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德意志生活都發生在此時此刻,都發生在我身上。」
穿透古老城扉來到歐陸當代社會現場
紀錄烙印在時間光影裡的新文化波動
從德國寄回台灣,觸碰歐洲城市靈魂的人文筆記陳玉慧的凝視,穿透古老的城扉與快速變化的當代,紀錄烙印在時代光影裡的波動。
從慕尼黑到柏林,從特里爾到德列斯登,她在亞歷山大廣場旁看著高聳的電視塔,想起二十二年前她也在這裡,而那時柏林圍牆還沒倒蹋,德國也尚未統一。她也在希臘憲法廣場上,那天催淚瓦斯的味道瀰漫,一個男人對她說:「我們看不到出路!」她也在U2線上,來來往往的旅人,每個人懷著不同的心事,是高爾夫世代?是窮忙族?是自由主義者?或是俊美的龐克乞丐對他微笑,「吻我,或給我一歐元。」
她紀錄歐洲的多元面向:每十年一次的歐伯亞馬高感恩劇,持續著六百年的承諾;從十八世紀至今,麥森瓷窯的焰火依舊轉動著生命之鐘;十五世紀開始的獵巫行動已然遠去,去年才動工的納粹文物館則試圖叫人永遠記住歷史的黑洞;她觀察德國統一二十年後的變與不變,既書寫哈維爾、施密特與梅克爾等政治領袖,也不忘反核媽咪史黛拉克和自費清除納粹塗鴉的大嬸史祥姆。
作者簡介:
陳玉慧
在台北讀中文系,去巴黎學戲劇表演,到紐約外外百老匯當導演,後來留在德國擔任《聯合報》駐歐特派員。法國國家社會科學研究院文學及歷史系碩士。曾獲台灣文學獎長篇小說金典獎、香港浸會大學「紅樓夢獎」決審團獎,及台灣新聞評議會主辦的傑出新聞人員獎等。當過演員和編劇,也導演過許多膾炙人口的大戲,如與明華園合作之《戲螞蟻》。去過許多戰爭和國際新聞的現場,訪問過無數國際領袖與菁英,多年來不定期為德語媒體《南德日報》及《法蘭克福廣訊報》撰稿。被舞蹈家林懷民譽為當代最動人的散文家,文學評論家陳芳明稱以台灣的「世界之窗」。
暢銷作品《徵婚啟事》曾改編成舞台劇及電影,轟動一時;而影射台灣百年歷史的長篇《海神家族》已翻譯成外語在國外出版,且已搬上國家戲劇院舞台 ,被譽為台灣百年來最重要的長篇小說之一。
章節試閱
四十平方公尺的德國
哪一個外裔族群最無法融入德國社會?二○○九年德國內政部公布調查數據,不少人對此結果不無驚訝,答案是德國最大的移民族群土耳其裔。
七○年代起,德國經濟在戰後逐漸復甦,開始重建基礎設施,仰賴的便是從土耳其進來的大量便宜外勞,一代又一代的土裔留了下來,他們成為德國最大的移民族群。
土裔移民生活文化一向和傳統伊斯蘭教脫不了關係,不但男主外女主內,婦女頭戴圍巾照料家事,且盡量不拋頭露面。
這是為什麼前幾年有一部描述土裔移民的電影在各大影展獲得重視,影片名字便是《四十平方公尺的德國》,多數德國土裔移民仍屬低收入家庭,因此不少家庭一家三口人擠在四十平方公尺﹝約十二坪﹞的單房公寓。
第一代和第二代土裔移民婦女因極少外出,畢生所認識的只是四十平方公尺的德國。
但土耳其移民文化逐漸在改變中。德國新一代土裔移民的生活方式已與過去不同,伊斯蘭傳統文化價值已開始鬆動。新一代土裔青年在德國出生,已與德國人無異,然而多數人仍被父母要求在學校戴頭巾及定時向麥加方向祈禱,而下了課則應儘速回家,不准聽德國音樂或看德國電影,喝酒已是天大的罪行了,要是有人的孩子在外鬼混甚至吸毒,那天就塌下來了。
而伊斯蘭傳統也要求婦女堅守貞操,不得有婚前性行為,一旦結婚必須一生對丈夫忠實,這些傳統美德置於今日的德國社會不免格格不入,一些移民女孩只要稍稍背離這些約束,家庭便不得安寧。
不但如此,衍生的暴力問題更層出不窮。許多土裔男性仍死守傳統家庭文化,女性若不守婦道,其丈夫或兄長有權將之處死。近年,德國土裔女孩蹺家在外與人同居,被兄長殺死的例子時有所聞。
同時,愈來愈多土裔女性再也受不了極端的父權思想,選擇過獨立自主的生活,也因此不少土裔女性不願再嫁土耳其男人,而也有愈來愈多土裔婦女最終受不了土耳其丈夫而離婚。
