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靈光,在一坐一念之間寫下,
那是我重拾少年幻夢的中年路徑。
楊照總是井井有條、說理清晰地為我們袪除蒙昧,分享閱讀的經驗。
然而心裡那個詩意的少年總是不經意敲醒他,何需凡事有條有理,有時最動人的情感展現,只出現在片段意象、破碎思緒的字裡行間。
於是他在靈光湧現之際,隨手寫下一篇篇閱讀札記,沒有主題也無順序,不管酸、甜、苦、辣或狂喜、刺痛、瘋魔、靜謐、陰闇、聖亮,含藏在一口分量之間,讀得見生命體驗,閱讀渴望,同時也產生感染其他人「想閱讀」的力量。
二十一世紀引發我們「閱讀」衝動,
最有「閱讀」本事的閱讀體
在札記中,我們看見楊照如烈焰般對閱讀的熱愛,如地熱般蓄積對閱讀的能量、如星火般傳遞對閱讀的火苗。
毫無疑問的,楊照是引發我們「閱讀」衝動,最有「閱讀」本事的閱讀體。
書名取為《烈焰》,指的是我衷心相信人和書、和閱讀間應有的一種適切、愉悅關係──當我們對書、對書中含藏的巨大人類文明經驗與智慧,熱情以待時,被熱情對待的書的內容就將燃放出熊熊烈焰,回頭將我們的生命、我們的感情,燒得更炙旺,燒出足以感染其他人,也感染整個社會與時代的溫度來。
@關於楊照閱讀札記
本套書是楊照從多重閱讀經驗中,截取靈光,隨手寫下對「為什麼要閱讀?」、「當在閱讀時,我在想什麼?」「哪些書哪些人勾起青春回憶」的閱讀隨筆,預計分三輯出版,內容如下:
《烈焰:閱讀札記I》
羅曼.羅蘭、赫曼.赫塞、霍布斯邦、漫談閱讀及生命中的音樂
《地熱:閱讀札記II》
愛德溫.艾勃特、川端康成、鈞特.葛拉斯、張文環、胡適、柏楊、李文堯、索忍尼辛、普拉斯、彼得杜拉克、《藏書之愛》、談棒球書寫、原著與電影
《星火:閱讀札記III》
馬奎斯、毛澤東、馬克思、黑格爾、夏濟安、臺靜農、張曉風、夏元瑜、失天心、商禽、三島由紀夫、張愛玲、盧騷、唐諾,談史學方法論,關於閱讀二三事
作者簡介:
楊照
國立台灣大學歷史系畢業,美國哈佛大學博士候選人。曾任《明日報》總主筆、《新新聞》總編輯、總主筆及副社長。現為新匯流基金會董事長。已出版數十部文學創作及文化評論著作。長期於「誠品講堂」、「敏隆講堂」開設人文經典選讀課程。
章節試閱
9
「死亡不是人類經驗。」這是維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的名言,長久以來讓多少讀到這句話的人感到凜然一驚。
不是說人必有死嗎?死亡是每個人必然要經歷的,維根斯坦在胡說些什麼?再想想,維根斯坦才是對的,死亡是經驗的終點,死亡是一切經驗的結束,還有經驗人就還活著,就尚未進入死亡,死亡了就沒有經驗,在那個臨界點上,死亡確實站在人類經驗的彼端,不是人類經驗的一部分。
換句話說,沒有人真正經歷過死亡,尤其沒有人能夠傳遞死亡經驗。照理說,那我們就應該將死亡這件事從人類經驗排除出去了?但,做得到嗎?維根斯坦直言教人凜然的另一個原因在:提醒了我們,原來那麼多關於死亡的描述、思考、說明,其實都是外於經驗的想像與臆測。
我們不能經驗死亡,不能真正碰觸死亡,我們能做的,其實只是被關於死亡的種種想像與臆測包圍。
另外一個類似的主題,更明確地從來不可能是人類經驗的主題,是永恆。不斷流淌下去沒有終點的時間,絕對沒有任何人經驗過,人的存在如此有限,人的意識與經驗能夠占有的時間如此短暫,人,離永恆很遠很遠。
但是這樣再明白不過的事實,卻阻止不了人思考永恆、想像永恆,也無害於人從思考永恆、想像永恆中獲取獨特的生命感受。意識到永恆,願意去思考永恆的人,儘管他跟所有人一樣無緣於經驗永恆,他的生命感受,卻會因為思考、想像,而和從來不在乎永恆為何物的人,大不相同。
在人類的文明歷史產物中,最接近永恆,不斷與永恆抗衡逗弄的,毫無疑問,一定是書。單一的、具體的書,和其他東西一樣容易毀壞、容易消失,可是奇怪的,具體的書毀壞消失了,書所承載的內容,卻可以完完整整,不受物理性的限制,繼續傳留下去。
