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些製造不幸的禍根,不能被稱為兇手,
那麼剷除這些禍根的他,又如何能被稱為兇手?
島田莊司─講評 詹宏志─導讀
人類情感與動機的複雜難解才是這部小說的重點,作者讓我們看到像剝筍一樣一層一層剝落的行為及其背後的動機……能把一個心理轉折的故事,寫成這樣讓你必須一頁一頁翻讀下去,無法停止,這的確是難得的成績。
——【PChome Online董事長】詹宏志
世界上有些人不適合當父母,只會帶給孩子不幸。婦產科醫師鍾智楷是這麼認為的,於是他決定親手了結那些失格父母的性命。
他的第一個對象,是自殺未遂五次的憂鬱症孕婦。人們不願意承認憂鬱症有遺傳性,但鍾醫師一清二楚。他遞給女人一條上吊的繩子,然後輕輕踢掉她腳下的椅子。
第二個目標,是懷了孕仍然整天菸酒不離手的毒蟲,一點也不擔心孩子會畸形。鍾醫師趁著女人醉倒,把她載到荒郊野外,推落溪谷。
第三次,眼神閃爍的孕婦為了取得安眠藥而謊稱失眠,原來女人的丈夫和大兒子都是重度智障。鍾醫師沒有揭穿她的謊言,反而多開了一些劑量,半年後女人的智障丈夫死於安眠藥的副作用。
第四次,鍾醫師和躁鬱症孕婦蘇慧玲約好要幫她自殺。但當他抵達現場時,蘇慧玲卻已經被人勒斃了!鍾醫師微微一笑,仍然履行承諾,將屍體連屋子一起燒了,這樣大家就都自由了,包括那名真正的兇手。
然而,他萬萬沒料到,警方竟然帶著一支刻有「鍾智楷醫生」的鋼筆找上門來……
作者簡介:
弋蘭
台灣新北市人,熱愛創作,喜歡從新聞裡汲取靈感,在尋常事物中觀察細微的不凡之處,作為書寫的材料。
閒暇時喜好閱讀、散步以及看電影,期許自己的作品能發揮文字的力量反映現實,擴展廣度和深度,並具有雅俗共賞的魅力。曾以作品《法律與淑女》入圍第十四屆台灣推理作家協會徵文獎。
●第5屆【金車.島田莊司推理小說獎】官網:kingcarart.pixnet.net/b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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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第一部 第一章
1
鍾智楷醫生永遠記得那個女人。
事實上她的面目已經模糊不清,她長得一點都不美,極其普通,外型沒有讓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但是她臉上的表情、她的眼神……
那是第五十六天的胚胎,應該說,從胚胎到胎兒,一個新生命該有的雛形已經建造完成。
鍾智楷幫女人照超音波,讓她聽聽胎心音。
那是世上最美好的聲音。
女人面無表情,她的眼睛裡彷彿失去靈魂,始終凝望著空中某個不存在的點,鍾智楷告訴她胎兒很健康,她沒反應。
然後她走了,她去看另一個婦產科醫生。
一年後,鍾智楷在社會新聞上看見她的名字。
她抱著剛出生不久的孩子,一起從住處頂樓往下墜,母子雙亡。
她的丈夫哭喊著:「為什麼要帶走孩子?」
新聞說她可能罹患產後憂鬱症。
從此,鍾智楷明白一件事,這個世界上有些女人不適合當母親。
2
鍾智楷的女人緣很差。
他的外型英俊,身材高瘦,口齒清晰,說話有條理,職業又是個醫生,家世清白,無不良嗜好,在各方面他都算是一個條件很好的丈夫人選,然而他總是無法避免地犯一個錯誤。
「那是小丑鞋嗎?」
有次他和某個同事介紹的女人相親約會,一邊吃著晚餐,他忍不住盯著她腳上的鞋子。
女人很漂亮,打扮得體,對他初步的印象似乎也不錯。
「是的。」她微笑說。
他點點頭,娓娓道來:「胚胎在第十九天開始,形狀很像妳穿的小丑鞋,雖然是一塊細胞團,這時候已經形成很重要的幹細胞。幹細胞構成人體組織的雛形,當時還未分化,」他邊說邊用手勢,指著餐盤裡的一粒白米。「在母體裡孕育的胚胎比這粒米還小,從這樣一顆小米,幹細胞逐漸分化,組成我們的組織和器官,妳說是不是很了不起?」
他明顯感受到女人凝視他的目光起了變化。
那頓飯局結束得不甚愉快。
鍾智楷每次跟女人交談,總是忍不住聯想到工作事務,妹妹鍾丹純取笑他有職業病。
或許,但他實在不明白女人擁有這麼美好的生理構造,為何不願聊起相關議題?甚至將愛談這項議題的他當成怪胎和異類?
