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情‧異色‧荒誕
「英語世界最大膽」、肉體恐怖電影代表導演的第一部小說一起凶殘的謀殺案,一對個性鮮明的情侶記者。
從坎城影展、北韓,到癌症、昆蟲、截肢癖,
詭異離奇的調查過程,揭發了各種假象,以及最大的謊言,
還有科技、人性融合之後造成的恐懼……
時髦又對科技著迷的娜歐蜜和納森,既是情侶,也是競爭對手。在社群媒體熱絡的年代,他們是宛如游牧民族的自由接案者,追求著感官及墮落的滿足,兩人的會面地點,只有機場飯店和網路搜尋引擎的視窗。
一開始,娜歐蜜是被阿荷斯特基夫婦的相關新聞所吸引。希麗絲汀與阿里斯提德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家,也是放蕩不羈的酒色之徒。希麗絲汀死在自己的巴黎公寓裡,而且被截肢。有犯罪嫌疑的阿里斯提德則是銷聲匿跡。娜歐蜜的好奇心被點燃,決心追尋神祕案件的真相。
此時,納森在布達佩斯,拍攝一名極具爭議的外科醫師動手術的過程。納森和手術中的病人上床後,得了一種罕見疾病──羅依夫症。納森決定去見發現此病的羅依夫醫生,過程中,遇到了羅依夫的女兒。這位年輕女性行為怪異,原來背後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毀滅性祕密。
平行的敘事觀點,與夢境般的情節交織,展示了難以並置的多樣元素:3D列印、北韓、坎城影展、癌症、各種令人咋舌的性愛場面。《吃了》是柯能堡這位世界級前衛導演的第一部小說,風格濃烈,想像力豐富,挑釁意味十足。
作者簡介:
大衛‧柯能堡(David Cronenberg)
國際知名加拿大電影導演、編劇,曾獲頒諸多獎項。作品主題往往驚聳駭人、極具爭議性,包括《變蠅人》(The Fly)、《暴力效應》(A History of Violence)、《錄影帶謀殺案》(Videodrome)、《裸體午餐》(Naked Lunch)、《超速性追緝》(Crash)、《童魘》(Spider)、《巨塔殺機》(Eastern Promises)、《夢遊大都會》(Cosmopolis)、《寂寞星圖》(Maps to the Stars)。目前定居多倫多。
譯者簡介:
陳靜妍
畢業於淡江大學英文系,推理小說迷,專事筆譯與審書。聯絡請洽:gaidhliguk@hot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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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唐謨 影評人、作家
劉紀雯 輔大英文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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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作品讓人大開眼界、目眩神馳,跟他的電影一樣,同時具有不安、邪惡、魅惑的特質。」
──史蒂芬‧金(Stephen King),美國知名恐怖小說家
