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田邦子生前唯一長篇小說
「《阿吽》作為反戰文學,作為戀愛小說,作為友情小說,我認為幾近完美。」
直木賞得獎作家山口瞳盛讚!「阿」是張嘴時發出的第一個音,「吽」是闔上嘴時最後的音,
對坐在神社鳥居前、分別張闔著嘴的狛犬石像,名字就是「阿」跟「吽」。
「阿吽」意味著連呼吸都一致、如神獸狛犬般友好的情誼。
門倉修造長相俊美,走在街上幾乎每個女人都會回頭看他;水田仙吉則恰好相反,是個平凡無奇的中年男子。如果門倉是花,仙吉就是葉。
天差地別的兩人,感情如神社前的石雕神獸狛犬「阿」和「吽」般親密。當仙吉一家搬回久違的東京時,門倉義不容辭地幫忙張羅新居,甚至親手燒洗澡水迎接,只為了一睹仙吉驚訝的表情。
暗地裡,門倉卻對仙吉的妻子多美默默抱有情愫,多美也對英俊的門倉動了情。一次三人共處之際,多美雪白的腳情不自禁朝門倉靠近,快要碰到之前,卻又縮了回去……
門倉的情婦突然宣告懷有身孕,平穩的生活表象瓦解了。膝下無子的門倉非常高興,妻子君子卻因此大受打擊,計畫吞藥自殺,仙吉正好撞見了這一幕……
是男人間義氣相挺的熱烈友情重要?還是對朋友之妻難以壓抑的愛戀更值得珍惜?一段戰前光陰、兩個情感緊密的家庭、四種各懷想望的幽微心思,所有明知絕對無法付諸言語的祕密,在中日戰爭即將爆發的前夕,一一地揭露而出……
作者簡介:
向田邦子
一九二九年生於東京市。童年時期隨著父親的職務異動,搬遷各地留學。實踐女子專科學校畢業,曾任職電影雜誌編輯等工作,之後成為廣播、電視劇作家,代表作有《寺內貫太郎一家》、《森繁的高級主管課本》等。因為乳癌病發,開始寫作隨筆散文。作家山本夏彥激賞地表示:「向田邦子猛然乍現,便成了名人。」昭和五十五年(一九八○),以〈花的名字〉、〈水獺〉、〈狗屋〉獲直木獎,值得一提的是,以正在小說雜誌上刊載的短篇小說獲得提名,實屬日本文壇難得一見的特例。昭和五十六年(一九八一)八月,在台灣旅遊途中因空難猝逝。著有《女人的食指》、《父親的道歉信》、《回憶.撲克牌》、《女兒的道歉信》、《午夜的玫瑰》等書。
向田邦子是日本的重要作家,逝世後大學為她設立研究所、電視台每年為她推出年度大戲、出版社為她設立電視劇本獎。她知性的筆調中帶著銳利的感性,以溫柔婉約而意味深長的詞彙,描寫在經濟急速成長之下對於舊時代的感懷。日人永難忘懷的傳奇女作家,被譽為「大和民族的張愛玲」。
相關著作
《靈長類人科動物圖鑑》
《女兒的道歉信》
《隔壁女子》
《回憶.撲克牌》
《女人的食指》
《父親的道歉信》
譯者簡介:
劉子倩
政治大學社會系畢業,日本筑波大學社會學碩士,現為專職譯者。譯有小說、勵志、實用、藝術等多種書籍。
章節試閱
門倉修造在燒洗澡水。
他彎下修長的小腿蹲在灶口,靈巧地使用嶄新的澀皮團扇與吹火竹管,但他的穿著怎麼看都與生火燒水不搭軋。三件頭西裝是不久前才從銀座的英國屋送來的,領帶與鑲有晶亮寶石的袖扣,也是他為這天特地挑選的配件。
「社長。」
傭人大友一再拉開浴室的門表示他來燒水就好,但門倉每次都搖手說不用。
「我想自己燒洗澡水。」
那傢伙就要回來了。好友水田仙吉在睽違三年後,終於要從四國的高松回到東京。這是消除長途旅行疲勞的第一次泡澡,無論如何都想自己親手燒洗澡水。過去也一直是這麼做的。
除鏽劑燒熱的氣味變得刺鼻。那是嶄新的鐵皮煙囪第一次冒出熱煙時的氣味。嶄新的不僅是煙囪,這是租來的房子,因此只有房子本身無法改動,從檜木浴槽到淋浴間的木板墊子,全都散發新木頭的香氣。
