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推理之父」江戶川亂步逝世五十週年紀念版本,跨世紀的跨界合作──江戶川亂步 X 咎井淳,耽美插畫再現大師筆下陰鬱、扭曲卻又令人著迷的不可思議世界。
★「江戶川亂步傑作集」共三冊:BL亂步《孤島之鬼》、變態亂步《人間椅子 屋頂裡的散步者》、血腥亂步《蟲》,自2016年10月初起,連續三個月出版。
「BL亂步」收錄江戶川亂步唯一一部同性愛作品《孤島之鬼》;「變態亂步」收錄了《人間椅子》、《D坂殺人事件》、《屋頂裡的散步者》、《帶著貼畫旅行的男人》、《鏡子地獄》、《帕諾拉馬島綺譚》等充滿異色及人性黑暗面的精采短篇;「血腥亂步」則收錄了《芋蟲》、《跳舞的侏儒》、《蟲》、《盲獸》等帶有獵奇狂氣感的中、短篇。每篇皆是眾所皆知、印象深刻的經典傑作選,搭配富含張力的全新封面,十分值得珍藏。
★「江戶川亂步傑作集」三本首刷皆附贈江戶川亂步X咎井淳簽名收藏小海報。
★我們在厚厚的牆壁後方,避開人們耳目悄聲談話,只盯著彼此容顏。妳是如此可愛,可愛到不能讓妳活下去……連作者都感到噁心的癲狂!《江戶川亂步傑作集》第三彈,驚世駭俗的獵奇狂想曲。
自戰爭歸來的丈夫,喪失四肢,顏面重創,
聽不見也不能說話,僅剩視覺與觸覺,
──宛如一隻巨型肉蟲。
對於僅剩吃喝拉撒睡等生存本能以及性慾的丈夫,
妻子一方面憐憫他,給予無微不至的照顧,
一方面又無法壓抑嗜虐的惡意。
求生不得、求死不成的禁錮狀態,互相折磨的地獄,
讓人逐步邁向瘋狂……
──〈芋蟲〉
極度瘋狂而超越世俗的界線,
自陰鬱黑暗萌生的扭曲情感──
〈芋蟲〉、〈跳舞的侏儒〉、〈蟲〉、〈盲獸〉,
「日本推理之父」江戶川亂步異色短篇集。
作者簡介:
江戶川亂步
Edogawa Ranpo
一八九四年十月二十一日生,一九六五年七月二十八日逝世。
本名平井太郎,生於三重縣名張町,筆名取自現代推理小說的開山鼻祖──美國小說家愛德加‧愛倫坡(Edgar Allan Poe)的日語發音「エドガー・アラン・ポー」。亂步自早稻田大學畢業後從事過各種職業,一九二三年以短篇小說《兩分銅幣》出道。其著作等身,寫作風格多變,作品不僅有本格推理小說,還有幻想小說、犯罪小說、青少年文學、文學評論等眾多傑作,被譽為「日本推理之父」。
封面插畫
咎井淳
Jo Chen
七月四日生,生於台灣台北,現居美國。專職漫畫、插畫家,曾擔任UDON、DC、Marvel、Dark Horse等出版社的美漫封面,與繪製遊戲的封面。
與編劇鬼畜貓合組兩人社團「Guilt | Pleasure」,自二○一○年起連載原創BL作品《言之罪(In These Words)》,並已譯為中文、英文、日文等多種語言。
官方網站:www.jo-chen.com
譯者簡介:
王靜怡
一九八○年生,高雄市人。台灣大學日本語文學系畢業,興趣為閱讀、寫作以及電玩。目前為專職譯者,譯有「偵探.日暮旅人」系列、「劇團!Theatre」系列、《空之中》、《海之底》、「諸神的差使」系列等書。
章節試閱
芋蟲
時子告別主屋之後,穿過雜草叢生、幽暗荒涼的寬敞庭院,走向他們夫婦倆居住的別院,懷著異樣的心情回想剛才主屋的主人後備少將對她說的那些老套讚美詞句。那感覺如同咀嚼她最討厭的烤味噌茄子一般。
