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文學界公認「小說經典」,獲選衛報「死前必讀的百大英文小說」。
英國當代最好也是最具爭議性的作家之一珍奈‧溫特森的成名作,一舉奪下1985年英國惠特布雷小說獎﹐由她親自改的同名BBC影集也大獲好評,囊括國際大獎。
故事敘述一個名叫「佳奈」的孤女,從小被丟棄在教堂門口,由信仰狂熱的養父母撫養,尤其是養母,在她的小宇宙中,凡事非黑即白,凡人非友即敵,說到水果,那就只有營養豐富又便宜的柳橙了。養母一心將佳柰教育成為傳播上帝之愛的傳教士,偏偏上帝自有別的安排,佳奈逐漸發覺,地球上不僅有柳橙一種水果,人生道路也不是她想像的那樣,同樣的,愛戀的對象也可能是和自己同樣的性別。覺醒的道路苦澀多於甜蜜,但是佳奈仍選擇和養母與教會決裂……。
全書巧妙地融合少女佳奈的成長故事和富有隱喻的童話,作者寫得真誠、動人、慧黠而幽默,被喻為「天才之作」。
作者簡介:
珍奈‧溫特森(Jeanette Witerson, 1959~)
被認為英國當代最好也是最具爭議性的作家之一﹐生於英格蘭的曼徹斯特﹐自小由一對信仰虔誠的夫婦收養﹐當時家中只有六本書﹐其中《亞瑟王之死》激發了她對閱讀與寫作的渴望。19歲那年,她愛上了一個女孩,引起家庭風暴﹐故而離家自立。她在殯儀館、精神病院等地留宿打工,但仍以全A成?考進牛津大學英語系。 1985年以具有濃厚自傳色彩的處女作《柳橙不是唯一的水果》,一舉奪下英國惠特布雷小說獎﹐由她親自改?的同名BBC影集也大獲好評,囊括各?國際大獎。
作風大膽、離經叛道的溫特森,自此一躍成為英國文壇最耀眼的新秀。英國BBC電視台的「女性時間」與柳橙文學獎合作,推出一項「女性分水嶺小說」提名票選活動,溫特森 有3本小說獲得提名,是入選頻率最高的當代小說家。她的作品包括《熱情》、《書寫在身體上》、《決定櫻桃的性別》、《蘋果筆電》和《世界與其他地方》短篇 小說集等。溫特森的作品已經翻譯成32國語言。台灣出版有其《重擔-亞特拉斯與赫丘力士的神話》。
2006年,溫特森以其傑出的文學成就被授予英帝國勳章 (OBE)。
譯者簡介:
韓良憶,台灣大學外文系畢,曾任報社編譯與記者多年,目前旅居荷蘭,右手翻譯,左手寫旅遊與美食。著作有《我在法國西南,有間小屋》、《羅西尼的音樂廚房》、《流浪的味蕾》、《青春食堂》與《鬱金香廚房》等,翻譯佳作不計其數,包括《牡蠣之書》、《深夜的加油站遇見蘇格拉底》、《關於品味》、《黑暗中的人》等。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全書巧妙地融合少女佳奈的成長故事和富有隱喻的童話,作者寫得真誠、動人、慧黠而幽默,被喻為「天才之作」。
--韓良憶
※二十年來我讀過最有意思的作家。
--高爾‧維多( Gore Vidal,美國大文豪、《賓漢》等電影劇作家)
※珍奈‧溫特森是這類題材的大師,一個極具天賦的作家。
--穆芮兒o絲帕克(Muriel Spark,《脫罪》等書作家)
※她不會裝腔作勢,只想坦誠地書寫她想寫的,我認為這很有啟發性。
--沙拉‧華特斯(Sarah Waters,《輕舔絲絨》、《荊棘之城》等書作者)
※最具爆炸性想像力的作家。
--The London Free Press
※公認當代英語系最好的小說家
--Evening Standard"
※她的小說就像愛倫坡的:可以逗得你大笑,又把你嚇得半死
--紐約時報書評
名人推薦:※全書巧妙地融合少女佳奈的成長故事和富有隱喻的童話,作者寫得真誠、動人、慧黠而幽默,被喻為「天才之作」。
--韓良憶
※二十年來我讀過最有意思的作家。
--高爾‧維多( Gore Vidal,美國大文豪、《賓漢》等電影劇作家)
※珍奈‧溫特森是這類題材的大師,一個極具天賦的作家。
--穆芮兒o絲帕克(Muriel Spark,《脫罪》等書作家)
※她不會裝腔作勢,只想坦誠地書寫她想寫的,我認為這很有啟發性。
--沙拉‧華特斯(Sarah Waters,《輕舔絲絨》、《荊棘之城》等書作者)
※最具爆炸性想像力的作家。
--The...