統計顯示,土裔男性比女性更難融入德國社會,土裔男性必須在傳統男權至上的教養下面對男女性別平等一事,還必須重調適婚姻生活的工作分配,妻子的角色不該只是佣人和性愛工具而已。
很多人相信,一旦土裔婦女離開那四十平方公尺的住處,其世界將更廣闊,而其夫婿也同時被迫面對新移民生活價值的選擇和認同。這也造成德國土裔夫妻離婚數目增加,而且愈來愈多土裔男移民罹患憂鬱症。
僅僅在柏林,便有十一處土裔單身父親的談話小組,這些因妻子受不了大男人的婚姻生活而求去的離婚土裔男子定時聚在一起,由心理醫生義務主持他們彼此的意見交流和學習。
生命之鐘仍然在轉
移居德國那一年,兩德剛統一不久,我在柏林街道上第一次見聞到麥森瓷器,那時,我和許多中國人一樣,認為歐洲第一名瓷又怎樣?瓷器不是中國的發明 嗎?中國人用瓷器餐飲時,那時歐洲人還用手抓東西吃吧?我隨意觀賞了一下,心裡卻開始納悶起來:櫥窗裡擺出來的作品並非骨董,而是你我垂手可得的作品,現 代人竟然還有人如此造瓷……
那時我對麥森瓷器就留下深刻印象了。
後來,我因愛喝茶,也逐漸開始尋覓起茶具。多年一直使用的日本天目茶碗摔破後,有一天,我終於買了一套麥森咖啡杯組,我把它當成茶具用,從這個時候起,我真的對麥森瓷器更刮目相看。
前幾年,我甚至起心動念去寫了一部有關瓷﹝china﹞的小說,便與麥森有關。
當我認真開始蒐集瓷器資料後,便一頭栽進麥森瓷器精采動人的故事和種種典故裡了。到今天我都還覺得,整部麥森的工藝史其實更像一部間諜電影,充滿緊張刺激的好萊塢情節。
首先,為麥森破解硬瓷祕密的英雄人物貝特格﹝Böttger﹞,其實是個一心想鍊金的小無賴,滿口胡言亂語,也因此為他帶來殺身之禍,遂一路由普 魯士逃至薩克森王國,沒想到奧古斯都大帝也沒放過他,那時,強王奧古斯都想擴張國力,需要的正是金子,他聽說貝特格號稱自己會鍊金,便將他監禁起來,要他 趕緊鍊,貝特格還是沒鍊成黃金。
不過,對瓷已有定見的科學家馮•契爾豪斯﹝Von Tschirnhaus﹞說服了二十幾歲的貝特格,他們在強王的協助下,以各省徵收而來的高嶺土做實驗,這二人可說卯足了勁,上窮碧落下黃泉,貝特格以不 同比例混合高嶺土和雪花膏,一步一步地實驗,當然溫度是重點,那時的歐洲人都是用低溫製瓷,燒的是那質感不佳的軟瓷,貝特格要用高溫,那是最大的突破,他 也逐漸知道,瓷便是白金,要強王放他離開亞伯特堡,只有造瓷,他遂立下心志,這一生非得燒出和中國人一樣的瓷不可。
貝特格年紀輕輕,大半生都被軟禁,失去自由,又無感情的寄託,遂天天以酒澆愁,工作狂的他,在夜以繼日的工作下,終於破解中國硬瓷的配方,可惜, 不但他的恩師無緣享受榮華富貴,幾年後他自己也英年早逝。我曾在亞伯特堡﹝Albrechtsburg﹞牆上壁畫中,望著他那一腔面對窯火喝酒的愁情,很 能想像那些年他如何滿懷大志,心想昌南。
貝特格是從模仿宜興壺開始的,但他哪知道做宜興茶壺需要紫砂?他的壺做得又大,看起來只可以用來喝咖啡,還好他很快改攻白瓷,他的祕方那幾十年間可是全歐洲最天大的機密,死後只有二人知悉。
為了了解麥森瓷器,我到位於德東的薩克森好幾次,不但去了麥森博物館、德列斯登的茨溫格博物館,還到圖書館尋找麥森瓷器的文件資料,我才知道,麥 森瓷廠居然樣樣保存都很周到,不但早年貝特格的工作日誌、瓷廠的管理委員會資料,甚至書信,完完整整,連畫師海洛特多年和製模師昆德勒的爭執吵架,也全都 在麥森的資料庫檔案裡。
所以我才可能知道,貝特格是如何以多少百分比的高嶺土配多少百分比的雪花膏,再加上多少度高溫,數以萬次地,一次又一次實驗,所以我也才知道,因 為戰爭和貧困的關係,有多少人逃出亞伯特堡,將他們以為的製瓷祕密賣給歐洲其他想製瓷的王公伯爵?又有多少人逃不出?有人甚至在翻越高牆時便被弓箭射死或 跌死?
