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個快樂的故事,也不是輕鬆的故事,但它是關於妖精的故事,所以你可以將它想成是一則童話……
沒關係,我不在乎,反正你也不會相信我所說的一切。
★ 2011年星雲獎最佳小說
★ 2011年《學校圖書館期刊》最推薦給青少年讀者的成人小說
★ 2012年雨果獎最佳小說
★ 2012年英倫奇幻獎最佳小說
★ 浪漫時代書評獎首選、2011年浪漫時代奇幻小說獎
你是否曾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你拯救了世界,但似乎沒人知道、沒人在乎,只有你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麼、失去了什麼……
為了抵抗沉迷魔法的母親,莫兒失去了最親近的雙胞胎妹妹,她的腿也重傷致殘,雖然因此逃離母親的掌控,生命中已留下無可彌補的巨大空洞。莫兒被迫離開她深愛的威爾斯,離開妖精出沒的廢墟荒地,到英格蘭投靠她未曾謀面的父親,旋即又被送往寄宿學校。全然孤立的莫兒只能在她最愛的科幻、奇幻小說中尋求慰藉。
莫兒試圖以魔法找尋同類,不料卻因此被她的母親發現了她的魔法痕跡。
這一次,她將再度挺身對抗。
母親想要全世界的人都愛她,而她能對我做出最可怕的事,就是把我變得像她一樣。
我不想要變得邪惡……真的不想。
★★繆思特別企畫★★
娥蘇拉‧勒瑰恩、羅伯特‧海萊因、菲利普‧狄克、托爾金、艾西莫夫……全是本書主角莫兒朗朗上口的經典科幻/奇幻作家。繆思特別整理出共51位作家簡介,和你一起分享莫兒的閱讀世界!(詳見書後附錄)
作者簡介:
舟‧沃頓 Jo Walton
2002年獲選為約翰.坎貝爾奇幻小說獎最佳新進作家;2004年《尖牙與利爪》獲世界奇幻文學獎年度最佳長篇小說獎;《我不屬於他們》更獲星雲獎、雨果獎、英倫奇幻獎,以及浪漫時代書評獎肯定。
生於英國威爾斯。對孩童時期的舟‧沃頓來說,威爾斯的風景並非一般觀光客能夠欣賞,也非一般人印象中的英國模樣;後工業化的頹圮景象加上後來進占的荒野氣息,不僅很美,更帶有一絲奇幻氣息──所有工廠、礦場廢墟都是精靈的宮殿。《我不屬於他們》即是發生在這樣的場景。
第一本作品出版後,舟‧沃頓遷居加拿大蒙特婁,因為這裡的食物和書都比較好。她持續創作奇幻、科幻小說,計畫活到九十九歲,並每年創作一本書。
譯者簡介:
劉曉樺
臺灣大學人類學系學士、美國加州聖地牙哥州立大學會計所碩士。現為專職譯者。譯有《抓緊了》、《最仁慈的愛》、《教育大未來──我們需要的關鍵能力》、《帕迪多街車站》等書。
個人電子信箱:kayliu725@gmail.com
各界推薦
得獎紀錄:
★ 2011年星雲獎最佳小說
★ 2011年《學校圖書館期刊》最推薦給青少年讀者的成人小說
★ 2012年雨果獎最佳小說
★ 2012年英倫奇幻獎最佳小說
★ 浪漫時代書評獎首選、2011年浪漫時代奇幻小說獎
名人推薦:
南科實中圖書館主任 黃明慧
宜蘭羅東高中圖書館主任 江國樑
高師大附中圖書館主任 呂紹敏
★ 精彩至極……徹底翻轉神祕的寄宿學校故事。│《出版人週刊》重點書評
★ 一本令人驚艷的美麗傑作。│浪漫時代書評
★ 這個故事很有趣,而且意味深遠、引人入勝。│「地海系列」作者,娥蘇拉‧勒瑰恩
得獎紀錄:★ 2011年星雲獎最佳小說
★ 2011年《學校圖書館期刊》最推薦給青少年讀者的成人小說
★ 2012年雨果獎最佳小說
★ 2012年英倫奇幻獎最佳小說
★ 浪漫時代書評獎首選、2011年浪漫時代奇幻小說獎
名人推薦:南科實中圖書館主任 黃明慧