妹妹很擔心他的婚事,三十九歲仍未婚,她想盡辦法幫他介紹女人,可總是碰不上能欣賞他這項「優點」的女人。
鍾智楷理解妹妹的顧慮,畢竟自從父母親車禍去世後,他們兄妹倆相依為命,一直互相照顧。
妹妹早已結婚,懷有身孕,當他注視著她逐漸隆起的肚皮,他心滿意足,這樣就夠了。
他相信他妹妹會是一個優秀的母親。
3
現在回憶起來,鍾智楷第一次殺人純屬意外。
做為一名婦產科醫生,他向來非常在意孕婦的體質,醫生成天跟各種藥物周旋,他很清楚人體奧妙之處,死亡如影隨形。
很多人喜歡吃藥,以為吃藥對身體無壞處,錯了,有百害而無一利,特別是混著吃藥就像服毒。
要讓一個人猝死,輕而易舉。
關於藥物上癮這件事,在醫生之間是心照不宣的現實,有些病人就喜歡慢性自殺能耐他何?
連續使用同一種藥物會上癮,上癮會帶來兩個問題,一個是耐藥性,另一個則是退縮問題,所謂耐藥性意味著要達到同樣藥效得不斷地提高藥量,而所謂的退縮問題意指在藥效退去之後帶來的對立面。
所以,孕婦不能亂服藥,基本上,不要吃藥,如果迫不得已得服藥,一定要經過醫生診斷,最麻煩的問題是碰上有憂鬱症的孕婦。
無一例外,鍾智楷每次看到孕婦的用藥史有非常精采的抗憂鬱藥物,他總是會委婉地勸告這些女人別生小孩,但這些女人只擔心繼續用藥會不會生出畸胎。
他們關心的重點不一樣,事實上根本沒有一個婦產科醫生敢打包票持續吃藥跟生畸胎有因果關係,頂多只能提出相關與否、機率多高,醫生不是神。
鍾智楷敢打包票這些重度憂鬱症的孕婦生完小孩以後,百分之百繼續憂鬱,而且會搞得身邊所有人一起憂鬱,就像一個要把所有好事都吸納進去的無底深淵。
那個女人就是個重度憂鬱症患者。
鍾智楷看著她吃過林林總總的抗憂鬱藥物,嘆為觀止,還有兩次自殺未遂紀錄,目前懷孕八週。
她很開心,好像這個孩子將會拯救她的人生,把她從無邊無際的絕望幽谷裡打撈起來,鍾智楷沒說什麼,暗自下了一個決定,他建議她去看同一間醫院裡的某位身心科醫生。
「可是我之前已經看過其他身心科醫生……」女人遲疑,鍾智楷揣測她應該已經和那名醫生建立起良好的醫療關係,彼此信任。
鍾智楷拿出一張白紙,拿鉛筆在上面畫圖。
那是一支鑰匙和鑰匙孔。
「陳女士,妳知道憂鬱症的成因嗎?」
女人茫然地看著他。
「妳體內細胞間的溝通靠神經傳導物質,而神經傳導物質和細胞體的關係就像鑰匙跟鎖,憂鬱症跟神經傳導物質不足有關,妳現在服用的這些藥,就是人為地製造一把假鎖,幫助妳的細胞溝通。」
女人沉默不語。