章節試閱
第一章 創世記
跟大部分人一樣,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跟父母住在一起。我父親愛看人角力,母親愛跟人角力;不管是為了什麼而角力,都無所謂,反正她一定站穩角力場上代表中立的白色角落,就是這麼回事。
風颳得最兇的日子,她會晾曬最大面的被單。她就是要摩門教徒來敲門。我們住在工黨勢力大本營,選舉期間,她在窗口張貼保守黨候選人的照片。
她從來沒聽過有百感交集這種事。世間人事物分成兩種,非敵即友。
敵人:魔鬼(多種形貌)
隔壁的
性(多種形態)
蛞蝓
朋友:上帝
我們家的狗
梅琪姨
夏綠蒂.白朗特的小說
殺蛞蝓藥
起初,我也被歸在朋友那一方。我被帶進她的陣營,母女同心協力,和世上其他人大打口水戰。她對生孩子這件事,懷抱著奧秘難解的心態,倒不是因為她不能生,而是不想生。由於瑪利亞趕在她前頭,以處子之身受胎,很叫她吃味,所以她退而求其次,收養了一個孩子,就是我。
我簡直記不得我有哪一分哪一秒不曉得自己是與眾不同的。我們家才不擺設什麼東方三智者,因為她不相信世上有智者。不過,綿羊倒是有的。我最早的記憶之一,就是復活節時坐在羊的旁邊,聽她講獻祭羔羊的故事。每逢禮拜天,我們吃羊肉,配馬鈴薯。
禮拜天是主日,也是一禮拜當中最生氣蓬勃的一天;我們家有部收音電唱機,紅木面板華麗氣派,膠木旋鈕可以轉來轉去,收聽各個電台。我們一般收聽光明電台的節目,到了禮拜天則聽全球廣播,以便母親記錄我們的宣教士有何進展。我們家的宣教地圖繪製得可精美了,正面是世界各國,背面有編號圖表,一一說明各個部落和他們的奇風異俗。我最喜歡第十六號,喀爾巴阡山的布祖爾族,那裡的人相信,要是有老鼠找到你剪下來的頭髮,用這些髮絲做了鼠窩,你就會鬧頭疼。那鼠窩倘若夠大,你說不定會發瘋。據我所知,尚無宣教士到過那裡。
每個禮拜天,母親一大早就起床,過了十點鐘,才准人進客廳,那是她禱告和靜思的地方,因為膝蓋不好,她總是站著禱告,這跟拿破崙由於個頭矮小總在馬背上發號施令,是同樣的道理。我真的認為母親和上帝的關係,和她採取的姿態有莫大的關聯。她徹頭徹尾是舊約聖經人物,倒不是因為她馴服有如踰越節的羔羊;她一馬當先,作各種預言,要是預言沒有實現,該毀滅的事物沒有得到該有的下場,她便會氣呼呼的一臉慍色。她的預言多半會成真,至於是因為她精誠所至,還是主的旨意,我就不敢講了。
她禱告的方式總是一模一樣,首先是感謝上帝又讓她多活了一天,接著謝謝上帝又施捨了一天給世間,再來她會提到她的敵人。對她來講,再沒有什麼能比這一段禱詞更接近要理問答了。
一旦「主啊,我必復仇」這幾個字穿牆而來,傳至廚房,我就開始燒水,水一開,便沏茶,這時她往往禱告到最後一個項目,也就是誦念病人名單。她行事很有規律,我把牛奶加進茶裡,她走進來,喝上一大口,講一句話,這句話不脫下面這三句。
「上主慈善。」(眼神冷冷地投向後院。)
「這是什麼茶?」(眼神冷冷地投向我。)
「聖經裡最年長的是哪一位?」
第三號問題當然有很多種不同的變化,不過一定是考聖經。我們教會有一大堆聖經考試,母親喜歡看到我贏。我知道解答的話,她便再問我一個,不知道的話,她就會發脾氣。幸好不會氣很久,因為我們得收聽全球廣播了。每一回都一樣:我們分坐在收音電唱機的兩頭,她端著一杯茶,我拿著墊板和鉛筆,宣教圖在我們面前。調頻器正中央傳來來自遠方的聲音,報告種種有關宣教行動、改信主和難關的消息,新聞報導末了,則向所有禱者提出呼籲。我得把所有的內容都寫下來,以便母親當晚到教會作報告用,她是宣教書記。