宜蘭羅東高中圖書館主任 江國樑
高師大附中圖書館主任 呂紹敏
★ 精彩至極……徹底翻轉神祕的寄宿學校故事。│《出版人週刊》重點書評
★ 一本令人驚艷的美麗傑作。│浪漫時代書評
★ 這個故事很有趣,而且意味深遠、引人入勝。│「地海系列」作者,娥蘇拉‧勒瑰恩
章節試閱
一九七五年五月一日 星期二
位於亞伯康博伊的芬諾塞工廠殺死了方圓兩哩內所有的樹木。這個距離是我們用里程表量出來的。那座廠房彷彿來自地獄深處,陰森漆黑,煙囪裡烈焰沖天,火光映在黑幽幽的潭面上,任何鳥兒或動物只要喝上一口保證沒命。那氣味更是難以言喻,每次我們經過,都一定會把車窗緊緊關起,用力憋氣。但外公說沒有人可以憋那麼久不呼吸,他說的沒錯。其中有股硫磺味,大家都知道硫磺是一種可怕的化學物質。除此之外,還有些其他的、更可怕的東西,像是無以名之的滾燙金屬和腐敗的蛋。
我和妹妹把它叫做魔多,以前我們從不曾獨自去過那裡。雖然十歲已經是不小的年紀,但只要一下公車,看見它聳立眼前,我們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牽起對方的手。時值黃昏,隨著我們步步接近,工廠也顯得越是漆黑可怕。六根煙囪都點燃了,其中四根噴著有毒的煙霧。
「這一定是敵人的武器。」我喃喃道。
莫兒沒心情陪我瞎扯,只說:「妳真的認為這方法會成功嗎?」
「妖精們說得很肯定啊。」我說,盡可能加重語氣中的信心。
「我知道,但有時還是不禁懷疑,他們對真實世界的了解究竟有多少。」
「他們的世界也是真實的。」我抗議,「只是和我們的不一樣;角度不一樣。」
「是沒錯。」她雙眼仍牢牢盯著芬諾塞不放。我們越是靠近,它就顯得越是嚇人、巨大。「但我不曉得他們對我們這個日常生活的世界有多少了解,而這座工廠毫無疑問是存在於這個世界。樹都死光了,附近好幾哩內沒有半個妖精。」
「所以我們才會在這裡。」我說。
我們來到鐵絲網前,共有三層高,鬆垮垮的,只有頂端有倒刺。鐵絲網上有個警告標示,上頭寫著:「內有惡犬,非授權人員禁止進入。」大門在遠遠另一側,從這裡看不見。
「裡頭真的有狗嗎?」她問。莫兒很怕狗,狗也感覺得出來。任何一隻乖巧溫順,可以和我玩成一片的狗,看到她卻會立刻豎起脖子上的鬃毛。我媽說這是可以用來分辨我們兩人的好方法;這也的確是個好方法,而且非常符合她的作風,既歹毒,又有那麼點瘋狂,完全不切實際。
「沒有。」我說。
「妳怎麼知道?」
「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如果現在回頭,一切辛苦就白費了。更何況,這是樁任務,妳不能因為怕狗就放棄。我不曉得妖精們知道了會怎麼說。想想所有冒險英雄必須經歷的考驗吧。」不過我知道這些話起不了半點作用。我一面說,一面瞇眼望進越來越陰暗的天色。她更加用力握住我的手。「而且狗也是動物,就算是受過訓練的看門犬也會忍不住去喝池子裡的水。只要喝上一口,絕對必死無疑。如果裡頭真有狗,池邊至少會有幾具狗屍,但我一具都沒有看到。那個標語只是唬人的。」
我們輪流拉起鐵絲網,讓對方從底下鑽過去。靜止的池面彷彿黯淡無光的老舊白鑞,映著煙囪上的火焰,猶如瞬息萬變的搖曳電光。煙囪下方還亮著其他燈火,是夜班的工人。
這裡不見半株植物,甚至連棵枯木都沒有。煤屑在腳下嘎吱作響,熔渣和礦渣不停威脅著要扭傷我們腳踝。除了我和莫兒之外,這裡似乎沒有其他生命跡象。山丘對面映著燈火的窗影似乎遙不可及。學校裡有同學住在那兒,我們去參加過一次派對。我記得當時即便待在屋裡,也能聞到工廠的氣味。她的父親在芬諾塞工作,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也在裡頭。
