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喜愛裝訂書、藏書、寫書的珥瑪消失了。她留給多年好友菲立普351本藏書,其中包括賽萬提斯的《堂吉訶德》、波赫士的《虛構集》、屠格涅夫的《獵人日記》等多本文學經典,以及她自己親筆撰寫的小說。
專攻數理,凡事用數學公式思考的菲立普,從來不是專心看完一本書的讀者。在他的思想體系裡,人的每一個舉動、習慣,每一種關係、情感與人格特質,都是可以用數字、比例和方程式概括而論的。珥瑪神秘的不告而別,讓他決定辭職,在費城租賃小屋,欲專心閱讀珥瑪遺留的書,尋求她的蹤跡。
他以數學公式 (三、四、七抽樣法)從351本書中挑出數本來讀,首先他讀了珥瑪的作品《彼得.納弗拉提的理論》,他發現書中主角即為他本人,更奇妙的是,菲立普的生活當中開始出現了和書中情景類似的人事物。在一個失眠的夜晚,他在酒吧遇見了露琪雅,她不僅長得跟珥瑪很像,同時也像是珥瑪書中的人物。露琪雅行蹤成謎、飄忽不定,菲立普跟她維持著若有似無的戀情,在此同時,他也開始跟前妻的女兒妮可碰面,妮可寡言憂鬱,菲利浦經常在夜晚陪她一起慢跑,並從妮可那裡得知:前妻的兒子山姆失蹤了。
菲利浦每天都持續閱讀珥瑪留下的書,當書中字句映入眼簾,他投入如詩如夢的故事情境,同時也陷入過往與珥瑪相處的點點滴滴,在書裡的某些段落,都可以找到他與珥瑪的身影。每一本書裡不同的角色互相糾結在一起,幾乎訴說著菲立普和珥瑪之間複雜的關係,他們既是朋友,又是戀人,同時像是彼此的分身。菲立普在找尋珥瑪的過程中,發現她不僅與他的兩任前妻有過親密關係,甚至還勾引了前妻的兒女,妮可視珥瑪為無可取代的陪伴,山姆更無可救藥地愛上珥瑪。
露琪雅離開費城前往西班牙,而菲立普心知肚明,自己與珥瑪曾在西班牙度過難忘的歡快時光。他想去找露琪雅,他的直覺更告訴他,失蹤的繼子山姆也在西班牙。菲利浦認為可以藉著追尋兩人的蹤跡,循線找到珥瑪。於是他帶著幾本書前往西班牙,在旅程中,他發現書中的部分章節看似前後連貫,其實充滿了濃厚的暗示口吻,彷彿在對他說話。原來珥瑪重新增修這些經典名著,在書中穿插許多篇章、註解,每當菲立普陷入混亂的、謎團般的泥淖,這些熟悉的字句讓他有種珥瑪就在他身邊的錯覺。他找到山姆,發現他跟自己一樣對珥瑪迷戀不已。也與露琪雅再次相逢,露琪雅吐露實情,她是珥瑪多年的好友,而且兩人還曾經互換身分與菲利浦約會。菲利浦先是驚訝自己居然渾然不覺,更懷疑那些與露琪雅溫存的夜晚,有些時候會不會就是珥瑪本人?在他辛苦回憶、追尋珥瑪時,珥瑪會不會就在附近跟蹤、觀察著他?
菲利浦最後回到費城,繼續讀著珥瑪改造過的書,他覺得自己幾乎被製書人與作者聯手玩弄於股掌之間。現實與故事、現在與過去的界線變得越來越模糊,。但菲立普並不是很擔心,因為珥瑪的聲音、意識,將透過書本再現,不斷地親近他、陪伴他,永遠不會分離……
作者簡介:
大衛•巴賀 David Bajo
成長於美國加州靠近墨西哥的邊境處,曾先後就讀密西根州大學與加州大學爾灣分校。在南加州大學教授創意寫作課程之前,曾從事記者與翻譯工作。目前與同為小說家的妻子艾莉莎‧布萊克維及女兒住在南卡羅萊納州哥倫比亞市。《珥瑪的351本書》是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珥瑪的351本書》漂亮地將愛、性及數學結合起來,大衛‧巴賀用鏡子的反射意象變出他的文字魔術。如果你在閱讀時曾有過自己被寫進某個故事的感覺,那就一定要讀這部小說。」──【《失竊的孩子》作者】凱斯‧唐納修(Keith Donohue)
◎「這故事宛如改由賈西亞‧馬奎茲與數學家戈特洛‧弗雷格共同執導的「口白人生」。精彩、神秘、性感,而且詩意。」 ──【知名小說家】喬治‧辛格頓(George Singleton)
◎「大衛‧巴賀的首部小說作品優雅而煽動人心,是關於愛、文學與數學的沉思。」──【名小說家】卡爾‧艾格納瑪(Karl Iagnemma)
名人推薦:◎「《珥瑪的351本書》漂亮地將愛、性及數學結合起來,大衛‧巴賀用鏡子的反射意象變出他的文字魔術。如果你在閱讀時曾有過自己被寫進某個故事的感覺,那就一定要讀這部小說。」──【《失竊的孩子》作者】凱斯‧唐納修(Keith Donohue)
◎「這故事宛如改由賈西亞‧馬奎茲與數學家戈特洛‧弗雷格共同執導的「口白人生」。精彩、神秘、性感,而且詩意。」 ──【知名小說家】喬治‧辛格頓(George Singleton)
◎「大衛‧巴賀的首部小說作品優雅而煽動人心,是關於愛、文學與數學的沉思。...