「妳目前懷孕第八週,胚胎的心血管循環系統已經確立,臍帶連結母體的血液循環系統,懷孕期間,妳所服用的任何東西都會影響胎兒,妳懂吧?」
「醫生,我該停藥嗎?」她急迫地說:「我不想生出有問題的小孩!」
鍾智楷面無表情。
他建議她停藥,當然她可以選擇去問原本那位身心科醫生的評估,或者按照他所說在同一間醫院看另一位身心科醫生。
她聽他的建議,轉診到同一間醫院,看他所推薦的新醫生。
鍾智楷只是等待,兩個月後她流產了。
「晚上她突然大吼大叫,吞下一整罐藥……」她丈夫在急診室嘆道。
事後,女人保住一條命,卻流掉孩子。
長期服用抗憂鬱藥物的病人不可貿然停藥,一停藥,馬上各種藥物的後效開始浮現,生理的不適應加上換一個新醫生的壓力,戒斷的反彈就是暴飲暴食,像錯誤的減肥節食法,一開始吃就控制不住了。
鍾智楷讓女人自由選擇,看她是否會為了孩子忍耐及改變,靠自己的意志力戰勝病魔,可惜她最終還是選擇回到藥物的懷抱。
鍾智楷毫無罪惡感,他覺得自己救了一個孩子。
基於某些奇怪的理由,人們不願意承認憂鬱症有遺傳性,重度憂鬱症的父母生下的孩子,同樣罹患憂鬱症的機率極高,人們迴避這個事實,但鍾智楷一清二楚。
有憂鬱症的女人不適合當母親,可惜不是每個女人都有自知之明。
4
鍾智楷第一次策劃殺人,才發現所居住的城市基本上像座監獄,到處是監視器。
一走進捷運站,入口處兩支監視器,電扶梯轉角處有三支,走到底層又三支,每走幾步路又一支,一支又一支的監視器記錄著所有人的一舉一動……我們是犯人嗎?鍾智楷暗忖。
人們過度依賴感官,尤其是雙眼,常言道「眼見為憑」,他總是不以為然。人類的眼球天生就具備「盲點」,視網膜上感受細胞最密集之處,卻偏偏製造了一個感受細胞最不敏感的漏洞讓視神經通過,這種天生的設計就是在提醒人類不要太信任自己所看的事物,因為有時候我們以為我們看到了,其實不然。相反地,有時候我們以為我們沒看見,只是我們以為。
人類是最盲目的生物,一旦心中有假設、有定見,就只會去找符合這個假設的證據來支持自己,刻意忽略掉可以反駁掉這個假設的可能證據。
那個女人深受憂鬱症之苦,看身心科門診七年了,懷孕四個月,無法停藥,鍾智楷同情她肚子裡的小孩。
她的性格疑神疑鬼、妄想叢生、倔強固執……偶爾她會對他透露出求死的念頭。
鍾智楷看著她的病歷,自殺未遂紀錄有五次,每次剛要踏入鬼門關又被及時拉回來,採用的方法都是能救回來的,這是真想死,還是用死亡在威脅身邊的親人、在勒索感情?