但也有不少人如亨格或史托爾茲爾等人,他們以為他們知道祕方,但卻是自以為是的配方,到了他國,不是高嶺土不對,就是比例不對,仍然製不出麥森硬瓷。想想看,十八世紀歐洲各地有多少人癡迷於他們稱之為東印度瓷﹝其實就是中國的瓷器﹞,多少人衣帶漸寬而不悔?
這恐怕是人類史上另一次集體重大的戀物癖。在這之前,歐洲人也想知道中國人如何製絲,有歐洲商人就曾沿著絲路偷偷將蠶包桑葉帶出中國,但那可是另一個故事了。
二○一○年麥森慶祝三百週年,三個世紀以來,麥森經歷十一場戰爭,六種政治制度,德國分裂又統一,但麥森從未有一天停工,至今仍有六百名員工,生 產過二十餘萬件作品,而三百年來,該廠十七萬五千件的瓷器模型還都完善地保存,其結果可令發明瓷器的中國人驚駭和汗顏了:麥森可隨時重複製造三百年來的經 典作品。
這是為什麼我們仍可買到麥森當年的傑作「生命之鐘」﹝Chronos 300﹞,以及一七三九年出廠的「迷迭花之壺」﹝Teekanne mit Schneeballblueten﹞,「迷迭花之壺」後來也有很多瓷廠模仿,包括十八世紀的景德鎮;更或者那充滿中國風﹝Chinoiserie﹞的「 狩獵之瓶」﹝VaseJagdszenen﹞,更別提一八六一年驚動倫敦世界博覽會的「歐鈴蘭之花」﹝Maigloeckchen﹞了!
麥森學派遠遠不只於那描繪的畫風或美學風格,更是德國工藝驚人的力道,也是德國民族和文化的特質。反觀中國工藝史的紀錄和保存便大有不足,令我扼 腕。中國瓷器製作紀錄很欠缺,民窯不提也罷,教學只剩口耳相傳,景德鎮官窯或御窯,雖唐英有所著墨,但較缺少科學數據,另外也只剩下清宮《活計檔》有所建 檔,但是內務府太監記的都是皇帝對瓷器的要求,譬如瓶口太小,顏色不好,甚至要更改圖案等等,都不是製瓷專業上的考量,充其量只是皇帝一人的品味而已。
做為愛瓷的東方人,我既喜歡宋瓷的優雅溫潤,我也欣賞西瓷的皇室氣派及鎏金華麗,而麥森便是西洋瓷器的佼佼者。一七九三年,英使馬戛爾尼非常驕傲 地將瑋緻活骨瓷獻給乾隆皇帝,而麥森的「生命之鐘」很可能最受皇帝的青睞,被陳設在圓明園的一角,中國人因瓷而得名昌南,而昌南即China也。中國最後 一次盛世是乾隆時代,那時中國瓷藝也走上最高峰,爾後,國力再也不如從前,從此得翻開一頁頁辛酸的國族史和工藝沒落史。也難怪如今的現代中國要重新打造景 德鎮。
而麥森何其有幸,三百年如一日。我每每在注意麥森新一代畫師時,更是感到貝特格天上有靈,一定會覺得其道不孤,他的雕像正對著瓷廠,精神不死。麥 森工藝的經典風範,三百年來,有一批批傑出的德國畫師努力維持,到今天亦如是。這些人如Michael Andreas、Bettina Lakatos、Werner Poweleit、Shoepper夫婦、Gudrun Sparenburg及Zenar夫婦等人,多年來不但站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致力創作瓷藝,還為現代麥森培育下一代人才。
在動輒滿口文創產業的今日台灣,思及麥森,我的感觸特別多,謹為文向三百年以降前仆後繼的中外瓷藝家致敬!
