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轟動武林的《私家偵探》之後
「冷伯」紀蔚然最新話本(亂場)小說
混沌世界的醒腦劑
隨一個兄弟闖江湖,陪莎士比亞打麻將
人生啊,讀了再上
這是劇本,也是小說;是一齣戲,也是人生。
小說、劇本,一兼二顧,還加載了Joke 2.0版的播放程式
它將植入你的大腦,亂場模式隨機殺出,讓你措手不及!
◆一個兄弟:
冷靜與熱情、憤世與理想、悲觀與樂觀。
冷伯與亂場仔,一個是學院派蛋頭學者、一個是街頭觀察家,超麻吉好哥們,出手拯救混亂的台灣,這個不可能的任務,可能成功嗎?
一場交通糾紛,冷伯結識了現世稀古道熱腸義氣哥,人稱亂場仔。
冷伯一副冷眼旁觀苦瓜臉,看誰都不順眼;亂場仔倒是滿臉福相,樂天過頭行動派。兩人湊對登場,舉凡點餐、購物、看診、幹架、扮偵探……荒謬亂世無所不扯,一個兄弟全面開槓。
冷伯:你最怕什麼?
亂場仔:我最怕中場休息回來,所有的觀眾全都跑開。
冷伯最怕什麼?
冷伯:冷伯最怕有一天睡著,還以為自己醒來。
亂場仔:深奧!
冷伯:冷場!
☆果陀劇場2016年度爆笑喜劇《一個兄弟》原著小說
◆莎士比亞打麻將
當冷伯遇見莎士比亞、契訶夫、易卜生、貝克特,還與他們喝啤酒,閒磕牙,聊聊小確幸,同桌打麻將,會迸出什麼火花呢?
且看這個鏡頭:
四人裡面,莎士比亞最愛扯到風雨,曾寫過一部傑作,劇名沒啥創意,就叫《暴風雨》。易卜生也很直接,曾在《群鬼》收尾之處,讓主人公呼喚著:「陽光,陽光!」貝克特一向走慘烈路線,別看《等待果陀》表面上無風無雨,那可是浩劫餘生的世界啊。含蓄的契訶夫雖也觸景生情,卻寧走反拍,只為《海鷗》添上秋風細雨,一片蕭索的景象呼應著人物鬱悶的心境。區區颱風,四人卻齊聲嘆氣,在我這個對於天災頻仍卻早已無息可嘆的人眼裡,只能說他們沒見過世面。
作者簡介:
紀蔚然
劇作家,台灣大學戲劇學系教授,第十七屆國家文藝獎得主。輔仁大學英文系畢業,美國愛荷華大學英美文學博士。曾發表過的舞台劇本有《愚公移山》、《死角》、《難過的一天》、《黑夜白賊》、《夜夜夜麻》、《也無風也無雨》、《一張床四人睡》、《無可奉告》、《烏托邦 Ltd.》、《驚異派對》、《好久不見》、《嬉戲之Who-Ga-Sha-Ga》、《影癡謀殺》、《倒數計時》、《瘋狂年代》、《拉提琴》等;電影腳本有《絕地反擊》、《自由門神》等;動畫片《紅孩兒:決戰火燄山》。著有小說《私家偵探》;戲劇專論《現代戲劇敘事觀:建構與解構》,以及散文集《嬉戲》、《終於直起來》、《誤解莎士比亞》等。
章節試閱
一個兄弟
Elwood: 這裡離芝加哥一○六英里,咱們加滿油,還有半條菸,天色已暗⋯⋯而咱倆戴著墨鏡。
Jake:上路吧。
──《福祿雙霸天》(The Blues Brothers)
1.