「如果我死掉就好了……」
某次她又當著他的面抱怨她的人生有多失敗、有多不幸,她不想活了……
「張女士,妳要記住,生孩子是多一個責任,生下孩子以後要照顧,生活會更累,妳要調適好心情。」他漠然地回應,想當然耳這女人根本不可能聽進去。
「可是我好想死……」她幾乎無意識地夢囈。
「妳真的想死?」
「真的,」她苦笑。「我沒有值得留戀的東西,一樣也沒有,我好累,可是每次想死都死不成……」
「如果妳真的想死,我幫妳……妳真的想嗎?」
女人安靜地看著他,那是鍾智楷第一次覺得這個女人的眼睛有生命力,以往像死魚眼。
當時,鍾智楷並沒有太多想法,眼前就是個吃藥吃到腦袋壞掉的女人,別用正常人思維去想像憂鬱症患者的內心活動,他完全沒把她放在心上。
他沒料到下次她來看診時,她遞出一張紙,上面畫的圖案看似路線圖,還用不同色筆做記號。
「這是我住的公寓有安裝監視器的地點,還有附近巷口哪裡有安裝監視器我也標註好了。」
鍾智楷明白了,她要他履行承諾。
「妳怎麼會有這些資料?」
「我睡不著,一直失眠,停藥一陣子,失眠又更嚴重……到處走……到處遊蕩……我真的好想消失不見,好想死,如果我有足夠的勇氣……」她掩面痛哭。
鍾智楷望著她提供的地圖,腦子裡已經開始模擬能夠採取的行動。
雖然他一點都不相信她那顆吃藥吃到壞掉的腦袋,可是他願意相信她求死的決心。
約定好的那天,他如期赴約,用最簡單的方式結束她的生命。
他對她遞出一條粗繩,她很驚訝。
也許她本來以為他會用藥物,但醫生用藥就如同警察用槍、廚師用刀,很蠢。
「相信我,這是最快的方式。」
用上吊結束生命只要幾分鐘,就連痛苦也是短短幾分鐘。
人體最重要的器官一個是腦、一個是心臟,在瞬間切斷兩者的聯繫,幾乎是沒有知覺的死亡。
然而,困難的是要把自己的腦袋放進繩索間,這需要勇氣。
鍾智楷在旁邊看著她自己動手,女人明白,這次就算她沒勇氣做,他也會幫她完成。
「鍾醫生,我好怕。」
「我知道。」
「可是我真的累了……」
「我知道。」
其實鍾智楷完全不知道她腦子裡想什麼,也不在乎,她的腦子已經吃藥吃到壞掉,毫無自知之明,正常人能懂才奇怪。
他可憐她,僅此而已。
最後的關鍵時刻,她站在椅子上,脖子已經套入繩圈裡,雙手在發抖,整個人恐怕已經因恐懼而失去意識,游移在生死之間,需要的是勇氣,是決心。
他輕輕地幫她踢掉椅子,看著她驚愕掙扎,頸項一斷,腦部無法得到氧氣輸送,血液無法流通,心臟和大腦就此永別。
吊死的人很幸運,屍體完整,死因明確,對警方、對鑑識人員、對檢察官都很省事。
「妳自由了。」他在她耳邊輕語,離去。
幾天後,鍾智楷在社會新聞版面一角讀到她的消息,是租屋處的房東報案,原來她是介入別人婚姻的第三者,懷孕後曾經到男方家大吵大鬧,男方妻子不堪其擾,告她通姦……案子正在審理中。
她沒有留下遺書,但有多次自殘紀錄,她平日的記事本裡透露出輕生念頭,她的家屬對她的死因無異議,檢方將進一步相驗確定死因。
一條生命的消逝只存在一天的新聞價值。
5
鍾智楷平時除了工作,有空就開車到處走走,他跟同事們相處不錯,沒有衝突,但僅此而已,他跟所有人的交情都是如此。
沒有人了解他,而他也不想了解別人。
除了旅行,他也熱愛攀岩,徒手征服陡峭的岩壁,一人睥睨天下的滋味,他覺得自己像個王者。
他習慣十二點以前就寢,六點起床,不論季節。
他喜歡柑橘類水果,喜歡綠色蔬菜,特別是花椰菜和青椒最對他的胃口,他也愛吃牛肉麵,尤其是番茄牛肉麵加上一大盤酸菜。
鍾智楷崇尚健康的生活,有固定的節奏與行程,所以一旦出現「不正常」的訊號,會讓他煩躁焦慮。
他有極端的自我控制能力,喜怒不形於色,不輕易流露出真正的情緒,但偶爾也會有讓他忍不住失控的情況。
他最喜歡第四十八天的胚胎,可能因為那時候手指已經成形,呈蹼狀,像青蛙,非常精巧可愛。