柏林人的創意
柏林最近新開張一家超市,讓你感覺好像走進英國名廚奈潔拉﹝Nigella Lawson﹞的食譜專賣攤位裡了,但是這家店賣的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創意。
其實這是一家為懶惰又好吃的人設計的雜貨店。
這家店名叫廚師之家﹝Das Kochhaus﹞的雜貨店由顧拉敏﹝Ramin Goo﹞開設,他年紀還不到三十歲,是柏林人,學的是企業管理,曾任著名麥肯錫管理顧問公司的經理。
顧拉敏是從個人挫折經驗想到這個生意點子。他從前每天疲憊地下班回家,想要做頓好吃的食物,但因沒時間去好好買菜,最後都只能用微波爐弄些現成的餐點,所以,也常吃外賣食物,但是老覺得外賣食品沒營養也不好吃。
顧拉敏說,要煮好吃的餐點,就必須有一定的配菜和配料,也必須花時間去買。這就是為什麼他的商店不是按照一般超市的排列,而是一整套餐點所需的材料一起賣。而套餐的內容經過權威名廚精選出來,一般烹煮較為容昜,而烹煮的時間也比較短。口味從地中海餐點到亞洲咖哩套餐都有。
一走進廚師之家,就會發現二十幾個專櫃,每個櫃上賣一套餐點,桌上陳列包括食譜和影片,顧客在讀完圖文並茂並且有解說和示範的食譜後,現學現買,可以直接購買從肉、菜到配料做成的包裝。
當然,如果真的在看完影片及解說仍不得其門而入,廚師之家也有專人解說。
也就是說,顧客是在學完如何做這道菜之後,按分量買回家自己做。顧拉敏說,一旦顧客學會了,便是長期客戶,未來亦可宅配,但是他也把店面做得很像可以聊天學習的地方,每週定期有免費烹飪課,未來會員還免費送食譜和菜單。
他的店面約有二十道菜,從開胃菜的調味變化,到主菜的汁,最後是甜點,都有詳細的解說和配套。什麼菜要喝什麼酒,也會推薦。一些廚房用具和特定配方,譬如肉荳蔻、刨絲器或者壓蒜器等也會一起賣。總之,沒有任何細節會被忽略,為的便是讓顧客一整套買回家自己做。
顧拉敏每週更新他的菜單,讓顧客一直有新口味。
他的菜餐配套是按照每道菜的分量賣的,如果丁香只需要二克,菜包裡就是二克,而餐點依一人份到六人份的分量賣。
顧拉敏第一次去向投資金主解釋創意構想時,遭到極大的質疑和嘲笑。但是投資者最後被說服了,原因是,相較於一般超市必須賣一萬五千項以上的項 目,「廚師之家」只賣五百項左右。一方面,它像七○年代德國家庭式經營的艾瑪姑媽﹝Tante Emma﹞,有人情味。另一方面,它又是直接進入二十一世紀針對顧客需要設計的個性商店,最重要的是,它不需大的貯貨空間。
基本客戶群便是那些不想上餐館,也沒時間逛超市,又想吃一頓美食的人,會員可打折及免費上美食課或品酒。
但對一些喜歡去超市亂逛亂買,或者習慣去菜市場買菜,挑選菜色新鮮為主的人,這一套創意便不管用。而家裡永遠有用不完的肉桂或薑黃,但必要時又少二根紅辣椒或香菜等的人,這種購買方式可能也很方便與經濟。
廚師之家推出之後,在柏林普遍受到好評,現在顧拉敏不但忙著和廚師構思新菜單,要推出Ramin Goo專用食譜,以便讓更多人節省來店學習的時間,也考慮擴大烹飪班,以及在德國各城市成立分店。