最近遇到一件怪事,我確定它不是夢。
我撥手機給一個被我得罪的朋友,希望和這位友人約個時間,當面向他致歉。鈴聲響,七聲後轉接語音:「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嘟聲後開始計費,如不留言請掛斷,快速留言嘟聲後請按井字鍵。」道歉若要鄭重不能透過留言,我只好咔喳掛斷。十分鐘過後,我再打一次,這次沒有鈴聲,直接轉語音:「您所撥的電話暫時無法接聽,請稍後再撥。The number you have dialed is busy. Please try again later」。一小時後,我再試一次,還是沒有鈴聲,直接轉語音:「對方顯然不願接您的電話,請保留所剩無幾的自尊,別再打來。」我驚嚇不已,沒聽完英語版便將手機扔進垃圾桶。
我對現代科技非常不滿。不必發達的領域日新月異,應該下功夫的地方卻毫無進展。每當我在電話上與對方一言不合,或者對方故意不接電話時,我會用食指狠狠敲打螢幕,掛斷手機。有一天,我突然醒悟,這麼做除了痛在我手、恨在我心,以及手機汰換率暴增外,對方全然沒接收到我的情緒;不管輕放或狠摔,另一端總是只聽到一聲平板單調、彷彿心跳終止的「嘟──嘟」。科技如此發達,為什麼沒有人想到設計傳達各種情緒的掛斷音效?例如深情款款、纏綿悱惻的「嘟哎呦嘟」,表示「人家捨不得掛呀」,或者是不耐煩的「嘟啦嘟啦」,表示「我在敷衍你啦」,還有斬釘截鐵、恨意滿點的「嘟媽了個嘟」,表示「殺千刀的,老子跟你勢不兩立!」
第二天,心胸開闊的我決定再給那個不識相的朋友一次機會。鈴聲沒響,只傳來語音:「這個電話已永久停止使用。」
失之交臂。我總是和某些人、某些事失之交臂。天天有人中樂透,但不會是我;奇蹟不是沒有,只是會發生在遠方,或是我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身上。很久以來,我老是有錯過了什麼契機的感覺,甚至一枚硬幣也能讓我悵然若失。關於我這個人的毛病,可以用一個簡單的故事來形容:我走進一家商店買東西,價錢是五十塊,我摸摸口袋,沒有零錢,只好掏出一張百元紙鈔,店員找回五十元硬幣,我順手把它放進口袋,才走出店門沒幾步,下意識的摸摸口袋,發覺裡面有一枚銅板,當下便責怪自己:「明明有零錢,為什麼剛才不拿出來。」才罵完,我馬上意識到,這枚硬幣是店員找的;於是,我再度責怪自己。我花很多時間在責怪自己──和胡思亂想。
上個月,在計程車上,我又在胡思亂想,從自己的處境想到世界局勢。我的人生差不多就這樣了,但這詭譎難測的未來不知會是什麼模樣?我跟不上這個世界,然而我又想,這個世界正在醜陋,而人類也跟著不美,我何必在乎跟不上它的腳步?我同時想,十萬年後的人類會長成什麼德行?科學家預測,人類的頭會變得更大、額頭會變得更寬、眼睛也變得更大。我認為不會:十萬年後,人的長相不會有多大變化,倒是因為手機玩過了頭,人的手指會特別發達,像是被虎頭蜂螫過那麼肥大。我還想,當我步入老年、當《復仇者聯盟》拍到了第十九個版本、當蘋果推出iPhone26時,我這個人還有什麼用嗎?就在我陷入晚景淒涼、世界漸漸離我遠去的悲情時刻,我突然頓悟:再這樣下去,我終究會和自己失之交臂。我想通了,我必須煞車,就像這個世界必須煞車,就在這時,計程車緊急煞車。
軋吱!碰!
計程車撞上了前面的賓士。一場交通事故的PK就這麼上演,只要發生車禍,平常的善良老百姓,不管是男是女,都會變成流氓。
車門狠狠摔上,運將下車。又一聲碰,賓士女駕駛現身。兩人站定,擺出逞兇鬥狠的痞樣。兩人慢慢向對方逼近,繞著圈子,宛如相撲選手。
運將:妳車子怎麼開的?
賓士:你車子又是怎麼開的?保持安全距離不懂嗎?
兩人吵嘴、擺架式,整個過程不外裝腔作勢、各說各話,能善了則討價還價,無法善了只好找警察,就這麼回事。我擔心前戲拖得太久,影響我的行程,只好跟著下車,為雙方調解。
我:兩位,再這樣下去,等警察來開單,反而是二度傷害。運將,請聽我一言:雖然賓士不該沒事緊急煞車,但你沒保持車距,後車撞前車本來就理虧。還好只是小擦撞,你賠一點錢給這位小姐不就沒事了?
賓士:多少錢呢?烤漆不便宜喔。
運將:也貴不到哪去。不過是局部修復,又不是整片土司拿去烤。
賓士:賓士怎麼會是土司?起碼是pizza。
我:這跟食物有什麼關係?台灣人也太愛吃了吧。快點吧,大家談個價錢。
賓士:多少呢?
運將:一千。
賓士:怎麼可能才一千?五千。
運將:兩千。
賓士:四千。
運將:兩千五。
賓士:三千五。
我:大家再各讓一步,三千好不好?