「須永中尉(說來滑稽,至今後備少將仍以從前的威武軍銜,稱呼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殘廢士兵)的忠烈是我們陸軍的驕傲,這是舉世皆知的事。不過,妳的貞節也是難能可貴。三年來,妳捨棄自己的所有慾望,全心全意照顧這樣的廢人,從未露出半點不耐煩之色。或許有人會說這是為人妻子應當的義務,但這可不是人人都做得到。我真的很佩服妳,這可謂是當世美談啊!不過,以後的日子還很漫長,請妳一本初衷,繼續照顧他。」
每次見面,年老的鷲尾少將總要大肆褒獎他的昔日部下(現在是他的食客)須永廢中尉與他的妻子一番,彷彿不說心裡就不痛快。時子只要聽見這番話,心裡的滋味便如同方才所說的烤味噌茄子一般。但是,她又無法終日與一個不能言語的殘障者枯坐對望,只好盡挑老少將不在時去找他的妻女聊天,以免遇上他。
起初,這些與時子的犧牲精神及稀世貞節相得益彰的讚美詞句,伴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榮耀快感撩撥她的心。然而,近來時子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受之無愧,甚至覺得這些讚美詞句很可怕。每當聽到這番話,便猶如被人指著鼻子譴責:「妳根本是躲在貞節的美名背後,行駭人聽聞的罪惡之事。」教她不寒而慄。
仔細想想,連時子自己也很訝異,人心的變化居然如此劇烈。起先,她只是個不諳世事、內向且名副其實的貞節妻子。如今,姑且不論外表看來如何,她的內心已被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慾魔鬼盤據,變得判若兩人,甚至把可憐的殘廢(用殘廢這個字眼不足以形容的悲慘殘廢)丈夫──過去曾是保家衛國的忠勇軍人──當成為了滿足情慾而飼養的野獸或道具。
這個淫亂的魔鬼究竟是打哪來的呢?是那團黃色肉塊的奇異魅力所致(事實上,她的丈夫須永中尉就是團黃色肉塊,宛若畸形的陀螺一般勾起她的情慾)?又或是年屆三十的她,從體內溢流而出的不知名力量所致?或許兩者皆有也說不定。
每當鷲尾老人又說什麼,時子便對自己近來變得油膩許多的肉體,及旁人八成也聞到的體味感到萬分心虛。
「怎麼會像吹氣球一樣胖成這樣呢?」
可是,臉色卻莫名蒼白。老少將總是一面說著老套的讚美詞句,一面狐疑地望著時子油膩肥胖的身軀。或許這就是時子避著老少將的最大原因。
這裡是偏僻的鄉下地方,主屋和別院之間相隔近兩百尺,中間是沒有道路的雜亂草原,不時有錦蛇窸窸窣窣地爬出來,稍微踩偏了,甚至可能掉進雜草覆蓋的古井裡,十分危險。寬敞的宅院四周是徒具形式、參差不齊的籬笆,籬笆外是連綿不絕的田地。他們居住的兩層樓別院,即是以遠方的八幡神社森林為背景,黑漆漆地佇立著。
天上的星星一顆接一顆地眨起眼來,房裡應該已經變得烏漆墨黑吧。她的丈夫無法點燈,因此她若沒有點燈,那團肉塊便只能在黑暗之中倚著輪椅,或是從輪椅滑落到榻榻米上,不住地眨眼。說來可憐,一思及此,便有股不快、悽慘、悲哀,卻又帶有幾分肉慾的感情爬上她的背。
隨著逐漸接近別院,可看見二樓的紙窗張大漆黑的嘴巴,宛若某種象徵。一陣拍打榻榻米的咚咚聲從窗口傳來。「啊,又來了。」她的惻隱之心油然而生,忍不住熱淚盈眶。那是行動不便的丈夫叫人的方式。一般人是拍手叫人,他卻是仰躺著用頭撞擊榻榻米,性急地呼喚他唯一的伴侶時子。
「我這就來了。你餓了吧?」
