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斯‧盧布朗創造了優雅迷人的怪盜亞森‧羅蘋;川哲也塑造出專破各種不在場證明詭計的鬼貫警官;狄克森‧卡爾寫出了側重犯罪心理學與密室之謎的梅利維爾爵士……
二階堂黎人一方面緬懷這些名偵探,一方面又向前人挑戰,仿造其創作,重現史上三位名偵探的風貌。讓讀者重溫名偵探的風範與事蹟。五篇短篇中,另有一篇是二階堂黎人的難得見到的SF推理,同樣精采可期,不容錯過。
作者簡介:
二階堂黎人
一九五九年出生於東京,中央大學理工系畢業。
一九九○年以《吸血之家》入圍第一屆(魚占)川哲也獎佳作,一九九二年發表首部作品《地獄的奇術師》,正式踏上推理作家之路,並在一九九五年成為專職作家,為新本格推理的中流砥柱。主要著作是以名偵探二階堂蘭子為主角的系列作品,之後更在一九九六年至一九九八年間,完成世界最長的本格推理小說《恐怖的人狼城》,並在一九九八年榮獲「喜國雅彥偵探小說獎」,擁有廣大讀者群。
以「詭計勝於邏輯,布局勝於詭計」為創作理念,再加上深受敬愛的不可能犯罪之大師約翰‧狄克森‧卡爾影響,作品中的詭計堅守傳統設計理念,並充滿濃厚的詭異氣氛。
章節試閱
〈亞森•羅蘋的慈善〉
「──沒錯,嘉尼瑪,那座燭台是我偷的。那座令羅馬教皇與天主教領導人巴金漢想得快發瘋的『聖法蘭西斯的燭台』。」
巴黎名探長嘉尼瑪面前是一位上了年紀的俄羅斯貴族,他的語氣自負,姿態優雅地抽著高級雪茄,單片眼鏡後的灰眸閃動著輝采。他的年紀約與自己相同,體型卻還保持得相當好,下巴蓄留整齊的短髭,身穿翻毛的短大衣,手上戴著精美的金戒指。一名他從未見過的陌生男子──至少在幾分鐘以前。
「怎麼了?嘉尼瑪,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身為巴黎警局的名探長,這樣也太難看了吧!」俄羅斯貴族的唇際浮現諷刺的微笑,半嘲弄地望向嘉尼瑪。
這裡是位在鄰近塞納河的李瓦利街後面一棟不顯眼的公寓三樓。這個房間似乎空了很久,地上積了一層薄薄的灰,房內只有嘉尼瑪旁邊的一張布面椅子。俄羅斯貴族身後有一扇打開的窗,微冷的風與暖和的陽光一起從那裡進入房內。
「不過,站在你的立場,也難怪你會驚訝了,因為那手法實在太過完美,要從毫無防備而且沒有警衛的教堂偷出一座燭台,根本就是輕而易舉。」俄羅斯貴族面帶微笑地等待嘉尼瑪的回答。
「別、別開玩笑了!」怒氣在嘉尼瑪肥胖的體內急遽膨脹,「你究竟想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與平常一樣,你別那麼生氣。我只是突然想與親密的老友見個面,所以才會誠懇地邀請你來這裡,嘉尼瑪探長。」
俄羅斯貴族將雪茄丟出窗外,向前一步,伸出右手,希望與對方握手。然而,嘉尼瑪卻憤怒得漲紅了臉,表情緊繃地瞪睨對方,一動也不動。
「嘿!嘉尼瑪,你不會是忘了我這個莫逆之交吧?」
「我不認識你……」嘉尼瑪咬牙切齒地說,後退一小步,膝蓋後面碰到椅子邊緣。
「你別開玩笑了,看清楚我是誰。以前我們曾並肩在巴黎街頭散步過好幾次,而且還一起喝過酒,不是嗎?」
「……羅、羅蘋?」
「沒錯,就是我,亞森•羅蘋。不然你認為是誰呢?除了我之外,還有誰會像這樣對你表示敬意、總是幫你的忙,由衷地希望你盡快升遷?」
「可、可是……」嘉尼瑪連口水與到嘴邊的話一起嚥下,然後才又開口,「上次我見到你的時候,你不是這張臉。」何況年紀也不一樣,羅蘋應該更年輕……
「嘉尼瑪,你在說什麼?」羅蘋聳聳肩,語氣親暱,「這是我全新的臉孔,當然與以前不一樣了。不過,我總是喬裝成各式各樣的人,長期下來,連我都不知道哪一張才是我真正的臉孔了,可是我的心與腦袋還是沒變,就算外表不同,我還是亞森•羅蘋。」
「啊!」嘉尼瑪的一字一句都像從牙縫中擠出來似地,「沒錯,只有你才會做這種事!從夏特爾的羅爾修修道院偷走『聖法蘭西斯的燭台』的混蛋確實是你!」