書籍本身無法抗拒時間趨近永恆,然而書的內容卻可以。只要時間存在,而且人類存在,不管物質生活如何變化,不管書的形式如何改變,許多經典書籍的內容就會繼續存在。
這是為什麼閱讀經典的另一項理由,我們藉閱讀摩娑原本無形無色的時間,感受超越時間的一點逗弄靈光,在靈光中碰觸永恆。
44
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在四國山裡長大。小時候,他在森林裡的楓樹上,為自己蓋了一座樹屋。每天,他都要爬到樹屋上去,在樹屋裡讀書。而且只讀一種書──讀不懂或讀不下去的書。
大江健三郎解釋,他有個彆扭的習慣,覺得如果翻開一本書讀了十頁卻沒有辦法把那本書讀完,會覺得很羞恥。可是,實在有些書讀不下去──像是《托爾斯泰日記》──怎麼辦?就把書帶到樹屋上,在樹屋上就只讀這些難讀的書。
我自己小時候,也有類似的經驗。有一段時期,每天五點半起床,家裡都還靜悄悄的,刷了牙洗了臉,坐到書桌前面讀書。讀那些讀不懂,平常讀不下去的書。反正一直到上學出門前,除了留一點時間吃早餐、裝便當外,就是不顧一切地把眼前的書讀下去。
我記得在那樣的微曦晨光中,讀了赫曼.赫塞(Hermann Hesse)、讀了維根斯坦、讀了數學家高斯(Johann Karl Friedrich Gauß)的生平與理論,也讀了沙特(Jean-Paul Sartre)和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的哲學作品。隨著年歲成長,有些本來讀不懂的書讀懂了,然而,總是會出現更多讀不懂的書,排隊等著運用那個奇怪的閱讀時光。
很多那個時候讀的書,一直到今天我還是不懂。然而不懂卻絕對不等於沒讀。我清楚記得閱讀每一本書過程中,帶來的困惑疑惑。在人生經驗囫圇吞棗的紀錄中,傾向於被用「不懂」兩個字一筆帶過的,其實不是那麼簡單、容易的一回事。有各式各樣不同的「不懂」,也有各式各樣不同程度的「不懂」,還有各式各樣面對「不懂」的態度與策略。
有讓人興味盎然的不懂。有激起人挑戰慾望的不懂。有只能讚嘆崇拜的不懂。有令人頹然挫折的不懂。有像清風般不容深究的不懂。有透露著「等一段時間再試試吧」訊息的不懂。還有直接打進靈魂裡幾乎承受不住的不懂。
每一個不懂,都像是小小閃耀的星光,明白標示著一個不容否認的星球存在,一個神祕但必然有火有光有質量的具體巨大物件。不管中間隔絕了多遠的距離,我們就是不可能、沒有資格假裝那另外的世界形式是假的、是空無的。
透過這些一連串的「不懂」,我感知的宇宙,遠比透過「懂」來得廣大、有趣得多。透過這些千奇百怪的「不懂」,我還認識到不一樣的自己,讓我始終相信──理解自己不懂什麼、為何不懂,跟理解自己懂什麼,同樣重要,甚至,更加重要。
45
我讀到的第一本赫曼.赫塞(Hermann Hesse)作品是《徬徨少年時》(Demian)。國中的時候,一段日子裡我每天將鬧鐘設定在五點半,叫自己起床,坐到書桌前,點亮檯燈,在白花花的燈色下,一個字一個字、一行一行讀《徬徨少年時》。
不是因為對書中內容有強烈的領悟,所以那麼認真耽讀。不是,每天早起利用上學前時間讀,正因為我讀不懂《徬徨少年時》。
那種年歲,讀不懂的書多得很。沒有人幫我們準備「推薦書單」,更沒有人給我們「指定書目」,書是自己在國際學舍書展會場裡瞎逛時碰到的。一本書要花掉半個月的零用錢,所以就算買了發現讀不懂,也不能、不會輕易放棄,必須努力硬著頭皮讀,把買書費去的錢讀回本來。
不過苦讀眾多讀不懂的書的歷程中,《徬徨少年時》不太一樣。我很清楚自己的不懂,卻深深被那一行行無法確切了解的文字吸引,一直讀下去。沒有其他書帶來的「不懂的痛苦」,反而是一種神祕、奇特的「不懂的愉悅」,我之前不曾體會也無法想像的一種樂趣。