章節試閱
珥瑪.艾丘里把她的藏書,一共三百五十一冊精裝本,都遺贈給菲利普.馬斯瑞克。這批藏書中包括她親手撰寫裝訂的五本小說,兩本已出版,三本仍未問世,可是他從來不在乎哪本上市了,哪本依舊塵封。她總會把親手裝訂的書送給他,拿在他手上就像一塊塊冰涼的大理石,分量足,夠平衡。而且不管要不要長途奔波,她總會親手交給他。而這份最後餽贈的通知,是珥瑪住在聖塔巴巴拉的母親用電子郵件寄給他的。他在早晨搭乘渡輪從費城到坎登的路上又重讀了信件,德拉瓦灣升起的春霧把印出的信件弄潮了。他用雙手捧讀,好讓清晨的太陽能穿透紙張,其他通勤族則拿著一疊《費城詢問報》遮擋太陽、霧氣與水花。天氣很冷。
自從第二任妻子在兩人友善的協議後拿走了他們的兩輛車,他就不再開車走富蘭克林大橋而改搭渡輪。他把兩輛車都讓給碧翠絲,其實並不像她和她的律師所想的是什麼友善的表現。在她的律師提出這要求的三十秒內,菲利普就精確地計算出把兩輛車停在費城市區,在經濟和時間上會有何種影響。
所以,他接受這個條件。他自有看事情的眼光──所以他把一切賭在她及她對他的怒火上。他們在瑞登豪斯廣場的公寓也歸她,她為此添了點補償,不過是以他們當初的購屋價格計算,而不是現在這個暴漲的價格。
渡輪把他送到坎登後,他就去上班,只不過是去辭職。然後他沿著河堤走到水族館,在那裡消磨一天,弄清楚了隔開他和魚的玻璃有十一吋厚。他一直等到十一點才打電話到艾丘里家,這樣才不會太早打擾西岸的他們。他是在水族館的步道上打的電話。
艾丘里太太在第三次鈴響時接起電話。百分之九十七的電話都是她接的,所以菲利普並不意外是她的聲音。他問了與遺贈有關的事,但完全沒提到死亡或失蹤之類的話題。他聽著珥瑪的母親說了五分鐘,這時行動電話突然有插撥,是通知他,稍早他辭掉工作的保險公司已經把他移出電信服務名單了。他能體諒他們的憤怒,也很慶幸這突如其來的打岔結束了他和艾丘里太太的談話。她早在二十年前明白他不會娶她女兒後,就不喜歡他了。但她仍舊彬彬有禮,這些年來一直當他是某種親戚,也就是「不會娶我們女兒的那個人」。無論何時他去艾丘里家過感恩節,都會被安排坐在珥瑪交往中的情人旁邊,彷彿是她母親永遠不斷變化中的追求者量表上的下一號。
他從艾丘里太太簡短的談話中得知,珥瑪只是名義上不在人間。艾丘里太太向他擔保,要是她真的死了,她會親自打電話給他。可是,他卻從她的聲音一點點地受到侵蝕──她的動詞使用比例隨句下降──聽出了端倪,這名義上的死亡與實際上的死亡幾乎同樣令人傷心、同樣決絕。
珥瑪走了。她留下的遺書擺在塞維爾一家公寓旅社的枕頭上,遺書中提到某個世俗的任務,以及犧牲了某人的夢想。最悲哀的是,遺書中宣布她從此封筆。艾丘里太太說這句話時哭了起來,而插撥就迴盪在她的淚水中。
他的辭職不算輕率。撇開電話插撥不算,他有相當把握他們會再請他回去;他的才能很罕見。看你根據哪份研究報告,世上與他類似的人大約有一萬到兩萬五千人,其中一千人很可能住在美國。而在這一千人中,只有少數幾百人的才能被發現,因為他們處在理想的政經環境中,而這些人中又有三分之一左右正值工作年齡。
他對數字很在行。有些人稱之為計算,但其實通常不需要計算,當然更不需要普通的加減乘除、平方根、指數等等。要是你給他一組數字,告訴他要做什麼──比方說相加,開立方根,再開平方根──在你說話的同時,他的腦筋就已經動起來了。