「哈、哈、哈、哈、哈,你是說進入羅爾修修道院的小偷?那件事做得真漂亮,那座神聖的燭台竟然就直接從你眼前消失。」
「你這混蛋!」嘉尼瑪再次怒叫。
「混蛋?隨你叫吧,嘉尼瑪,那是我最喜歡的稱呼。真高興,你總算認出我來了。沒錯,我就是那名大竊賊亞森•羅蘋。」
「大名鼎鼎的羅蘋找我做什麼?」嘉尼瑪問。
「做什麼?」羅蘋語氣柔和地說,「沒事就不能聽聽你的聲音嗎?不過,話說回來,我的確有事找你,剛好又想見見老友,所以才會刻意找你過來。之前的『紅絲巾事件』好像也是如此吧?我只是命令手下誘你過來罷了。」
「你說什麼?」嘉尼瑪頓時感到懊悔得想死,自己竟蠢得再次落入對方圈套,走進這棟公寓。
羅蘋動作誇張地拿出雪茄,叼在口中,「嘉尼瑪,你剛才正要離開巴黎,去埃培利村,目的是調查當地小教堂發生的奇妙事件,我沒說錯吧?」
「什麼?」巴黎的老探長心中非常震驚,「為什麼你會知道我的行動?」
羅蘋說的是蘭斯附近的偏僻鄉下埃培利村發生的怪異事件。前天夜裡,有名奇妙的竊賊潛入了當地名為「梅納爾」的古老教堂,一夜之間,教堂裡所有的宗教儀式器具全部換新。這些東西以前都是木製的,長期使用下來已經顯得有些污損,卻全被換成金製或銀製的昂貴新品。也就是說,這名潛入教堂的竊賊不但偷了毫無價值的東西,甚至還留下幾倍、幾十倍價值的物品。
那麼,為什麼嘉尼瑪要去那裡呢?因為他是該地警察局長的老友,受託調查這樁奇妙的事件。
「怎麼了?嘉尼瑪,你真的老到開始健忘了?我可是好幾家報社的股東,只要是發生在法國的任何事件,不論大小,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羅蘋似乎笑得更高興了。
「但目前這起事件還沒有任何一家報社報導過……難、難不成是你做的?」嘉尼瑪瞠目道。
「這還用問嗎?除了我以外,還有誰會做出這麼有趣的事?前天深夜偷偷潛入梅納爾教堂的人就是我,這麼做只是給無聊的鄉村提供一些值得高興的話題。」
「但是,為什麼你要做那麼麻煩……」
羅蘋輕輕搖頭,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嘉尼瑪,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清楚你的行動嗎?因為我一直有派手下監視你,所以才能掌握你今天的行程。」
「那麼,這棟公寓與對面公寓窗邊,兩者間像鏡子反射的奇異閃光也是……」
「不錯,那不是暗號,甚至連信號都算不上,是完全沒有意義的閃光,但我知道這種事會挑起你的好奇心,讓你走進這間房間,所以才吩咐兩位手下這麼做。」
「可惡!」嘉尼瑪又因為憤怒而聲音顫抖。這次,他是對自己的愚蠢生氣。
羅蘋說得沒錯,他走在後面小巷時,發現左右兩棟公寓上方的窗戶可見到某種閃光,似乎是有人利用鏡子反射陽光來交換信號,傳達某些訊息。嘉尼瑪從中嗅到了犯罪氣息,斷定躲在窗邊的絕對是大人,而非小孩的惡作劇。身為優秀刑警的他,對這種怪異現象實在無法置之不理,便進入後門敞開的這棟建築,結果反而掉入圈套。
羅蘋點起雪茄,深吸一口,緩緩吐出煙霧,「對了,我找你來還有另一個重要的理由──我想向你致謝。」
「致謝?」嘉尼瑪重複,終於恢復冷靜。雖然對方是羅蘋,但他還是偷偷打量四周。這房間有一扇窗戶,自己背後有一扇門,如果想逃,只能從房門出去了……但對方是老謀深算的羅蘋,他一定派了人在門外監視,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衝過去制伏他……不,不行,那傢伙是武術高手,光力氣就比自己強了好幾倍……
羅蘋微笑,視線銳利地回看嘉尼瑪──那是完全看透對方心思的眼神。
「沒錯,嘉尼瑪,我要向你這位善良市民表示感謝。」
「謝什麼?」
放棄抵抗的嘉尼瑪抓住身後的椅子,拉向前,一屁股坐下。情勢既然如此,那就只有靜觀其變了,將羅蘋的無聊話聽完吧!