那種樂趣的強度,甚至不亞於我當時自認最熟悉、最輕鬆的另一種閱讀──每天從同學手裡接來一本本薄薄小小的武俠小說,在課堂上夾入課本裡躲開老師注意,快速囫圇地讀下去。
讀一頁赫塞小說的時間,大概夠我一邊瞄老師在講台上的動靜,一邊翻看十頁武俠小說。可是到晚上睡覺前,我可以閉上眼睛重溫今天讀的武俠小說情節過程,卻不管怎麼努力,都無法告訴自己赫塞的書裡究竟講了些什麼。然而奇怪的是,我完全不想把清晨拿來讀赫塞的時間挪去享受武俠小說。
讀不懂的《徬徨少年時》可以讓我清晨果決地翻身起床,武俠小說反而沒有辦法。
還要再過很多年,我才明白那些天似亮未亮的清晨,自己到底在幹嘛,到底從赫塞的書裡讀進去了什麼?也進一步才明白,對我的成長,赫塞小說和武俠小說之間存在著什麼樣的關係。
高中時,我隨手從書架上取下《徬徨少年時》,一翻開就看到這樣一段:
「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找出被允許的和被禁止的事物——找出對他而言是禁止的事物。從來沒有人會因為做了一些被禁止的事,就因此成為大惡棍。反之亦然。說穿了,不過是個懶惰的問題罷了!有些人疏於思考,懶得為自己的行為把關,只求不違反別人規定的禁令就行了,因為這樣他可以過得很輕鬆。還有些人心目中自有一套法則,有些事,雖然正經體面的人天天都在做,但對他們來說卻是禁止的;另外一些事,對他們來說是允許的,卻常常為一般人所厭惡。每個人都必須獨立思考,為自己所為負責。」
我的天!我從來不記得曾經在《徬徨少年時》裡讀過這段話,然而這不就是我每天掙扎在思考的嗎?尤其是面對學校從頭髮到雙腳無所不管的規約,我不是天天都在拉鋸掙扎著,不願服從卻又必須找出自己不服從的理由嗎?而「為自己所為負責」不正是歷經拉鋸掙扎,我自豪艱苦得到的答案嗎?
原來早已經在《徬徨少年時》裡。我連忙再翻,翻到辛克萊畫了一隻雀鷹寄給德密安的那段,我完全不記得德密安會不會收到那幅畫,會怎樣反應,急急地讀下去,讀到那張神祕紙條上寫的:「鳥奮力衝破蛋殼。這顆蛋是這個世界。若想出生,就得摧毀一個世界。」
原來如此。高中的我,每天困擾自己,讓大人頭痛,衝動又衝突地做著的,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我試圖毀壞自己原有的世界,必須毀壞了那個世界,我才能看到外面另外一種光,才能伸伸看自己的背上是不是長了翅膀,長了什麼樣的翅膀。
原來早在那裡了,《徬徨少年時》已經告訴過我。也許應該從頭重讀一次《徬徨少年時》吧?將書頁翻回最前頭時,我的手指忍不住微微地顫抖,不曉得自己在害怕或興奮什麼,啊,書一開頭,「前言」第一句話:「我只是嘗試著過自己要的生活,為何如此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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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不是人類經驗。」這是維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的名言,長久以來讓多少讀到這句話的人感到凜然一驚。
不是說人必有死嗎?死亡是每個人必然要經歷的,維根斯坦在胡說些什麼?再想想,維根斯坦才是對的,死亡是經驗的終點,死亡是一切經驗的結束,還有經驗人就還活著,就尚未進入死亡,死亡了就沒有經驗,在那個臨界點上,死亡確實站在人類經驗的彼端,不是人類經驗的一部分。
換句話說,沒有人真正經歷過死亡,尤其沒有人能夠傳遞死亡經驗。照理說,那我們就應該將死亡這件事從人類經驗排除出去了?但,做得到嗎?維根斯...
