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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讀經典 楊茂秀/毛毛蟲兒童哲學基金會董事長
2000年我認識了張華。那時「毛毛蟲哲學基金會」的「圖畫作家」就在他公司附近,所以他常常來找我。每次來,我們談論的都是路易斯.卡洛爾的《愛麗絲漫遊奇境》,有時談到捷運都快停駛的半夜。
只要是與卡洛爾及他的作品有關的任何問題及一切現象,他談起來都會兩眼放光、嘴角上揚,和任何人他都談。張華原本是有點木訥的工程師,講到卡洛爾就總是口若懸河地說不停,因為關於卡洛爾跟《愛麗絲漫遊奇境》,他知道的實在多,而且永遠還想要知道得更多,而且不會吝嗇與人分享。好像任何人對卡洛爾及《愛麗絲漫遊奇境》多知道一點什麼,他自己與別人就會多一些幸福之感。
在數學界、兒童文學界及哲學界,《愛麗絲漫遊奇境》應該是第一個受到重視,適合成人與小孩共讀的作品,有經典名著的好與難,又有通俗作品的巧與妙。它對思維的挑戰是非常值得人研究與把玩的,可是中文世界真正下功夫去深入欣賞、翻譯、研究的人實在是少,而張華是這少數《愛麗絲漫遊奇境》迷下功夫最深的人。
1922年,在劍橋研究彈道學的前國防部長俞大維先生,將這本書送給趙元任,請他翻譯以餉中文讀者。這件事多年前我就聽樂學出版社的黃新新小姐告訴過我,黃新新那時常煮牛肉麵去給老部長俞大維先生吃,在他的客廳裡、牛肉麵香中、閒聊中,俞部長總是談書與人。在一次談到這件事,我告訴張華這事,他隔天就找出文章印證了黃新新的話。
後來我邀張華到臺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共同教授翻譯課程,有一次從台北到台東的飛機上,他雙眼放光,有點得意地將印有「兩條」用文字「做」的老鼠尾巴,秀給我看,微笑中,手指順著那尾巴比劃著,一面喃喃唸出英語原著的「老鼠尾巴」之後,再唸他的翻創之作中文的「老鼠尾巴」。唸完,他抬頭望出飛機外的中央山脈,然後轉頭壓低聲音說:「老楊,怎麼樣?很棒吧!」我點了頭,表示贊同;又搖搖頭,表示難以相信這個事實,我想:「是真棒、真是棒,真棒、棒真。」
1977年我在威斯康辛大學參與語言哲學的討論會,主持討論的阿莫曼教授開出四本參加討論的必讀書,其中最重要的一本就是《愛麗絲漫遊奇境》,其次才是維根斯坦的《哲學研究》,阿莫曼說:「維根斯坦認為,字詞的意義不是定義出來的,請不要問他某一個字是什麼意思,那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學語文如同學遊戲,語文的遊戲是玩出來的,語文遊戲是生活方式學習的沃土。」阿莫曼又說:「在英語世界,最健康、最豐富的一塊語文沃土,就是路易斯.卡洛爾的《愛麗絲漫遊奇境》,這本書裡從頭到尾玩的不只是語意學的各個面向,還有藉著各種語言遊戲做出很特別的思考實驗,它的豐富夠後來的人寫很多博士論文。」
那一天,周惠玲和我在電話談這篇序的書寫,她忽然間驚呼說:「楊老師,我以前從沒意識到,但現在它就在我眼前,我正在校讀這本《挖開兔子洞》,第五章是〈毛毛蟲的話〉,我突然聯想起一件事,請你告訴我我想得對不對,毛毛蟲基金會的取名是不是來自這一章啊?我覺得你講話的方式很像那條毛毛蟲耶。」「怎麼說?」我想知道她的想法。「你看,你這個問話就印證了我的想法,你總是問問題,而且老是問出讓人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的話。太像了!你們基金會的名字是不是來自路易斯.卡洛爾的作品,有關係對不對?」