「我想謝的,就是關於剛才提到的羅爾修修道院在半年前發生的事件。我對『聖法蘭西斯的燭台』很感興趣,便潛入那間修道院,卻被你躲在暗處的手下開槍射傷。說來丟臉,當時我的傷勢很重,必須臥床休養三個月,這實在太糟糕,也太難堪了,我的行程也拜此所賜,整個為之大亂,連與德國皇帝的會面都取消了,還令對方相當震怒。如果未來德國與法國爆發戰爭,嘉尼瑪,那都要怪你們。」
「哼,是嗎?」嘉尼瑪的眼中閃動惡意的光芒,「這麼說,當時吉貝魯確實射中你了?我就知道!羅蘋,你是自作自受,我只是遺憾你竟然沒死。」
「喂、喂!你這麼說太過分了?這是對差一點就向地獄報到的可憐老友講的話嗎?」
「我已經很留情面了。」
「隨你說好了。」羅蘋笑說,叼著雪茄,「我們也差不多該進入正題了!」
「正題?」
「沒錯。我不是說過找你有事?你等一下,我立刻回來,絕對不要想逃走。」說完,羅蘋優雅迅速地走向隔壁房間,然後拿了什麼東西回來,「嘉尼瑪,你看看,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吧?」
見到羅蘋遞到眼前的東西,嘉尼瑪目瞪口呆。
那是高約一公尺、非常古老的木製燭台,底下有鑄鐵製的圓形台座,兩個小樹枝般的鉤子從主軸上部橫向突出,用來插蠟燭的鐵製小碟子也已鏽蝕成純黑色。
「這、這是『聖法蘭西斯的燭台』!」老警探倏地站起來,食指指著羅蘋,「是那天晚上你從羅爾修修道院偷走的東西。」
「你應該補上一句,是從你與你手下們嚴密監視的地方堂而皇之地偷出來。」
面對羅蘋嘲弄似的言語,嘉尼瑪難堪、懊悔地在喉嚨深處嘀咕。
「就算是又如何!」嘉尼瑪氣得怒叫,「反正一切都是你做的!」
羅蘋將老舊的燭台放在窗外射入的陽光下,珍愛地凝視:
「收藏這個神聖燭台的小房間沒有窗戶,只有一道房門,不,正確來說,應該是必須通過三道門,才能進到收藏燭台的小房間。每道門都嚴密地上了鎖,最外面是睜大眼睛監視的你與你手下兩人,然而,惡名昭彰的大盜亞森•羅蘋卻如事前預告,從那間密室內偷走了燭台。
「嘉尼瑪,這可是真正的奇蹟!你一定感到大惑不解,為什麼我能從密室中拿走這座燭台,對吧?從常理來說,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但結果是這燭台確實在我手中,你大概完全猜不透,而且每晚一想起這件事就失眠吧?」
「那又怎樣?不論如何,這都不是你的東西。羅蘋,這是羅爾修修道院的所有物,而且是要獻給羅馬教皇的。」
聽了這話,羅蘋的表情變得非常哀傷,「是的,嘉尼瑪,這個東西的確應該送回那間有『大時鐘』的修道院,但你想想,這東西若奉獻給羅馬教皇,難道不可惜嗎?這是我們法國歷史傳承下來的寶物,不應該送出國外的。」
「這不是由你決定的。」
「是的,所以我才感到痛苦──算了,就照你說的吧!嘉尼瑪。」
驚訝的是,羅蘋一說完,便將燭台丟給嘉尼瑪;老警探慌忙用雙手接住。
「為什麼?」嘉尼瑪啞然,「羅蘋,你是什麼意思?」
「物歸原主呀!嘉尼瑪。羅蘋在此恭謹地將燭台奉還其擁有者羅爾修修道院──話雖如此,但因為我這種惡徒沒辦法堂堂地進出修道院,只好請你替我送還了。」