他向來愛觀察孕婦的手,每當看見一雙纖纖玉手,他總幻想在她肚子裡的孩子將來也能繼承如此美麗的雙手,真幸運。
只有一次例外。
那個女人很美,外貌、身材、肌膚,以及一雙手都堪稱藝術品。
然而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虐待狂,是個賤貨。
她沒有看過身心科的病歷。
她第一次就診正好懷的是第四十八天的胚胎。
但她坦承自己菸酒不離手,且有毒癮,懷孕了照樣不忌諱,想喝酒就喝酒,想抽菸就抽菸,想吸毒就吸毒。
「妳不怕影響體內的胚胎發育嗎?」鍾智楷委婉地提醒她。
她漠然地回應:「我又不是自願想生。」
鍾智楷對她懷孕的動機毫無興趣,他只同情尚未出世的孩子,將終生承受母親的毒害。
真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孩子。
每次女人來產檢,他看著逐漸成長的胚胎,雖然目前還未能確定性徵,但他相信是個女嬰。
這個女人乍看之下極美艷,看久了就發現她腐朽的內部。
鍾智楷是從護理師的八卦閒聊間才知道原來那個女人曾經當過模特兒,還是別人婚姻的第三者,後來嫁給一個富二代,交友圈很複雜……真真假假不知道,他只是越來越同情她肚子裡的孩子。
某晚,他夢見女嬰的手部已經完全成形,不自覺地吸吮拇指,逐漸地女嬰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長成一個畸形的胎兒,對他哭訴:「為什麼你不救我?」
鍾智楷從夢中驚醒,自此,他開始失眠。
問題的癥結在那個女人身上。
做為一個醫生的好處,就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調查病人的生活習慣。
女人也從不隱瞞自己是個夜店咖。
「如果不謹慎照顧身體,也許會流產。」他提醒她,卻換來冷淡地回應。
「喔。」
這個賤貨毫無當母親的自覺,一再摧殘肚裡的胚胎,偏偏身體卻異常健康,要是流產就好了,他也無須動手。
第十二週是關鍵期,胚胎從一粒米的雛形,大腦、心臟、各個器官各就各位,就等母體輸給她營養、給她愛、給她關懷,讓她變成一個人。
但不要期待這個女人,有些女人就是不適合當母親。
女人喜歡流連知名夜店,稍微調查一下就知道她的行程,鍾智楷開始暗地裡跟蹤她,耐心等待。
她雖然懷孕三個月,身材倒是維持得不錯,不明說還未必會發現她有孕,她常常喝得爛醉,有時候跟姊妹淘一起醉醺醺地離開夜店,有時候則是被「撿屍」,醉得一塌糊塗被幾個男人抬上車裡,然後載去某間汽車旅館,鍾智楷一路開車跟著,後面會發生什麼事他基本上懶得想像,看那些男人扔下她離去,她清醒後搖搖晃晃離開旅館,鍾智楷倒是好奇她腦袋裡裝了什麼?知不知道自己已經懷孕、準備生小孩?
若不是他自制力甚佳,恐怕早衝下去甩她幾巴掌。
孩子的父親宛若神隱,他一次也沒見過,估計是各玩各的婚姻狀況,他越想越心疼未出世的小孩。
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
鍾智楷多次跟蹤後終於等到契機。
女人又喝得醉醺醺,被兩個男人架上一臺跑車,接著會去哪裡、在車上做什麼,鍾智楷幾乎可以猜得到,他默默開車,保持一定距離跟在後頭,只見他們的車越開越往偏遠地帶,那地方鍾智楷曾經來攀岩過,一到晚上幾乎沒人沒車,那兩個男人不知有何企圖?
出乎意料地,車上似乎發生爭執,女人被拋下車,她跌倒在地上,車子呼嘯離去,完全不理睬她,她則對著車子破口大罵,衣衫不整,光著雙腳,她整個人看起來異常狼狽。
這路段連路燈都很少,女人在路邊搖搖晃晃走著,一邊比著手勢想搭便車,鍾智楷看了都想笑,荒郊野外,她想招喚好兄弟嗎?
