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說書人,我只是用個人的角度重新詮釋口耳相傳的故事,創造出一種虛實交錯的奇幻旅程。」
波默拉作品題材探討當代政治、經濟議題與社會問題的關聯性,透過獨特的說書方式,形諸於舞台。為了讓小女兒了解他的工作,創作第一部闔家觀賞的作品,於2004年首度改編童話,將《小紅帽》(Le Petit Chaperon Rouge, 2004)搬上舞台,大獲好評並開啟劇團知名度後,又陸續進行《小木偶》、《灰姑娘》童話三部曲改編。
觀眾不僅限於孩子,以淺顯的文字,碰觸人類最根本、共同的經驗,亦獲得成人觀眾極大迴響與共鳴,從童話中找回簡單純粹卻富有寓意深遠新義。
在這三部改編的童話文本中,波默拉將故事內容與生命經驗交織,不管是對世界懷抱著好奇與恐懼的小紅帽,在一連串荒誕又殘酷的奇遇中,學習與其他角色共處的小木偶,或是無法從母親過世的傷痛記憶中走出的灰姑娘,這些角色所經歷的成長歷程,以及面對未知所產生的不安與疑惑,都觸及我們共同的生活經驗,也因此更能感同身受、發人深省。其顛覆傳統敘事,以強調角色的內在矛盾,拋出哲學般的提問,不以道德訓示作結,讓觀眾自然領會人性的複雜並體會生命的啟示。
作者簡介:
劇本創作暨導演
喬埃.波默拉 Joël Pommerat
喬埃.波默拉是當代最傑出、最有創意的導演……是個在語言、演員、舞臺、聲音或社會意義上都非常全面的藝術家及演出製作團隊!……不管他做什麼,通常都真實得令人坐如針氈,需要觀眾放開心胸才能接受。
——當代劇場大師 彼得.布魯克(Peter Brook)
喬埃.波默拉1963年生,是法國當代劇壇難得一見的編導奇才,1990年成立路易霧靄劇團 ( Compagnie Louis Brouillard ),曾受巴黎北方劇院(Théâtre des Bouffes du Nord)的彼得.布魯克邀請擔任駐團藝術家及演出製作團隊,亦擔任巴黎奧德翁歐洲劇院(Odéon Théâtre de l'Europe)及布魯塞爾比利時國家劇院(Théâtre national de Belgique)的聯合藝術家。
波默拉堅持所有作品都自編自導,題材探討當代政治、經濟議題與社會問題的關聯性,透過獨特的說書方式,形諸於舞台,他被法國戲劇界視為重視集體創作的「舞臺作者」,他的劇本創作充滿矛盾,擅長用簡單語言譜出寓言般的敘事。創團以來屢屢獲獎,2016年以新作《一切將太平(1)—路易末日》(Ça ira (1) Fin de Louis)獲得法國莫里哀戲劇獎(Molière Award)最佳導演與最佳劇本獎,並以連演出八年的《小木偶》(Pinocchio, 2008)獲得該年度最佳兒童劇獎。
因其在歐陸劇場界之重要地位,臺中國家歌劇院特於2015年邀請他的編導作品、童話三部曲之三《仙杜拉》(Cendrillon, 2011),於台中市葫蘆墩文化中心亞洲首演,深獲好評!2017年再度邀請童話三部曲之二《小木偶》於臺中國家歌劇院中劇院演出。
譯者簡介:
王世偉 /《小紅帽》、《小木偶》
於巴黎新索邦第三大學完成劇場藝術博士、碩士學業。深諳歐陸劇場文化,在《表演藝術雜誌》引介許多當代藝術家。目前旅居巴黎,同時參與翻譯、學術研究、文化交流等工作,並發展自己的藝術創作。
賈翊君 /《灰姑娘》
文化大學法文系畢業,留學巴黎高等視聽導演學校、波堤埃大學電影系。回國後事口譯與翻譯,譯有《逆流河,托梅克》、《逆流河,漢娜》、《波戴克報告》、《惡童藍調》、《騙徒之書》等書。
章節試閱
主持人:我呀,對自己提出一個問題,各位先生、女士,一個嚴肅的問題:人在一生當中真的可以改變嗎?
假如我們是紙,我們可不可以變成鐵?亦或相反?假使我們是顆小石子,我們能不能變成一朵花?而花又可以轉變為小石子嗎?你們瞭解我在說什麼嗎⁈你們相信這種事,真的嗎?