明知對方聽不見,時子卻習慣一面這麼說,一面慌慌張張地衝進廚房,爬上旁邊的梯子。
二樓是個六疊大的房間,有個徒具形式的壁龕,角落擺著油燈和火柴。她猶如母親對奶娃兒說話般,不斷自言自語(因為她的丈夫完全聽不見):「等很久了吧?對不起。」或是「就來了,就來了,一直催我也沒用啊!烏漆墨黑的,什麼都看不見。我這就點燈,再等會兒、再等會兒。」並把燈點上,端到房間邊緣的桌子旁。
桌子前有張綁著友禪染美麗諾羊毛坐墊、叫專利什麼式來著的輪椅,但輪椅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個異樣的物體倒在遠處的榻榻米上。那個物體穿著老舊的大島銘仙和服,模樣看來煞是怪異,與其說是穿著,倒不如說是裹著,或是說有個大島銘仙包袱擱在那兒比較貼切。一顆人頭從包袱裡伸出來,宛若中華蚱蜢,又好似某種奇妙的自動機器般不斷敲擊榻榻米。每敲一次,大包袱便因為反作用力而微微移位。
「別這麼生氣嘛!怎麼了?這個?」
說著,時子做出吃飯的手勢。
「不是啊?那是這個?」
她又做了另一個手勢,然而,不會說話的丈夫再度搖頭,又用頭猛撞榻榻米。砲彈的碎片使得他面目全非,左耳垂完全消失,只留下一個小小的黑孔。左側的嘴角沿著臉頰至眼睛下方有道宛若縫合過的大疤痕,右側太陽穴至頭頂也有一道醜陋的疤痕。喉嚨凹陷,鼻子、嘴巴都不留原形。在這張活像妖怪的臉上,僅有一處與醜陋的周圍相反,仍算得上完整,便是那一雙如無邪孩童般清澈的圓眼。而這雙眼睛現在正焦慮地眨動著。
「那是有話要說囉?你等等。」
她從抽屜裡拿出雜記簿和鉛筆,讓殘廢的丈夫用歪嘴叼著鉛筆,並把雜記簿攤開放到他旁邊。這是因為她的丈夫既不能說話,也沒有手腳可拿筆。
『妳嫌棄我了?』
廢人猶如路邊的殘廢乞丐,用嘴巴在老婆遞出的雜記簿上寫字。他花了好一段時間,寫下非常難懂的片假名。
「呵呵呵呵呵,你又吃醋?沒這回事、沒這回事。」
她一面笑一面用力搖頭。
然而,廢人又焦急地用頭撞擊榻榻米,時子明白他的意思,再度把雜記簿送到他嘴邊。只見鉛筆搖搖晃晃地動著,並寫下這些字:
『妳去哪裡?』
見狀,時子從廢人口中一把搶過鉛筆,在空白處寫下「鷲尾家」,並把簿子推到對方眼前。
「你也知道吧?我哪有別的地方可去?」
廢人又要求她把雜記簿拿過來。
『三小時。』
他如此寫道。
「你孤孤單單地等了三小時?對不起。」她露出充滿歉意的表情,低頭賠罪。「我不去了,不去了。」她一面說道一面搖手。
狀若包袱的須永廢中尉當然還沒說夠,但似乎覺得用嘴巴寫字過於麻煩,不再轉動腦袋,而是將千言萬語藏在一雙大眼之中,目不轉睛地凝視時子的臉。
時子知道這種時候該如何讓丈夫消氣。既然語言不通,自然無法細細分辯,而更勝千言萬語的微妙眼神,對於腦袋變得遲鈍的丈夫根本不管用。因此,每當小倆口為了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吵架時,到最後往往是雙方都不耐煩,便使用最快的手段和解。
她突然屈身伏在丈夫身上,在那張扭曲的嘴唇和散發滑潤光澤的大疤痕上降下親吻之雨。只見廢人的眼裡終於出現安心之色,扭曲的嘴角浮現哭泣般的醜陋笑容。出於平時的習慣,時子看了,依然沒有停止瘋狂的親吻。這麼做一方面是為了強迫自己忘記對方的醜陋,投入甜美的興奮之中;另一方面則是出於某種不可思議的感情,想要盡情欺凌這個失去起居自由的可憐殘廢。