門倉是門倉金屬公司的社長。年紀正逢後厄的四十三歲,但他不僅沒有災厄纏身,最近更趁著鋁製品熱銷,急速擴張規模,員工也超過三百人,生意相當興隆。雖然報紙上不停嚷著縮減軍備,但中國與歐洲都可能爆發戰爭,軍用品生意前景看好似乎是一般人的普遍意見。雖然光是坐著也有訂單自動上門,然而這半個月以來,門倉無心在工作上頭。
水田仙吉報出的公司住宅津貼金額是每個月三十圓,必須在這個價錢之內尋找合適的租屋。要是再多五圓就好了,但仙吉與門倉不同,仙吉從中等製藥公司的外縣市分店長榮升總公司部長,他得靠微薄的月薪過日子,無法奢求太高。門倉看了好多戶,最後決定租下離自己家也很近的芝白金三光町。仙吉一家對房子的格局一無所知。兩人二十幾年的交情,讓仙吉每次自外縣市調回東京時,皆由門倉代為找房子。仙吉很安心地全權委託給他。
找到房子後,接下來才是門倉最大的樂趣。先送大盒點心給房東打招呼;更換榻榻米是房東出資,但在種樹修剪樹籬方面,門倉毫不客氣地砸下大錢;他也讓幫傭的大友夫婦打起精神,幫忙準備廚房的木頭清潔劑與眼下所需的家庭用品,萬一水田家託運的行李晚到,一兩天之內也不會不方便。
門倉檢查肥皂與浴巾,喝問大友廁所有沒有準備衛生紙時,賣魚的來了,送來門倉訂的慶祝升職的鯛魚。門倉看看手表。這時水田一家應該已從東京車站上了計程車。這次該以什麼方式迎接他們呢?對門倉而言,這三年好像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刻而存在。
發現「水田仙吉」這個門牌的,是做妻子的多美。
他們依照地圖所示,在看到產婆招牌的地方下了計程車,當帶頭的仙吉領著多美、十八歲的女兒聰子和略微落後的仙吉之父初太郎,各自拎著行李箱與藤箱走進巷子時,多美發現了門牌。或許是累了,多美在火車上看起來慵懶無力,這種時候眼睛卻特別尖。
「老公,你看。」
仙吉與門倉同年。門倉是個被形容為西洋版歌舞伎演員羽左衛門的美男子,據說他若走在銀座街頭,每個女人都會回頭。而仙吉,卻是沒有任何女人會回頭一顧的男人。或許是想替不起眼的外表加點份量,他在鼻子底下留了小鬍子。因此看起來特別道貌岸然。
「又不是什麼大人物,幹麼掛這麼大的門牌!」
高興時反而表現怒氣是仙吉的習慣。
「以三十圓房租的標準而言,這房子挺好的嘛。」
「是那傢伙找的房子,當然不會錯。」
玄關旁邊就有巨大的木蓮樹,枝頭隆起兩三個花蕾,露出暗紫色的光亮花舌。木蓮花一開,櫻花就會跟著綻放進入賞花季節,不過,東京的風比高松冷。聰子縮起脖子。
仙吉與多美在玄關前等候。聰子想起了六年前的事。父親從仙台調至東京的總公司,像今天一樣委託門倉代為租屋。當時,一家四口一抵達,玄關門忽然打開。門倉就像是躲貓猫的小孩猛然出現,以笑臉迎接他們。這次也會如此嗎?她這麼問仙吉。
「對呀。進到屋裡一看,火盆已生了火,榻榻米上排放坐墊,洗澡水燒得正熱。他就是想看我們吃驚的神情。」仙吉像在說自己的事跡般得意洋洋。
「難怪門倉先生不到車站接我們。」多美也應聲附和,但門倉並未出現。
仙吉的手一碰到玄關門,門就滑開了。
屋內正如仙吉所言。
嶄新的榻榻米。才剛重新貼過、彷彿還散發漿糊味的紙拉門內,放著燃燒炭火的瓷火盆。鐵壺架在火上,泡茶的用具一應俱全。炭盆裡有木炭,房間角落堆著新坐墊。
仙吉凝視壁龕放的竹籃。鯛魚、龍蝦、海螺排放在竹葉上,旁邊是掛有「祝賀升職」賀卡的一升裝酒瓶。