宣教報導是我的一大考驗,因為我們當天中午能吃到什麼,全看它了。倘若報導的內容不壞,沒人死亡,有很多人改信基督,母親就會燒上一大塊肉。要是不信上帝的人不但冥頑不靈,甚且殺害忠良,接下來一整個早上母親就會聽《吉姆.瑞夫斯1的虔信歌曲精選輯》,我們就只有水煮蛋和烤麵包可吃了,她的丈夫生性隨和,但是我知道這叫他好生沮喪。他大可自個兒燒飯來吃,但是母親打骨子裡認定,全家就只有她分得清楚什麼是鍋子,什麼又是鋼琴。就我們所知,她的想法有誤,可就她所知,她的想法正確無誤,而說實在的,只有她的話才算數。
不知怎地,我們安然度過那些早上,到了下午,我和她一同出門蹓狗,父親則把每雙皮鞋都擦乾淨。「你可以從鞋子來判斷人,」母親說,「不信,你瞧隔壁的。」
「酒鬼。」我們走出門,經過鄰居家時,母親陰惻惻地說,「所以了,他們淨買馬西.鮑爾的次級貨。魔鬼本身就是個酒鬼。」(母親偶爾愛自創神學。)
馬西.鮑爾擁有一家大零售店,衣服廉價但不耐穿,還有股工業膠水的臭味。每到禮拜六上午,走投無路的人、粗心邋遢的人和最窮途潦倒的人,在那兒你爭我搶,能搶到什麼是什麼,然後拼命討價還價。母親寧可餓肚子,也不肯給人看見上鮑爾商行買東西,她把一大堆有關那地方的恐怖事情都講給我聽。她那麼講可算不上公道,因為有不少我們認識的人也都上那兒購物。不過,她從來也不是個特別公道的人,她愛恨分明,而她恨極了鮑爾商行。有年冬天,她迫不得已,在那兒買了件束身內衣,結果就在那個禮拜天,聖餐式進行到半途時,一根鋼絲滑出來,不偏不倚刺到她的胃部。足足有一個鐘頭之久,她束手無策,啥也不能做,等我們回到家,她扯爛束身內衣,把鋼絲拿來支撐我們種的天竺葵,還抽出一根給了我。我依然保存著那根鋼絲,每回我為了方便行事,幾乎就要將就現實時,只要想想那鋼絲,腦筋就會變得清楚一點。
我和母親往小山上走,坡頂就是我們家那條街的最高點。我們住的這個小鎮建在山谷之間,鎮上的房子擠擠挨挨,到處是煙囪啦、小小的店舖啦、和背靠背、沒院子的房屋。我們的周遭全是山丘,我們所在的那座小山向本寧山脈延伸而去,走勢斷斷續續,不時受到這裡的一間農場、那裡的一片戰爭遺跡所阻擾,山坡上原本有很多舊油槽,不過後來被鎮代表會統統拿走。這個小鎮像是一大片污漬,街道向四面八方伸展開來,不斷地往上方走,伸進綠地之中。我們家就位在一條又長又直的石板坡路快到山頂的地方,路面鋪著卵石。當爬到山頂往下俯瞰,景色一覽無遺,那感覺就像登上聖殿頂的耶穌,只不過我們不必受什麼試探就是了2。向右方看去,有座陸橋,陸橋後面是艾力森廉租國宅,那兒每年都會舉行一次園遊會。母親准我去逛逛,逛完得帶一罐黑豆回家給她。黑豆模樣肖似兔子屎,豆罐的湯汁稀稀的,是由高湯和吉普賽豆糊混煮而成,這些豆子好吃極了。吉普賽人把四周環境弄得亂七八糟,又通宵不眠,母親說他們是批姦夫淫婦,不過我們雙方大體上相安無事。他們對裹了脆糖衣的蘋果不翼而飛,睜隻眼閉隻眼。偶爾,園遊會上沒什麼遊客,而你手邊的錢又不夠的時候,他們還是會讓你玩一趟碰碰車。我們以前常常在蓬車邊打起架來,一方是我們那條街的孩子,另一方是住大馬路的有錢人家小孩。愛擺派頭的富家小孩參加小女童軍,不在學校吃營養午餐。