他等了一陣子,看她已經失去耐性,坐在路邊,好像要直接倒地睡覺,他開車開到她身旁,打開車窗。
「方女士?」
她瞇著眼睛,一臉想睡的表情,看起來真喝了不少,但認出他之後,相當驚訝。
「你是……鍾醫生?」
「要搭便車嗎?」
她很信任他,或者別無選擇,直接打開副駕駛座的門,上車。
他勸她繫好安全帶,她根本不聽,開始瘋言瘋語,快吐的時候鍾智楷拿了一個袋子給她,她瞬間一股腦吐了半袋的穢物,車內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氣味,她則滿不在乎地嘻嘻笑。
「鍾醫生,你是不是跟蹤我?」她瞇著醉眼,像是夢囈,又像是試探地說著:「這種地方、這種時間……你剛好出現?」她笑了,頭倚著車椅背,慢慢地垂下疲憊的眼眸,姿勢相當放鬆,睡著了。
鍾智楷自始至終直視著前方開車,等她睡去,他斜睨著她輕輕打鼾的模樣,發散出一種脆弱的迷人魅力。
他伸出一隻手,輕撫她的肚子。
「妳自由了。」他低語,車子駛進無邊無際的黑夜裡。
那一晚,鍾智楷一夜無夢,睡得非常舒服。
幾天後,他在社會版和娛樂版的角落各讀到她失蹤後的相關新聞,畢竟是混過演藝圈的模特兒,各種八卦紛紛出爐,包括她在婚後仍流連夜店,私生活糜爛,同時劈腿多名男友、有吸毒前科……等等,鍾智楷不在乎這些,他在乎的是警方後續的處理,一些八卦雜誌將她的失蹤案寫得繪聲繪影,彷彿牽涉到演藝圈陰謀論,還隱射她的夫家不喜歡她,結婚沒多久丈夫就有外遇,有可能找槍手幹掉她……
事實上警方很努力,在她夫家報案後,立刻去追查她最後出現的地點,包括那間夜店,監視器拍到她被抬上某輛跑車,於是循線又找上跑車主人,結果是租來的車,租車的是兩個混黑道的流氓,無正當職業,平常喜歡上夜店打免費砲。
他們供稱在某處讓女人下車,因為她一直吵吵嚷嚷,絕對沒有侵犯她的舉動。
警方又循著路口監視器一路找,但女人就此消失無蹤,也沒有好心人提供行車紀錄器。
這案子只有三天熱度,電視上的名嘴們討論一集節目後,旋即被更熱的新聞風頭蓋過去,直到半年後,女人泡在水底的腐爛身軀才浮上來,在河下游被釣魚的民眾發現。
警方定調女人可能因喝醉酒加上不熟悉地勢,不小心摔進河川上游的溪谷裡,需要進一步相驗。
女方家屬對死因無異議。
第一部 第一章
1
鍾智楷醫生永遠記得那個女人。
事實上她的面目已經模糊不清,她長得一點都不美,極其普通,外型沒有讓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但是她臉上的表情、她的眼神……
那是第五十六天的胚胎,應該說,從胚胎到胎兒,一個新生命該有的雛形已經建造完成。
鍾智楷幫女人照超音波,讓她聽聽胎心音。
那是世上最美好的聲音。
女人面無表情,她的眼睛裡彷彿失去靈魂,始終凝望著空中某個不存在的點,鍾智楷告訴她胎兒很健康,她沒反應。
然後她走了,她去看另一個婦產科醫生。
一年後,鍾智楷在社會新聞上看見她的名字。
她抱...
