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腿打開。」
只有在藍又曦下了命令之後，韓沁雨才感到自己已穿上盔甲，不將藍又曦的行為當成想讓她感覺舒適的柔軟心意，而只是冰冷的命令句，只是想讓她感到難堪罷了。
「剛才是誰主動張開大腿把我吃掉的，現在再裝貞節烈女有什麼意義。」面對韓沁雨的不領情，藍又曦的火氣倏地升了上來。
她們之間的氣氛總是劍拔弩張，韓沁雨根本不必說上任何話，光是她的拒絕姿態就夠令她大動肝火了。
只是想幫她清理一下濕濡，讓她能夠睡上清爽的一覺而已，現在連如此簡單的好意都已經不被接受了嗎？
「我說，把妳的腿打開。」充滿嬌氣的語調已佈滿風雨欲來的威脅感，藍又曦決定若韓沁雨再不行動，她就要動手去扳開那雙誘人的腿了。
而隨著藍又曦的最後通牒落下，韓沁雨總算緩緩將她的私處暴露出來，由於太過難堪，她轉頭將視線投向牆面，臉頰因感覺到藍又曦擦拭的動作而微微泛紅。
「好了，妳先睡吧。」藍又曦結束清理動作，起身離開溫暖的床舖。
此時已近凌晨兩點，她還有報告要趕，今晚原本不打算進行床上運動的，誰叫洗過澡的韓沁雨塗抹乳液的動作太過撩人，完全摧毀她的意志力，最後落得如此下場。
「嗯。」韓沁雨的確也累得無法思考，她躺下拉過棉被後便不再發出聲音。
在一室的靜謐中只剩下藍又曦坐在書桌前打字的答答聲響，安靜吹送的暖氣蒸得人昏昏欲睡，藍又曦強撐精神將報告完成到某個段落後，才疲憊地爬上躺了天使的床舖，掀開棉被揚起的微風似乎驚動了一向淺眠的韓沁雨，使她張開了眼睛。
「天亮了？」有點含糊不清的視線勉強可見藍又曦靠近。
「還沒，還能再睡一下。」藍又曦拉開韓沁雨的手臂，鑽進她的懷抱裡。
「妳好冷。」被突然的低溫驚醒，韓沁雨的神智也清楚了點，「暖氣停了嗎？」
她們此刻正位於緯度較高的德國，雖然早已進入春天，氣溫仍低得比台灣冬天還冷，藍又曦的體溫一向偏低又怕冷，所以自冬季以來，她們住處的暖氣幾乎從未關掉過。
「沒有。」藍又曦滿足地感受韓沁雨的溫暖，「睡覺了。」
韓沁雨望向埋進自己懷中的女人，她的體溫不管藍家請了多少位醫師進行調養都不見起色，從小就喜歡躲在自己懷裡入睡，給她蓋上多貴重的被子都無效，踢完被子後，她還是會找到她的懷抱硬是鑽進去，久而久之，她們也都習慣藍又曦奇怪的取暖方式。
輕嘆口氣，韓沁雨將懷裡的人抱得更緊，想儘快讓冰涼的溫度上升起來。
在一起生活這麼多年了，該計較的她永遠會放在心上，而能給予的，例如睡前這些溫暖片刻，她也給得起。
只是，再多就沒有了。
「嗯……」
感覺眼皮彷彿有千斤重的鉛塊壓在上頭，藍又曦幾乎睜不開雙眼，然而從瞇成一條線的縫隙間隱約看見自窗外透進的微光，她著實不能再賴床下去了。
身為藍家人看似什麼都擁有，其實什麼都沒有，尤其是時間。
父親答應讓她出國留學，不干涉她在國外的生活，唯一條件就是在期限內拿到他要求的學位，並完成開發德國廠商的任務，至於她的日子想怎麼過，是她的自由。
身為藍家大小姐，她比其他藍家人多享有的也不過就是那一點點特權，憑恃母親在父親心中無人能取代的地位，她多了那一絲絲寵溺，也讓她多了些自主權，在父親安排的人生路上，至少她還能爭取到想走的方向。
以及那個一路陪她走來的人。
藍又曦以臉頰蹭著韓沁雨柔軟的胸脯，不曉得是她們倆的懷抱天生就契合，還是她真的愛慘了她，只要是在韓沁雨懷裡入睡的夜晚，兩人就如同拼圖般鑲嵌得天衣無縫，閉上眼睛前是什麼姿勢，睜開眼睛後依舊維持同一個樣態，沒有分開過。
「嗯？」被胸口傳來的騷動吵醒的韓沁雨嘟囔了幾聲。
「起床了。」話雖如此，沉溺在溫柔鄉的人可不就是她自己。
「幾點了？」
「我該出門之前。」咬了下韓沁雨軟綿綿的肌膚後，藍又曦總算肯離開她溫暖的懷抱，「早餐不用太麻煩，弄點清粥小菜就好了。」
發號施令完畢的大小姐掀開棉被，套上浴袍後便進入浴室梳洗。