運將:三千就三千。
賓士:三千就三千。
正要拍板之際,三人之間忽然擠進一名男子。究竟他打哪兒冒出來的,沒人有印象;我只能揣測:這好事的傢伙適巧經過,瞧見這邊出了狀況,心想必有他用武之處。未經詢問,男子便自顧自地端詳計程車車頭,再細查賓士車尾,就在運將數鈔票給女駕駛時,程咬金發難了:「嘖,三千塊恐怕解決不了,起碼要六千。」此話一出無疑引爆一只手榴彈,空氣瞬間炸裂,三人吵得不可開交,而講話最大聲、情緒最激動的竟是事不關己的路人甲。眼看情況不妙,我把他拉到一旁說話。
我:借問這位先生,你是來亂的嗎?
路人甲:哪有?我只是主持公道,不希望任何一方吃虧。
我:你家開修車行?
路人甲:不是。
我:那你怎麼知道要六千?而不是兩千五或四千八?
路人甲:喔,我很有經驗,我幾乎天天幫人排解交通事故。
我:你要搞清楚狀況,開賓士的應該不會缺錢,即便吃點虧有什麼關係?
路人甲:台灣很多開賓士的都欠銀行很多錢。
我:欠銀行很多錢的人最不缺錢,他們可以一直借一直借;你要搞清楚,欠銀行上億的從來不放在心上,只有欠一兩百萬的人才會痛苦萬分。這位年輕人開計程車能跟銀行借到多少錢?他載我這一程也不過賺我一百二,今天倒大楣要賠三千已經夠衰了,你還跳進來加碼。
經我點醒,路人甲先是一怔,繼而身子猛然打個哆嗦,起乩似地高舉雙臂,哇啦呼叫,「完了,完了,我又惹禍了。」路人甲轉身面向兩位事主作揖道:「對不起,我的錯。雖然我沒說錯,區區三千搞不定烤漆,但遇上這種事大家應各退一步。這樣吧,獨衰不如眾衰,少年家你給這位小姐三千,我呢,也給她三千,算是我多嘴的懲罰。」
路人甲當下掏出錢來,可是女駕駛說什麼也不肯收他的錢,雙方再度僵持,幾張鈔票推來挪去,本人只好再度出面。我請年輕人先給女士六千,再由路人甲給年輕人三千,許是受路人甲精神感召,我也拿出三千,交給年輕人。插曲圓滿落幕,事主沒虧,只是虧了兩位公親。
臨走前,路人甲硬要和我交換名片。
我:亂場仔。你姓亂,名場仔?
亂場仔:朋友給的綽號。
我:原來的名字呢?
亂場仔:忘了。
我:忘了?怎麼可能忘了?
亂場仔:冷─伯。你姓冷,名伯。也是綽號?
冷伯:不,是本名。
亂場仔:這名字有趣。你父母叫你「阿伯!阿伯!」不是很奇怪嗎?
冷伯:是有點尷尬,但那不是最糟的。我問你,我的名字用台語怎麼說?
亂場仔:冷─伯,令伯──恁爸!
冷伯:懂了吧。稍長以後,我每次自我介紹的時候,對方都想揍我。
亂場仔:為什麼?
冷伯:你好,我是恁爸。
亂場仔:我幹──
冷伯:懂了吧?因為父母的錯誤,我這輩子吃了很多苦頭。
亂場仔:也占了不少便宜。
冷伯:好說,好說。
亂場仔:不管怎麼說,冷伯兄,幸會,務必保持聯絡。我急公好義,你斷事明快,咱們倆聯手拍檔,所向無敵。
從此,我和亂場仔結下不解之孽緣。兩人不時見面,且互動默契絕佳,若是在台上表演,效果不輸默片時代的勞萊與哈台。
冷伯:只因莫名其妙的緊急煞車,亂場仔走進我的生命,彷彿是天上掉下來的鳥大便。
亂場仔:我的生命遇上了冷伯,就像地上踩到的狗屎。
冷伯:亂場仔滿臉福相,凡事但往好處想,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氣餒。
亂場仔:冷伯一張苦瓜臉,成天無事瞎抱怨,誰都看不順眼。
冷伯:以前我成天待在書房,苦思解救眾生於苦難的藥方。
亂場仔:以前冷伯成天待在書房,苦思解救眾生於苦難的藥方,藥方沒想出來,他自己倒吞了不少藥丸。百憂解、安伯寧、史蒂諾斯。嗑藥後,坐在書桌前發呆,口中喃喃自語,「論述啊……論述」。
冷伯:認識了亂場仔之後,常常和他在台北大街小巷胡衝亂闖,從文山到天母,從一○一到西門町,彷彿一場毫無意義的探險。
亂場仔:我看這樣下去不行,決定帶他出門見見世面,探險說不上,倒像是散心解悶。
2.
