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撲通……」
心臟來回規律的跳動,讓人聽了有種安心的感覺。
吳思明醫師拿下聽診器,點點頭,在病歷表上寫上一串一般人看不懂的文字。
雖然沒有露出笑容,但吳醫師沒有表現出專屬的「皺眉」表情,就讓怡潔放心了,她心想,能夠像她這樣,看出吳醫師心思的病人,不曉得有幾個。
「過幾天,妳就可以出院了。」吳醫師對怡潔說。
怡潔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就知道醫生會這麼說!」
吳醫師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接著說:「雖然現在情況穩定了,但每個星期記得回診一次,確保心臟的穩定度,我們會持續追蹤。」
說完,就帶領著一群同房的兩位護士,一起離開病房。
「太好了怡潔,恭喜妳。」旁邊傳來同病房的十五歲女孩孫婷婷的聲音。
怡潔對她微笑:「妳要加油,不久後就會有適合妳的心臟的!」
婷婷的黑眼圈很重,面色蠟黃,大家都知道,她如果再找不到適合自己的心臟,生命就會逐漸的凋零、消逝。面對這一切,婷婷卻一直保持著樂觀的態度,常常帶給其他人歡笑,也是怡潔在醫院中最信任的朋友。
「妳不用擔心我!到時候妳出院後,我就算用爬的也要去聽妳演奏鋼琴!」婷婷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這時,婷婷的主治醫師來了。
「好了女孩,我們該去做檢查囉!」醫生說。
於是,護士攙扶著她下床,讓她坐在輪椅上。
「回頭見囉!」婷婷說。
「嗯!」怡潔比出加油的手勢,並朝她揮揮手。
「上天請保佑這個女孩,她的人生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完成。」怡潔閉上眼睛,雙手合十的祈禱著。
這時微涼的南風輕柔得吹入病房。今天是個美好的晴天,怡潔不願多想未來那些令人擔憂的問題,便任由思緒帶她回到過往,那段辛苦又不安的童年。
♪
這應該是小學一、二年級所發生的事情。
那天下午,全班到操場上練習接力,為了接下來的運動會做準備。對小學生來說,得到全校第一名,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
可惜,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怡潔,完全不能參加比賽。爸爸和媽媽為了這件事,特地來一趟學校,再三的叮嚀、囑咐老師,千萬不能讓她跑步,要是做了激烈的運動,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為此,班導也在班會時,提醒每一位同學,和怡潔玩的時候,絕對不能找她運動,告訴大家心臟病可能會帶來的危險。自此之後,每當同學要去打籃球、慢跑、跳高,種種需要跑步的娛樂,她一概不能參加。
「嗶!」體育老師用力的吹著口哨。
「預備,跑!」一聲令下,原本以起跑姿勢在操場上的六個同學,立刻起身,直奔在跑道上。
怡潔一個人坐在操場旁的榕樹下,假裝自己和同學一樣,正在拼命的、激烈的跑。
體育老師走到怡潔身旁,將紙筆和計時器交給她說:「好了,小裁判!同學們的計時、計分就拜託妳囉!」
「好的。」怡潔接過老師手上的東西,並點頭回答。
老師為了增加她的融入感,幾乎每次上課都請她來當小裁判,但久而久之,她越來越渴望能和其他小朋友一樣,想跳就跳、想跑就跑,不需要在意自己身體的狀況。
「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自由自在的跑步。」怡潔在心裡想著。
接力棒一個接一個傳,太陽照得每位同學的臉都紅通通的,汗水從額頭上流下來,大家都賣命的跑著,不敢怠惰。
看著同學各個氣喘吁吁的樣子,她露出了羨慕的表情。
她不知道,就算跑得很累有什麼好討厭的?為什麼班上那麼多女同學討厭跑步?要是她的身體沒問題,她巴不得每天都可以跑著上下課呢!
下課的鈴聲響起,老師要同學將賽跑的接力棒收好,然後集合。
「好累喔!」
「腳好痠痛!」
「還不是那些臭男生堅持要得第一名,才會讓我們都那麼累!」
「不然第二名也可以啊!我們就不會跑那麼快了。」
「明天腳一定會很痛。」
「唉唷,希望下次體育課可以不用跑步。」
「就是說啊,校慶趕快結束就好了,流了一身汗真討厭!」
幾個女同學們輪流抱怨著,沒有人注意到怡潔臉上生氣的容貌。
「你們都不知道我有多羨慕!只會抱怨。」她在心裡氣憤的想著。
「嗶!」哨子的聲音再次響起。
「中央伍為準!解散!」
「散!」由於是最後一堂課,體育老師一聲令下後,同學們紛紛散開,準備回到教室收書包回家。
怡潔跟在一群跑跑跳跳的同學後面,看著他們奔跑的背影,腳就覺得越來越癢。
「跑一點點就好了,應該可以吧。」她忍不住在心中萌生了這個想法。
就在這時,傳來了一個聲音。
「欸,林怡潔!」一位男同學轉過頭來看著她喊。
「不要叫她啦!她又不能跑步!」另一個同學說。
怡潔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沒有理會。
「跑一下不會怎樣吧?快點,我們來比賽誰先到教室!」男同學又說。
「算了啦,反正她不會理我們的。」
「真是膽小鬼!」兩位同學異口同聲的以藐視的眼神看著怡潔說。
當兩人準備離開時,怡潔突然出聲了:「跑就跑啊,誰怕誰!」
三個人於是站在教室走廊的前端,只要先跑到最後一間教室的人就贏了,雖然只有十幾公尺的距離,但對怡潔來說,仍舊是一大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