我們在池畔止步。潭面平滑如鏡,半點波紋也沒有。我將手伸進口袋,拿出那朵神奇的花蕾。
「妳的呢?」
「有點壓壞了。」她說,把花掏了出來。我看向兩朵花,我的也有點壓壞了。我們以前從沒做過這麼愚蠢又幼稚的事,獨自跑來荒野中央,站在一潭死水旁,手裡拿著兩朵壓壞的紫蘩蔞,妖精說它們可以毀滅工廠。
我想不到任何適當的話好說,只好道:「好吧,動手吧。一、二、三!」像過去一樣,數到三後,我們同時將花丟進鉛灰色的死水中。紫蘩蔞就這麼消失在潭裡,甚至連一絲漣漪都不曾揚起。毫無動靜,什麼事也沒發生。遠方冷不防傳來一陣狗吠,莫兒嚇得轉身就跑,我也拔腿追了上去。
「什麼事也沒發生。」回到路上後她說。我們回程只用了去程四分之一的時間。
「妳以為會怎樣?」我問。
「芬諾塞立刻倒塌,變成一座空蕩蕩的廢墟。」她用你能想像到最理所當然的口氣說,「要不是那樣,就是出現野樹人。」
我竟然沒有想到野樹人,嘔死了。「我以為花會消失在池子內,然後漣漪一波波擴散,震垮工廠。樹木和藤蔓跟著蜂擁而至,那潭死水在我們眼前復活,一隻鳥飛來,啜飲池水。然後妖精紛紛現身,向我們道謝,宣布那裡從今以後就是他們的宮殿。」
「但是什麼都沒發生。」她說,嘆了口氣,「我們明天得告訴他們這個方法失敗了。來吧,我們要走路回家還是等公車?」
結果我們成功了。隔天,《亞伯達領袖報》的頭條寫著:「芬諾塞工廠關閉:上千名員工面臨失業危機。」
我會選擇以這段經過做為開場,是因為它簡潔、緊湊,而且很好理解,但之後有許多內
容就沒這麼簡單了。
你不妨將這本日記想成一本回憶錄,而且是那種最後會令人失去信任、驚駭厭惡的回憶錄。因為作者欺騙了所有讀者,他讓大家以為他是某種膚色、性別、階級,或抱持著某種信念,最後卻在結局一竿子推翻。但我的問題恰恰相反,我必須極力克制,不要將一切寫得太過理所當然、稀鬆平常。小說很好。在小說中,你能夠選擇並簡化故事的過程。這不是個快樂的故事,也不是輕鬆的故事,但它是關於妖精的故事,所以你可以將它想成是一則童話,沒關係,我不在乎,反正你也不會相信我所說的一切。
高度隱私。
這「不是」一本英文單字書!
或許某天回首,這段經歷將值得懷念!
──維吉爾,《伊尼亞德》(Virgil, The Aeneid)
一九七九年九月五日 星期三
「那裡對妳大有裨益。」她們說,「搬到鄉間生活一陣子。妳以前住的地方,嗯,太工業了。學校就在鄉下,有牛、有青草,還有新鮮的空氣。」她們想要擺脫我,把送我去寄宿學校再方便不過,這樣一來,就可以假裝我不存在。到目前為止,她們還沒用正眼看過我一眼,視線不是落在我身後,就是微微瞇起眼看我。如果有得選擇,她們絕對不會收留像我這樣一個親戚。他也有可能在看我,但我無從得知。我無法直視他,只敢悄悄斜眼打量他,偷看他的鬍子和髮色。他和我長得像嗎?我說不上來。
一共有三人,他的姊姊。我看過她們的一張照片,照片裡的她們比現在年輕許多,但五官絲毫未變。三人清一色地穿著伴娘禮服,泰格阿姨站在她們身旁,膚色顯得好黝黑。母親也在照片裡,穿著她那件嚇人的粉紅婚紗──會挑粉紅色是因為時值十二月,而我們是在隔年六月出生,所以她確實蒙羞在身──但照片裡沒有他。她把他撕掉了。在他拋妻棄子後,婚紗照中所有有他的部分不是被她撕了、剪了,就是燒了。我從來沒看過他的照片,一張也沒有。在露西‧M‧蒙哥馬利的《山丘之家的珍》中,有名父母離異的女孩無意間在報紙上認出她父親的照片。看完那本書後,我和莫兒找了些照片來看,但什麼端倪也瞧不出。老實說,我們根本很少想起他。