「經典的柯能堡作品!還有誰能寫出如此恐怖、毛骨悚然、驚世駭俗,探討靈肉關係的故事?《吃了》真的會把你「吃了」(編按:consume亦有消費、耗盡、毀滅之意)。」
──J‧J‧亞伯拉罕(J. J. Abrams),美國知名製作人、小說《S.》作者
「這部作品驚人、不著痕跡的方式,延續了他電影作品無人能及的小說風格。《吃了》不僅確認柯能堡是卡夫卡、波赫士的傳人,更繼承了柯能堡自己的風格。」
──布魯斯‧華格納(Bruce Wagner),美國小說家、編劇
「這是一部原創性很高的作品,有納伯科夫最佳作品的眼界和詩意的精確,能夠撼動讀者,卸下心房,最後變成故事的共謀者。」
──維果‧莫天森(Viggo Mortensen),丹麥美國籍演員、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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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作品讓人大開眼界、目眩神馳,跟他的電影一樣,同時具有不安、邪惡、魅惑的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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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第一章
娜歐蜜在螢幕裡。更精確地說,她是透過電腦螢幕的蘋果視訊視窗,在希麗絲汀與阿里斯提德.阿荷斯特基夫婦那狹窄、簡陋、學究氣息濃厚的公寓裡。她就坐在他們的正對面,他們則並肩坐在一張看似暗紅色或燈芯絨的舊沙發上,接受鏡頭外的記者採訪。她的耳朵塞著白色塑膠耳機,聽得到阿荷斯特基家裡的聲音,也感覺得到房間的深度及這對夫妻頭部的立體感,睿智的腦袋上性感的臉龐很相稱,感覺像兄妹。她聞得到塞在背後書架上書籍的味道,感覺得到他們身上散發出濃烈而熾熱的知性氣息。由於攝影機裡那些CCD(感光耦合元件)或CMOS(互補性氧化金屬半導體)感應器的效果(娜歐蜜心想果然是這種媒介的本質),螢幕上的影像非常清晰,使房間、書籍與面孔的景深效果更加強烈。
希麗絲汀正在說話,手上的高盧人香菸燃燒著。指甲搽著不確定是紫紅色還是黑色的指甲油(螢幕色調容易偏紅),頭髮凌亂而巧妙地往上紮,幾根鬆脫的鬈髮流連在頸部。「對,當你不再有欲望就成了死人。就算是買東西、購買商品的欲望都比完全沒有欲望來得好,例如想買相機的欲望。就算只是想要便宜的廉價品,這些欲望就足以將死亡拒於門外。」她露出頑皮的笑容,吸一口香菸。「當然,前提是那些欲望是真的。」接著她如貓般吐出煙霧,格格笑著。
希麗絲汀六十二歲,是歐洲知識分子的六十二歲,不是美國中西部購物中心的六十二歲。令娜歐蜜感到訝異的是,希麗絲汀渾身充滿韻味,散發出時尚和戲劇性氣息,她窩在沙發上時,活動的首飾和時髦豐滿的身軀似乎融合在一起。由於謀殺案的緣故,網路上最近才開始出現希麗絲汀的訪問,在這之前,娜歐蜜從未聽過希麗絲汀開口。她的聲音沙啞而性感,說英文時帶著自信、頑皮,以及具有殺傷力的精確度。這名死去的女人使娜歐蜜望而生畏。