德國索布族悲歌
在德東邊境一個叫海德穆勒的小鎮,離柏林東南方一百五十公里的德列斯登附近,目前在瑞典電廠發騰法爾的併購之下,小鎮愈發荒涼,人口愈來愈少,很多鎮民心裡很清楚,這小鎮不久即將在地圖上消失。
如果只是一個小鎮消失,事情還不嚴重,但是這個小鎮與眾不同,因為是碩果僅存的索布族居住地。
索布族﹝Sorben﹞是全歐洲最古老的少數民族,人口也最少,一旦消失,從此歷史便要改寫。
索布族大約只剩六萬人,這個族群是斯拉夫的一支,語言和波蘭及捷克語有點類似,在德國境內分布在十個小鎮上,現在飽受發騰法爾的威脅,已經走到命運殊死戰。
發騰法爾為什麼要收購這些小鎮?「真正的原因是此地地底有豐富的煤礦,」一位六十六歲的索布族人艾瑞嘉表示。
她身穿索布族傳統服飾,刺繡洋裝、圍裙及蕾絲邊,以黑白為主色;此地男士則穿戴黑色西裝和高禮帽。
索布族族群特色是風笛音樂及多采多姿的宗教遊行和慶典活動。目前該區的路標和學校都為雙語,每天也有屬於索布族語的固定廣播節目,每年的屠豬比賽和復活節彩蛋彩繪早已成為觀光客慕名而來的活動。
過去的八十年來,索布族人口不但沒有增加,且因各方覬覦煤礦之故,被迫往外遷移,人口愈來愈少,現在發騰法爾為了進一步擴大露沙西亞的開採場,不惜將整鎮買下,全鎮二萬五千人口,將再度被迫外移。
一位索布族環保青年說:「這不但是一場索布族的生存戰,也攸關環境和生態問題。褐煤對環境的汙染其實也很嚴重,政府確實持續關注我族動向,但我們 的文化還是不停地在消失。」矛盾的是,德國環保部將逐漸廢除核子發電,因此在能源需要下,無法阻止便宜的褐煤發電,而為了解決德東失業率過高的問題,地方 政府不得不歡迎發騰法爾的設廠和投資。
索布族當年遭到希特勒政權的壓迫,納粹嚴禁索布族語的報紙和學校,強迫索布族人與德意志民族同化,二次大戰後,東德政府則支持索布族,協助該族設立學校、劇場、戲院和圖書館,不過,儘管如此,索布族文化並未繼續發揚光大,索布族語言人口也大量減少。
索布族的歐洲煤礦研究負責人蔡斯表示,按照德國能源政策,二○二○年將完全停止核子發電,所以未來煤礦的開採還會再增加,目前該區每年開採六千萬噸煤礦,蔡斯表示,既然停止開採褐煤不可能,那麼政府應該有一套長期配套措施。
索布族的綠色人士已收集了一萬名簽名,為了拯救該族文化和語言,他們期待政府能開放其他工業,緩慢煤礦業的採礦腳步,阻止發騰法爾的大型併購。
四十平方公尺的德國
哪一個外裔族群最無法融入德國社會?二○○九年德國內政部公布調查數據,不少人對此結果不無驚訝,答案是德國最大的移民族群土耳其裔。
七○年代起,德國經濟在戰後逐漸復甦,開始重建基礎設施,仰賴的便是從土耳其進來的大量便宜外勞,一代又一代的土裔留了下來,他們成為德國最大的移民族群。
土裔移民生活文化一向和傳統伊斯蘭教脫不了關係,不但男主外女主內,婦女頭戴圍巾照料家事,且盡量不拋頭露面。
這是為什麼前幾年有一部描述土裔移民的電影在各大影展獲得重視,影片名字便是《四十平方公尺的德...