假使我們是木頭,我們有沒有可能變成血肉之軀?
我呢,想請教大家:有一天,皮諾丘真的可以脫胎換骨嗎?
皮諾丘它真的能每天早上起床,乖乖上學嗎,
儘管賴在床上、呼呼大睡有多麼舒服,它真的可以從床上爬起來嗎?
要是它受到責備,它真的不會跟老師頂嘴嗎?
你們難道相信這一切,真的?
好幾個月過去了,現在
你們將會得到答案
即便我相信你們之中有些人心裡早有所定見,不是嗎⁉
❈
教室裡。二十多個學生。小木偶坐在班級第一排。
學校教師:今天我要交還給你們改好的作業,大部分的作業
成績就只是所謂的中等,
真是可悲,可悲到令人落淚。
其中有兩個例外
兩個
一個是成績最好的
而另一個……
成績是最差的,最差的也甚至是最不像話的
我們現在就來談談它。
你們之中有一位同學踰越了我認為這間學校規範內所有可以允許、容忍的底線。
某一個人不但完全不理解學校與學習的重要性,也不明白紀律的必要性。
這個人交給我這種東西。
(學校老師把一張被撕碎、揉皺的紙拿了出來。)
就是這個。
你們眼前所見,正是他交作業給我的時候,那張紙的狀態。
簡直難以置信,不是嗎?
這是用來裝飾耶誕樹的彩帶?
還是拖把頭?
或是用來包鹹魚的紙袋?
我要用一種他應得的方式
把作業還給這位即將要公布身分的同學
我請他自己過來拿這份作業
在眾目睽睽之下
讓他大大方方地宣揚自己的戰績。
(學校教師把那張紙放在地上。停頓。)
我老早料到這個同學不想要暴露自己的名字,想要逃避躲藏。
……
那我就賣個關子,先公布最好的成績,振奮一下大家的精神,
在公布了最糟的作業之後,我現在要表揚成績最優異的同學。
(學校教師走向小木偶。)
就是你,皮諾丘,我要向你進步神速的表現獻上我個人充滿欽佩的讚揚,甚至是滿懷感激的讚美,瞧瞧這個。
(學校教師把皮諾丘的作業放在它的桌上。)
這就是所謂的榜樣
感謝你,皮諾丘,真是多虧有你。
我以一個即將成為資深教師的身分向你道謝,因為你今天帶給我的不只是一點安慰,甚至還有許多希望,
像這樣繼續下去,千萬不要放棄,
……啊,對了,抱歉,
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可不可以為我解釋一下你作業裡其中一個解答,
我不太確定當時有沒有辨識清楚你的答案,因為你的筆跡是如此纖細……
七百萬的平方根加上十二除以一百五十,去掉小數點後的數字是?
小木偶:二十五。
學校教師:標準答案,謝謝你,皮諾丘,非常感謝。
壞學生:擁抱吧,親他啊,皮諾丘,他愛上你了。
學校教師:是誰在講話?
(沉默。)
這顯然證明你們之中有某些人根本沒搞懂我剛剛在講什麼,我要用什麼語言跟他們再說一遍?我該用哪一國的話再講一遍,告訴我啊??
來自全班同學中的一個聲音:老師,屁話怎麼樣?放屁好了,用屁話把你要講的話大聲放出來。
停頓。
學校教師:這太過分了。
是誰講的?
來自全班同學中的一個聲音:皮諾丘!
它會腹語,講話根本不用動嘴唇。
學校教師:我要講話的這個人現在立刻自首。
壞學生(從他的椅子上站起來):我要這個人現在立刻自首。
學校教師:啊,就是您沒錯。
壞學生:啊,就是您沒錯。
學校教師:馬上給我停止。
壞學生:馬上給我停止。
學校教師:現在給我閉嘴。
壞學生:現在給我閉嘴。
學校教師:這實在是太過分了,滾出去。
壞學生:這實在是太過分了,滾出去。
學校教師:要我叫校長來嗎??
壞學生:要我叫校長來嗎??