然而,廢人對於她過度的好意大感錯愕,喘不過氣來的痛苦使得他的身體不斷掙扎,醜陋的臉龐詭異地扭曲著,苦悶之情溢於言表。見到他這副模樣,一如平時,時子體內逐漸湧現某種感情。
她發瘋似地撲向廢人,扯開大島銘仙包袱,只見裡頭露出一團詭異的肉塊。
為何變成這副模樣還能保住一命?這件事在當時轟動整個醫學界,報章雜誌都當作前所未有的奇談來報導。須永廢中尉的身體猶如斷了手腳的人偶,遍體鱗傷,再也無處可供損毀。他的雙手雙腳幾乎是連根切斷,化為微微隆起的肉塊,僅留下些許痕跡。而他的軀幹猶如怪物,從臉孔至全身上下,都有無數的大小傷痕散發著光澤。
雖然慘不忍睹,但不可思議的是,即使身體變成如此,他依舊營養均衡,保有殘廢的健康(鷲尾少將將其歸功於時子全心全意的照顧,在例行讚美時也沒忘記把這一節加上去)。或許是因為沒有其他樂子,導致食慾猛烈之故,他的腹部圓潤飽滿、鼓脹欲裂,在只剩軀幹的全身之中顯得格外醒目。
他看起來活像一隻黃色大毛蟲,又或是時子常在心中形容的那般,像個奇怪又畸形的人肉陀螺。這是因為手腳遺留的四團肉塊(它們就像手提袋一樣,表皮從四面八方往尖端緊縮,形成深深的皺紋,中心有個可怕的小凹洞)和上頭的隆起物就像毛蟲的腳一般異樣抖動,以臀部為中心,腦袋、肩膀在榻榻米上團團轉,看上去活脫是個陀螺。
現在,被時子脫個精光的廢人並未多加抵抗,只是抬起眼來,彷彿懷有某種預感般,注視著伏在他頭上的時子那雙瞄準獵物似的瞇瞇眼,以及略微變硬的細緻雙下巴。
時子看得出殘廢的眼神之中帶有的含意。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要她更進一步,這種眼神便會消失。然而,每當她在一旁做針線活兒,殘廢無所事事地凝視著房間時,這種眼神就會變得更加深沉,並流露出苦悶之色。
除了視覺與觸覺以外,其他五官幾乎全數喪失的廢人,生來便是個不愛讀書的莽夫;腦袋被震鈍了以後,他更是與文字絕緣,現在和動物一樣,只有物質的慾望才能帶給他慰藉。然而,在這種猶如黑暗地獄的泥淖生活之中,他仍是正常人時學到的軍隊式倫理觀,偶爾會閃過他遲鈍的腦海,與因為殘廢而變得更加敏感的情慾在他的心中交戰,因此,他的眼神才會流露出那種不可思議的苦悶之色──時子是如此解讀的。
時子並不討厭無力之人眼中浮現的不安與苦悶。她雖然是個愛哭鬼,卻喜歡欺凌弱者。非但如此,這個可憐殘廢的苦悶,甚至可說是令她永不厭倦的刺激。就拿現在來說,她不僅毫不體恤對方的心情,反而壓住殘障者,撩撥他變得異常敏感的情慾。
時子作了個模糊不清的惡夢,大叫一聲,滿身大汗地醒過來。
枕邊的油燈燈罩裡積蓄的油煙形成奇妙的形狀,捻細的燈心滋滋作響。房間的天花板和牆壁都泛著異樣的橘色,睡在身旁的丈夫臉上的傷痕在燈影的反射之下,同樣搖曳著橘光。照理說,他應該聽不見剛才的驚叫聲,但他的兩眼卻睜得老大,目不轉睛地凝視天花板。時子看了看桌上的時鐘,才剛過一點。
或許這就是作惡夢的原因吧?時子一醒來,身體便有種不快的感覺。在半夢半醒的她清楚地感受到這股不快之前,眼前突然浮現另一幅景象──先前那場異樣遊戲的幻影。她看見像陀螺一樣猛烈打轉的肉塊,和肥胖油膩的三十歲女人的醜陋身軀,兩者如同地獄圖一般交纏糾結。多麼噁心,多麼醜陋啊!然而,這股噁心與醜陋卻如同麻藥,比任何事物都更能挑動她的情慾、麻痺她的神經。這是活了半輩子的她,從來不曾想像過的。
「啊~啊~」
時子緊緊抱住胸口,發出分不清是嘆息或呻吟的聲音,望著猶如損壞人偶般的丈夫睡相。