希麗絲汀慵懶地轉向阿里斯提德,嘴巴及鼻子噴出的煙霧飄向他,彷彿在傳遞稍縱即逝的接力棒。他開口前先吸進煙霧,延續她的思維,「就算永遠得不到,或曾經擁有但從未使用,只要有欲望便可。你可以在小嬰兒身上看到這一點,他們的欲望非常強烈。」他一面說話,一面輕撫塞在優雅喀什米爾毛衣V領內的領帶,彷彿正輕拍著那些欲望強烈的嬰兒,這手勢似乎解釋了他臉上瀰漫的幸福笑容。
希麗絲汀望著他片刻,等著他停止輕拍,接著轉身面對看不見的採訪者,「所以我們才說,只有說明書是真正的當代文學。」鏡頭前的希麗絲汀露出豐腴帶著雀斑的乳溝,在鏡頭外尋找著什麼東西。她用夾香菸的那隻手拿起一本厚厚的白色小手冊,靠回沙發上快速翻閱,彷彿近視般貼著頁面,還是在聞紙張、墨水的味道。她翻到要找的那一頁,開始朗讀:「無消除紅眼功能的自動閃光燈設定。拍攝無人照片,或想立刻拍攝、不用消除紅眼功能時,設定此模式。」她發出宏亮、沙啞的笑聲,以充滿戲劇性的聲音再念一次:「拍攝無人照片時設定此模式。」她搖搖頭,閉上雙眼感受這些字句的豐富性。「過去一個世紀裡,哪個作者寫過更撩撥而生動的文字?」
包含阿荷斯特基夫婦的視窗縮回新聞報導視窗左下角,只剩下縮圖大小。縮小後的阿荷斯特基夫婦仍然非常放鬆地聊個不停,宛如經驗老到的手球選手,接著對方的話說。可是娜歐蜜已經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取代的聲音是主畫面裡新聞播報員過度誠懇的報導:「希麗絲汀和阿里斯提德.阿荷斯特基住在聞名的巴黎索邦大學附近。就在他們的公寓裡,一名女性慘遭屠殺的可怕遺體被發現,稍後被指認出是希麗絲汀.阿荷斯特基。」小視窗的攝影機鏡頭推近親切聊著天的阿里斯提德。「她的丈夫是知名的法國哲學家與作家阿里斯提德.阿荷斯特基。案發後,警方無法找到他人接受偵訊。」阿里斯提德的畫面突然被切掉,取而代之的是手持攝影機前燈赤裸裸照亮的公寓小廚房,顯然是在夜間拍攝。這個畫面迅速擴大成全螢幕,新聞播報員的畫面則退到右上角。
戴著黑色手術手套的警方鑑識人員從冰箱拿出一個不透明塑膠袋,拍攝爐子上骯髒的鍋碗瓢盆,一一走過盤子和餐具。縮小版的新聞播報員繼續說著:「不具名的消息來源向我們表示,有證據顯示希麗絲汀.阿荷斯特基的部分屍體在她自己的爐子上被烹煮、吃掉。」
畫面切到宏偉市府建築的廣角畫面,小標題註明:「巴黎警察總署」。「對於阿荷斯特基可能已經出國,警察署長奧古斯特.維尼爾這麼說—」畫面切到警察署長的採訪畫面,戴眼鏡的他有一種奇特的脆弱感,訪問顯然在一座擠滿記者的寬敞走廊上進行。他說法文的聲音充滿複雜而強烈的感情,被哇拉哇拉、較不帶感情的美國聲音取代。「阿荷斯特基先生是國寶,希麗絲汀.莫荷夫人也是。他們這對哲學夫妻是法國的典範,她的去世是國家級的災難。」擷取畫面顯示一群粗暴的記者高聲提問,以及密密麻麻的攝影機與錄音機,接著又回到署長身上。「阿里斯提德.阿荷斯特基在妻子屍體被發現的三天前,前往亞洲巡迴演講。目前我們沒有特定的理由認定他是這起命案的嫌犯,但我們當然有問題要問他。我們的確不清楚他的行程細節,目前正在尋找他的下落。」
行李輸送帶的鈴聲將娜歐蜜從警察署長的談話拉回到戴高樂機場的行李提領區。輸送帶開始轉動,一旁等待的乘客蜂擁而上,有人撞到娜歐蜜的筆電,滑下她的脛骨,戴著的耳機也被拉掉。她原本坐在輸送帶邊緣,這時付出了代價。她迅速撐起腳跟,用球鞋鞋尖卡住筆電,成功搶救了心愛的MacBook Air。視窗繼續流暢地播放著阿荷斯特基的報導,但娜歐蜜關上筆電,暫時讓阿荷斯特基夫婦休眠。
