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六十萬的石頭
嚴凱聞言有點傻眼，不是雞血石，那就是石頭了，自己居然花了六十萬，買了一塊石頭？這會兒嚴凱的腦子已經有點不夠用了。老曹這話說得自己都不怎麼相信，以他的經驗判斷，這塊石料賭垮是必然的。
此時砂輪機「嚓嚓」的空轉聲已經響了起來，老曹的手很穩，沿著他所畫的虛線，慢慢地打磨起來。
地開石的結構比較鬆軟，由地開石形成的雞血石，硬度很低，用牙齒咬其表面或用刻刀劃其表面，都會留下印痕，所以使用砂輪機擦石，速度非常快，不多時，地上就佈滿了一層白色的粉末。
此時，老曹頭上已經滲出了汗水，按照他原先的估計，從虛線處往裏擦進去兩公分，應該就有血色出現了，最不濟也該有別的底色，但是現在已經擦進去三公分左右了，飄落在地上的，依然是白色的粉末。
老曹咬了咬牙，換了一面重新擦起來，這塊料子原本就是長方形的，現在被老曹擦的中間更細了，這樣的料子，即使出雞血，也無法做成擺件，只能分割開來做印章用了。
只是這麼一來，如果裏面的紅色不是上品的話，那六十萬的本錢就要打水漂了，雖然這是嚴大少的私房錢，但老曹還是感覺壓力很大，六十萬，那可是他五年的年薪啊。
「出色，出色，出底色啊！」
老曹擦石的手已經不那麼穩了，心中的祈禱也沒奏效，從另外一邊虛線擦進去三公分之後，石頭依然是石頭，除了兩端沒動過的淡紅色血絲之外，沒有任何改變。
「老曹，怎麼沒有紅色啊？」
嚴凱再白癡，也知道雞血石是紅的，只是圍著擦面轉了一圈，他也沒見到紅色出現。
「嚴少，這塊料子很可能是廢料，雖然是在雞血石礦內生成的，但是裏面極有可能沒有雞血石，我建議從中間直接切上一刀，是否有料，立刻就能分辨出來了……」
老曹的經驗也算豐富，開了兩個擦面之後，他已經把這塊石料猜得八九不離十了，現在這塊料子就算出了底色，也只能作為印章石用了，從中間切一刀也不會影響它的價值。
「不是吧？這……這只是石頭？」
嚴凱聞言有點傻眼，不是雞血石，那就是石頭了，自己居然花了六十萬，買了一塊石頭？這會兒嚴凱的腦子已經有點不夠用了。
「說不好，還要切一刀看看才知道，如果能出豔紅，只要有一小塊夠做三五個印章，還是值六十萬的……」
老曹這話說得自己都不怎麼相信，以他的經驗判斷，這塊石料賭垮是必然的。
嚴凱在這個雞血石交易會上，多少也算是個名人，原因無它，今年單塊石料交易的最高價，就是他創造的，雖然未必能保持到交易會結束，但是最起碼現在有很多人都認識他了。
名人的同義詞，就是動物園的大猩猩，嚴凱解石的消息傳出去後，原本在市場裏挑選石料的人都紛紛走出來圍觀，誰都想看看這塊六十萬的天價雞血石，究竟會有什麼樣的表現。
從老曹開始擦石，到現在不過短短十來分鐘，以莊睿等人為中心，這個解石場地已經被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並且陸續還有看熱鬧的人往人群裏擠，簡直比集市裏的雞血石交易還要熱鬧。
「兩邊擦石都沒出顏色，玄！」
「是啊，看這樣子，恐怕是要垮嘍……」
「應該不會吧，昨天莊老師也看中這塊料子了，只要出一小塊血，還是能賭回來的……」
人群裏議論紛紛，意見不一，只是最後說話的那人顯然不知道，莊睿昨兒的競價行為，只是給嚴大少下的一個套而已。
老曹的額頭這會兒已經滿是虛汗了，雖然這塊石料並不是動用公司資金購買的，但是老曹相信，等回到上海之後，那幫不講理的老板們，絕對會把責任推到他的身上。
「老曹，快點切啊……」
