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荒的故事 田庄命運記事 完結篇
牽成我的學者廖瑞銘、施俊州，早就點出《拋荒的故事》其實是連環小說，我專工用「散文故事」做當年當行本的冊名，有人讀無詳細，講是「作者個人經歷的散文」，否定是「小說」，tse無重要。
莎士比亞的《仲夏夜夢》，我be改做台語版tī北藝大演出，其中「工匠組」beh tī戲劇比賽演「上長的短劇」、「上短的長劇」、「上悲的喜劇」、「上喜的悲劇」。筆者是莎士比亞的研究者，用《拋荒的故事》向古早四百年前這個英國文學家致敬。
讀者三十六篇讀了，會tàng整理小說出場的人物，參考靜宜大學楊斯顯碩士論文〈陳明仁台語小說中ê台灣人形象kap價值觀研究〉做的「人物關係表」，就了解筆者安排相關人物的一致性kap複雜的性格，替台灣人價值觀「耙梳」一條暗溝。Khah明顯ê例是「破格成—仔」tī「十姊妹記事」等的形象，到「豬寮成--仔kap阿麗」對開頭到結局的轉變，這款手法m̄是筆者獨創，毛姆的「Mr. Know All」出名短篇就用--過。
身為文學創作者需要讀真tsē別人的作品，m̄是beh學--人，別人有用--過的手法，咱tio̍h避免，我有兩篇作品，發表了tsiah發現手法kap人接近，這篇「豬寮成--仔kap阿麗」沖著「Mr. Know All」，有另外一篇小說「耶穌榮--仔ê婚姻」沖著「誰來晚餐」。故事完全無kâng，m̄-koh人性的轉變類似。
「印尼新娘」是獨立的一篇，9.21發生的時，我tī台灣神學院任教，有一tīn學生停課tàu-tīn入去南投救災，這篇做紀念。當初發表就有讀者指出是早期統治東帝汶的是葡萄牙，m̄是印尼。我hut ting-tânn，m̄-koh我無做修改，突顯筆者的無知kap固執。
「一人一款命」的阿英kap「khioh稻仔穗」是kāng人，阿英大khoo koh貓面，無suí，我的作品khah愛創造美女，m̄-koh阿英--仔是我上愛的台灣女性。
這輯感謝張復聚醫師推薦，i tī高雄推sak台文運動，koh組台灣羅馬字協會，貢獻真大，mā真疼--我。劉承賢本底就是優秀的小說創作者，這時koh tī台語語言學有真深的研究，對台灣主體性會有大大貢獻。
感謝林文欽的製作團隊、音樂監製、錄音師、漢字改寫、註解、編輯、策劃、導讀上認真的廖瑞銘，各輯推薦的同志好友，上ài感謝是支持這套有聲冊的兄姐，請你聽了、讀了tàu相報，hōo khah tsē人來支持上kài台灣的文學作品。願上帝、神明保守！
烏托邦幸福的憑藉---《拋荒的故事》第六輯「田庄運氣故事」導讀
廖瑞銘
中山醫學大學台灣語文學系教授
兼通識教育中心主任
近來，最夯的政治新聞話題之一是，柯文哲參選台北市長的人氣指數為什麼這麼高？加上前一陣子由民間公民團體號召上街頭聲援「洪仲丘案」的盛大場面，引起評論者開始注意「素人崛起」的現象，發現民眾對現有的「政治明星」已經不耐煩、不信任了，轉而回頭尋求「素人」的真實力量。
發現素人，關懷生命
乍看之下，好像是什麼社會新發展，其實，這只表示台灣人的後知後覺。因為，如果我們稍微回顧一下歷史，就會發現不只是政治界，其實整個現代文化藝術都是走向民間，尋找素材、生命力的。歷史研究關心的主角從帝王將相、偉人英雄轉到市井小民，甚至名不見經傳的「媳婦仔」；文學藝術創作的主題從宮廷貴族、資產階級趣味轉向民間百態、普羅大眾關心的題材。或許可以大膽一點說，判斷一個社會是否現代、民主、進步，「發現素人，關懷生命」是一個可以參考的指標，而阿仁寫的《拋荒的故事》這一系列故事真正的價值與特色就在這裡。
《拋荒的故事》第六輯收錄了〈印尼新娘〉、〈老實ê水耳叔--á〉、〈清義--á選里長〉、〈豬寮成--á kap A麗〉、〈1人1款命〉、〈稅厝ê紳士〉等六篇故事，標題是「田庄運氣故事」。讀完這六篇故事，腦海裡很自然會浮現出「天上掉下來的禮物」這句話，可以當做標題「運氣」的註解。
個人生命的額外「獎賞」