作者序
我的德意志生活
走出羅莎.盧森堡廣場地鐵站,轉進托爾街。我坐在一家可以看見亞歷山大廣場(Alexanderplatz)電視塔的頂樓咖啡館,我凝視那座電視塔,柏林的地標。我在想,我第一次看到它是二十二年前,那時,柏林圍牆尚未倒蹋,德國也尚未統一。
那時,我在巴黎讀書,有一天我和一群朋友從西柏林偷渡到東柏林。我們溜出地鐵,站在亞歷山大廣場上,「東德好偉大啊,一點都沒有鐵幕國家該有的窮酸」,這是我的第一句話。如今,我住在東柏林的Prenzlauer Berg,目前是首善之都最生氣勃勃的地方之一。「西柏林暮氣沉沉,誰要住在那裡?」說話的德國友人以前在西柏林康特街住了十五年,經常出入老友記中國餐館。
一九九三年,第一次在柏林電視塔上用餐,那時的東德女服務生客氣學著西邊的人詢問:「菜好吃嗎?」我們才說有點鹹,她便變了臉色,「那為什麼不自己在家煮?」那時的鄰居是IBM的經理,他經常到萊比鍚出差,負責教統一後的德東人如何與國際客戶來往,他把客戶名單全列出來,發給德東的行銷部門。二個月過後,那些人都沒進度,他開始覺得奇怪,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們不知道怎麽撥打國際長途電話。
但那是十八年前,現在應該沒有這種事情了。今夏,我坐在柏林Schönhauser Allee一家咖啡館的露天座上用餐,一位路過的中年男士上前搭訕,他問,可以向我訴說他的人生故事嗎?前東德祕密警察,到現在不知道泰國或台灣在那裡,以及,他也問,為什麼大家都愛喝薑茶?他從前就業時必須花好多年學讀唇語,為了在遠距離便能知道別人在說什麼。而為了贏得我的信任,他把身分證拿出來,我不想看,但他說,這是唯一可以證明他並非歹徒的文件。「你知道以前我們如何把一個人搞瘋嗎?」天啊,我怎麼會知道?「你只要趁他不在家時去他家浴室,將他的牙刷天天換個位置。」
婚後我一直住在慕尼黑,因為明夏是慕尼黑人。他和一整群慕尼黑朋友看不起柏林,柏林在他們眼裡毫無是處,沒有文明。那裡的人只吃咖哩香腸,不知德國食物為何物?連Wiener Schnitzel也不賣,因為小牛肉太貴了!你要喝啤酒?只有一種,而且一切得自助式服務。真是粗糙啊,他們經常故意在我面前批評柏林。
那麼多年我們因此留在慕尼黑,住的地方離法斯賓德(Rainer Werner Fassbinder)排練的劇場不遠,我以前也不太明暸他那巴伐利亞叛逆的觀點。沒錯,那是他個人美學,他說,電影便是Holy whore,他不是那麼在乎別人的真情,可能也不在乎自己?可我要在慕尼黑住上近二十年才知道,原來他要說的只是迫害者與被迫害者之間的故事。而且我開始喜歡他。
迫害與被迫害,或者倒置,或者共生,這便是德國民族的命運原型。當年,希特勒屠殺數百萬猶太人,怎麼沒人反抗?有的,索爾(Scholl)兄妹在慕尼黑大學散發傳單,施道芬貝格以行動暗殺希特勒,他們皆未成功,且很快便成仁。但他們讓我們知道,這個世界不是那麼冷漠無情,這個世界也不是完全沒有理想。
而只有柏林有那樣令人難忘的屠殺猶太紀念碑和紀念館,也有一個我很喜歡去散步的圍牆紀念公園。
現在我愛柏林,與溫德斯(Wen Winders)沒有關係,因他拍的《柏林天空下》或稱《欲望之翼》(Der Himmel über Berlin ),我雖喜歡,但那是八〇年代的柏林,與今天的柏林完全不一樣。我又坐在往西邊萬湖的地鐵,三位男人,一位約五十歲,一位約三十歲,一位約十歲,三人就坐在我面前的座位,他們沿途瞪著我,我也回瞪著他們。我要下車前,三十歲的男人終於發話了:「小姐,您可以安慰我們嗎?我們的女人全跑了。」
過了幾天,又在U2線,一群俄國人坐在我前方,他們或談話或沉默幾乎像麥雅候德的劇場表演,男人對我說俄語,我完全聽不懂且必須下車。坐在我身邊的年輕男人跟著我,他問,你要去那裡?我以他的問題做答案,你要去那裡?他剛剛從一個性感內褲派對出來,現在要回家。性感內褲派對?是的,參加者無論男女都只著一件內褲。一位著名德國現代舞團的舞者朋友說:「這有什麼稀奇?上次我們舞團在柏林慶功,那是Orgie的派對,人們有可能就在你面前性交。」
哦,抱歉,這些不是典型柏林生活。