韓沁雨不必察看自己身體也能知道必定留下許多痕跡，自從她和藍又曦開始有了性關係後，她的身體各處經常散佈大小不一的青紫瘀痕，藍大小姐才不管那些痕跡是否留在衣物遮蓋不住的顯眼處，純粹順從她的心意而為，而身為苦主的她也由最初想盡辦法掩蓋那些尷尬的痕跡，到最後索性放著不管了。
最難堪的從來就不是那些曖昧、意有所指的目光，而是任由藍又曦留下痕跡的自己。
她坐在床邊一件件穿上衣物，將自己打理好後，輕步踏入廚房準備早餐。
今天有課的是藍又曦，越靠近畢業的年限她顯得越忙碌，反觀主修企管的自己，尚且有空旁聽幾堂關於行銷或法律相關課程，但是不管怎樣都沒有學習工業設計的藍又曦最後要策展，繳交畢業作品來得緊繃。
韓沁雨一邊從冰箱中取出昨夜煮好的隔夜飯，放入鍋子裡倒入高湯後放至爐火上熬煮，一邊想著，接連幾日都沒見藍又曦好好睡覺過，是否該做些能補充體力或提高精神的菜色呢？然而當她再次打開冰箱審視剩下的蔬菜時才想起，一週一次的食材補充日就在今天，她預計下午再出門的。
特愛挑人匱乏的時刻提出要求，可真是標準的藍又曦。
算了不管她，韓沁雨決定待會塞兩顆綜合維他命給需要精力的大小姐。
她隨意弄了三道搭配清粥的菜色後，梳洗完畢，全身散發出清爽香氣的藍又曦正好走出浴室，邊走邊偏頭以浴巾擦拭濕淋淋的長髮，抬眼發現剛結束廚房事務的她，隨即開口喚她過去。
「過來吹頭髮。」
不曉得的人或許還以為剛洗完澡的人是她吧。
韓沁雨沒有回應，只是安靜走近藍又曦，先以大浴巾順著同一方向輕柔擦拭那頭染成亞麻綠的波浪捲長髮，待浴巾吸附了大量水分後，再拿起吹風機，用最慢速僅帶點熱度的風速仔細吹理，手掌輕巧按摩頭皮，緩緩地，以最溫柔的手勁卸除藍又曦的偏頭痛。
體質偏冷又討厭吹風機嗡嗡吹響的聲音所以不愛將頭髮吹乾的傢伙，經常偏頭痛也是她活該。
然而由指間滑落的細緻髮絲觸感如此柔順，令韓沁雨忍不住更放慢速度，悉心照護那頭閃著光芒的長捲髮。
「好了沒，我趕時間。」
花了四十分鐘梳洗的人還真趕時間。
韓沁雨用手掌撫過被熱風吹得溫暖的頭皮，確認沒有一絲濕意後才關掉吹風機，「去吃飯。」
望著朝飯廳走去的背影，大小姐今天穿了輕便的牛仔褲和合身上衣，表示今日課程多半需要勞力活動，韓沁雨默默走向櫥櫃，打開其中一格取出一瓶綜合維他命，倒在掌心兩顆後，再倒了杯水，走向藍又曦。
「那是什麼？」瞥見韓沁雨掌心中的兩顆藥丸，藍又曦皺起眉頭。
「維他命。」
「我攝取的營養很足夠，不需要。」藍又曦慢條斯理吃起韓沁雨備好的飯菜。
韓沁雨也明白從小吃遍各項藥物調理體質的藍又曦有多討厭藥丸狀的物品，所以她不再開口，只是繼續維持一手拿著水杯，一手放著維他命的姿勢。
直到藍又曦優雅地吃完她的早餐，韓沁雨的動作仍未改變一絲一毫。
「我要出門了。」
藍又曦看也不看韓沁雨，她離開餐桌收拾起上課物品，穿上厚外套後便走向玄關穿鞋。
「吃掉。」跟在藍又曦後方的韓沁雨重申她的主張。
「哼。」藍又曦盯著韓沁雨微微顫抖的手臂，「休想。」
「妳快要遲到了。」再繼續和她耗下去的話，藍又曦鐵定遲到。
「所以？」舉那麼久，手不會酸嗎？這笨蛋！
韓沁雨不再回答，只是凝視著藍又曦。
「吃就吃，誰怕誰啊。」戰敗的藍又曦忿忿不平搶過韓沁雨手上的水杯和維他命，三兩下就解決掉，「要是害我遲到的話就把帳記在妳頭上。」
韓沁雨接過空了的杯子，「嗯。」
從她五歲起，有哪一筆帳不是記在她頭上的呢？
「過來。」穿起及膝長靴的藍又曦頓時比和她相同身高的韓沁雨多出了幾公分。
不再違抗藍又曦的命令，韓沁雨已將所有動作做得流暢無比，她張開雙手環抱藍又曦的腰際，仰頭吻上她的唇，舌尖滑過柔軟的上唇後鑽入她的口中，彼此糾纏幾秒後，退開改為啄吻。
「噢。」平日的道別吻照理說該在此處結束，藍又曦卻用力咬了韓沁雨的下唇，突來的疼痛令她驚呼出聲。
「維他命的回報。」舔掉唇上屬於韓沁雨的味道後，藍又曦轉身離開。