「他的字還是這麼醜。看來唯有在寫字方面我略勝一籌。」仙吉像鼻塞般悶聲發笑。
多美打開壁櫥,開口發話:「老公,你看被子,是絹布做的。」
「只是在託運行李送來前暫時湊和用的被子,用租的不就好了?幹麼這麼浪費錢。」
壁櫥的下層,連包了枕套的枕頭與睡衣都有。
房子的格局也無從挑剔。
起居室三坪、客廳四坪,接著是夫妻的臥室三坪。靠近廁所、玄關旁那間二坪多的房間裡準備了菸灰缸,大概是要當作初太郎的房間。門倉知道老父親與兒子關係不佳,彼此連話都不說,因此特意把他的房間與夫婦倆的房間隔開。二樓有一間二坪多的房間,以及一坪半的儲藏室兼房間。二坪多的房間裡,像要強調這是聰子的房間,還在小花瓶插了桃花。
浴室的玻璃被蒸氣熏得模糊。
仙吉掀開浴缸的蓋子,衣服也沒脫就伸手進去,就此不動。連聰子也很清楚,他不只是在試水溫。
廚房裡,多美已打開米缸。裡面裝滿白米,還放了量杯。多美以手心掬起白米,任由米粒滑落。
「媽,高松的米和東京的米不一樣嗎?」
聰子出聲說,但多美或許是沒聽見,並未回答。多美看起來很美。坐了一整天的船與火車,她的頭髮和衣服都亂了。加上或許是因為油煙,脖頸一帶看起來也有點髒。即使如此,她還是很美。過去,聰子從未感到母親特別美麗。多美的體型嬌小,唯一的優點是皮膚白淨,五官倒是長得很普通。
她動不動就生氣,仙吉形容她每次一生氣,就會「露出像小學一年級孩子賽跑的表情,明明都這把年紀了」。聰子喜歡母親那時候的臉孔,但是她從來不曾將母親當作女人觀察、評斷美醜。把米粒掬起又灑落的多美,眼下的臥蠶比平時更鼓,還微微泛紅。驟哭驟笑、情緒激動時,母親的眼睛就會變成這樣。聰子想,母親是為門倉叔叔的細心周到而喜悅吧。直到又過了一陣子,她才發覺原來還有另一個緣故。
*
他們立刻找到水月旅館,卻發現私奔風波只是一場誤會。待在東京的門倉打電話來,說聰子已經返家。
仙吉把話筒貼緊幾乎壓扁耳朵,對著沙沙雜音大聲咆哮,一邊傾聽門倉的說明,據說那是一連串被誤會也莫可奈何的陰錯陽差。
去接人的初太郎碰上金牙來訪,正在談論同夥鼬鼠把微薄的資金中飽私囊之際,因父親生病返鄉的辻村拎著行李箱從車站走來。初太郎只顧著聊自己的,大概對孫女那邊視而不見。
「那她幹麼寫什麼私奔和鬼怒川?」
仙吉在電話這頭遷怒。
「她說是想到萬一對方如此邀約該怎麼辦才寫下的。」
寫上鹽原又刪除,是因為聯想到鹽原多助就失去興致。至於水月這家旅館,是在古箏老師家看到的話本,聽到這裡,仙吉與多美都錯愕地很想癱坐在旅館櫃台。
「反正已經到了鬼怒川。你們今晚就洗個溫泉享受一下。你以前不是說你們沒有蜜月旅行?」
「那種東西,以我們的身分……」
「一害羞就吼人,是你的壞毛病喔。」
詳情等你們回來再說,門倉說完就要掛電話,仙吉急忙說「等一下,別掛斷」阻止他。
「你不來嗎?」
「你是說來鬼怒川?」
「對。」
「你說什麼傻話啊。你們夫妻倆恩恩愛愛地度個假吧。這種事一輩子只有一次。」
「所以我才想叫你來呀。」
老公,多美說著拽仙吉的袖子,仙吉不予理會,對著話筒大吼:「你的工作也起死回生了,肺炎也康復了,不是更該慶祝一下喝一杯?來吧。如果電車沒班次了,就搭計程車趕來。」
那是不容拒絕的口吻。
「真的可以嗎?」
「我等你。」
掛斷電話的仙吉身旁,多美重重吐出一直憋著的氣。
換上棉袍,夫妻面對面坐在暖桌前,卻沒有特別的話題可聊。不知是溫泉的蒸氣濡濕頭髮,還是棉袍外面罩的坎肩黑絨布領口所致,多美看起來格外嬌豔。可以看出她回話時心不在焉,渾身僵硬。是不想讓他發現她在等待門倉嗎?