有一回,我拿了黑豆正要回家時,那個老太太一把抓住我的手,我以為她想咬我,她卻盯著我的掌心瞧,笑了兩三聲。「妳一輩子都結不了婚,」她說,「可沒妳的份,而且妳一輩子也安定不下來。」她沒收我豆子錢,又叫我趕快跑回家。我跑呀跑的,心裡直納悶她到底是什麼意思。反正,我還沒想到結婚的事,我認得兩個女的,她們就沒有丈夫,不過她們年紀很老,跟我母親一樣老。她們開了家書報店,每逢禮拜三,我去那兒拿我的漫畫書,她們有時會送我一根香蕉棒。我很喜歡她們,常跟母親講起她們。有一天,她們問我想不想同她們一道去海邊玩,我飛奔回家,口齒不清地報告這件事,忙不迭地掏我的存錢筒,好買把新的沙鏟,母親斷然拒絕,不由我分說。我不明白原因何在,她不肯說明,她甚至不准我回店裡去講我不能跟她們去,後來又取消我在那兒訂的漫畫,叫我以後改到比較遠的另一家店去拿。我很難過,葛氏商店從來沒送過我香蕉棒。兩三週以後,我聽到母親對白小姐講到此事,她說,她們懷有違反自然的熱情,當時我以為她的意思是說,她們賣的糖果裡摻了化學物。
我和母親不斷地往山上走,直到整個小鎮都遠遠地落在我們身後,而我們已爬到最高處的紀念石碑。那兒的風老是颳得特別厲害,母親得多用幾根帽針來固定帽子。她平時總繫條頭巾,禮拜天除外。我們坐在石碑台座上,她感謝主保祐我們終能爬上小山頂,然後即席抒發她對人間之善惡、世人之愚昧以及天譴終究不可避免的看法。接下來,她跟我講了個故事,說有個英勇的人蔑視世俗肉欲的果實,而獻身服事主……。
有個故事講到一個「改信主的掃煙囪工人」,那傢伙骯髒又墮落,沈迷杯中物,還有一身的壞習慣。有一天他在掃煙囪時,找到了主,他進入狂喜神遊的狀態,在煙囪裡待了好久好久,以致他的朋友都以為他昏迷不醒了。他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勸出煙囪;他們宣稱,雖然他臉上沾滿煙灰,都快分不清五官的位置,可是那張臉卻熠熠發光,像天使一樣。他開始帶領主日學課程,隔了一陣子,邁向榮耀,亡故了。還有很多很多的故事,我特別喜歡「哈利路亞巨人」,說的是有個生來畸形的人,因為虔心禱告,從八呎高縮成六呎三吋。
母親偶爾愛把她自己信主的故事,講給我聽。那故事好浪漫啊!我有時會想,倘若密爾彭出版社3專出有關宗教復興的書,那母親就會是顆明星。
有天晚上,她找錯地方,走進史普雷牧師的榮耀傳道會。他們在空地上搭起一座帳篷,史普雷牧師每晚講述被罰下地獄者的命運,並施行醫療神蹟。他這個人非常令人難忘,母親說他長相肖似艾洛.弗林4,可是還帶股神聖的氣質。許多婦女在那個禮拜找到了主;史普雷牧師的群眾魅力,部分來自於他以前的經歷,他當過拉氏鑄鐵公司的廣告經理。他很清楚該如何放釣餌,《紀事報》多少有點酸溜溜地問他,為什麼送盆栽給新歸主懷的人。「放釣餌沒有什麼不對,」他說,「我們奉命作釣者,得人如得魚。」母親受到感召時,拿到一本聖經詩篇,他們還問她,螃蟹蘭(不開花)和鈴蘭,她想要哪一樣,她早就盤算好,因此選了鈴蘭。父親第二天晚上去教會時,她吩咐他別搞錯,一定得挑螃蟹蘭才行,可是輪到他的時候,螃蟹蘭全給光了。「他這個人,一向不怎麼積極進取。」她常講,過了半晌,又說,「願上帝保祐他。」
史普雷牧師不在外從事榮耀傳道活動時,都住在教會,母親就是在那時發覺,自己對宣教工作有執著不變的興趣。牧師本人多半待在叢林和其他炎熱地區,幫助異教徒改信主。我們家有張照片,畫面上的他被拿著長矛的黑人團團簇擁著,站在中間。母親把照片擱在她的床頭。母親很像威廉.布雷克5,她有靈視和夢想,有時候分不清楚跳蚤腦袋和國王的差別,幸好她不會畫畫。
有天晚上,她走出家門,思索生命,考慮自己有哪些可能性,思考有哪些事是她辦不了的。她的叔叔當過演員,「非常優秀的哈姆雷特。」《紀事報》說。
然而種種光采都是明日黃花,湮沒在歲月之中,威爾叔公過世時兩袖清風,母親芳華不再,人心不古。她愛講法語,喜歡彈鋼琴,可是這些又代表什麼呢?