典型的柏林生活。你在布蘭登堡門(Brandenburg Tor)露天看世界杯足球轉播賽,旁邊的男人在德國國家隊進分後,興奮地和每一個人握手,然後還請你喝咖啡。原來他來自前東德,今年四十五歲,我問他,統一二十年了,他現在的感覺如何?他說,「終於趕在最後一刻跳上列車,」那就是他真實的感受;過去二十年,他學會報稅和買保險,並且轉型為電腦程式設計師,他開始喜歡現在的生活。
他來自前東德的德列斯登,你知道奧古斯都大帝(August der Starke)嗎?知道麥森瓷器(Meissen)?克拉拉.舒曼(Clara Schumann)?這裡本來便是文化古都,現在全變成消費主義的祭品。是什麼時候開始?所有的德東城鎮都是同一種面貌?像迪士尼樂園?我們再也不知道人性和風格了。而且,東德放棄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放棄了一切,就為了那不悔的愛情?西德從來沒有真的愛過東德?到今天都沒有。
而我和一位德國畫家蘇斯麥雅(Florian Süssmayr)在深夜聊天,我們走過亞歷山大廣場,他畫足球場,他畫啤酒園,是的,他來自南德,而他賣畫的地方不是柏林,是紐約和東京。他畫的便是德意志生活,而我仍然用那個德文字形容他的作品,這個我無法傳神翻譯的字,Gemütlichkeit,那便是我認為德國文化和精神起源。我愛蘇斯麥雅和我愛徐四金是一樣的意思,我也愛莎夏.華爾滋(Sasha Waltz)。
我又和莎夏.華爾滋坐在地鐵車廂內,我們的話題轉至柏林的冬天。我說,十一月肅殺而嚴酷,她說,不,三月,那時你以為一切都過去了,但那種徹骨的寒冷才讓人絕望。前幾年,我們曾一起走在永康街,她買了一尊隋朝的觀音像,那幾天內,她的作品《肉體Körper》裡的牆在國家劇院轟然倒下時,台灣的觀眾全屏息了。
我還在夢中說那複雜的德文嗎?我想不起來了。我最後一次聽華格納是什麽時候?你是不是就只能愛德國男人?一位路人,一位說自己來自喀麥隆的男人在路上問我,我快步走開,權充回答。好吧,我告訴你,我第一本外國文學是赫塞的《徬徨少年時》(Demian)。是的,是赫塞,是班雅明(Walter Benjamin),不是湯瑪斯曼和布萊希特,也不是尼采或叔本華,讓我知道德國人的自覺和自省。而或許因為這些人,而使我大半生住在這裡?還是,我不該和德國人結婚?
沒有抱怨,沒有,雖然我更愛義大利,但我對德國還算忠實。是的,柏林人會在街上拿著啤酒瓶對嘴喝,很多年輕人也酗酒,俊美的龐克乞丐在路旁對我微笑,「吻我,或給我一歐元,」是的,這裡粗魯盲目,但也種族多元;這裡這麼大,也許太大。街道這麼寬,或許太寬。這裡什麼人都有,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我走過Kastanienallee,我走過Kollwitzstraße。現在我站在Hufelandstraße街頭,《再見列寧》的男主角Daniel Brühl住在這裡,《香水》的導演Tom Tykwer也是,他們常在這裡喝咖啡,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竊聽風暴》也在這條街開拍,所有的德意志生活都發生在此時此刻,都發生在我身上。
我擁有如是的德意志生活。
我的德意志生活
走出羅莎.盧森堡廣場地鐵站,轉進托爾街。我坐在一家可以看見亞歷山大廣場(Alexanderplatz)電視塔的頂樓咖啡館,我凝視那座電視塔,柏林的地標。我在想,我第一次看到它是二十二年前,那時,柏林圍牆尚未倒蹋,德國也尚未統一。
那時,我在巴黎讀書,有一天我和一群朋友從西柏林偷渡到東柏林。我們溜出地鐵,站在亞歷山大廣場上,「東德好偉大啊,一點都沒有鐵幕國家該有的窮酸」,這是我的第一句話。如今,我住在東柏林的Prenzlauer Berg,目前是首善之都最生氣勃勃的地方之一。「西柏林暮氣沉沉,誰要住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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