你可能會說,現在科技那麼進步,這種能力根本沒用。可是,他總是快過電腦。他也像電腦一樣,只受限於資訊輸入的速度。他也像電腦一樣,可以用任何方程式或公式處理數字。從無例外地,他每次都知道在什麼情況下用哪種公式最快。他一天的工作量抵得上五個實驗室技師一年的工作量。我們這裡有堆數字,菲利普,我們該怎麼辦?你要從哪裡開始?他們找到他,把他蒐集起來,放進一間稱之為實驗室的漂亮辦公室。他們贊助他。
這家著名的保險公司像箭頭般突出在康登的河濱新生地上,並享受隨之而來的稅賦漏洞。他們不常讓他做風險評估,這是那些在低樓層啃咬數字之人的分內工作。菲利普主要負責投資業務,跟那些長字輩的一起在頂樓工作。頂樓的屋頂只比水族館的圓頂高一點,是海濱新生地的另一個書擋。
碧翠絲也曾是保險公司員工,她是系統分析師,是人的結構與程序結構方面的專家。她最愛設法理解他看事情的角度以及思考模式。她在相當誠懇地建議保險公司解雇第二層以及第一層的大半人員後就辭職了,而且很快發現還有個顧問工作在等著她。雇用她的公司和客戶管她叫撒旦,他們會說:「去召喚撒旦吧。」菲利普幫她印了只寫著「撒旦」二字的名片當禮物,「撒」字的最後一捺還變成一支小叉子。碧翠絲身材高瘦,膚色又深。「有時候我們有的,不過就是性。」她常這麼對他說;說完後她又會開始思索,誰教她是系統分析師呢?思索過後,她似乎決定這是可接受的狀況,說不定還稱得上理想呢。他們在瑞登豪斯的公寓有兩臺洗碗機,一臺洗髒碗盤,一臺放乾淨碗盤,沒有碗盤會擺在架子上。他相當肯定,她的記憶力就像照相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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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批藏書一週後寄達,足足裝滿兩個冰箱大小的箱子,外面還加了防護包裝。書是根據字母順序打包,箱子上還註明要小心輕放。他照她放書的方式把書本放到書架上──按字母排列,不分歷史、國籍、類別或主題。這批書已經超越了這種分類,而且菲利普知道──多少有點了解──這就是她收藏這批書的緣故。這些書擺在一起十分壯觀,有布面、皮面,有珍珠黃、綠色、有紅有藍,也有比較樸實無華的黑色和酒紅色。沒有書衣,書名是金銀銅鐵色的浮水印。多數的書她自己又重新裝訂或修復過,用的是古老的材料和工具。「這很簡單,」她曾對他說過,「因為我們用的工具和十五世紀時差不多,我可以走進一家十八世紀的裝訂店,」她解釋著,「輕輕鬆鬆把狄福的第一套書縫補起來。」她的店和她師傅的店就像博物館,木鎚、壓縮器、錐子、刀子,應有盡有。他們的工作樓層散發著舊皮革、羊皮紙和亞麻仁的氣味。
有時在某個陰暗角落,他會發現一個罐子,裡頭有像石頭一樣的書浸泡在琥珀色的亞麻仁水裡,而書本中黏合的紙張會像花瓣般一頁頁分開來。要是他在這類罐子前流連忘返,她會躲在罐子後,透過黃色的液體凝視他。一張臉被放大、染色,繞著一雙犀利專注的眼睛打旋,瞄準他的眼睛,而不是一層層蛻皮的書本化石。「要是拿根木匙輕輕攪拌,」她打趣說:「就會像方糖一樣在茶裡溶化。」
她的五本小說排在「A」字部,就在珍•奧斯丁(Austen)前面。兩本藍、一本紅、一本綠、一本黃。他把三百五十一本書全部排完後,抽出的第一本冊子就是她的小說《彼得.納弗拉提的理論》,她三十八歲那年完成的作品。而彼得.納弗拉提就是他,這點她從來沒對他否認過,若有她的朋友問起,她也直言不諱。小說寫的是個私人企業的科學家到墨西哥密喬康尋找一名女子。綠色封皮,銀色浮雕書名,小說聞起來像全新的棒球手套,翻開來還會吱嘎作響。