從前從前,有個聰明又漂亮的公主,她生性易感,一隻飛蛾死掉了,就讓她難過了好幾個禮拜。家人一籌莫展,策士束手無策,賢士搖頭,英勇的王公們心願落空,悵然離去。如是這般,多年過去,有一天,公主出宮到林間散步,來到一個駝背老婦住的小屋,老婦知曉魔法的秘密。這老太婆看出來,公主是位擁有巨大能量、足智多謀的女性。
「小姐,」她說,「小心妳會被自己的火焰灼傷喔。」
駝背老婦跟公主說,她年事已高,巴不得早點喪命,卻因眾多責任在身,一時還死不了。她掌管一個小村,村民都是些尋常百姓,她是他們的導師與朋友。公主願不願意接替她的位子呢?她的職責有:
(1)擠山羊奶
(2)教育百姓
(3)為百姓的慶典作曲
為助其一臂之力,公主可以獲得一把三條腿的凳子,還有駝背老婦所有的藏書,最棒的是,還有老婦人的簧風琴,這部樂器年代悠久,有四個音階。
公主答應留下,把皇宮啊,飛蛾啊,都忘得一乾二淨。老婦人謝過她,即刻死亡。
我的母親那晚出門散步,心中浮現一個夢境,那個夢持續到白天。她要有個孩子,要加以訓練,加以塑造,並將之獻給主:
宣教的孩子
上帝的僕人
主恩
所以,後來,就在那特別的一天,她追隨一顆星子,來到一間孤兒院,那裡有張嬰兒床,床上有個孩子,一個頭髮太茂密的孩子。
她說:「這孩子是主賜給我的。」
她抱走孩子,有七天七夜,孩子因為恐懼,因為茫然無知,大聲哭號。母親唱歌給孩子聽,戳刺魔鬼。她了解聖靈有多嫉妒肉體。
如此溫暖柔嫩的肉體。
如今是從她腦袋裡頭迸出來、屬她所有的骨肉了。
她的靈視。
可不是從臀骨底下那一陣震盪得來的,而是水和主的消息。
這下子,她以後的許許多多年,人生都有個出口了。
我們佇立小山上,母親說:「世界充滿罪惡。」
我們佇立小山上,母親說:「妳可以改變世界。」
我們回到家時,父親在看電視摔角節目,「大力士威廉」和「獨眼強尼」正在比賽角力。母親氣得要命;我們禮拜天一向把電視機罩起來,我們有塊舊約事蹟桌布,是有位作出清存貨生意的先生送給我們的。那塊桌布大得很,我們把它收在特別的抽屜裡,裡頭還藏有一片蒂芬妮玻璃和幾張黎巴嫩羊皮紙,此外就沒有別的東西。我不懂我們幹麼要收藏羊皮紙,我們原以為上頭寫的是舊約的部分章節,結果卻是養羊場的租約。父親甚至懶得折疊桌布,我看得到「摩西接受十誡」在電視支架底下皺成一團。「麻煩要來了,」我想,然後宣布打算去救世軍那裡上鈴鼓課。
可憐的老爸,他從來就不夠像樣得體。
當晚,教會裡來了位客席講道人,是來自史托港的芬奇牧師。他是魔鬼專家,他的證道駭人聽聞,內容不外乎說明人有多容易就被魔鬼附身,我們事後都覺得心裡疙疙瘩瘩的。白太太說,依她看,她的隔壁鄰居八成就被魔鬼附了身,種種著魔的跡象他們可是一樣也不缺。芬奇牧師說,被魔鬼附身的人脾氣一發便無法收拾,會冷不防地迸出狂野的笑聲,而且永遠永遠都詭計多端。他提醒我們,魔鬼自己呢,可以喬裝為光明的天使前來。
作完禮拜,我們好好地吃了一頓;母親作了二十份蛋奶糊百匯甜品,又照慣例作了一大堆乳酪洋蔥三明治。
「你永遠都可以從作三明治的手藝裡頭,看出來一位女士有多麼賢慧。」芬奇牧師宣稱。
母親羞紅了臉。
接著,他偏過頭對著我說:「小朋友,妳幾歲?」
「七歲。」我回答說。
「喔,七歲,」他喃喃低語,「多麼有福啊,七天創世,七盞燭台,七個封印。」