納森的iPhone鈴聲一響起,他就知道是娜歐蜜打來的;她覺得那非洲樹蛙的叫聲很性感,所以寄給了他。這時,他正蹲在莫納爾診所後方走廊充滿砂粒的潮濕水泥地板上,在眼前的攝影袋裡翻找東西,但懷疑他要找的東西被娜歐蜜拿走了;因此,她在這時候來電很合理,因為她超敏感的雷達總是以慣常的詭異方式運作。他繼續單手翻找攝影袋裡面,另一手滑手機接聽:
「嘿,娜歐蜜,妳在哪裡?」
「我終於到巴黎了,正搭計程車前往克里雍飯店。你在哪裡?」
「我在布達佩斯莫納爾診所黏呼呼的走廊,找攝影袋裡我在法蘭克福機場買的那顆一○五毫米微距鏡頭。」
納森知道接下來這片刻的沉默,與娜歐蜜對微距鏡頭可能的內疚無關,而是因為她一面跟他講電話,一面用黑莓機傳簡訊給別人。「嗯︙︙不在你的攝影袋是因為它裝在我的相機上。記得嗎?我在米蘭跟你借的,當時你很肯定不會用到。」
納森深呼吸,詛咒自己說服娜歐蜜從佳能改用尼康相機的那一刻,以為這樣他們就能共用器材;對死忠派的宅情侶而言,對名牌的熱情就是感情的黏著劑。這真是個錯誤的決定。他停止在攝影袋裡翻找。「對,我想也是,只是希望整件事是我自己的幻覺。我做了很多個把自己的東西給妳的夢。」
娜歐蜜不屑地說:「這真的會阻礙你的工作嗎?你突然發現自己需要用到微距鏡頭?」
「我正要拍攝一場手術。原先根本沒想到他們會讓我進手術房,可是他們一聽說我要全程記錄,簡直高興得不得了。我立刻想到要把微距鏡頭裝在備用相機上。我確信會有一些很棒又詭異的匈牙利醫療內容可以拍超級特寫,就算不是為了這篇報導也可以拿來當參考,放在我們的資料庫裡。」
娜歐蜜正在一心多用,納森最受不了對話節奏中這種隨機的干擾,可是因為是娜歐蜜,所以他吞下去。「抱歉,誰想得到?」
「算了,我很確定妳比我更需要這個鏡頭。」
「我一直都比你需要啊。我是一個需求很高的人,我需要微距鏡頭拍攝人像。我跟某幾種法國警方人員約好祕密會面,我真想清楚拍下他們的面孔。」
納森靠在潮濕的走廊牆上。如此一來,他只剩下D3相機上那顆二十四至七十毫米的變焦鏡可以搭配,這支鏡頭最近的對焦距離是多少?也許這支就夠用了。如果真的需要特寫,可以調整D3相機拍出來的影像。和娜歐蜜在一起,讓他學到如何善用資源。「嘿,寶貝,我很意外妳居然會想碰真人。上網查資料呢?虛擬新聞學永遠可以穿睡衣採訪的舒適感呢?這樣妳就不用去巴黎了,在哪裡都可以採訪。」
「如果在哪裡都可以採訪的話,我會留在巴黎。」
「嘿,妳說妳要去克里雍是嗎?妳要去投宿,還是跟人家碰面?」
「都有。」
「那邊不是貴斃了嗎?」
「我有祕密聯絡人,一毛錢都不用花。」
納森立刻以熟悉的方式壓抑內在引燃的妒火。娜歐蜜的祕密聯絡人並不總是男人,卻幾乎都具有同樣的威脅性與危險。如果想跟上她如觸鬚般不斷延伸的社交網絡,就得在她身上應用一種特別尖端的分形程式,以追蹤每一天的每一分鐘。
「嗯,我猜這是好事。」他故意表現出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警告她。
「對啊,很棒。」可是娜歐蜜並沒有注意到。
走廊盡頭一扇凹陷的金屬門打開,身著手術服的男子背著光,向納森招手。「先生,過來換衣服,莫納爾醫生在等你。」
納森點點頭,舉手致意。那名男子揮手要他快一點,接著消失在門後,順手關上門。