反正他現在是無節制的自我放縱,所以菲利普讀著自己的故事。
數字是他的母語。她如此這般告訴讀者。他是個真正的雙語兒童。然而,彼得通曉兩種語言反倒妨礙了彼此的早期發展,甚至害他被關心的師長及小兒科醫師冠上學習障礙的標籤──當年的說法是智障。可是到了二年級,讀了一晚他母親的天文學書本後,他的兩種語言豁然融會貫通,開花結果了。一夕之間,他也和班上的同學一樣,英文說得通也讀得通了。但數字卻是另一回事。透過數字,他的母語,他看見世界,詮釋世界。
他成了學校裡表演特技的小馬。一群老師會聯合起來考他一長串的方程式,式子裡有加減乘除、指數、平方根等等,而他每次的答案都是正確的,而且總在老師剛唸完題目就立刻說出答案。老師們得花上整晚功夫出題,小心翼翼地寫在紙上,用新式電子計算機來驗算。但小彼得每次都在不到一秒內就打敗了他們,贏得滿堂彩。起初他很享受這些喝采,但後來他漸漸覺得彆扭,漸漸覺得那些喝采像是觀眾對他的打擊,很有技巧地把他推開,要他閃到一邊去。於是,他對這類表演也敬謝不敏了。
我不能斷定彼得用數理來了解人生的哲學究竟執行得多徹底。他用方程式來測量自己的七情六慾嗎?情愛是否是個分數,分子是激情,分母是傷心除以時間再開根號?他是否連呼吸都要數?是否數過她的眼淚?
菲利普瑟縮了一下,砰然闔上小說。他認識這名敘述者,也認出她的痛苦。他把書插回架上,插入她裝訂優美的小說中倒數第二個位置。每本小說她都縫釘了五冊,並小心分送朋友。她的最後一本書,也是休止符,讓他覺得艱澀難懂。書名《滑溜》正如其名。場景往往在中途變換,出現過的段落稍後又重複,為的只是要讓緊接出現的段落來加以改變。前面的句子到後面又出現,只是想要澄清自己的意思。這本小說也有個角色以他為原型,不過他沒往下讀,不知道這角色後來有什麼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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珥瑪從來沒讓他把這公式從頭到尾解釋清楚過,她只要一覺得無聊(第一個變異的n),就翻白眼,接著是呻吟,最後是假裝缺氧,大口喘氣。第一個計算、第一次鐘擺,運用在珥瑪的藏書上就是波赫士妰的《虛構集》翻譯版。他注意到這本書在架上的前一本就是西班牙文原版,他不由得憶起她有次說過波赫士也會想這麼做。菲利普完全搞不清楚她是什麼意思。他對這位作家一無所知,只知道他是盲人,也從沒讀過他寫的東西。
他把波赫士的書放在人造皮椅旁的錫架上,用他最近弄到的威士忌酒杯斟了杯波本加冰,調整燈罩,坐了下來。他舉杯敬珥瑪以及她的藏書。
「就算不為別的,也絕對是賞心悅目。」他說。這句話是珥瑪最喜歡的讚美。話剛出口,他就突然感到一股悲哀,一波凝聚的浪頭意外的牽引,而且悲哀並未平息。我把書留給菲利普。他無聲地為她哭泣,她的藏書突然地、最後地落在他的楓木書架上。
他不由得納悶,自己能否猜透發生了什麼事?她去了何處?她的藏身處包括所有有書的地方,任何語言,任何形式的書。而且她的藏身處可以隨著心情及她的新發現而改變。她竟會把書留給他,讓他至今仍摸不著頭緒。起初他以為是因為自己是她朋友中唯一沒有這批書籍中大部分書目的人,她當然會說,她在世上認識的那麼多人裡,他是最需要讀這些書的唯一一人。可是這批書的價值,這批書本身的價值,以及對她的價值,才是現在讓他心情起伏的原因,而他正準備用他的三四七公式來閱讀這批書,這種抽樣法若是徹底執行,就能把三百五十一本藏書以看似隨意的次序一一看遍而不重複。