(什麼七個封印?我的指定讀物尚未將啟示錄包括在內,我還以為他指的是舊約裡頭的某種兩棲動物6,被我讀漏了。我花了好幾個禮拜,想找到有關章節,以免聖經考試考到。)
「是的,」他往下講,「多麼有福,」他突然臉色一沈,「可是,又有多麼悲慘。」他說著說著,用拳頭擊了桌子一下,一塊乳酪三明治應聲彈進奉獻袋裡;一切都收在我的眼底,可是我當時已被搞得糊里糊塗,忘了跟別人講,過了一個禮拜,在姊妹聚會時,才有人發現這塊三明治。
除了又聾又餓的羅太太外,整桌子的人剎時靜了下來。
「魔鬼可以帶著厲害七倍的勢力再來,」他掃視全桌的人一圈。(羅太太用湯匙刮盤子。)
「七倍呀。」
(「這塊蛋糕有沒有人要?」羅太太問。)
「最好的可以變成最壞的,」——他拉起我的手——「這個純真的孩子,這朵聖約之花。」
「那我就不客氣了,」羅太太宣布。
芬奇牧師狠狠瞪她一眼,不過他可不是容易氣餒的那種人。
「這朵小百合花裡,可能充滿了魔鬼。」
「呃,洛依,別激動,」芬奇太太焦急地說。
「葛瑞絲,別打斷我的話,」他喝道,「我只不過打個比方,上帝賜給我一個機會,而上帝所恩賜的一切,我們切切不可浪費。
「大家都聽說過,有那最神聖的人突然變得一身都是罪惡。還有不少的婦女,不少的孩子,也有這種情形。各位為人父母的,請注意孩子有沒有變惡的跡象。為人夫者,請注意你們的妻子。願主賜福。」
他放開我的手,我手心這兒都起皺了,濕答答的。
他把他的手在褲管上擦了擦。
「洛依,何必累壞了自己,」芬奇太太說,「來,吃點蛋奶糊甜品,裡頭摻有雪莉酒喔。」
我有點難為情,因此走進主日學教室,裡面有玩具紙偶,可以用來模擬聖經場面,我正要開始改寫獅子坑中的但以理事蹟時7,芬奇來了。我把雙手插進口袋裡,低頭看著油氈地板。
「小朋友,」他開口說,接著看到紙偶。
「那是什麼?」
「但以理。」我回答。
「可是這樣不對啊。」他驚駭地說,「妳難道不曉得但以理自獅口逃脫了嗎?在妳的畫面裡,獅子卻正要把他吞下肚呢。」
「對不起,」我擺出我最乖巧、最有主恩的一張臉說,「我本來想排約拿和鯨魚,可是紙偶裡頭沒有鯨魚,我只好假裝那些獅子是鯨魚。」
「妳剛才說那是但以理來著,」他心存懷疑。
「我搞混了。」
他微微一笑。「我們來把它改正,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把獅子重新排在一個角落,但以理則放在另一個角落。「還有尼布甲尼撒呢?我們接下來再來排黎明之愕8。」他在紙偶堆翻來揀去,想要找到國王紙人。
「找得到才怪。」我心想,蘇珊.格林那天在排聖誕三智者時,因為身體不舒服,吐了整幅畫面都是,而一盒玩具裡只有三個國王紙人。
我隨他找去,自己走回大廳,有人問我有沒有看到芬奇牧師。
「他在主日學教室裡玩紙偶,」我回答。
「佳奈,少胡思亂想,」有個聲音說。我抬起頭,是朱貝莉小姐,她說話的口氣老那樣,我想是因為她是雙簧管老師的關係,那會影響到你的嘴巴。
「該回家了,」母親說,「妳今天激動了一天也激動夠了。」
怪了,別人竟然以為這種事會令人激動。
於是,我們上路了,有我、母親、愛麗絲和梅(「妳得叫她們愛麗絲姨和梅姨。」),我落在她們後頭,心裡想著芬奇牧師真的好恐怖。他暴牙,雖然他盡量壓低壓沈嗓門說話,聲音仍尖銳刺耳。可憐的芬奇師母,她怎能跟他朝夕相處?接著我想起那個吉普賽老婦,「妳一輩子都結不了婚。」到頭來,這說不定不是件壞事。回家的路上,我們經過廠底區,最窮的人都住在那裡,生活和工廠密不可分。那兒有成百上千的小孩和瘦骨嶙峋的狗,我們隔壁的以前就住在那區,緊鄰膠水工廠,不過他們有位親戚還是什麼人,遺留了一間房子給他們,就在我家旁邊。「依我看,是魔鬼在作祟,」母親說,她向來認定,凡此種種的事情降臨到我們身上,都是為了考驗我們。