嚴大少這沒心沒肺的傢伙，是不能理解老曹的心情的，他這會兒的心態已經調整過來了。石頭廢了，對嚴大少而言，不過是損失了六十萬人民幣而已，回家一鬧，肯定有人把這錢給他，他哪裡想得到這事還關係到老曹的飯碗啊。
「媽的，算我倒楣，遇到這個白癡小子……」
老曹聽到嚴凱的催促聲後，憤憤不平的在心裏罵了一句，走到切石機旁，啟動了電源，那合金齒輪頓時飛速旋轉起來，閃爍出一片耀眼的光芒。
「喀……喀喀……」齒輪和石頭摩擦發出的刺耳的聲音，回蕩在場內每個人的耳朵裏，隨著齒輪逐漸陷入石料之中，白色的粉末飄揚，讓人們的視線變得模糊起來。
「嚓……嚓嚓……啪！」隨著合金齒輪發出的空轉聲，石頭落地的聲音也隨之傳到眾人的耳朵裏，這讓眾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等待粉末石屑散去。
「垮了，無紅，無色，什麼都沒有……」
「六十萬打水漂了……」
「唉，莊老師也有打眼的時候啊？不過他運氣好，被人消災擋禍了……」
「這很正常，莊老師是鑑定古玩和賭翡翠的，雞血石不在行也情有可原……」
有站的距離解石機比較近的人，第一時間通報了解石的結果，不但沒有出雞血紅，連別的底色都沒有，換句話說，這六十萬買到的石頭，和大馬路邊堆的沒什麼區別，徹底賭垮了。
「老曹，你不是說這塊料子一定會出雞血的嗎？怎麼沒有？你這鑑定師管什麼用的啊？」
嚴凱這種人，最適合當主管，有問題了兩手一推，沒他啥事，現在就是如此，他只記得老曹說這塊料子會出雞血，但是老曹跟他說這塊料子如果賭垮連十塊錢都不值的話，卻被嚴大少選擇性忘記了。
「嚴少，這塊料子是你買的吧？我當時可沒讓你買……」
是人都有三分火氣，眾目睽睽之下，老曹被嚴凱說得臉上實在掛不住了，這要是再忍下去，恐怕在行當內都會被傳為笑談了。
「你……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嚴凱聽了老曹的話後，臉都氣綠了，一向對他唯唯諾諾的老曹，怎麼能用這種語氣對自己說話？又怎麼敢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
「我再說一遍，嚴少你不懂雞血石，就不要玩這個，剩下的石頭您自個兒解吧，我還要去幫藍總選購雞血石，不伺候您了……」
老曹挺起腰板說出這番話後，心裏那叫一個痛快，自己有手藝，即使不在藍海貝的公司做，也餓不死。想通了這個關節，老曹的態度馬上變得強硬起來，這個屁都不懂的白癡小子，有什麼資格在自己面前指手劃腳的？
說完這番話後，老曹擠進了人群，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老曹在藍海貝的公司也幹了不少年了，從公司開始有雞血石的項目以來，就是老曹在負責，他也知道藍總背後挺複雜的，很多事做起來都力不從心，自己現在得罪了嚴家的寶貝，想必藍總在嚴家的壓力下，也不得不解雇自己來平息某些老娘們的怒火。
所以老曹擠出人群之後，馬上掏出手機給藍總打了個電話，明說自己完成這次雞血石選購任務後，回到公司就辭職。
「推掉晚上的會議，準備車，馬上去昌化……」
按下電話，藍海貝臉上現出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外人都看到他風光無限，又有誰知道嚴家的勢力在逐漸減弱，而他的生意也越來越難做了呢。
新興勢力崛起，利益必然重新分配，現在的上海，已經不是當年嚴家老爺子的天下了，即使別人還給老爺子留幾分面子，不過一旦牽扯到利益，面子總歸不那麼值錢了。