「……真、真的嗎?」嘉尼瑪過度震驚,有好幾秒鐘說不出話來,有那麼一瞬間,老警探不禁懷疑起這座燭台是不是贗品。
「嘉尼瑪,這絕對是如假包換的『聖法蘭西斯的燭台』,我可以用自己的名譽發誓。」喬裝成貴族的大盜似乎看穿嘉尼瑪的心思,「你可以說是從我手中奪回,這樣一來,院長會欣喜若狂,你也立下大功,可說是一舉兩得。」
然而,根據過去的經驗,嘉尼瑪很難相信羅蘋的話,他認為其中一定有詐。
「你要送回偷到手的東西?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羅蘋,你究竟有什麼目的?你這次又在圖謀什麼?」
「什麼也沒有。」羅蘋遺憾似地聳聳肩,「只是有些良心與悔意覺醒了,其實我偶爾會變成正直的人。」
嘉尼瑪瞇起眼,疑惑的眼神在羅蘋臉上與自己手上的燭台來回打量。
「問題是,你不想知道那個奇蹟般的手法是如何成立的嗎?也不想知道我是如何讓『聖法蘭西斯的燭台』從戒備嚴密的小房間內消失?」羅蘋毫不在意對方的態度,恢復原來的愉悅神情。
「沒錯,我的確很想知道,你說吧!」嘉尼瑪瞪視羅蘋道,「我們詳細檢查過那個稱為『聖安所』的小房間,但窗戶與通風口都沒有祕道,所以你絕不可能通過鎖上的房門與我們眼前,偷走房間最裡面的燭台,絕對不可能!」
「嘉尼瑪,這世上沒有所謂的『絕對』,不,應該是說,對我羅蘋而言,沒有不可能的事。」
「那你用了什麼方法?為了能通過那三道門而打造萬能鑰匙?」
「打造鑰匙?你指的是在你監視下的聖安所房門鑰匙?別開玩笑了,我還沒那麼蹩腳。」
「那究竟是怎樣?」
「算了,我就告訴你吧!但我也沒那麼便宜就讓你知道真相。」
「代價是什麼?」
「很簡單,就如我剛才說的,我非常忙碌,所以想請你幫我將這個神聖的燭台送回羅爾修修道院,畢竟,我也是為此才找你過來的。」
「好,我答應你。」嘉尼瑪慎重地頷首。
「那我就開始說了。」羅蘋搓揉雙手,半邊臉頰浮現狡猾的笑容,輕輕靠坐在窗台上。窗外暖和的陽光照在他臉上,「嘉尼瑪,這件事必須回溯到十六世紀……」
〈亞森•羅蘋的慈善〉 「──沒錯,嘉尼瑪,那座燭台是我偷的。那座令羅馬教皇與天主教領導人巴金漢想得快發瘋的『聖法蘭西斯的燭台』。」 巴黎名探長嘉尼瑪面前是一位上了年紀的俄羅斯貴族,他的語氣自負,姿態優雅地抽著高級雪茄,單片眼鏡後的灰眸閃動著輝采。他的年紀約與自己相同,體型卻還保持得相當好,下巴蓄留整齊的短髭,身穿翻毛的短大衣,手上戴著精美的金戒指。一名他從未見過的陌生男子──至少在幾分鐘以前。 「怎麼了?嘉尼瑪,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身為巴黎警局的名探長,這樣也太難看了吧!」俄羅斯貴族的唇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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