這時候,她才明白醒來之後感受到的肉體上不快是來自於什麼。她一面暗忖「好像比平時早了點」,一面離開被窩、爬下梯子。
當她再度鑽進被窩,望著丈夫的臉龐時,發現丈夫依然出神地望著天花板,並未轉向她。
「又在想事情了。」
大半夜裡,除了眼睛以外沒有任何器官可表達意志的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同一個位置的模樣,帶給她一種恐怖的感覺。他的腦筋雖然已不靈光,但是這種極度殘障者的腦子裡,或許存在著另一個異於常人的世界,而他正在那個世界裡徘徊。一思及此,時子忍不住發毛。
她已經完全清醒,再也睡不著。腦袋瓜裡有種轟轟轟轟轟的聲音,活像火焰渦漩的感覺。各式各樣的妄想不斷浮現,又隨即消失。在這些妄想之中,摻雜三年前讓她的生活變得截然不同的那件事。
當她接到丈夫受傷、即將被送回內地的通知時,第一個念頭是「幸好不是戰死」。當時仍有往來的那些同袍太太欣羨不已,說她很有福氣。不久後,報紙報導丈夫的顯赫戰功,同時她也得知丈夫的傷勢相當嚴重。想當然耳,她壓根沒想到居然嚴重到如此地步。
前往駐地醫院探望丈夫時的情景,她大概一輩子也忘不了。面目全非的丈夫躺在純白被單裡,迷迷糊糊地望著她。當醫生夾雜著難懂的術語,說明時子的丈夫因為負傷而耳聾,又因為發音功能受損,再也不能言語之時,她已經紅了眼眶、頻頻擤鼻涕。她完全不知道之後有多麼可怕的事等著她。
相貌威嚴的醫生露出同情的表情,一面對她說:「看了以後可別驚訝。」一面輕輕掀開白色被單給她看。只見宛若惡夢裡出現的妖怪一般,一個該有手的地方沒有手、該有腳的地方沒有腳,只剩下以繃帶包得圓滾滾的軀幹駭人地躺著,看起來像個沒有生命的石膏胸像躺在床上。
她感到一陣暈眩,在床腳蹲下來。
直到醫生和護士帶她到另一個房間,她才悲從中來,不顧旁人的目光放聲大哭。她趴在有些骯髒的桌子上,哭了好長一段時間。
「這真的是奇蹟。失去雙手雙腳的傷患不只須永中尉一個,可是其他人都沒能撐過去。真是個奇蹟啊!這全得歸功於醫官和北村博士的驚人醫術。其他國家的駐地醫院都沒有這樣的案例。」
醫生在伏案大哭的時子耳邊說著這番話安慰她。「奇蹟」這個不知該為之喜悅或悲傷的字眼,一再地重複。
不消說,報紙上刊載的不只有須永魔鬼中尉的顯赫戰功,還有這項外科醫學上的奇蹟。
轉眼間,半年過去了。在上司與同袍的陪同之下,成了行屍走肉的須永被送回家中。幾乎在同時,軍方頒發功五級的金鳶勳章,做為他付出四肢的代價。當時子為了照料殘障者而淚流滿面時,世人正歡天喜地慶祝凱旋。親戚、朋友和鎮上居民滿嘴都是「榮譽、榮譽」,猶如雨水一般灑落而下。
不久,微薄的年金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們的生活,因此他們接受戰地的長官鷲尾少將的好意,免費借住於宅邸內的別院。一方面或許是搬到鄉下之故,從這時候起,他們的生活變得冷清寂寥。在凱旋的熱潮消退後,社會上也變得冷清寂寥,大家不再像從前那樣來探望他們。隨著日子流逝,戰勝的興奮平息下來,對於在戰爭中立功者的感謝也逐漸淡化。漸漸地,不再有人提起須永中尉。
丈夫的親戚也一樣,不知是覺得殘障者的模樣駭人,或是害怕被要求物質上的援助,幾乎不再踏入他們家中。至於時子的父母早已過世,兄弟姊妹又全是薄情之人。可憐的殘障者和他貞節的妻子宛若隔離於人世之外,在鄉下的透天厝裡過著低調的生活。對於兩人而言,二樓的六疊大房間是唯一的世界。非但如此,其中一人還又聾又啞、不能自理,活像個土偶。