學校教師:同學們,你們面前的正是本校之恥。
壞學生:同學們,你們面前的正是本校之恥。
學校教師:你該被送進監獄。
壞學生:你該被送進監獄。
好了,夠了,您的拿手好戲結束了,現在該換我們來演了,大家再也無法忍受您了,真是受夠了,煩死了,無聊透頂,沉悶到令人窒息,您一開口,我們的眼睛都快閉起來了,精疲力盡到不支倒地,等您講完,我們全都陣亡了,大家再也受不了了,我們要離開這裡,一切都逼人太甚,讓人感到害怕,我們需要呼吸新鮮空氣。
學校教師:住嘴,給我出去。
壞學生:好啊,我會出去,對,從這一刻起我會馬上、立即走人,我會遠走高飛,我將扶搖直上,你們不久之後就會在天上看到我飛馳而去,像飛機一樣;在我死後好幾個世紀,你們還會看到我閃閃發亮,如星星一般。有誰想要跟我一起走?你難道不想跟我一起走嗎,皮諾丘??大家都跟我說你人很不錯,可是我的好兄弟,你真是讓我失望,大失所望。
學校教師:滾出去,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
壞學生:算了,但在我走之前,讓我來為您說明一下,要是我們真的想在生活裡引起別人興趣,應該要怎麼做。
學校教師:滾出去。
壞學生:看好了,首先要讓自己的身體充滿多一點能量與活力。
他開始跳舞。
學校教師:給我停下來。
壞學生(舞動著):接著,也要讓自己的聲音充滿多一點活力與能量:「親愛的同學,幸虧有我你們今天才能真正學到一點東西,給我注意聽好。」
學校教師:停下來
別去煽動其他人。
壞學生(跳得越來越瘋狂):呃,很好,這才對,越來越起勁了,這才是學校該有的樣子,這才是大家在人生中需要的學校,來吧,所有人跟著我一起跳。
學校教師:全部給我坐好,不要動。
壞學生:噢,看,太瘋狂了,我現在變得聰明絕頂,真嗨,我的腦力正在開發,我變成一個天才了,我就是一個天才。
主持人:我呀,對自己提出一個問題,各位先生、女士,一個嚴肅的問題:人在一生當中真的可以改變嗎?
假如我們是紙,我們可不可以變成鐵?亦或相反?假使我們是顆小石子,我們能不能變成一朵花?而花又可以轉變為小石子嗎?你們瞭解我在說什麼嗎⁈你們相信這種事,真的嗎?
假使我們是木頭,我們有沒有可能變成血肉之軀?
我呢,想請教大家:有一天,皮諾丘真的可以脫胎換骨嗎?
皮諾丘它真的能每天早上起床,乖乖上學嗎,
儘管賴在床上、呼呼大睡有多麼舒服,它真的可以從床上爬起來嗎?
要是它受到責備,它真的不會跟老師頂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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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
為現實帶來一種驚奇
政大歐文系教授 阮若缺
《小紅帽》、《小木偶》和《灰姑娘》三齣劇本,都改編自歐洲著名的經典童話故事。既然是舊瓶新酒,便要具備新意,但又不能離主題太遠,編劇如何拿捏可是門學問。
首先,文體不同,表現的方式自然相異。再者,這三部戲皆有引言人,《小紅帽》是以男聲講述故事,僅開頭與結尾出現,但前言就佔了本劇四分之一的篇幅;《小木偶》則是位男士從頭到尾串場演出,角色吃重。至於《灰姑娘》,講故事的是女聲,也只出現在起始和劇終。他們都具有道德勸說的作用,只是巧妙各有不同:《小紅帽》的說書者還點出了當代社會的寫照——大人忙到沒空靜靜地聽小孩說話,因此小紅帽打算送媽媽「時間」,然而這是項抽象物,在大人世界裡無法贈予。在劇裡,還提到高齡化問題:年邁的外婆一人獨居,晚輩是否應就近照料並經常前往探望。
在《小木偶》中,串場人開宗明義便強調人生最重要的任務是絕不說謊,絕不欺騙他人,絕不歪曲事實,絕不背離真相。這何嘗不是現今社會的亂象之一?!