我被禁止一個人到廠底區去,那天晚上下起雨來的時候,我確定了原因何在。要是魔鬼有住處的話,一定就住在這裡。我們經過那家賣跳蚤頸環和毒藥的商店,店名叫艾客來除蟲店;有一回我家鬧蟑螂,我去過裡面一次。艾太太正在結帳,我們經過時,她看到梅,出聲喊她,邀她進去。母親不很高興,可她嘴裡雖咕咕噥噥地在講什麼耶穌啦,收稅員啦,罪人啦,同時卻又伸手把我推進了店裡,一馬當先。
「梅,妳這一向都到哪兒去啦?」艾太太邊用抹布擦擦手,邊說,「有一個月都沒見到妳的人影咧。」
「我去了黑池。」
「哎呀,妳發財了是吧?」
「玩賓果,贏了三次。」
「真的假的。」
艾太太半是羨慕,半是光火。
談話如是這般進行了一陣子,艾太太發牢騷說,生意很不好,她八成會被迫收掉店面,因為都沒有人花錢除害蟲。
「希望今年會有個炎熱的夏天,這樣就會把害蟲都給引出來。」
母親絲毫不掩飾痛苦的表情。
「記不記得兩年前的那波熱浪?哎呀,那時候生意可好了,蟑螂啦,螞蟻啦,老鼠啦,隨便什麼,我都可以把牠毒死。如今,好景不再。」
我們很有禮貌地保持沈默,過了一會兒,母親清了清喉嚨,說我們得告辭了。
「來,喏,」艾太太說,「小娃兒,這些給妳。」
她指的是我,她在櫃檯後頭翻半天,拉出幾個不同形狀的錫罐。
「可以用來裝彈珠什麼的,」她解釋說。
「謝謝,」我微笑著說。
「欸,不用謝啦。」她對我笑了笑,在我的頭上用力擦了擦她的手,就讓我們走出店面。
「梅,妳看。」我把罐子舉高。
「要叫梅姨。」母親厲聲喝道。
梅和我一同檢視這些罐子。
「銀魚,」她讀道,「灑一大把到水槽後面、廁所和其他潮溼的處所。」喔,好棒,那這個上頭寫了什麼呢。「蝨子、臭蟲等,保證有效,無效退錢。」
我們終於回到家了,晚安梅,晚安愛麗絲,願主賜福。父親因為得上早班,早就睡了,母親則要再等好幾小時才會上床。
打從我認得他們以來,母親都是清晨四點就寢,父親五點起床。這樣也挺好的,因為這表示我半夜爬起來也不會寂寞,那時我們往往會吃培根和雞蛋,她會唸一小段聖經給我聽。
我就這樣開始受教育:她教我讀〈申命記〉,把聖徒的經歷,統統講給我聽,說他們其實邪惡不正,滿腦門令人不齒的欲念。他們不配得到禮敬,他們的事蹟無非又是羅馬天主教的異端邪說,我得小心,可別被那些油嘴滑舌的修士所誤導了。
「可是我從來沒看過修士。」
「女孩子要牢記一句話:防患未然。」
我學到,當雲撞擊到高大的建築物,好比尖塔或大教堂時,天就會下雨;撞擊力使得雲穿孔,底下的人就統統被淋濕。這就是為什麼在古早的時代人們會說,清潔僅次於虔誠信神,那時,教堂是唯一高大的建築物。你住的城鎮越是虔誠信神,就會有越多高大的建築物,因此就會下越多的雨。
「所以,所有那些異教徒的地方會那麼乾旱,原因就在這裡,」母親解釋說,然後抬頭看看天,握著鉛筆的手微微顫動,「可憐的史普雷牧師。」
我發覺世間種種都是正邪相爭的象徵,「想想樹蛇,」母親說,「在短程之內,樹蛇爬得比馬跑得還快。」她在紙上畫起蛇和馬賽跑的畫面,她的意思是說,雖然短期看來邪會勝正,但這種情形絕對不會維持很久。母女倆都很高興,合唱起我們最喜歡的讚美詩〈求主扶持〉。