廢人像是突然從另一個世界被扔到這個世界來,完全不同的生活型態似乎令他驚慌失措。恢復健康後,他有好一陣子依然動也不動地躺著發呆,不分時間地打盹。
時子靈機一動,想出用叼筆寫字的方式交談之後,廢人首先寫下的便是「報紙」和「勳章」這兩個字眼。「報紙」指的是大力報導他戰功的戰時剪報,而「勳章」指的當然是那只金鳶勳章。他恢復意識時,鷲尾少將頭一個拿給他看的便是這兩樣東西,廢人記得一清二楚。
廢人時常寫下同樣的字眼,要求這兩樣物品。時子一把東西拿到他面前,他便看個沒完。當他反覆閱讀剪報時,時子總是忍耐著手臂發麻,懷著可笑的心情望著丈夫心滿意足的眼神。
雖然比她開始輕蔑「榮譽」二字的時間晚上許多,但廢人不久後似乎也厭倦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樣要求觀賞那兩樣物品,剩下的只有殘障造成的強烈病態肉慾。他像恢復期的腸胃病患般貪婪索求食物,並不擇時間地索求時子的肉體。倘若時子不從,他便化為偉大的人肉陀螺,瘋狂地在榻榻米上爬來轉去。
起先,時子覺得這種行為可怕又可厭。然而,隨著日子流逝,她也慢慢化為肉慾的餓鬼。對於關在荒鄉僻壤的透天厝裡,失去所有希望,幾乎可說是毫無智識的兩個男女而言,這就是生活的一切。他們像是一輩子都在動物園牢籠裡生活的兩隻野獸。
正因為如此,時子將丈夫當成任自己擺布玩弄的大玩具,也是必然的事態發展。此外,受到殘障者無恥行為的影響,比常人更加健壯的她變得索求無度,更是理所當然的發展。
她有時候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快瘋了。一想到自己體內居然潛藏著這種令人作嘔的感情,她便哭笑不得,甚至忍不住打顫。
不能言語也聽不見她說話,甚至無法自由行動──這麼一個奇異又可悲的道具,並非土木製成,而是擁有喜怒哀樂的生物。這一點化為無限的魅力。非但如此,他唯一的表情器官──那雙圓滾滾的雙眼──面對她的索求無度時,時而訴說著悲傷,時而訴說著憤怒。然而,無論再怎麼悲傷,他除了流淚以外,無能為力;無論再怎麼憤怒,他也沒有足以威嚇她的臂力,最後反而會屈服於她壓倒性的誘惑,一同陷入異常的病態興奮之中。能夠不顧對方的意願,折磨凌虐這麼一個無力的生物,對她而言,是種至高無上的喜悅。
芋蟲
時子告別主屋之後,穿過雜草叢生、幽暗荒涼的寬敞庭院,走向他們夫婦倆居住的別院,懷著異樣的心情回想剛才主屋的主人後備少將對她說的那些老套讚美詞句。那感覺如同咀嚼她最討厭的烤味噌茄子一般。
「須永中尉(說來滑稽,至今後備少將仍以從前的威武軍銜,稱呼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殘廢士兵)的忠烈是我們陸軍的驕傲,這是舉世皆知的事。不過,妳的貞節也是難能可貴。三年來,妳捨棄自己的所有慾望,全心全意照顧這樣的廢人,從未露出半點不耐煩之色。或許有人會說這是為人妻子應當的義務,但這可不是人人都做得到。我真的很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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