在《灰姑娘》裡,女聲說故事者發人深省的警句:話語非常有用,不過話語也可能非常危險,卻未在本劇中繼續發酵。
此外,童話中慣用的「三次手法」,在這三則故事裡都被打破了。《小紅帽》沒有「外婆,為什麼妳的耳朵變大了?」「是為了聽得更清楚。」/「外婆,為什麼妳的手臂好長喔?」「是為了好好抱緊妳。」/「外婆,為什麼妳的牙齒好長了?」「是為了把妳吃掉!」在本劇中,小紅帽曾問外婆怎麼全身毛茸茸的,但未獲答案;小紅帽也發覺外婆的聲音變粗了,不過同樣不知理由為何。
而《小木偶》則如同一個頑童歷險劇,充滿奇幻色彩。本是一株不快樂的樹,被截成木頭,雕成小木偶;上學交友不慎,結果因翹課變成了頭驢子(在法國,帶驢耳帽是兒童以往受處罰的方式),後來又碰上壞人把牠賣了,並遭剝皮丟入海裡。看來小木偶必死無疑,卻在此時峰迴路轉,由於小魚的咬食,竟漸漸變回原形,並入大魚肚中,意外地和父親(年長者)在此重逢,而又因為小木偶的饒舌,令大魚作噁大咳,將兩人從口中噴出。
《灰姑娘》也有多處顛覆傳統。譬如事實上他父親與繼母尚未成婚,就先住一起,而且是住在繼母的玻璃屋內,顯然後母十分強勢;另外,仙杜拉房間裡的仙女會抽菸、罵髒話,並曾結婚多次,生子無數,這跟傳統仙女慈藹的形象大相逕庭,而仙杜拉還會說俚語!再者,仙杜拉和王子似乎都是媽寶,一個設定手錶時間想媽媽,一個每晚都要回房等母親的電話,他們都沉浸在懸念中不願面對死亡的現實,不過最後還是仙杜拉先走出陰鬱。至於故事中最重要的道具鞋子,不是灰姑娘的,卻是王子送給仙度拉的信物。還有,劇中是國王自己為兒子去找有緣人,而非士兵拿鞋子去尋找。
當然,三個劇本的結局和原來的童話有所出入,這樣才能為現實帶來一種驚奇:《小紅帽》中的狼,遭開腸破肚,小紅帽和外婆才得以脫逃,最後是狼得到一個教訓——以後再也不敢接近老婆婆,尤其是小女孩。這倒符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格言。又,小木偶真是個神奇的角色,它可以由樹變成小木偶,再從小木偶變成驢,最後還長大成人!試問誰能橫跨人類以及動、植物?不過這確實能滿足孩童們的奇想。而《灰姑娘》的結局也很特別,王子與公主並未結婚,也沒兒女成群,只是彼此持續通訊,不再自閉。這似乎替「幸福」做了新註解,婚姻也並非唯一的出路。.
劇作家導演喬埃‧波默拉(Joël Pommerat)十九歲就加入假面具團(Théâtre de la Mascara),本是演員出生,他於一九九○年成立路易霧靄劇團( Compagnie Louis Brouillard)。直到二○○三年,年屆四十,決定與志同道合的夥伴每年推出一齣劇。二○○四年巡迴演出的《小紅帽》獲得觀眾與劇評的激賞,開始嶄露頭角。二○○七至二○一二年並受知名導演彼得‧布魯克(Peter Brook)之邀,於北方劇團做駐點藝術家。二○一○及二○一五年,他則分別與巴黎奧德翁歐洲劇院(Odéon Théâtre de l’Europe)和布魯塞爾比利時國家劇院(Théâtre national de Belgique)合作。波默拉所導的戲路多元,他精力過人,創作無數,且屢屢獲獎。其中《灰姑娘》就於二○一二年獲得比利時法語區評審大獎,《小木偶》二○一六年即榮登莫里哀最佳兒童劇獎,二○一五年法蘭西學術院並頒發給他戲劇大獎,以表彰波默拉優秀的劇作。
他最擅長的主題就是「害怕」,而害怕則往往與黑暗和危險聯結。我們做以下檢視:波默拉本人曾表示,《小紅帽》的靈感來自母親告訴他的故事,「想像一個小女孩背著書包,不管下著雨還是下著雪,走在路上,穿越杉木樹林,冒著被流浪狗攻擊的危險。」其中惡劣天候、樹林的陰森幽暗以及野獸的出沒都是一些驚險的變數,令人畏懼。此外,《小木偶》在海裡和在怪魚(鯨魚與鯊魚的混種)肚子裡那一段,便是劇中最黑暗的時刻,想必它鐵死無疑,孰不知竟於最千鈞一髮之際與父親(雕塑木偶的老人)重逢,如惡夢初醒,靈光乍現。至於《灰姑娘》,其中灰色即令人聯想到陰暗與骯髒,而仙杜拉居住在沒有窗子、暗無天日的地下斗室中,除了因家事操勞所遭受的肉體虐待外,精神上亦承受後母的冷嘲熱諷以及可能失去父親疼愛的威脅。但這三位小主人翁都很獨立,也有自己的想法,而且都能排除萬難,勇敢面對。劇情配合光影的靈活運用,引領觀眾進入奇幻幽谷,再走入光明世界。
為現實帶來一種驚奇
政大歐文系教授 阮若缺
《小紅帽》、《小木偶》和《灰姑娘》三齣劇本,都改編自歐洲著名的經典童話故事。既然是舊瓶新酒,便要具備新意,但又不能離主題太遠,編劇如何拿捏可是門學問。
首先,文體不同,表現的方式自然相異。再者,這三部戲皆有引言人,《小紅帽》是以男聲講述故事,僅開頭與結尾出現,但前言就佔了本劇四分之一的篇幅;《小木偶》則是位男士從頭到尾串場演出,角色吃重。至於《灰姑娘》,講故事的是女聲,也只出現在起始和劇終。他們都具有道德勸說的作用,只是巧妙各有不同:《小紅帽》的說書...
