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徵求有驚喜
第一章 孟俁縣
倪秀娥要去江陵當奶娘了。
江陵是後梁都城。孟俁縣女人多以當奶娘為生，去都城不算稀罕，可看上倪秀娥的是官宦人家，那可就稀罕了。
而且這不是一般的官家，當朝新任宰相沈不遇誰人不知？
人家是宰相也就罷了，他有個遠房表妹進宮，封為蓉妃，位置僅次於皇后。
孟俁縣地處江南，遠離都城，消息不靈通。
而孟俁縣的人平靜地過著他們的日子，誰當權誰執政就像新符換舊符，跟他們無關緊要。
他們只對宮闈軼事感興趣，比如那個蓉妃。
新皇帝子息單薄，皇后生下大皇子後，兩年沒聽到皇宮有好消息傳來。
孟俁縣的人翹首期待，終於盼來振奮人心的消息：蓉妃產下二皇子。
市井巷陌又有茶飯後的談資，州縣還專門搭戲唱了三天。
興奮期不過兩月，傳來的消息又把人們震懵了：二皇子不幸夭折。
倪秀娥對此事不以為然。那時她剛生下第三個女兒不久，心裡不痛快。
她夾在人群堆裡，漫不經心地說道：「宮裡的皇子比常人嬌貴，還不如民間貓狗好養。」有人跟她開玩笑：「倪秀娥，什麼時給儲家生個兒子？」
「下一胎便是。」倪秀娥回答得很乾脆。
「如果還是閨女呢？」
「死樣，咒我是不是？」倪秀娥捲起袖子想打人：「告訴你們，我不光要生個兒子，還要去江陵給官家當奶娘，賺來的錢是你們這輩子都沒見過的！我要給我兒子娶媳婦，娶比宮裡的娘娘還要好看的媳婦！」
眾人哄堂大笑。
倪秀娥冷哼一聲，走了。
人們不再關注她。
他們的話題轉移到那個後妃最美麗，誰最得寵。當然，那些娘娘是他們永遠見不到面的，但是他們有足夠豐富的想像力。
又過了一年，蓉妃再度懷孕，還有個鄭美人也幾乎同時懷上了。
於是整個街坊又有新話題，人們把蓉妃和鄭美人捧為天仙，她們定是宮裡最受寵的女人。
倪秀娥不動聲色地聽人們說東道西，她也挺著大肚子。
算來肚子裡的孩子跟蓉妃她們也差不多大，她已經生了三個女兒了，祈望這次真的能夠生個兒子。
她的丈夫又在翻修那棟破房子了。
這是棟壽屋，一對老年夫妻在這裡壽終正寢。
可是房子實在太破，就沒人動它的腦筋。
房子就在倪秀娥家的弄堂深處，她的丈夫一有空閒就去翻修，說將來某一天兒子娶媳婦了，他們夫妻倆搬出自己家，住到這裡來。
原來她的丈夫，也強烈地做著兒子夢。
倪秀娥對丈夫的想法，心裡是不屑的。
她希望他們的兒子將來在江陵當官，能夠出人頭地。到時候，他們全家就可以沾兒子的光，晚年吃住不愁。
她給丈夫送水，丈夫在屋頂上喊：「別過來，小心破磚砸到身子！」
倪秀娥趕緊護住腹部，快步走出破院子。
回到家，她的第三個女兒已經會走路了，滿身滿手全是灰土。老大、老二鑽在廚房裡，貪婪地搶著鍋巴吃。
她心裡一陣急躁，想到生產日子快到，先去買個會下蛋的老母雞。
老母雞在她手裡掙紮，她一時鬆了手。老母雞在前面亂撲騰，她急急忙忙在後面追。離家不遠，聽到細微『噗』的一聲，羊水破了。
那天深夜，儲家傳來清亮的嬰兒啼哭聲。
倪秀娥果然生下個兒子。
全家當寶貝養，孩子乳名「四寶」。
倪秀娥又請算命先生測字，給兒子取了個響亮的名字：儲天際。
差不多同個時候，在遙遠的都城，蓉妃產下三皇子。
那個鄭美人晚生產了幾天。
四皇子的命不如三皇子，剛哇哇落地，他的母親便大崩血香消玉殞了。
孟俁縣的人們很替鄭美人惋惜。
但很快地，因為梁帝連得二子，州縣搭台唱戲六天，人們的情緒再度高漲，聽說全後梁都是這般熱鬧。
倪秀娥抱著寶貝兒子出門，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
人們圍過來，朝著滿月的天際讚不絕口。對於倪秀娥，他們的態度自然跟以往不一樣了。
「倪秀娥，還去不去江陵當奶娘？放著兒子不養，妳忍心嗎？」
「不去了，不去了，養兒子要緊。」倪秀娥笑說。
她離不開寶貝兒子，去江陵當奶娘的念頭，暫時擱在一邊。
天際過了一歲，被養得虎頭虎腦的，煞是可愛。
倪秀娥喜在心裡，猶豫著是不是該斷奶了。
事有湊巧，倪秀娥會養兒子的事傳到外人耳朵裡。
宰相沈不遇的二夫人快生產，指名要孟俁縣的奶娘，介紹人便舉薦了倪秀娥。
倪秀娥真的要去江陵當奶娘了。
消息不脛而走，人們聚攏在儲家門口，像送親人般送她。
「倪秀娥，都城奇聞逸事多，回來要說給大家聽聽。」
「那是一定的。」倪秀娥含笑道。
她抬著驕矜的頭顱，腰板挺得筆直，在眾人的目視下離開了孟俁縣。
孟俁縣是閉塞的，人們生活過得清苦，外鄉人很少出現。
那裡的民風樸實，人們除了農活雜活，多為生計忙碌，餘下的，也只是探聽點有興趣的見聞而已。
轉眼，連天際都會走路說話了。
倪秀娥的丈夫帶著四個子女，終日忙得焦頭爛額。
他也無心整理那棟破屋了，每天拖兒帶女來回於田地間。一見他們，人們不由會提起倪秀娥。
「都大半年了，孩子他娘該回家了。」
「快了，快了。」倪秀娥的丈夫憨厚地笑道。
沒多久，倪秀娥真的回來了。
她還帶來了一對年輕夫婦。
男的姓陶，是個泥水匠，長得很老實。女的叫曹桂枝，頗有幾分姿色，待人冷冰冰的。
倪秀娥將他們安置在那棟破屋裡。
那對夫婦引起人們的好奇心，他們朝著破屋指指點點，暗地朝倪秀娥打聽。
奇怪的是，倪秀娥板著臉就是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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