「好,嗯,癌症呼叫。我得走了。用兩秒鐘告訴我妳的近況。」
又是討人厭的一心多用,還是她在整理思緒?過了一會兒,娜歐蜜才說:「正要調查某件法國哲學家鹹濕的性謀殺-自殺食人案。你呢?」
「還在採訪匈牙利有爭議的乳癌放射線種粒植入治療。我愛死妳了。」
「我也愛你。再聯絡。掰掰。」
「掰。」納森滑手機掛斷,他垂頭喪氣。把我關在這座潮濕的走廊裡,永遠不要找到我。他內心總會重複出現強烈的內在聲音,抗拒、害怕完成,憎恨必須採取的行動,必須面對風險和失敗。可是癌症在呼叫,它的聲音使人不得不從。
在克里雍飯店狹小但奢華的閣樓客房裡,兩扇狹窄低矮的落地窗通往地墊大小的陽台,娜歐蜜在裝飾華麗的貴妃椅上伸懶腰。她已經從這個陽台拍了中庭的照片,頭頂錯綜複雜的電線阻撓著鴿子。她一如往常特別注意到衰敗的細節,不論巴黎的飯店多麼豪華,時間一定留下質地美好而令人意外的印記。此刻,娜歐蜜的身邊,照常圍繞著黑莓機、相機、iPad、壓縮及安全數位(SD)記憶卡、鏡頭、面紙盒、袋子、原子筆和奇異筆、化妝箱(最少配置)、各種裝過咖啡和各類果汁的杯子、各式各樣的充電器、兩台筆電、瑞士庫爾德斯基集團出廠,外殼厚重刷鋁的納格拉數位錄音機、筆記本、行事曆和雜誌。這些物件都靠在她的行李袋及背包旁,將她包圍在中間。她用Adobe 的Lightroom 修圖軟體檢視最近拍的照片,一面用YouTube 觀看阿荷斯特基夫婦的最新影片。另一個視窗裡,展示的是阿荷斯特基夫婦令人好奇的公寓三百六十度全景,娜歐蜜慵懶地用筆電的觸控板滑動著,控制聚焦點,像是在這兩位學者擁擠而混亂的家中走動。一旁則是飯店窗戶腐爛的窗框及上方褪色綠白條紋遮陽篷的照片,篷布上印著脆弱金屬篷架的鏽痕。
先前影片中出現過的沙發,如今透過三扇小窗照進來的陽光畫出一塊塊窗花;娜歐蜜覺得可以透過窗子看到一小片對面的索邦大學。沙發後方原本擺著塞滿書的書架,如今轉了九十度,可以看到更多書架;一疊疊論文、信件、雜誌與文件散布在每件家具上,包括廚房水槽與地板。娜歐蜜看到公寓裡並沒有新型的電子產品,不禁露出微笑:首先卡匣式錄音帶播放機就是其一;其二是一台四比三小型真空管電視機(有可能是黑白的嗎?),以及有線電話。她看了很高興,因為很適合這對時髦的法國哲學家夫婦,他們比較接近沙特和西蒙.波娃,而不是伯納-亨利.列維和艾莉兒.東巴。阿荷斯特基夫婦所屬的年代應該不晚過一九五○年代(她能想像性感的西蒙.仙諾在電影裡扮演希麗絲汀,不過前提是她能成功凸顯西蒙.波娃的知性,但她不確定該由誰來扮演阿里斯提德)。深入他們的生活就是深入他們的過去,這正是娜歐蜜想探討之處。這次她不是在尋找鏡子。
全景視窗下方的一段文字,證實這的確是命案發生前的公寓。娜歐蜜注意到,拍攝時顯然使用了全景編輯軟體(Panorama Tools)和魚眼鏡頭。這是阿里斯提德一名熟悉網路的學生所做的記錄。他將阿荷斯特基夫婦的進化消費(Evolutionary Consumerist)哲學,與他們相對苦行的生活形態連結,作為他碩士論文的一部分。寫下這段文字的作者無情地註記道,這位可憐的論文作者艾維.布隆奎斯特最後並沒有拿到學位。娜歐蜜曾經看過希麗絲汀的學生所設立的網路討論區,有一股六○年代法國新浪潮電影的風格。經常投稿的布隆奎斯特自認是演員尚-皮耶.李奧之流的古典法國壞男孩,暗示自己念大學時曾是阿里斯提德和希麗絲汀珍愛的情人,後來卻受到懲罰,因為他居然膽敢利用自己在阿荷斯特基夫婦私生活中的地位,幫他自承「薄到悲哀又寄生的論文」增加分量。娜歐蜜寫電子郵件提醒自己跟布隆奎斯特聯絡,這似乎是唯一能讓她記得的方法。其他方式只會迷失在糾結的「大窩」裡;納森就是這麼稱呼包圍在她身邊的一團混亂。