作者序
對於我的兩部導演作品《灰姑娘》與《小木偶》能夠在台中演出,以及我的三部童話改編劇本首次以繁體中文版面世,我感到非常榮幸。在本書開頭,我想要透過一些注解重新解釋我選擇改編童話的原因,以及我所探索的劇場形式。
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讀過很多童話,那些融合真實、想像、奇幻的故事。即使長大成人,這些故事仍然持續地感動著我。它們並非專屬於孩子。雖然這些故事的主角是兒童,但它們訴諸的對象不只是小朋友。這些故事描繪了人與人之間的基本關係,並透露出一種強烈的情感,根本不會讓大家覺得幼稚無知。
我認為,劇場是能夠讓大家重新體會身在人世的場所,在那兒,現實可以被重新建構成物質、具體、想像等多重層面。我之所以改編童話或是民間故事,是因為它們精練的文筆樹立了一種典範:這些故事具有一種力量,它們傳達給讀者的遠比本身訴說的還要更為豐富。我喜歡這種精簡的敘事風格,著重描述而不去詳加解釋,這樣的手法開啟了許多詮釋的方向。
正因為童話描繪出人與人之間的基本關係,它無法忽略家庭議題。家庭是所有人類命運的根源,它是社會體系的雛形。身為作者,我在探討、思索整體社會之前,我需要去觀察家庭這個微型社會結構。對我來說,為了瞭解並描寫人性,必須要去探索這些結構、並不時地回到童話之中。
某種程度而言,童話也凸顯出長久以來我在創作上採取的立場:力圖以真實的角度去描繪虛構的事件、盡可能地去尋找一種最純粹、最直接的表達形式。在我的劇場作品中,我嘗試在充滿暗示的領域、較為隱晦的事物與清晰可辨的字句之間找到一種平衡。這種介於言明與隱含之間的表現手法正是童話固有的特色,無論是為小朋友編寫的作品還是其他劇目,我都同樣試著以這種手法發展自己的創作。
*
當我改編童話時,我努力地用自己的版本重新編寫故事,試著讓它在當代再度引發回響。
好比說,對於《灰姑娘》(2011),我企圖跳脫佩羅[1] 時期有關社會道德的寓意,以及對於白馬王子的想像。讓我感興趣的是,仙杜拉生存欲望的問題、她要如何從略帶自虐傾向的母喪之中走出來、她怎麼用話語與王子和仙子建立新友誼。我以這個年輕女孩對自己施展的暴力為探索的依據,讓灰姑娘善良的完美形象產生一點裂痕。仙杜拉在母親垂危之際誤解了她的遺言,認為自己有義務要每五分鐘想念她一次……而這種方式,她切斷了與周遭世界的聯繫。
《小紅帽》(2004)中,小女孩也因為母親的緣故而脫離了世界,她的媽媽不准她出門,而且又沒有時間陪她一起玩。狼重新成為故事的核心人物——這個關於三個世代女性的故事完全讓牠變得手足無措。出門往森林前去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但也是成長必經的路程……無論在這部童話裡,還是在一般孩童的生活當中,如何面對恐懼都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就我看來,跟小朋友討論這樣的問題,不僅探討了恐懼,也會觸及到這個情感的另一種層面,那就是欲望。在劇場中,有一部分的樂趣來自於把害怕當作是一種遊戲。有些人覺得讓小朋友感到害怕,或許會在他心靈上留下創傷。而我認為最糟糕的是不敢去面對恐懼。
在《小木偶》(2008)中,極為強烈的情感也是我探索的主題。科洛迪[2] 筆下的皮諾丘以一種令人感到恐懼的方式生存於世,它因為自己激動的情緒、衝動型的消費欲望而作繭自縛。它彷彿認為全世界都是為它而生,好像根本就沒有與它類似的同類。皮諾丘讓我想到了一些關於現代小朋友的問題,無論涉及到教育,還是當今鼓勵個人自我實現的意識形態。也是因為這層意義,才會在某一刻讓人覺得童話故事與當代現實產生交集。
然而,我並不打算在我的劇場作品裡對大家發表自己的看法。相較於提供解答,我更喜歡提出問題。雖然這些劇作觸及了品德方面的疑問,但絕對沒有要給予道德訓斥,就像是傳統童話故事所做的那樣。小朋友自己會去思考很多與是非相關的問題。我們永遠無法賦予是非絕對的定義。有時候我們也會面臨矛盾,一件我們原本認為對的事情在另一種狀況下可能會變得完全不同。這就是《小木偶》結尾發生的事:它對父親說謊,可是它的爸爸卻對此表示感激……