「阿─哈!」我乾笑兩聲,心裡想,是有點關係;同時又想,這可嚴重了,原來我一向如此不近人情、言語唐突、問話尖銳卻不自知,現在就讓我將毛毛蟲命名的故事說清楚。
二十年前我們剛建立毛毛蟲兒童哲學基金會時,正因為命名左思右想,到處問人商量,總是找不到適當的名。有一天早晨,在花園新城,我居住的社區,與鄰居藝術家莊普在他家門前的槭樹下聊天,他問我那新機構叫什麼名字,我們聊著聊著,突然在我們兩人之間的空中垂下一條亮亮的白絲絲,絲絲上吊著的是一條毛毛蟲,我伸手指著牠,有點大聲地說:「毛毛蟲!」莊普這時卻望著天空,悠悠然若有所思地說:「嗯,毛毛蟲 、毛毛蟲,這名字好,這個名字好,它蘊含著『蛻變』之意,讓人想到蝴蝶,讓人想到莊周夢蝶,毛毛蟲從爬到飛,從一點也不起眼的蠕動、又有點醜,蛻變到滿目絢燦的自由飛翔。」
納尼亞系列的作者C.S.魯易斯說過:「路易斯.卡洛爾的《愛麗絲漫遊奇境》是作者與小孩子共同活動、相互交往,從生活中慢慢滋長出來的作品。」許多年來我研讀他的作品,把它當成文學也是哲學也是語意學,也是邏輯遊戲來看。我覺得整部作品,出入於真實與虛構之間,虛實與有無自由變化而不失規範,讓讀者能在真實文法跟想像文法之間整理內心的山水,繪畫精采。卡洛爾是數學家、是詩人、是小說家,他也是攝影發展初期最有成就的攝影家,他把形式邏輯玩成對話邏輯,所有形式邏輯的規範,在他手上都會跟意義的選擇編織成為各種層次判斷的習題,或更好說,是判斷與選擇的遊戲。
有人說,翻譯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有許多時候,需要讓翻創來彌補語文與語文、生活與生活、生活與語文之間的縫隙,或更好說,創造夠好的遊戲空間。張華的翻譯跟注釋,很多的地方呈現出這種努力,為路易斯.卡洛爾的作品走入中文世界的過程裡添加了好多思考實驗的集錦。
最後我有一個希望,而且我希望這不會是永遠的希望,我希望這部書的出版會引起中文世界愛好卡洛爾作品的人,想要組成卡洛爾學會,而那發起的人是張華先生嗎?是幸佳慧小姐嗎?是周惠玲小姐嗎?啊!毛毛蟲說:「誰發起都好,我都會參加,因為,《愛麗絲漫遊奇境》是一本可以從很多方面來看,而且不管從那一方面看,它都含藏著難以窮盡的不完整性,談不完,需要慢慢讀、細細品嘗,它是一部慢慢閱讀、細細品嘗、好好把玩的經典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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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的等待與期待 幸佳慧/美國新堡大學博士候選人、作家
十年前當我是位閱讀版記者時,我從海倫.奧森貝里繪製《A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的Walker 版在台發行時認識了張華先生。他對《愛麗絲漫遊奇境》的深度認識讓當時的我印象極為深刻,我因此將「他想有天能翻譯《愛》並把他的研究分享大家」這一心願尤其牢記。
我在藝術研究所時才開始認真對待卡洛爾兩本《愛麗絲》作品,然而,它們從此成了一堂我上不完的課,每個階段我碰觸它們的層次跟面相都不一樣,每堂課上下來我都被它們探之不盡的闊邃給收服。當然,除了它們本身具有的深度之外,還是它們的後續影響以及它們成為各種文化研究的對象所帶來的浩瀚。我想,這也是為何張先生累積了近半生的時光收集研究它,直到今年才讓我們等到它問世的原因之一了。