「他還沒到吧。我先去泡個澡。」仙吉起身,不知道是第二次還是第三次去泡澡。
把身體沉入仿造岩石浴池的浴槽後,門開了,蒸氣彼方出現管理浴室的老人臉孔。
「請立刻出來。」
要把水放掉了嗎?他正想這麼問,老人噓聲壓低嗓門繼續說:「起碼穿條內褲。否則緊要關頭會很丟臉。」
老人讓他抱著脫衣籃,突然關掉燈。
「你去棉被間躲起來吧。之前也發生過雙方撞個正著,動刀子的事件。」
「撞個正著?跟誰?」
寬闊的天窗射入的月光中,只見管理浴室的老人豎起猥瑣的大拇指,開口說道:「先生,你們是私奔吧?」
事後門倉與多美,乃至仙吉都忍不住笑到流眼淚。
「難怪會以為你們夫妻是私奔。」
「他把你當成從東京包計程車趕來捉姦的老公了。」
三人坐在暖桌前再次捧腹大笑。
「我是情夫。」仙吉的喉頭咕咕響。
「嫂子與我是夫妻。」門倉從胸前口袋取出手帕擦眼淚,之後,誰都沒說話的空白降臨。
那晚,仙吉與門倉都醉了。
「如果我先死了……」替門倉的杯子斟酒後,仙吉略顯鄭重地開口。
「別說傻話了。」
「你先聽我說嘛。如果我死了,就拜託你了。」他瞄多美一眼後再次重申:「拜託你了。」
門倉默默舉杯喝酒,多美把炒鹽豆一一用門牙咬開。
「她看起來伶俐,其實很糊塗,要拜託你囉。」
「相對的,如果我先死了……」
「嗯。我們會替你撫養孩子。對吧?」
多美大大點頭。
「我身為男人沒什麼出息,只能照顧孩子。」
門倉替仙吉倒酒,仙吉也替他倒酒。
「什麼下輩子,我是不相信啦。」門倉罕見地充滿傷感說:「但是就算再投胎一次,我也希望是這樣。」 門倉尖端纖細的修長手指,指向仙吉夫妻,過了一會又指向自己。仙吉搖頭。
「不。下次該這樣……」仙吉肥短的手指將門倉與多美比在一組,自己另成一組。
「今晚就照人家誤會的那樣睡。我睡這邊就好。」
「你胡說什麼。笨蛋。」
三人又笑了一下。
仙吉與門倉又喝了三瓶酒,腳伸進暖桌底下就這麼在榻榻米上躺平。
多美卻睡不著。
暖桌下面,有二個男人的腳。攤成大字型,腳背高、腳盤寬的肥短腳板,是仙吉。避開多美那邊,靠向另一邊的,是門倉瘦骨嶙峋的大腳。不用看也知道。
多美雪白的裸足,摸索著朝門倉的腳那邊靠近。只差一點點便可碰到時,多美的腳停下,又回到原位。兩個男人神色安詳地發出鼾聲。
門倉修造在燒洗澡水。
他彎下修長的小腿蹲在灶口,靈巧地使用嶄新的澀皮團扇與吹火竹管,但他的穿著怎麼看都與生火燒水不搭軋。三件頭西裝是不久前才從銀座的英國屋送來的,領帶與鑲有晶亮寶石的袖扣,也是他為這天特地挑選的配件。
「社長。」
傭人大友一再拉開浴室的門表示他來燒水就好,但門倉每次都搖手說不用。
「我想自己燒洗澡水。」
那傢伙就要回來了。好友水田仙吉在睽違三年後,終於要從四國的高松回到東京。這是消除長途旅行疲勞的第一次泡澡,無論如何都想自己親手燒洗澡水。過去也一直是這麼做的。
除鏽劑燒熱的氣味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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