人生過程中，禍福常常是相倚的，有時是因禍得福，有時卻是樂極生悲。像〈印尼新娘〉中，阿源的爸爸是因為往南越過巴士海峽，深入到南洋漁場捕魚，遇到颱風，來不急靠岸避風，船翻了，被印尼漁船救上岸。原來這艘漁船的主人是東帝汶的獨立軍，反而托阿源的爸爸把女兒帶回台灣「政治庇護」，他就這樣意外娶到一個「印尼新娘」。〈老實ê水耳叔--á〉那個又瘦又矮的水耳--á居然能娶到粗壯、而且很能做農事的老婆。不僅如此，當水耳叔—á在外面「不老實」，鬧桃色事件的時候，還可以鎮定地處理，讓他轉行、避風頭。〈豬寮成--á kap A麗〉中的豬寮成--á原本是一個好心的郎中，受托去看A麗的病，結果卻陰錯陽差娶A麗，連同接受她肚子裡的小孩。更戲劇性的發展是，之前與A麗相親後悔婚的那個男人後來又跟一個修指甲的小姐定婚，卻因為騎摩托車出車禍過世，才證實那個小孩原來是那個男人的。〈1人1款命〉中的欽--á先是娶到「生產力」很強的珠--á，連續5年生了5個小孩，最後卻因難產而過世。欽--á變成單親爸爸，要作5分多的地，又得照顧5個小孩，非常吃力。後來有一個死了丈夫，被夫家趕回娘家的英--á，來幫忙他照顧小孩的生活，雖然沒有結成姻緣，畢竟也有一段時間分擔了他很多家事。這四篇可以說都把把女人當做是好運的禮物。
村民的集體「福利」
另外兩篇，〈清義--á選里長〉是說到當地村民原本想利用選出里長，在里長辦公室裝電話的機會，方便能牽電話線到村裡頭，清義--á選里長，說穿了只是村民牽電話線的人頭而已，事實是，終舊沒能實現那個運氣。〈稅厝ê紳士〉是說村裡有一天，來了一對年輕夫婦，男的很紳士，女的很有氣質，聽說是因為雙方家庭反對他們的婚姻，才躲到鄉下來租房子住。後來是因為有一年村子裡收成不好，有人提議組團去北港媽祖廟過香引聖，卻籌不出錢僱車。結果是「我」這個小孩子去請託那個租房子的年輕太太幫忙。才知道原來那個「紳士」是台北一家客運公司的小開，年輕太太是公司的職員。村裡的人那一次有2、30 人去北港媽祖廟過香，坐的那一台貨車就是那個客運公司小開自己出錢請的車。
這六個故事講的「運氣」，不管是個人生命額外的「獎賞」，或是村民們集體的「福利」，都是非常富有庶民性的趣味。這種題材、趣味，在以傳統士人創作為主的古典詩文中，是從來就不會觸及的；就是逐漸走向都會化的現代文學，也很難得照顧到，只有在《拋荒的故事》這樣的母語文學中才看的到。
再現烏托邦的幸福
《拋荒的故事》運用魔幻寫實的功夫為我們重建一個50、60年代真實存在過的台灣農村社會。閱讀《拋荒的故事》，不僅是聽到一個又一個台灣農村社會的傳奇故事，更享受的是，彷彿沈浸在阿仁為我們再現的烏托邦，溫馨、純樸而幸福。在那個以彰化二林為主要場景的烏托邦，出現的人物化身為故事主述者「我」的親戚族人、同學朋友、街坊鄰居。他們各有具體的職業、工作，以本輯為例，像〈印尼新娘〉裡的捕烏魚的遠洋漁業，〈老實ê水耳叔--á〉裡講的農事挲草、播田、割稻仔，及挑擔四處叫賣的雜貨擔。〈豬寮成--á kap A麗〉裡的赤腳先仔豬寮成--á，因為當兵的時候，被上司派去軍醫室當工友，耳濡目染學得一些醫藥常識，退伍後，便在村子裡當起「密醫」。如果再回顧全部系列所談到過的人物及其從事的行業，那就更為豐富、多樣，包括乞丐、「修指甲的」、尪姨、乩童、照像師傅、地理先、種甘蔗、西螺溪畔「拖吊」貨車、賣獎券、種咖啡、電影院的辯士、樂師、歌仔戲演員，……等等。其中大部份都是漸漸消失中的傳統產業，將這些行業集合起來，正好可以還原當時代台灣人的生存圖像及社會面貌，不但提供讀者懷舊的情趣，也提供臺灣社會史的素材。
那是一個封閉，圓滿自足互助共生的世界，讓人聯想到電影「楚門的世界」中所創造的那個溫馨的小鎮。在那個社會裡的人們，自成一種價值觀，愛情婚姻觀及生活情調。人與人互動直接而頻繁，真誠對待形成「人氣」，互相關懷、分工放伴，自然成為彼此的「運氣」，這樣的人氣與運氣會帶來一些幸福感。
烏托邦幸福的憑藉
在那個物質缺乏的年代，台灣人還能有些許的幸福感，主要憑藉的是人與人之間懂得互相擔待與感情分際。