現在藍海貝手上的幾個案子，就受到一些勢力的阻擊，他應付地快要筋疲力盡了，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嚴凱這傢伙還惹出事來。
能讓公司十幾年的老人提出辭職，可見事情不小，藍海貝必須親自前往處理，不然會寒了很多當初和他創業人的心的。
「垮的好，外行領導內行，不賭垮才怪呢……」
「是啊，這小子是白癡，六十萬買這麼一塊料子，騷包一個……」
「呵呵，說不定昨兒莊老師是故意給他下的套呢……」
老曹的舉動讓人群裏不住傳出叫好聲，這也是嚴凱人緣太差，沒幾個人看他順眼的緣故。
「老曹，我要解雇你，媽的，捲舖蓋滾蛋吧……」
此時的嚴凱已經氣得渾身發抖了，衝著已經看不見老曹身影的人群喊了一嗓子。當然，老曹就算聽到也不會在乎的，他本來就下了辭職的決心了。
「哎，這位老闆，您還解石嗎？不解讓給別人吧……」那租借解石機的攤主，很不知趣地湊上前問了一句，他是想趁現在人多，給自己的生意打打廣告，雖然不是賭石圈裏的人，這村民也知道賭垮了對自己的生意不好。
「解，怎麼不解？錢都給你了，要不你還回來？」嚴凱頓時把火氣衝著這人發了出來，氣呼呼地走到切石機旁，自個兒親自動手將剩餘的一塊毛料擺了上去。
那村民縮了縮頭不說話了，還錢？門都沒有，進了口袋就是自己的錢了。
嚴凱還不算笨，看老曹操作了一次，就知道怎麼使用切石機了，打開切石機的電源，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石頭中段就切了下去。
結果自不用多說，莊睿昨兒忽悠嚴凱買石料的時候，挑選的毛料都是石皮有一點血絲，但是裏面都是糟糠的料子。或許石料之中會帶一點血色，不過那顏色既分散又黯淡，就算打磨成印章，也就值個三五百塊錢。
切廢了一塊料子後，嚴凱又擺了一塊上去，雙目赤紅，握著切石機狠狠地切了下去，彷彿那下面擺放的不是雞血石料，而是莊睿和老曹一般。
不能不說嚴大少頗有幾分解石的天賦，不過兩三分鐘，剩餘的四塊料子都被他切開了，而且有的居然還切了兩刀，但是結果是一樣的，全部賭垮了，這也說明，嚴大少那七十多萬，十分徹底地打了水漂。
「哎，我說，你能讓讓了吧？」
正在發呆的嚴凱，渾然沒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人推開了，他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個兒花了六七十萬，在這盛產雞血石的地方，怎麼一塊雞血石都沒買到呢？
推開嚴凱的人是莊睿，倒不是莊睿有意刺激他，而是想迅速地解完石料離開這裏，雖然玉岩山山清水秀，但是不能沖涼洗澡這一項，莊睿就受不了。更何況摟著老婆睡覺還要硬裝柳下惠，莊睿就更不樂意了。
「小癟三，你也好不到哪去！」
等嚴凱發現是莊睿推開自己之後，嘴裏罵了一句，還往莊睿腳下吐了口吐沫。
「這位老闆，您剛才只給了三塊石頭的錢，可是您一共切了五次，還差我四百塊錢沒給呢……」
嚴凱話聲未落，就被那村民拉住了，聽完他的話後，嚴大少心裏這個憋屈啊。
「嚴大少有的是錢，老闆您這目光也太短淺了吧……」
莊睿和陽偉搭手，把一塊四十斤左右的石料搬到了切石機上，還回頭和那村民開著玩笑，站在一旁的嚴凱頓時氣得面色發綠。
「我這可是小本生意啊，概不賒賬……」那村民脾氣有點倔，擰著脖子回了莊睿一句。他是怕莊睿回頭用了也不給錢，順手在一個小本子上寫了個數字，這是在計算莊睿一共切了多少塊料子。
