所以我不去管理學院挑選我的CEO，我去了寺廟。」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是我？」

「妳的眼神很特別，散發一種我在其他地方從未見過的火花。」他細看我的眼睛確認後才移開視線，環視餐廳，看看其他桌的中產階級購物者與上班族，繼續又說：「我經常觀察人，在廟裡觀察過的人之中，妳看起來最專注。說是直覺也好，說是心靈感應也好，隨便妳，但有一種東西告訴我，妳可能就是那個人。只有妳擁有決心與絕望加在一塊那種引人注目的特質，那正是我在找的特質。」

「我以為絕望是負面特質。」

他搖搖頭。「幸福的人做不了優秀的CEO，知足令人懶散，抱持強烈的願望才能達成成就。我要一個擁有渴望的人，在不滿沙漠中滋生的渴望，妳看起來擁有那種不滿、那種渴望。」

他的這番豪語逐漸吸引了我，但我還是不懂他滔滔雄辯背後的邏輯。「你總是隨興衝動做決定嗎？」

「別低估直覺的力量。十一年前，我買下羅馬尼亞一間叫伊安固鋼鐵的工廠，這間工廠狀況連連，天天都在虧錢，我所有的專家都建議我別買，說我最後會賠了夫人又折兵。但我堅持我所做出的決定。這間工廠吸引我，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它的名字，伊安固的意思是『神是仁慈的』，現在我們百分之五十三的鋼鐵營收來自羅馬尼亞那間工廠。神的確是仁慈的。」

「所以你信神？」

「這個證據還不夠嗎？」他指著額上的硃砂記號。「我到廟裡尋找接班人，主要是因為想找一個像我一樣虔誠的人。我們活在『卡利時代』，充滿罪與腐敗的黑暗時代。宗教不再流行，在我手下工作的年輕人沉迷於消費，恐怕已經幾年沒踏過寺廟一步。我不是說他們不信神，只是他們最重要的神是金錢，而妳……」他對我點頭表示讚許。「妳似乎就是我正在尋找的那個虔心又敬神的候選人。」

「好，我懂了，你做事隨興之所至，最新的異想天開告訴你，我就是萬中選一的那個人。好，告訴我，這背後有什麼陷阱？」

「沒有陷阱，只有幾個條件，妳必須通過幾項考驗。」

「考驗？」

「別擔心，我不是要妳回學校，學校只能測試一個人的記憶，生活卻可以測試一個人的性格。我出的七項考驗是七段成長儀式，用來判斷妳的秉性以及擔任CEO的潛力。」

「為什麼是七項？」

「我經商四十年，這四十年學到一件事：經營者好，公司才會好。我把成功的CEO的特性歸納成七個基本特質，每一項考驗會著重這七項特質中的其中一項。」

「我究竟必須怎麼做，才能通過那些考驗？」

「都是妳日常生活會做的事，我不會要妳偷竊、殺人、犯法，妳甚至不會察覺那些考驗。」

「什麼意思？」

「我的考驗來自人生教科書，生活不是每天都在考驗我們嗎？我們不是每天都在做抉擇嗎？我只是評估妳的抉擇、妳對生活日常挑戰的反應，這些會展現出妳的內在。」

「如果我沒通過其中一個考驗呢？」

「噯，那我只好再找別人。不過直覺告訴我，妳一定會通過，這可說是註定了，妳將中有史以來最大的樂透。」

「那樣的話，我的決定也很清楚了，我對你的提議沒有興趣。」

他似乎受到驚嚇，「為什麼？」

「我不信樂透。」

「可是妳信神，神有時給妳超過妳所要求的。」

「我沒有那麼貪心。」說著，我起身離開桌子。「謝謝你，阿嘉雅先生，很高興認識你，我現在真的得回展銷中心了。」

「坐下。」他命令我，語氣像鋼鐵一樣堅定，我不敢出聲抗議，像聽話的學生乖乖坐下。

「聽著，薩普娜──」他的語氣緩和下來。「世上只有兩種人：贏家與輸家。我給妳一個成為贏家的機會，我只求妳在這份同意書上簽名作為回報。」他對拉納打了個手勢，拉納從運動服內側口袋抽出一張印好的紙張擺在我的面前。