娜歐蜜螢幕上的第三個視窗是受訪鏡頭,背景是形狀怪異的地下室廚房。這裡住著一對夫妻,負責維護阿荷斯特基夫婦居住的整棟公寓。房間裡最醒目的是一支巨大的水泥圓柱,顯示室外的螺旋梯占去了他們的空間。一名矮小結實的女子和她害羞、蓄鬍的丈夫,靠著這粉刷成淡綠色的圓柱接受鏡頭外的記者訪問。女子的聲音意外年輕,但很快出現翻譯的聲音。翻譯的聲音比較成熟、有威嚴,似乎和女子的臉龐比較相稱。
「不可能。」翻譯說:「絕對不可能有人介入他們兩人之間。當然,他們兩人都有許多風流韻事。那些年輕男女來到他們的公寓,就在我們樓上。有時候,莫瑞希歐和我在廚房吃早餐,也聽得到他們下樓梯時的笑聲。他是我先生。」她露出害羞的微笑。「他是墨西哥人。」
莫瑞希歐帶著既溫和又興奮的尷尬對著鏡頭揮揮手,用英文說:「哈囉,哈囉。」
此刻才出現簡陋的粗體字介紹這名女子是「維修:崔迪科夫夫人」。她繼續說:「他們在這裡睡覺,在這裡生活。對,有時候他們的情人是學生,可是不一定每個都是。」她聳聳肩,「對學生而言,這一向是政治和哲學的問題。兩者結合,他們一致同意。阿荷斯特基夫婦跟我和莫瑞希歐解釋過,似乎很正確、很好。」
娜歐蜜將影片視窗放到最大,充滿整個螢幕,感覺自己就在廚房裡,站在攝影機旁看著這對夫妻。缺角的琺瑯爐台、因濕氣而膨脹的櫥櫃紙板、打開的食具抽屜上掛著潮濕的擦碗布。她聞得到油膩與樓梯下的陰濕。
攝影師看到夫人眼中的淚光,就像見血的鯊魚一樣,緩緩將鏡頭拉近照她的臉部特寫。夫人果然通過特寫的考驗,咬著顫抖的嘴唇,流下眼淚。幸好翻譯沒有仿效夫人聲音中的顫抖。
「他們實在很優秀、很精彩。」夫人說:「他們之間完全沒有嫉妒或憤怒。他們是一體的。你不知道嗎?她病了,快死了。我可以從她眼裡看出來。也許是腦瘤。她無時無刻不在認真思考,總是在寫、寫、寫。我認為那是安樂死。她要求他殺死她,他照做了。然後當然,沒錯,他吃了她。」說完,夫人躊躇著深呼吸一口,用整段訪問中一直拿在手裡的破舊擦碗布擦擦眼睛,露出微笑。娜歐蜜覺得此舉效果驚人,立刻在螢幕一角開著的電子郵件視窗裡分析。「他不可能就這樣把她留在樓上的。」夫人露出恬淡的笑容繼續說,正要揭開內幕。「他想盡可能把她一起帶走,所以才吃了她,然後帶著體內的她逃走。」
第一章
娜歐蜜在螢幕裡。更精確地說,她是透過電腦螢幕的蘋果視訊視窗,在希麗絲汀與阿里斯提德.阿荷斯特基夫婦那狹窄、簡陋、學究氣息濃厚的公寓裡。她就坐在他們的正對面,他們則並肩坐在一張看似暗紅色或燈芯絨的舊沙發上,接受鏡頭外的記者採訪。她的耳朵塞著白色塑膠耳機,聽得到阿荷斯特基家裡的聲音,也感覺得到房間的深度及這對夫妻頭部的立體感,睿智的腦袋上性感的臉龐很相稱,感覺像兄妹。她聞得到塞在背後書架上書籍的味道,感覺得到他們身上散發出濃烈而熾熱的知性氣息。由於攝影機裡那些CCD(感光耦合元件)或CMOS(互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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