「你這人……」莊睿徹底無語，見過財迷，沒見過迷得這麼厲害的，簡直是棺材裏伸手——死要錢啊，和南京那位古玩店的錢姚斯錢老闆有得一拼。
「媽的，不就是四百塊錢嗎，沒見過錢啊？」嚴大少被莊睿擠兌了一句，本來就氣得發綠的臉色，這會兒更加難看了，從錢包裏拿出了幾張人民幣，扔在那村民腳邊。
一般死要錢的人，都不怎麼在乎面子，那村民笑呵呵地把錢撿起來，一查，還多了兩百塊，那張臉更笑得像朵菊花似的。
莊睿搖了搖頭，這嚴凱根本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和他較勁真的丟了身分，當下也沒再刺激嚴大少，將準備切開的石料位置擺正，啟動了切石機的電源。
這塊四十多斤的料子並非帶紅色的雞血石，它的底色是黑色的，而且不是很純正，略微有些灰黃，凍地是木紋凍，也很一般，屬於印章料子裏的中低檔材質。
木紋凍顧名思義，就是材料的顏色黃黑交融，有的還會帶點灰白色，並且依次有序，就像木頭的紋理一般，屬於很常見的印章質材。
莊睿之所以買下這塊料子，是因為這塊四十多斤的石料，能解出近一半的印章材料來，放在宣睿齋出售最合適不過，因為去潘家園遊玩的人，大多都是來自全國各地的遊客，以普通人居多，沒有誰會買幾萬幾十萬的印章。
這種料子的印章從幾十到幾百塊錢，最貴也就三五百而已，一般人也能買得起，並且，這塊石料雖然個頭大，但是莊睿買下來不過花了六千多塊錢，與能解出來的印章石相比，利潤算是很高了。
隨著切石機發動的聲音，莊睿直接用合金齒輪對著石料中間切了下去，石屑飛舞中，偌大的一塊石頭被分成了兩半。
「唉，是黑色底，不值錢……」
「是啊，這料子不怎麼樣，最多值個幾萬塊……」
「莊老師也有打眼的時候啊？」
「話不能這麼說，這塊料子表現就不怎麼樣，估計也不貴，肯定不會賠錢的……」
四周圍觀的都是明白人，見到莊睿這塊雞血石的切面之後，紛紛議論起來，不過這些人眼界挺高，對木紋凍的料子不怎麼看得上眼。
莊睿沒搭理他們，裝模作樣地觀察了一下切面，用粉筆在料子上畫了起來，然後用切石機將兩塊石料一一分解，都切成了拳頭大小，多餘無用的石頭，都被莊睿剔了出去。
「一刀，兩刀，三刀……哎，我說你都切了十幾刀了啊……」
莊睿這邊幹著活，那財迷老闆可是一直哭喪著臉，別人切石，一塊石頭一般都是一刀，最多也就是兩三刀的，莊睿在一塊石頭上就切了十多下，這老闆實在忍不住了，大聲嚷嚷起來。
「怎麼了？咱們說好一塊石頭一百五十塊錢的，你管我切多少下啊？」
莊睿笑著回了一句，看著財迷老闆心疼得臉都抽搐起來了，莊睿心裏早就樂開了花。
「哎，我說你給他一百五十塊錢用一次，怎麼問我要兩百？」
嚴大少在一旁回過味來了，一把拉住了那村民。
「放開，別動手動腳的，剛才是你自己說的兩百，關我什麼事？」
山野之人多彪悍，那老闆眼睛一瞪，把嚴大少嚇得連忙鬆開了手，自己雖然帶著保鏢，但這是別人的地盤，動起手來肯定是自己吃虧，再說，嚴大少依稀想起來自己剛來的時候，莊睿好像正在和這老闆談價。
莊睿解開這塊石料，圍觀的人逐漸散去了，大夥兒來這是選購雞血石料的，熱鬧看一會兒就夠了。
「就你這樣的人還老師，切出來的玩意也都是垃圾……」
嚴凱倒是沒走，一直站在旁邊對莊睿冷嘲熱諷的，他剛才也聽懂了，莊睿解開的這塊料子好像不怎麼樣，這又給他一個嘲諷莊睿的機會，不過這傢伙也不想想，自己六七十萬買的料子都賠得精光，又有什麼資格說莊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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