從愛爾卡去世後，我對某些事培養出第六感，只要稍有情況，腦中一個小警鈴就會鈴鈴作響。當我捧起同意書時，鈴聲響了。內容很短，只有五句話：

一、簽名者茲此同意接受評估是否能夠擔任ABC企業集團之CEO一職。
二、簽名者茲此同意ABC集團完成必要之查證與程序以評估簽名者是否適任此職。
三、未完成必要查證與程序前，簽名者不許中途終止同意書。
四、簽名者同意保守機密，不與第三方討論此份同意書。
五、基於上述同意條款，簽名者收下無須退還之十萬盧比預付金。

「上面只提到十萬盧比，我不是聽你說起一百億的數字嗎？」我問。

「十萬只是參加考驗，如果妳沒通過，錢可以留下，如果妳通過了，妳得到工作。我向妳保證，CEO的薪水會多很多個零。」

此時警鈴像火警警鐘噹噹噹地大響，我知道這是一場騙局，阿嘉雅早就用過這一招。「告訴我，到目前為止，你讓多少人簽過這張同意書？」

「妳是第七號候選人，」阿嘉雅輕聲說，「但我心裡明白妳是最後一個，我的尋訪結束了。」

「我的時間也結束了。」我斷然起身。「我不想簽這份同意書，也不想參加任何考驗。」

拉納一聽，往桌上擱了一疊一千盧比的紙鈔，鈔票整齊乾淨，才從銀行提領出來。他在釣我，我不為所動。「你以為可以用你的錢收買我？」

「噯，畢竟是一場談判，」阿嘉雅還是繼續說，「記住，商場和人生一樣，人永遠得不到應得的，只會得到談判來的。」

「我不跟幾乎不認識的人談判，如果這是某種陷阱呢？」

「缺乏遠大抱負是唯一的陷阱。喏，我了解妳的猶豫。」阿嘉雅撐著手肘湊過來出言安撫我。「不過，薩普娜，對人性不要抱持這麼無望的看法，我是真心誠意希望妳做我的CEO。」

「你知不知道這段對話聽起來多麼荒謬？這種事只會發生在電影和小說裡，不會發生在真實人生。」

「嗯，我是真實的，妳是真實的，我提供的機會是真實的。我這樣的人，是不會浪費時間做愚蠢的舉動。」

「我相信你會找其他十分樂意接受你的機會的候選人，我沒有興趣。」

「妳正在犯一個重大的錯誤。」阿嘉雅對我晃了晃手指。「也許是妳人生中最大的錯誤。不過，我不會給妳壓力，收下我的名片，在接下來的四十八小時內，如果改變心意，打電話給我，這個提議依然有效。」他從桌子另一頭推來一張名片，拉納像老鷹一樣注視著我。

我收下名片，對他們擠了個笑容，接著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

薩普娜會接受這個宛如詐騙的考驗嗎？她不知道，命運之神正在暗中窺伺。她真的能成為百億企業的CEO？還是會捲入無法預期的危機？絕對不能錯過《第七道試煉》，9/30放手一搏！

那天是十二月十日星期五，巴巴．卡拉克．辛路與平日一樣壅塞混亂，熱氣騰騰，噪音喧天，轟隆隆的公車、叭叭響的汽車、引擎嘎嘎叫的摩托車，都塞在馬路上。天空無雲，太陽卻不見蹤影，躲在每年冬季籠罩這座城市的混合毒霾後方。

我已經慎重換下工作制服，在端莊的天藍色印度傳統褲裝外頭套了一件灰色開襟羊毛衫。在午休時間溜出展銷中心，走幾步路穿過市場，前往供奉猴神哈努曼的古寺，是我每個星期五的慣例。

大部人到廟裡祈福，而我是去贖罪。愛爾卡死了，我尚未原諒自己，有一部分的我將永遠認為她出事是我的錯。那場可怕的悲劇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