他翻開波赫士。
歡迎進入我的世界。扉頁上用鉛筆寫著這行字。在這行底下稍遠處是波赫士的簡介,也是用鉛筆寫的。波赫士的鉛筆字似乎比較重,招呼詞和簽名間的距離彷彿也在說這兩種筆跡不是同時寫的,而是在不同時間由不同的手所書寫。可是波赫士是盲人,也許是在他匆匆寫下自傳時一時失去了位置感。菲利普把這頁書舉到燈前,在招呼語和簽名間的筆跡似乎有某種程度的相似。他拿起用來當書籤的十公分銅尺測量字母間的距離。他翻頁,又是張扉頁,又一句鉛筆字:無所謂。
他作勢要從椅子上起身,但躊躇起來,反而啜了口波本,又靠回椅背。接下來六天,他讀了這本書中的十八篇故事,讀得愛不釋手。波赫士是位數學家,他懂得如何用數字來寫故事。菲利普在每篇故事結尾都想問珥瑪:「妳為什麼不早堅持要我讀這些?為什麼我們跟妳的朋友圍桌而坐時,妳不轉過頭對我說:『你真的需要看看這些書,阿菲』?」每次他們和她的朋友一塊喝酒,她總是喊他阿菲,而且她也需要請他來,把他們從寫文章是不是一定要文以載道的論戰泥淖中一一釣出水面。她知道他有多痛恨被叫阿菲,而他也知道她有多痛恨她和她的朋友必須仰仗他的幫忙,因為他是唯一一個在這類爭論中還能浮在水面上的人。
《虛構集》中他最喜歡的一篇故事是第三則〈地衣〉,內容說的是一名在亞卡拉亨納利的挖墓人在墓碑的銘文上發現了密碼,又在墓碑的拱門餘弦上發現另一組密碼,最後又在死亡日期上發現一組密碼。挖墓人想帶未婚妻去看他的發現,卻嚇跑了她。他究竟從墓碑上發現了什麼,故事並沒有交代,不過之後,他用三組密碼經過仔細的三角測量,找出最後一塊石碑,最後一塊石碑上的銘文被一片美麗的地衣遮住了,地衣鮮亮的邊緣涵蓋了故事本身。波赫士,至少是故事中的波赫士,不理睬挖墓人的失敗感嘆,一個人手忙腳亂地想要刮掉地衣。
讀完這篇故事讓菲利普睡意全消,失眠問題比平常更嚴重。他起初考慮要在晚上出去慢跑,在賓恩登陸處的燈光下輕鬆跑個五哩。可是〈地衣〉這篇故事卻讓他有點受驚,害怕黑暗──而且德拉瓦河岸會很暗。所以他沿著第四街散步,匯入南街的人群與燈光中。人行道上的行人解開晦暗的外套,慢吞吞地領悟到天氣回暖了,露出單調的羊毛和毛氈料底下明亮寬鬆的衣服。他在深色皮膚上看見乳溝和刺青。他嗅到汗臭、香水、菸草。人們大聲談話,用笑聲來為話語下標點,不理會交通燈號。然而,每一陣微風都會吹來一股冷冽,使他們的動作聲音透著些猶豫。夜店和劇院湧出人潮,人們在尋找能讓夜晚延續的娛樂。
菲利普在從夜店出來的人群中穿梭,走進TLA音樂廳,在L形吧檯前的眾多空凳子挑了張坐下。夜風從敞開的門吹進來。巡迴樂團邊收拾舞台邊聽著音樂,他猜那是山普森
珥瑪.艾丘里把她的藏書,一共三百五十一冊精裝本,都遺贈給菲利普.馬斯瑞克。這批藏書中包括她親手撰寫裝訂的五本小說,兩本已出版,三本仍未問世,可是他從來不在乎哪本上市了,哪本依舊塵封。她總會把親手裝訂的書送給他,拿在他手上就像一塊塊冰涼的大理石,分量足,夠平衡。而且不管要不要長途奔波,她總會親手交給他。而這份最後餽贈的通知,是珥瑪住在聖塔巴巴拉的母親用電子郵件寄給他的。他在早晨搭乘渡輪從費城到坎登的路上又重讀了信件,德拉瓦灣升起的春霧把印出的信件弄潮了。他用雙手捧讀,好讓清晨的太陽能穿透紙張,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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