這些年來,我在英國從兒童文學碩士攻讀到博士,從文本研究擴大到文化、性別、話語、翻譯的研究範疇,但《愛》一直是我處理的對象之一,幾乎所有議題若要追起源頭、探其關聯總會跟它有關係。生活上,處處可見其隱性影子與顯性的互文手法;學術研究裡,相關研究也從未間斷,而這幾年奇幻風將它搬上電視、電影再度致敬的幾個作品,更顯得它在世界文化資產的持續深根與重量。因此,在我對《愛》有更多理解時,總會更殷盼台灣能出本好譯本,以提升它該得的文學地位,趕上兩部《愛》在英國一直是牛津、企鵝等出版社「經典英國文學」系列叢書中重要一員的文化層次,並間接帶起相關的文學文化研究與藝術創作。
對我來說,這種遺憾與期盼的複習從沒間斷,不只出現在我聆聽各種文化或文學的演講裡;出現在我參與各樣藝術展演場裡;也出現在我閱讀英國歷年屢創新意的奇幻、跨界作品時,甚至連每個新學期,當我走進校園書店看到店員闊氣的擺出一整疊《愛》給學生購買時,我的期盼甚至都帶點焦急了。事實上,這些年我在《愛》的家鄉學習的感想正是:一個國家重視兒童文學與跨界作品,更能顯示一國文學文化的深度——這,更是反應到卡洛爾在一百四十五年前就有這般深度而創作這兩部作品的延續意義。
於是,當周副總編輯告訴我張華先生作品的出版消息時,我異常驚喜,這十年來「他那讓我牢記的心願」跟著我不斷的期盼成長,至今終於可收割了。在收到稿子後,我便急切地翻找那些歷來中譯本會出現瑕疵不足的幾個譯處。讓我相當欣喜亦敬佩的是,張華先生的譯文其語意、語辭、語法等嚴謹適切,譯字選辭本身展現了高度的文化素養,也揮別了舊譯本裡難免出現的舊框架。而原文的精髓——胡話詩(nonsense)與雙關語部分——不僅在中文轉意上照料更周全,沒有過去譯本閃躲、放棄甚至草率處理的情況,更增補不少以往譯本缺乏的原創性。再加上張華先生旁徵博引各家版本的考據注釋與附錄歷年的相關資訊索引,其扎實之境實讓人喜出望外。對我,可謂十年等待十年期待;對讀者,則是我們終於看見一本屬於21世紀台灣的《愛麗絲》,一本能大方擺在我們成人文學書架上的《愛麗絲》了!
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跟著兔子先生去探險 周惠玲/本書主編、兒童文學研究者
認識張華先生,是在2000年的一場關於兒童文學翻譯的研討會裡。當時覺得這人很有趣,明明是學理工的,怎麼會跑來發表關於愛麗絲雙關語和遊戲詩翻譯的論文?而且他個子不高,滿頭白髮,卻有著年輕的臉龐,笑容可掬中流露出謹慎的眼神,正經八百的西裝外套罩著比一般人稍急促的動作,不知為何,讓我聯想起那個總是掏出懷錶說「糟了,我遲到了」的白兔先生。
研討會上他說他已經花了二十年研究愛麗絲,收集了無數中譯版本,也嘗試著重新翻譯愛麗絲,有時候絞盡半年腦筋才靈光一閃獲得一個佳句。在華人的世界裡,翻譯愛麗絲這件事,前面已經有趙元任這座仰之彌高的大山擋著,但張華先生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感覺上他並不是為了跟趙元任先生一較高下,而只是因為「天啊,我好喜歡這本書,真想把它弄清楚」這樣的心情;他翻譯和寫論文,都只是把喜愛的事物跟別人分享的一種方式。
研討會過後有一天,楊茂秀教授約我和我同事楊豫馨小姐去張華的家參觀他的愛麗絲收藏。我感覺自己好像闖進了兔子先生的家,規模不大卻藏著好多寶藏(雖然我並沒發現能變身的扇子和餅乾),而張先生欣喜獻寶的神情,也讓我不禁興起嚮往的心情,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一樣,找到值得一生鑽研的主題。