即便此刻站在他家中,看見他真真切切出現眼前,我隱隱還是有種吃驚的感覺;他,還有他那三個同母異父、頤指氣使、要我叫她們姑姑的姊姊。「不要叫我們什麼大姑姑、二姑姑、小姑姑的。」她們說,「那太俗氣了。」所以我只叫她們姑姑。三人的名字分別是安席雅、桃樂西和佛瑞德莉卡。我知道她們的名字,就像我知道其他許多事,只是其中有些並非事實。我不能相信我媽說的任何事,除非經過查證;不過有些事書裡也不會寫就是了。但就算我知道她們的名字也沒用,因為我完全無法分辨她們三人。所以,我不叫她們某某姑姑,只有「姑姑」。她們則喊我的全名「莫薇娜」,非常正式。
「阿靈赫斯特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女子中學。」她們其中一人說。
「我們都是那裡的學生。」另一人插口。
「那是我們人生中最開心的一段日子。」第三人補完。一件事分三個人說似乎是她們的習慣。
而我,只是站在冰冷的壁爐前,倚著我的柺杖,悄悄抬眼,透過瀏海偷瞄她們。她們不想看見我還有其他原因。我一下車,就看見她們其中一人臉上流露同情之色。我恨死那表情了。沒錯,我希望自己能坐著,但我絕對不會說出口。站立現在對我來說比較沒那麼吃力了。無論醫生怎麼說,我一定會一天比一天好起來。我是多麼渴望能夠再度奔跑,有時候我的身體會因為這份渴望而感到疼痛,甚至比腳上的痛楚還要強烈。
我轉身,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於是朝壁爐看去。那是一座用大理石打造而成的壁爐,非常精緻,裡頭鋪著黃樺樹的樹葉。屋內一塵不染,但沒有半點舒適的氣氛。「我們等等先帶妳去舒茲伯利買制服,明天就送妳去學校。」她們說。明天。她們還真等不及要擺脫我這可怕的威爾斯口音和瘸腿,最重要的是──我這麻煩的存在。我也不想留在這裡,問題在於,我沒有其他地方可去。政府不允許十六歲以下的青少年獨自生活,這件事是我在育幼院發現的。而他是我的父親,即便在此之前我從未見過他。而這三名女人也確實是我姑姑,但這只是讓我覺得更孤單,離過去更遙遠。我好想念我真正的家人,那些辜負了我的家人。
接下來的時間就在採買中度過。三個姑姑全出動了,但他留在家裡。我也不知道自己對於這件事是感到高興或難過。阿靈赫斯特的制服只有幾家專門店有賣,就像我之前念的文法學校一樣。我和莫兒通過11+測驗時風光至極,大家都稱我們是「谷地之光」。但這一切都是過往雲煙了。現在,我只能被她們逼著進入這所尊貴不凡的寄宿學校,忍耐一大堆奇怪的要求和限制。其中一個姑姑列了張清單,我們按著內容,把東西買了個齊。她們花起錢來還真是毫不手軟,從來沒人在我身上花過那麼多錢,看來同情也不全然是件壞事。其中大部分是專門的運動配備,我沒有表明自己在短時間內可能用不上它們,或甚至一輩子都用不到;我拒絕接受那想法。我們的童年幾乎可說是在跑步中度過,還贏了好多獎。學校裡的賽跑比賽幾乎都給我和莫兒包辦了,其他人只能眼巴巴看著我們兩姊妹競爭。外公常提起奧運,雖然只是不切實際的夢想,但他仍一天到晚掛在嘴邊。奧運史上還沒出現過雙胞胎選
手,他說。
等到買鞋子時,問題浮現了。我讓她們買了體育課要穿的曲棍球球鞋、跑步鞋和膠底帆布鞋,反正我要不要穿都無所謂。但輪到要買平日穿的制服鞋時,我就不得不阻止她們。「我有自己特製的鞋子。」我說,雙眼還是無法直視她們,「我需要特殊的鞋底,必須在整形外科那兒訂做,不能直接買現成的。」
店員也確認了我的說法。她拿起一隻腳的鞋子,很醜,而且跟我腳上這雙笨重的矯正鞋沒什麼兩樣。「妳穿制服鞋走路會有困難嗎?」其中一個姑姑問。
我接過制服鞋,端詳片刻。「對。」我回答,將鞋交還店員。「它有鞋跟,妳們看。」這件事沒有爭辯的餘地,就算阿靈赫斯特認為跟鞋是任何一名自尊自重的青少女該有的基本裝扮也一樣。