亂場仔個子不高,生得圓胖,笑開時兩眼瞇成一線,像個小孩,因此頗有孩子緣,能於頃刻間和素昧平生的小孩建立起短暫但溫馨的赤子情誼。有一回,亂場仔從台南搭乘高鐵回台北,從他座位右前方數過去第八個座椅上,有個跟隨媽媽北上的六七歲小女孩。一小時又四十九分的車程對好動的小孩來說顯然漫長了些,百無聊賴的她不時起身向後張望,起初視線漫無目的,不多時便聚焦在亂場仔身上。亂場仔主動向女孩招手,女孩先是一怔,頭一縮返身坐好,但怯生畢竟抵不過好奇,但見她一寸一寸從椅背探頭窺視,卻發覺陌生叔叔正朝她擠眉弄眼,使勁兒扮演各種動物。一場大人小孩比手畫腳躲貓貓遊戲就這麼展開。一般大人玩心有限,但亂場仔樂此不疲,比女孩更忘情,完全不察身旁兩位乘客,早已不堪其擾換坐到其它空位了。
近兩小時的車程在一來一往的兒戲中倏忽即過。即將抵達台北時,女孩把嘴圈成大聲公,對亂場仔說:「我要下車了,下次見。」亂場仔也依樣畫葫蘆地對她說:「下次見。」下車前,女孩母親回頭對亂場仔微笑示意,女孩牽著媽媽的手,似有歉意地對這個高鐵大玩偶比個手勢:「我從這邊走。」大玩偶亦依依不捨,指著另一個方向:「我從那邊走。」儼然幾米《向左走,向右走》的翻版。
另一回,亂場仔看完病,走出民生社區一間診所,瞧見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坐在人行道上,兩手摀住右膝。亂場仔繞過躺在一旁的腳踏車趨前探視,發現他右膝破皮流血,隨即扶著男孩回到診所,自掏腰包請醫生為男孩上藥敷料。
之後,亂場仔和男孩坐在台階上聊天。最讓男孩氣憤不過的是,在他跌倒時,幾個騎腳踏車的朋友各自揚長而去,完全不顧他的「死活」。亂場仔安慰道:「他們一定是騎車太入神,不知道你受了傷。我陪你等他們。」果不其然,男孩的朋友們回頭來找他,幾人七嘴八舌,一方說「不夠朋友」,另一方說「亂講,誰知道你跌倒了。」赤子間衝突容易,化解更簡單,三兩下雙方便和好如初。幾個男孩騎車,嘻笑上路。
目送他們離開,亂場仔內心一陣溫暖,宛若回到童年。亂場仔滿足地嘆一口氣,往另一個方向步行。突然間,一腳踏車急停在他身後,亂場仔回頭,原來是剛才受傷的男孩。男孩說:「先生,謝謝你。」
腳踏車愈來愈小,逐漸遠去的男孩仍不時回頭,向亂場仔招手道別。亂場仔笑開了,兩眼瞇成一線,一直說再見。
事後,我告訴亂場仔,不應如此莽撞。都市叢林守則第一條: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尤其別人的小孩不可隨便搭訕。在街上看到落單的小孩,無論他號啕大哭或一臉茫然,意欲表示關心前,得先確認家長是否隱身於附近,以免惹來是非。
「家長幹嘛躲起來?」亂場仔滿臉疑惑。
「你有所不知,有些家長喜歡當眾示範『家教』,先逕自走遠,任憑小孩在馬路上啼哭哀嚎,讓他們嘗嘗孤苦伶仃的悲哀。」
「這招有效嗎?」
「很有效。有些小孩長大後也有樣學樣,讓老人家嘗嘗孤苦伶仃的悲哀。」
3.
亂場仔的近況令人憂心。他內心充滿義憤,對於看不慣的事物似有除惡務盡的決心,導致他的「亂場」有點走味。
冷伯:我說啊,亂場仔。
亂場仔:你說,冷伯。
冷伯:你急公好義,但凡不公不義的事你都要插手過問,亂它一亂。不過事有輕重緩急,不可能什麼事都管吧?
亂場仔:難道你要我像你一樣,只會待在家裡,為不公不義的事痛心疾首卻什麼事都不做。
冷伯:我知道我行動力差,但是做任何事都要有策略,之前都要有周延的論述。
亂場仔:我哪一次沒有策略?
冷伯:上回那個世貿的新車展,你到底在攪和什麼?
亂場仔:哪算是攪和?我這是醍醐灌頂的高招。你想想看,賣車就賣車吧,何必找一堆穿著清涼的辣妹在一旁搔首弄姿呢?