〈印尼新娘〉就是從1999年台灣921大地震時，全國上下團結救災以及鄰近國家派救援隊來，所表現的人道關懷開始，講到阿源的爸爸出遠洋捕魚，遇風災被救，然後牽引出東帝汶獨立軍的故事，對方反而把女兒托付他帶回台灣避難。〈老實ê水耳叔--á〉中的水耳叔--á，因為少給「我」一顆糖惹議，借著向「我」賠不是，大張旗鼓公開請全村的人煙跟檳榔，算是傳統農村社會「洗門風」道歉的大禮，原來實際上是為他在隔壁村惹的桃色事件擦屁股，「我」無意間「分擔」了水耳叔--á的過錯而不自知。〈豬寮成--á kap A麗〉中的豬寮成--á會承受社會誤解與責難，娶A麗為妻，而且接受她肚子裡的孩子，憑藉的也是一份願意承擔的心，由此再回頭去想他的「行醫」，也就可以感受到他在謀生之餘的愛心。〈1人1款命〉當中的英--á，自願來幫忙欽--á照顧那5個小孩的生活，純粹是出於不忍心，跟她個人的感情因素無關。還有，作者即使主題講的是單親爸爸的故事，也不忘呼應其他篇章講到的婚姻愛情觀，突出女性的自覺。英--á在「再婚」這件事情上，顯然比欽--á更清楚感情的本質。當欽--á央媒人去說親，A英就找機會跟欽--á說：
「Hm̄人婆--á有來，我有斟酌想--過，我會來kä你tàu kha手，m̄是it著愛beh有1 個翁婿，是m̄甘這幾個細漢gín-á，食m̄-chiâⁿ食，穿gah ná監囚--leh，我m̄知也就準tú好，khah 輸都知--a，beh nah 看會過心？你央人來講親chiâⁿ是好意，che 我知，m̄-koh 翁某ài有翁某緣，我死翁，你死某，che lóng 是lán無翁某 緣，你是欠tàu做khang-khòe ê kha 手，m̄是欠某，我mā是bē過心chiah 來--ê，m̄是leh 欠翁，我想想--leh，這個kê 我m̄ giâ，我來tàu-saⁿ-käng 是做心適興--ê niâ！」
欽--á不敢回應，只有掉眼淚，A 英在眼裡，雖有不忍心，也只能下狠心，一走了之，再也沒回頭。
跨越世紀之交的台語文學
從一開始介紹阿仁的《拋荒的故事》，就比較偏重闡述其中的題材及內涵意義，或許會被當成只是一本台灣農村鄉野故事集。實際上，每一篇故事的敘事語句能精準地寫實，本身就是出色的文學語言，更不用說不時會出現非常具有文學性的描寫片段，情景交融甚至感情溢於言表，像〈印尼新娘〉剛開始，「我」跟著阿源去他家的路上，有這樣的描寫：
這個所在是我頭pái來--ê，離北港無kài遠，車ùi大通路oat入庄kha路á，天色暗--a，夜濛霧罩tī這個漁村，窗á門phah開，鹹味隨流--入-來，車前燈chhiō thàng濛霧，ká-ná有燈火leh tín動，應該是漁船á，4邊tiäm-chih-chih，ká-ná天地lóng chiâu睏--去，m̄-taⁿ，連海mā睏--去。到岸邊，oat入1 條chiok細ê路á，kan-tāⁿ車身tú好會tàng過niâ，路á ê盡磅，就是A源in tau。
在夜霧攏罩的離北港不遠的漁村小路上，聞得到海的鹹味，車前燈透過白茫茫的夜霧，彷彿可以看到海上漁火點點。這樣兼具「（無）聲、（霧中）光、（海水鹹）味」細膩的描寫，襯托出夜宿客居的心情，表現了的抒情風格，也可以破除主流文學界長久以來對台語文學「只有台語，沒有文學」的刻板批評了。
12年前，《拋荒的故事》第一版出書時，我來不及為它寫序，沒想到12年後重新出版時，必須「罰寫」6篇導讀。接近尾聲，回顧來時路，內心難免有些波動，慶幸這本書經得起一再細讀，而又能讀出以前讀不到的意涵，或許是自己成長了，也或許《拋荒的故事》原本就這麼經典。希望經由我的導讀能與更多愛好台灣文學的有志分享阿仁的作品，同時也邀請大家共同來參與新世紀的台語文學運動，我們一起來創作，走出去，讓別人看到台語文學的美。
像喬伊斯有自信可以用《都柏林人》的敘述重建都柏林街道，我們可以用《拋荒的故事》「沿路」找尋二林的山川景物。重要的是，可以在那些場景中聽到豐富而真實的母語生態。
那個時空，我們是永遠也回不去了，但是，當時人們所信仰的價值觀與濃厚的人情味，只要我們認同、願意，是可以繼承下來，甚至擴散出去，成為我們台灣文化的核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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