作者序
我一直沒有忘卻,在我的身體裡,曾經居留過一個詩人,至少是一個詩意與詩性的靈魂。我一直沒有忘卻,年少時曾經終夜不昧、忽忽如狂,只為了追求某些片段錯亂的意象、某些可以抗拒秩序創造幻影的字行。那時候,深信這個世界上最美好、最動人的情感,只能在撥開、摧毀了表面的條理之後,才能偶然碰觸得到。那時候,最不想寫的,就是結構井然、有條有理的文字。
一直沒有忘卻,正因為這樣的少年時光倏忽而來,又倏忽而去。在我還沒有充分準備的情況下,社會與成長的壓力快速地使我改變了。突然之間,我發現自己無法承擔維持如此詩意、詩性靈魂的輕盈,一方面是厚重的學術探究壓著我,另一方面還有沉重的社會啟蒙理想壓著我。
背棄少年時對於剎那靈光的癡迷,大學畢業之前,我已經開始轉而書寫說理清晰、雄辯滔滔、依循著理性與邏輯精神的文章了。然後,參與政治上的反對運動,接著投身新聞工作,再到專注進行經典的解讀說明授課,使得我的文字、乃至言說風格,愈來愈「有理」,也愈來愈講究條理與結構。
近年來,多次聽到朋友善意的驚訝稱讚:「楊照,你講話不需經過修改,逐字錄寫下來就可以是一篇完整的文章了!」我感激朋友的謬讚,同時私心底在無奈苦笑著。這意味著,我連在隨口說話的場合中,都逐漸喪失了破碎、斷裂、混亂的可能性了。
但我真的沒有、不可能徹底拒絕破碎、斷裂、混亂的誘惑,我真的無法否定碎裂、斷裂、混亂其實有其魅力,更有其在生活中存在,攪擾秩序的高度必要。
因而,這些年來,我一直想要寫點稍微「散」一點,不要那麼條理分明的文章。我知道自己的限制,不可能完全擺脫理性思考的習慣,但身體裡卻不時湧動著穿越年少記憶而來的衝動,試圖鬆解那由理性主宰的結構與秩序。
一個努力的方向,是自覺地在文章中置入各式各樣的故事,盡量「即事論理」,不要抽象地、空洞地說理。另外一個努力,則是自覺地將較長、規模較大的文章予以打散,朝向「札記」文體靠攏。
「札記」,是片段靈光的乍然湧現。「札記」,是一種順流而下,單一動能,沒有甚麼迂曲迴繞安排的體裁。「札記」建立在單一事件或單一感受或單一觀念的基礎上,只求將這事件、感受、觀念說完,就自然結束,不多生枝節。「札記」是作者在一坐一念之間就隨手記下寫完,因而也理應讓讀者在不間斷的瀏覽中,便將一篇前後讀畢。「札記」可以傳遞各種不同口味,然而不管是酸、甜、苦、辣或狂喜、刺痛、瘋魔、靜謐、陰闇、聖亮,都只含藏在一口分量之間,一口能給多少,就是多少。
「札記」是我能重拾少年幻夢的中年路徑。而「閱讀札記」又是最貼近我日常生活,最自然最不刻意的一種「札記」形式。
我是個「閱讀者」,不折不扣的「閱讀者」。這不只意味著我愛讀書、每天花費大量時間讀書、所做的工作也都和讀書有著密切關係。這還意味著從讀書中培養的態度,滲透到我生活中的每一個面向,決定了我和這個世界間的關係。
讀書,接觸文字最特別之處,在於文字是抽象的,文字不是具體、直接訴諸我們的感官的。我們無法簡單、被動地接受文字,必定要主動地將抽象文字轉譯為感官感受。同樣的文字,不一樣人來讀,會有不一樣的感受。甚至同樣的人,在不同的時間、情境下,都會因為動用了不一樣的經驗、記憶,也會讀出不一樣的感受。
閱讀,是叫喚出自身體驗與想像,主動地參與創造意義的過程。閱讀的習慣與態度來自文字,卻不限於運用於文字上。
我讀文字,我也讀音樂、讀電影、讀照片畫作、讀空間、讀街道、讀人、讀世界,在這多重閱讀經驗中獲得最多至高的樂趣。我將這樣的體會與樂趣,寫成了一則一則的「閱讀札記」,編集在這本書裡。這樣的形式,內在精神上,雖然仍有著一定的「順序」,卻希望能降低「結構」的作用。每一篇文字,只用數字聯繫起來,前後的順序有其一定的安排,從第一篇讀到最後一篇,必然有彼此呼應的趣味,不過每一篇的核心「靈光」,卻畢竟都是獨立存在的。
書名取為《烈焰》,指的是我衷心相信人和書、和閱讀間應有的一種適切、愉悅關係──當我們對書、對書中含藏的巨大人類文明經驗與智慧,熱情以待時,被熱情對待的書的內容就將燃放出熊熊烈焰,回頭將我們的生命、我們的感情,燒得更炙旺,燒出足以感染其他人,也感染整個社會與時代的溫度來。
我一直沒有忘卻,在我的身體裡,曾經居留過一個詩人,至少是一個詩意與詩性的靈魂。我一直沒有忘卻,年少時曾經終夜不昧、忽忽如狂,只為了追求某些片段錯亂的意象、某些可以抗拒秩序創造幻影的字行。那時候,深信這個世界上最美好、最動人的情感,只能在撥開、摧毀了表面的條理之後,才能偶然碰觸得到。那時候,最不想寫的,就是結構井然、有條有理的文字。
一直沒有忘卻,正因為這樣的少年時光倏忽而來,又倏忽而去。在我還沒有充分準備的情況下,社會與成長的壓力快速地使我改變了。突然之間,我發現自己無法承擔維持如此詩意、詩性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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