那時豫馨正在主編【遠流傳家經典】系列,已經出版了《安徒生童話》、《格林童話》等等完整新譯版。本來她邀請楊教授和張先生分別翻譯注解版的《綠野仙蹤》(The Annotated Wizard of Oz)和《愛麗絲》(Annotated Alice),可惜後來豫馨出國,這個計畫也就不了了之。到了2005年我迷上捷克導演斯凡克梅耶(Jan ?vankmajer)的真人偶動畫《愛麗絲》(N?co z Alenky)並以之為論文主題後,不禁又想起了張華。當我打電話問他後來是否完成了《愛麗絲漫遊奇境》時,令我驚喜萬分的是,他竟然送給我一本他自己用Word排版的A4影印本《深讀愛麗絲漫遊奇境》。書中不僅有完整的全新翻譯、他自己研究撰寫的123條注釋,以及關於愛麗絲研究的各項資料附錄,連版面編排也極用心,包括歷年來很多中文譯本都草率編輯的尾巴圖像詩,他也仿照原書精細地排版出老鼠尾巴的形狀。最妙的是,他還把愛麗絲幾次變身的尺寸按比例大小呈現。當場我感動得幾乎要落淚,難以置信這樣一個任職於工程公司的工程師竟能獨立完成許多文學研究者想做卻始終未能作成的事,於是決心一定要設法把他的心血分享給華文讀者。
沒想到這個願望竟又過了四、五年才完成。這期間我偶爾邀請他來參加遠流的尾牙,偶爾Email催稿,而張先生總說,「好好好,我趕快來把文稿再修潤一下。」 2008年深秋我去英國踏訪卡洛爾和愛麗絲留下身影的許多地方,內心的小宇宙又被激勵了一下,在宛如假海龜悲泣那幕場景的北威爾斯海邊,我面對曾經是愛麗絲家人夏日別墅而今已然破落的廢墟,明白這世界很多事物是不等人的,不禁激動握拳,「張華,你再不完成,我就自己來做嘍!」(哈哈,其實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做不出來的)。幸好去年中問他時,張華終於決心把剩下的定稿完成。這次他交出來的成品又讓人驚艷。不但注解增加到214條,為目前世界注解愛麗絲的著作之冠,許多注解更是他個人研究創見,而全書詩文的翻譯也更貼近原作的創意,張華笑說有幾則翻譯他費了五年才想出來。
在編輯成書時,由於我希望提供給讀者中英對照的文本,差點又讓這本書難產。因為插圖的配置和中英文字數的不對等,這本書要做到中英對照原本就很困難,幸好經過美術設計張士勇的大改造、中原排版的張依宸不厭其煩五次的版面大調整、翁淑靜的協助校讀,以及張華先生犧牲聖誕假期不斷越洋郵件溝通,最後總算能趕在2010年的春節前如期送印。
從編輯體例來看,本書主文部分採左頁通欄為英文,右頁則是中譯文和注釋共兩欄,遇有全頁插圖時,中譯文改排於左頁,和英文原文上下排列;為了方便研究者延伸閱讀相關英文原著,注釋中所提及的論著、地名、人名,多以英文表示,但亦不致妨礙中文閱讀。書中許多編排皆仿造卡洛爾原書設計,如尾巴圖像詩、表現變身的星星符號(*)等等。全書最前面設計有拉頁展示愛麗絲幾次變身的尺寸變化,圖像並依照比例大小;書末則設有九項研究資訊的附錄,提供研究者進一步探索愛麗絲學。
就像張華先生說的,《愛麗絲漫遊奇境》並不單純只是一本「情節奇幻、瘋言瘋語的奇境世界」冒險故事,一百多年來,世界各地學者從各種角度接近它,但至今似乎無人敢說能完整解析它。書中藏著無數創意和趣味未被發掘,你可以像楊茂秀教授一樣從語意邏輯和哲學的角度思索,可以像林文淇教授一樣欣賞它的文學與創意,像單維彰教授去解它的數學習題,像趙元任和胡適先生去咀嚼它語言遊戲,也許像幸佳慧掉進兔子洞一路追尋而無法自拔;你可以像向陽教授一樣關心卡洛爾是否為戀童癖,學佛洛依德用精神分析讀這本書,也可以同意《西方正典》作者哈洛.卜倫說用精神來分析它是行不通的;你可以欣賞它在電影、繪本、文化創意商品等裡如何再現、創造出新的面貌,也可以把它當作文學旅遊指南或提升英文的工具……。
不管你的興趣是什麼,這本書都是最好的起點。我們只管跟著兔子先生一路往下挖掘、探索,總會發現一個掘之不盡、豐富多變的奇幻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