大門「嘎答」一聲將藍又曦下樓的腳步聲隔絕在外，室內終於剩下韓沁雨獨自一人，她以手指撫摸下唇被咬痛的地方，並未發現血跡，可見藍又曦還是有嘴下留情的，讓她痛，卻不讓她真的受傷。
「回報嗎……」韓沁雨的嘴角勾起諷刺的笑。
小時候的記憶已被稀釋得像是清水般不再擁有原本多采多姿的顏色，自從她在五歲那一年踏入藍家宅第，她的人生便曲折成無法控制的方向，回想起一路走來的風景，韓沁雨悲哀地發現幾乎都充塞了藍又曦的身影。
那一年，她買下了她，從此兩人的命運便難解難離，糾纏至今。
「妳是我的生日禮物，從現在開始，妳都要聽我的！」五歲的藍又曦用稚嫩的嬌氣語調對她做出如此宣示。
「我叫妳做什麼妳就做什麼，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十歲的藍又曦身子抽高了，而盛氣凌人的態度也更高漲了。
「妳是我買來的，有什麼資格說妳不要。」十七歲的藍又曦在強吻她之後，以輕蔑的表情落下那句話。
她不斷被告知自己是件具有價值的物品，出得起價錢的人便能持有她，而她理所當然要對買下她的人心甘情願伏首稱臣，沒有提出異議的空間。
充其量，她只是藍又曦收藏的布偶其中一隻罷了，差別只在於她會說話、會行動。
雖然她不被允許擁有自我意志，但是平心而論，住在藍家的日子裡沒有人虧待過她。
名義上她是藍鴻志的乾女兒，藍又曦又是藍家最受寵的長女，於是和藍又曦同進同出，幾乎沒有一刻分離的她同時也成為炙手可熱的香餑餑，上至想接近藍家的外人，下到在藍家幫傭的僕人，見到她也總是好聲好氣，以禮相待。
藍又曦擁有的，她也能沾得同樣的好處。
她們就讀的學校總是同一間，分在同一個班級，坐在前後位置；一起搭私家轎車上學，放學後，藍又曦需要繼續進修身為藍家人所須的課程，而她則隨她的心意，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唯一的限制只有無法走出藍家大門。
稀少的自由時間令她想念家人，於是她總待在廚房，膩著藍家廚子學習廚藝，希望能做出記憶中屬於母親味道的料理，安撫她的思念。
只是隨著歲月流逝，她越來越想不起父母的模樣了。
「呼。」韓沁雨嘆了口氣，將剛才瞬間陷入的鄉愁拋開。
她所懷念的比一張泛黃照片還更模糊不清，她描繪不出眷戀的樣貌，只能在思緒偶爾脫離掌控時，才能感覺到隱約有團迷霧哽住了她的喉頭，令她吞嚥困難又無法將它嘔出，每次呼吸都只是加速了眼眶酸澀的程度，卻又掉不下眼淚。
她記得，從她住進藍家後，每一年當藍又曦詢問她的生日願望時，她總是回答：「我想回家。」
「妳想要什麼我都能給妳，唯獨那個不行。」年復一年，藍又曦的回答也始終如一。
「除了回家以外，我什麼都不需要也不想要。」
「妳……」
每年她的生日前夕，兩人都會重複類似的對話直到雙方都精疲力盡。
韓沁雨不明白，為何藍又曦如此堅持要將她留在身邊，明明她之於她只是一個收藏品而已，買下她不僅得掏出藍氏集團的資金，隨著她成長而投下的栽培與花費也不是一筆小錢，再看看她此刻身在何處，生活支出又都仰賴誰。
放她在身邊完全就是個賠本生意，她想不通生長於商人世家的藍又曦怎會看不穿其中利害關係，但是她的人生轉捩點從一開始就是個荒謬又瘋狂的交易契約，或許她和藍又曦走調至此的關係也是可以預期的吧。
只是她萬萬都沒預想到會與藍又曦互相纏繞成彼此都快窒息，卻又無力解開的桎梏。
「妳究竟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收拾起藍又曦任意丟置的衣物，韓沁雨敏感地聞到上頭殘留的氣味，忍不住發出疑問。
那是一句她永遠也不會在本人面前說出口的問句。
「唉。」或許問不出口的原因在於她無法承受藍又曦的回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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