她們圍了上來,對著制服鞋、我,還有我的矯正鞋指指點點,不過我知道她們沒有羞辱之意。我像顆石頭般杵在原地,臉上掛著一抹痛苦的淺笑,不停提醒自己這一點。她們很想問我的腳究竟出了什麼事,但我用冰冷的表情拒她們於門外。看見她們想問又不敢問出口的掙扎表情,我心情總算微微一振。她們不再堅持,說學校必須體諒我的情況。「反正我穿的也不是什麼招搖的紅鞋。」我說。
我不該說這句話的,因為現在她們的視線全聚集到我的鞋子上。那是一雙殘障人士專用的特殊鞋。女生的矯正鞋只有一種款式,但有黑、棕兩色可選;我選了黑色。我的柺杖是木頭做的,原本屬於外公。他仍健在,只是目前在醫院接受治療,希望能早日出院。如果他身子好些,我或許就能回家。不過考量到種種一切,這個機會應該非常渺茫,但這是我僅有的希望。我的木雕鑰匙圈掛在羊毛衫的拉鍊環上,是一塊木片,上頭仍連有樹皮。它來自彭布魯克郡,已經跟了我好久。我摸了摸它,也看到她們看見我摸它。我知道她們看見了什麼──一個脾氣古怪、渾身像長了刺般的瘸腿少女,身上還戴著一片破破爛爛的木頭。但她們應該看見的,是兩名光彩奪目、自信滿滿的小女孩。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們不知道,所以她們永遠也不會了解。
「妳們真的好英格蘭人。」我說。
笑容在她們臉上綻放。在我的家鄉,「Saes」這個字是拿來羞辱人的,挑釁味十足,是最難聽的一種髒話。它的意思就是「英格蘭人」。但我現在在英格蘭,不是威爾斯。
我們圍在餐桌邊共進晚餐。這張桌子坐十六個人太小,但現在不過多了我這第五人,就顯得特別侷促。餐桌上所有一切都是成套的:桌墊、餐巾、碗盤,和家裡截然不同。食物如我所料,難吃到了極點──肉老得像牛皮,馬鈴薯又爛得像泥,還有一種形狀像矛一樣的綠色蔬菜,吃起來簡直就像在啃草。我從小到大不斷聽說英格蘭的食物有多糟糕,原來是真的,我心裡不由感到一陣莫名的安慰。三個姑姑滔滔不絕地聊起寄宿學校,她們以前全是阿靈赫斯特的學生。不過那些事我早就知道了,怎
麼說我也讀過《忠狗巴比傳》、梅洛莉‧淘爾斯和安琪拉‧巴西爾所有的小說。
晚餐後,他要我去他書房一趟。姑姑們臉色不豫,但沒多說什麼。沒想到那書房是個大驚喜,因為裡頭塞了滿坑滿谷、琳瑯滿目的書。從屋裡其他部分看來,我預期自己會看到一排整整齊齊、皮裝封面的狄更斯、特羅洛普和哈代(外婆很愛哈代)。不料結果恰恰相反,書架上塞滿形形色色的平裝本,而且絕大部分都是科幻小說。這是我踏進這屋子以來第一次真正感到放鬆──第一次在他身旁感到放鬆,因為有那麼多書在,事情或許不會那麼糟。
書房裡還有其他家具──椅子、壁爐、茶具的托盤以及一臺唱片機──但我不是視若無睹,就是繞道而行,逕自用我這條瘸腿能走的最快速度,匆匆趕到放滿科幻小說的書架前。
上頭有許多我沒讀過的保羅‧安德森。除了他之外,與其他姓氏同樣是A開頭的作者一起塞在書架最上層的還有安‧麥考菲莉的《翔龍任務》──看起來像是《龍騎搜查》的續集,那故事我之前曾在一本文集中讀過。下一層有一本我沒看過的約翰‧布魯納;不,更好,是兩本;不,是三本我沒看過的約翰‧布魯納。我感到自己的視線開始在書架上游移。
這個暑假我幾乎一本書都沒看。離家出走時,我身上只帶了幾本書──三本平裝版《魔戒》,當然了,還有娥蘇拉‧勒瑰恩的《風的十二方向》第二冊。我堅信它是有史以來最好的一本作者短篇小說集;除了它之外,還有約翰‧波伊德的《末世星艦》;我只看了一半,不過後來也沒像預期中特別想找機會重新看完。雖然沒有帶在身邊,不過我以前曾讀過朱迪絲‧克爾的《希特勒偷走我的粉紅兔》。書中,安娜在離開希特勒統治的德國時並沒有帶上心愛的粉紅兔,而是一個新玩具。這對照讓我最近只要看到波伊德的名字,心裡就會感到一陣不自在。