當我在編寫文本的時候,也同時在進行所謂的導演工作。對我而言,編寫劇本和創作演出是緊緊相連在一起的。正因如此,我才認為自己是「劇場表演作者」。
*
我只導演自己的文本,即使當我改編一部已經存在的童話,我的創作過程都沒有改變。您將在這部劇作選中閱讀到三部劇本,它們的編寫過程都「伴隨著舞台發展」,在排練期間,我與演員們以及我的藝術夥伴們一起完成創作(擔任服裝設計的伊莎貝兒.德璠〔Isabelle Deffin〕、負責音效製作的弗朗索瓦.雷馬西〔François Leymarie〕、特別還有舞台與燈光設計艾西克.索耶爾〔Eric Soyer〕)。
首演過後,這些劇作仍然持續巡演,我與安娜.德.阿梅薩卡(Anne de Amézaga)共同管理的路易霧靄劇團(Compagnie Louis Brouillard)努力地維持本團經典作品蓬勃的生命力。然而,印在書本上的文本也獨立存在著。它們是劇場演出留在紙上的痕跡……這些文本或許會啟發其他導演,在世界各地被搬演。對此,我由衷地感到高興。透過這些劇本,我希望能更進一步地與其他人分享對於真實劇場的探索,共同尋找一種既親密又壯觀、富有手工精神且追求具體性的劇場,在那兒,演員追尋的並不是精湛的演技,而是一種貼切(真誠)的表演,一種根植於當代世界又開啟觀眾想像的劇場,提供一種感官體驗(無論是聲音、視覺、情感……等),讓人對於觀感產生疑問,或許這個劇場可以讓我們忘了自己正在看戲……
喬埃.波默拉Joël Pommerat
[1] 譯註:夏爾.佩羅(Charles Perrault)為十七世紀的法國作家。他不只撰寫許多宗教相關的書籍,也將在民間口耳相傳的經典童話記載下來,例如:《鵝媽媽的故事》(Les Contes de ma mère l’Oye),收錄了〈睡美人〉、〈小紅帽〉、〈藍鬍子〉、〈灰姑娘〉等童話。
[2] 譯註:卡洛.科洛迪(Carlon Collodi)為十九世紀義大利作者,以兒童文學聞名於世。一八八一年開始,他在《兒童雜誌》(Giornale per I bambini)上連載小木偶皮諾丘的故事,廣受歡迎。最後三十六篇故事集結成《小木偶奇遇記》(Le avventure di Pinocchio. Storia di un burattino),於1883年出版。
對於我的兩部導演作品《灰姑娘》與《小木偶》能夠在台中演出,以及我的三部童話改編劇本首次以繁體中文版面世,我感到非常榮幸。在本書開頭,我想要透過一些注解重新解釋我選擇改編童話的原因,以及我所探索的劇場形式。
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讀過很多童話,那些融合真實、想像、奇幻的故事。即使長大成人,這些故事仍然持續地感動著我。它們並非專屬於孩子。雖然這些故事的主角是兒童,但它們訴諸的對象不只是小朋友。這些故事描繪了人與人之間的基本關係,並透露出一種強烈的情感,根本不會讓大家覺得幼稚無知。
我認為,劇場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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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 喬埃・波默拉
小紅帽
小木偶
灰姑娘
序 / 喬埃・波默拉
小紅帽
小木偶
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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