我請求母親教我法文,她卻臉色一暗,說不行。
「為什麼不行?」
「我差一點就失足了。」
「妳講的是什麼意思?」我鍥而不捨,一逮到機會就問她,她卻只是搖搖頭,咕咕噥噥地說什麼我年紀太小,還沒到知道這種事的時候,這事實在很令人不快,之類的。
「總有一天,」她終於講,「我會把皮耶的事都告訴妳。」然後扭開收音機,好久好久都不理我,我只好回床上睡覺。
她經常會一件事才講到一半,就岔開來,講到別的事情。因此,我從來就不清楚塵世樂園在到達印度海岸以後,發生了什麼情況;還有一次我卡在「六乘以七等於四十二」將近一禮拜之久,怎麼也弄不懂。
「我為什麼沒上學?」我問她,我對學校很好奇,因為母親老說學校是罪惡的淵藪。我不懂她的意思,但我知道那跟違反自然的熱情一樣,是壞東西。「他們會領著妳走上歧路。」是我唯一得到的答案。
我在廁所裡把凡此種種的事統統想了一下。廁所設在屋外,我很討厭晚上還得走到屋外,因為蜘蛛會從煤炭棚裡爬出來。我爸和我好像老是待在廁所裡,我把手墊在屁股底下,哼著歌,他呢,我想應該是站著吧。母親氣得要命。
「快給我回屋裡,上個廁所要不了那麼久。」
可是我們沒別處可去。我們仨共用一間臥房,因為母親正在屋後蓋浴室,可以的話,末了會隔個半小間臥房給我。不過,她工作速度很慢,據她講是因為她有太多的心事。白太太偶爾會過來幫忙混水泥漿,可兩人到頭來往往聽起強尼.凱許9的唱片,或寫起有關浸洗禮的傳單。她終究還是蓋好了浴室,只不過足足花了三年的時間。
在此同時,我照常跟她上課,我從蛞蝓和母親的種籽目錄裡頭,學會了有關園藝學和庭園害蟲的種種知識,我透過《啟示錄》的預言和一本叫做《簡單明瞭的真相》的雜誌,漸漸了解歷史的進程。母親每週都會收到一期雜誌。
「以利亞:又來到我們當中,」她宣稱。
是以,我學會詮釋神兆,並且常常在想,不信主的人恐怕永遠也不會了解這些徵兆。
「等妳出門在外宣教時,這些事情統統都得知道,」她提醒我說。
然後有一天,我們一早起床,正要聽鐵幕後的伊凡.波波夫(Ivan Popov)的廣播時,一只厚厚的牛皮紙袋從信箱口塞進來,撲通一聲掉到地板上。母親以為是參加過我們在鎮公所辦的醫病傳道大會的人寫來的謝函,她撕開紙袋,臉色一沈。
「那是什麼?」我問她。
「和妳有關。」
「什麼事和我有關?」
「我得送妳到學校唸書。」
我颼地一聲跑進廁所,雙手墊在屁股底下;終於可以去淵藪啦。
第一章 創世記
跟大部分人一樣,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跟父母住在一起。我父親愛看人角力,母親愛跟人角力;不管是為了什麼而角力,都無所謂,反正她一定站穩角力場上代表中立的白色角落,就是這麼回事。
風颳得最兇的日子,她會晾曬最大面的被單。她就是要摩門教徒來敲門。我們住在工黨勢力大本營,選舉期間,她在窗口張貼保守黨候選人的照片。
她從來沒聽過有百感交集這種事。世間人事物分成兩種,非敵即友。
敵人:魔鬼(多種形貌)
隔壁的
性(多種形態)
蛞蝓
朋友:上帝
我們家的狗
梅琪姨
夏綠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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