推薦序
[推薦序]
我讀《誰是兇手?》
(本文涉及部分情節設定,請自行斟酌閱讀)
推理評論家/詹宏志
這並不是一部嚴格意義底下的「推理小說」,至少至少,它絕對不是任何意義底下的「本格推理」。「推理小說」一詞,在歷史上眾多出色小說家的努力「破壞」之下,早就變得邊界模糊、面目全非,幾乎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稱得上奇怪。但「本格推理」一詞,至少還保有一點限制性的規則,小說裡至少要有一個案子(謎題),要有一個偵探(解謎者),而這位偵探(也就是解謎者,不管他的真正身分是什麼)必須在小說結束前破這個案子。
在《誰是兇手?》裡,的確有個撲朔迷離的案子,而且還不只一樁,故事裡讀得到的就有七、八個案子,而通過當事人承認的案子還要更多一些;作案的兇手也曲折離奇、多層多面,甚至看起來加害人與受害人還糾纏不清,讓人不知從何說起;小說裡的偵探角色也是存在的,除了龐大體系的檢方與警方都在忙碌辦案結案之外,小說中還有兩位令人印象深刻的女性偵探角色,一位年輕的女刑警以及一位美女法醫,她們認真辦案,突破各種迷宮的線索,也作出幾乎與真相一致的答案來;儘管具備一切「本格推理」所需的各種要素,《誰是兇手?》仍然不是我們平日認識的本格推理,因為從頭開始,小說角色都在暗處(包括兇手與偵探),他們每個人都只知道與自己相關的部分案情,而小說讀者卻在明處,我們幾乎看到了全部案子的進行過程,案情對於讀者是毫無懸疑的,它根本是門戶洞開,全盤托出的……。
在推理小說歷史上,也曾有過門戶洞開、故事完整呈現的創作實例,最有名的可能是奧斯丁.佛里曼((R. Austin Freeman, 1862-1943)以「宋戴克醫生」(Dr. John Thorndyke)為角色所創作的「倒敘推理」(Inverted Detective Stories)類型。在「倒敘推理」的小說裡,作者先把案情敘述出來,再讓偵探登場,讀者在明處,偵探在暗處,樂趣就在看偵探如何利用有限的線索,一點一滴「推理」出讀者們已經知道的案情來;在這裡,讀者享受的是步步為營的邏輯推演過程,而不是謎題揭曉的瞬間快感。
但在這部《誰是兇手?》裡,我們的樂趣似乎也不在此,作者固然讓兩位女偵探發現若干不協調的微小跡象,疑心案情並不是表面所呈現的「模樣」,她們相信真相可能不若表面單純,因而步步追查;但作者在謎題設計上,做的事也就到這裡為止,並沒有打算把案情的曲折轉化成數學解題般的知性娛樂。
那麼,如果不是倒敘推理,究竟作者在做些什麼事?也許我可以把這部小說歸類為「心理驚悚劇」(psychological thriller),作者在大部分時候要我們揣測當事人曲折隱晦的動機,也許人類情感與動機的複雜難解才是這部小說的重點,作者讓我們看到像剝筍一樣一層一層剝落的行為及其背後的動機,雖然案情本身已經一無懸疑,光是理解當事人的心理變化,情節仍然足以峰迴路轉,緊張刺激,讓讀者喘不過氣來。
小說一開始,一位面對憂鬱症產婦的婦產科醫生同意為病人做「自殺加工」,也就是說自殺動機來自於病人本身,自殺手段卻經由醫生的協助(這件事本身就是犯罪);但當醫生再次來到另一位病人家中要為她加工自殺時,卻發現病人已經被殺了,是誰殺了這位想自殺的人?又為什麼殺她?醫生也全無頭緒,但他仍然依約把病人連同房子燒了,這麼一來,連謀殺的痕跡也被抹去了;這個時候,警檢雙方都預備以自殺結案,但醫生知道有一位兇手的存在,而兇手也知道有一個人知道死者不是自殺的,他們彼此都想找出對方……。
故事以非常推理、非常懸疑的方式開場,但很快地我們就發現作者志不在此,她並不想繼續故布疑陣,她很快地就把案情鋪陳開來,並且讓其他隱藏的角色陸續登場,直接招供他們的行為與動機,或者應該說,是死者的強大動機帶著其他角色逐步顯露出他們內心的陰暗與弱點,所有當事人是一步步走向他們不可避免的悲劇命運。
我不是很願意把《誰是兇手?》歸為「社會派推理」,我不覺得它有很強的社會批判企圖(雖然看來也是有的);但能把一個心理轉折的故事,寫成這樣讓你必須一頁一頁翻讀下去,無法停止,這的確是難得的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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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誰是兇手?》
(本文涉及部分情節設定,請自行斟酌閱讀)
推理評論家/詹宏志
這並不是一部嚴格意義底下的「推理小說」,至少至少,它絕對不是任何意義底下的「本格推理」。「推理小說」一詞,在歷史上眾多出色小說家的努力「破壞」之下,早就變得邊界模糊、面目全非,幾乎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稱得上奇怪。但「本格推理」一詞,至少還保有一點限制性的規則,小說裡至少要有一個案子(謎題),要有一個偵探(解謎者),而這位偵探(也就是解謎者,不管他的真正身分是什麼)必須在小說結束前破這個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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