冷伯:你打斷他們的展覽我沒意見,你把司儀的麥克風搶走,我也沒意見,但是你怎麼舉一個牌子寫「只賣車不賣肉」?
亂場人:有什麼錯嗎?
冷伯:當然有錯,你汙辱到那些無辜的show girls了。
亂場仔:對喔。唉,說來真洩氣,我帶了一票人去鬧場,結果那些王八蛋一看到辣妹就忘了爹娘似的,跟著其他色狼搶著拍照。
冷伯:這就是你的問題:你的正義感充滿義憤。
亂場仔:什麼糞?你在說髒話嗎?
冷伯:義憤填膺的義憤。義憤不是你的風格,亂場仔。
亂場仔:我可能被你汙染了。你看什麼都不順眼,好像這世界欠你三千萬似的。
冷伯:怎麼這麼巧?三千萬正是我理想的養老基金。
亂場仔:不管讀報、看電視、走在路上或與人接觸,你總是沒好臉色,就連一顆樹長歪了,也會引起你的不爽。你說,我是不是被你影響了?
冷伯:Maybe don’t not.
亂場仔:有這種英文嗎?Maybe-don’t-not?到底是或不是?
冷伯:可能不是,也可能「不是不是」,我也不清楚。千萬記住,你是亂場仔。我希望你修正策略,摘掉道貌岸然的假面具,回歸亂場本色。
世界瘋了,你要比它更瘋;社會沒道理,你要比它更無厘頭,這才是亂場精神。至於義憤,就交給我們這些讀書人,讀書人什麼都不會,義憤最在行。唉,講到義憤,就讓我想起一件令人生氣的事。
亂場仔:什麼事?
冷伯:今天下午,有一家百貨公司為了促銷週年慶,打算在他們的廣場灑錢讓消費者去搶個頭破血流。你說,這不是汙辱人是什麼?
亂場仔:今天下午?
冷伯:今天下午。
亂場仔:哪一家?
冷伯:你想幹嘛?
亂場仔:哪一家?
冷伯:南風廣場。
亂場仔:待會看電視。
亂場仔說完馬上離開。我衝他的背影高喊:「喂!你幹嘛啊?我不是才說不要正義的火氣嗎?」
當天晚上,我在電視上看到了。
畫面裡,百貨公司廣場人山人海,多數是三天前便在那搭起帳篷、埋鍋造飯,以便占據絕佳搶錢位置的消息靈通人士;男女老少,摩肩擦踵,推來擠去,幾無立錐之地。倒數時刻,所有人都已做好預備姿勢:向天高舉雙手,彷彿迎接即將降臨的神祇。三、二、一!大把大把的百元新鈔於歇斯底里的歡呼聲中雪片般從天而降,瘋狂的群眾翹首的翹首、伸手的伸手、蹬腳的蹬腳,使盡吃奶的力氣漫天胡抓。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僅穿泳褲、幾近赤裸、全身塗滿蜂蜜的男子衝入人群。「讓開!吾來也!」我定睛一看,是亂場仔沒錯。亂場仔大喝一聲,好不嚇人,外圍的人們轉頭望去,頓時眼花,以為是來自地獄、歷經萬年火刑的妖怪,驚嚇之餘,紛紛向後倒退,讓出一道缺口。因退勢過猛,外圍波及內圈,以致人群像骨牌般順勢向兩邊倒下。這一來,中央讓出一條康莊大道,亂場仔彷彿摩西過紅海,通行無阻地來到廣場中央。眼看眾人頽倒、機不可失,亂場仔就地撲下,來回翻滾,不知情的群眾以為妖怪重度灼傷,痛苦不堪,哪知亂場仔正用著黏稠的身軀快速「吸金」,待眾人回神時,一身紅光閃閃的亂場仔早已不知去向。
一個兄弟
Elwood: 這裡離芝加哥一○六英里,咱們加滿油,還有半條菸,天色已暗⋯⋯而咱倆戴著墨鏡。
Jake:上路吧。
──《福祿雙霸天》(The Blues Brothers)
1.
最近遇到一件怪事,我確定它不是夢。
我撥手機給一個被我得罪的朋友,希望和這位友人約個時間,當面向他致歉。鈴聲響,七聲後轉接語音:「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嘟聲後開始計費,如不留言請掛斷,快速留言嘟聲後請按井字鍵。」道歉若要鄭重不能透過留言,我只好咔喳掛斷。十分鐘過後,我再打一次,這次沒有鈴聲,直接轉語音:「您所撥的電話暫時無法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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