「我可以──」我開口問。
「想借什麼就儘管拿吧,只要小心保管,看完放回來就好。」他說。我拿了安德森、麥考菲莉,還有布魯納那幾本。「妳拿了什麼?」他問。我轉身遞給他看。我們的視線都落在書上頭,而非對方身上。
「妳有看過這系列的第一本嗎?」他問,拍了拍麥考菲莉的《翔龍任務》。
「有,跟圖書館借的。」我說。亞伯達圖書館裡所有的科幻小說和奇幻小說我都看完了,從安德森的《芬萊德利少尉》到羅傑‧齊拉尼的《光與暗之生靈》──這本小說的結局讓人一頭霧水,而且到現在我還是不確定自己喜不喜歡。
「妳看過任何狄蘭尼的書嗎?」他一面問,一面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淺嚐一口。那味道好奇
怪,而且難聞的要命。
我搖搖頭。他遞給我一本雙重王牌系列叢書,封面上印著《帝國之星》,作者是山謬爾‧R‧狄蘭尼。我將書翻了個面,想看另一半的封面是什麼,但他不耐煩地咂了咂嘴,我也因此破天荒地首次正眼瞧了他一會兒。
「另一半是垃圾。」 他輕蔑地說,用不必要的力道捻熄香菸。「馮內果呢?」
馮內果至今所有的作品我都看過了,其中有些是在卡地夫的李爾書店裡站著看完的。《金錢之河》的內容很詭異,但是《貓的搖籃》是我目前為止看過最棒的小說之一。「有。」我說。
「哪一本?」
「全都看過了。」我自信滿滿地回答。
「《貓的搖籃》?」
「還有《冠軍的早餐》、《歡迎到猴子籠來》︙︙」我滔滔不絕地念出書名。他揚起嘴角,似乎很是開心。從小到大,看書一直是我的慰藉與癖好,但這興趣以前從不曾為我討好過任何人。
聽到我慢了下來,他問:「《泰坦星的海妖》呢?」
我搖搖頭:「從來沒聽過!」
他放下酒杯,彎下腰,幾乎看也沒看就抽出他要的目標,隨手疊在我手中的書堆上。「珊娜‧韓德森呢?」
「《朝聖》。」我低聲回答。那本書完全寫進了我心坎,我非常喜歡,不過認識的人當中沒有一個讀過它。我不是在圖書館看的。我媽有那本書,美國版,封面上被打了個洞。我想英國根本沒有出版,圖書館的索引目錄中甚至找不到韓德森的名字。這是我頭一回領悟,如果他是我父親──血緣上來說,他的確是──那麼在許久以前,他是真的曾認識她,而且還娶了她。他有《朝聖》的續集和另外兩套系列作。我接過書本,完全不知該作何感想。我單手幾乎拿不住那些書,所以就收進我肩上那個從不離身的包包裡。
「我想我該上床看書去了。」我說。
他微微一笑。他的笑容很好看,但和我們沒有半分相像。從小到大,大家一直說我們長得跟他很像,但我完全看不出來。如果他是我們這對拉斯和洛兒的拉撒路‧龍恩,我想我們之間應該會有什麼相似處。我們不像家族裡的任何人,但除了眼睛和髮色外,我在我們身上看不見半點他的影子。無所謂,我有書,新的書。只要有書,我什麼都能忍受。
一九七五年五月一日 星期二
位於亞伯康博伊的芬諾塞工廠殺死了方圓兩哩內所有的樹木。這個距離是我們用里程表量出來的。那座廠房彷彿來自地獄深處,陰森漆黑,煙囪裡烈焰沖天,火光映在黑幽幽的潭面上,任何鳥兒或動物只要喝上一口保證沒命。那氣味更是難以言喻,每次我們經過,都一定會把車窗緊緊關起,用力憋氣。但外公說沒有人可以憋那麼久不呼吸,他說的沒錯。其中有股硫磺味,大家都知道硫磺是一種可怕的化學物質。除此之外,還有些其他的、更可怕的東西,像是無以名之的滾燙金屬和腐敗的蛋。
我和妹妹把它叫做魔多,以前我們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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