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溫柔的麥田捕手,最矚目的文壇新秀──林達陽
寫出我們未曾抵達的日本,寫出我們都曾有過的哀傷絕美青春。
現下的風景,往日的光景,
沿途所見,凝神細視,小心揀拾,
那些曾經錯過的物事人情,都將成為黑夜裡的光源……
青春依然溫熱,記憶不時閃現微光……
因為寂寞,所以懂得想念;
因為受傷,所以懂得愛。
就在那年夏天,他頭也不回地踏上一段無與倫比的旅程。從箱根啟程,行經靜岡,最後來到東京。把步調放得慢一點,觸目所及的一景一物,都讓人捨不得離開。
點亮山中湖村的紙燈籠,彷彿聚集了整個世界的黃昏。御殿場市給人似曾相識的心碎的感覺。而遠方的富士山,則永遠存在於想念的人心中。然後一個不留神,就這樣轉進了通往美好時光的巷口。
一株不知名的櫻花樹,讓人遇見很久以前的女孩。一座木頭鞋櫃,讓人想像恆久的戀人生活。而一面閃耀著一片片木褐色波浪的繪馬之牆,又寫著多少說不出口的祝福呢?
每一幅小小的風景,彷彿都在訴說往日的秘密──嘿,你也曾愛過一個男孩或女孩嗎?那時候懵懵懂懂知道心痛是怎樣的,但還不太了解什麼是傷害……
林達陽以詩人靈動的眼睛,旅人漫遊的思緒,以及散文家凝鍊的筆寫成《恆溫行李》這本書,那些旅行途中所經過的陌生風景,彷彿能擦亮雙眼,拭去心底的灰塵,讓我們再一次回盼與思念,那些屬於我們的故事。生命如果是一場旅行,每一件細小的往事,都將成為讓心溫暖的行李!
作者簡介:
林達陽,七年級生,高雄中學畢業,輔仁大學法律學士,國立東華大學藝術碩士。
曾獲聯合報文學獎、時報文學獎、自由時報林榮三文學獎、香港青年文學獎、台北文學獎等,出版詩集《虛構的海》、《誤點的紙飛機》和散文集《慢情書》。
2013年春天,出版最新散文集《恆溫行李》,收錄了他旅行日本所寫的文字、所拍攝的照片。「旅行之所以為旅行,是因為有些事將從此改變。記得電影《藍色大門》的第一句台詞,『我什麼都看不見』,燦爛青春令人目盲,多年以後,才能懷著溫柔的決心重新看見這一切。於我而言,在異地所寫下的這些文字,應是我睜眼的瞬間……」
●林達陽臉書專頁:www.facebook.com/dayang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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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樹之旅
陳芳明
日本之旅是未盡之旅,也是完成之旅。沿途所看到的風景,其實都是他內心的風景。始於箱根,終於迪士尼,中間的過程是層層叩問。在風景與風景之間,有許多對話,但都屬內心獨白。全程走完關東旅程時,他的心情彷彿獲得寄託。這部散文集,無疑是詩的延伸,有節奏,有音色,有跌宕的感情;彷彿失落,彷彿缺憾,但最後都是圓滿。綿綿密密的語言,把讀者帶到很遠的地方,非常遼闊,毫無邊界,但最後都歸宿在身邊的人。林達陽的《恆溫行李》拈出新世代最純情的告白,在最溫柔處令人心軟,但是闔上全書時,一股強悍意志隱隱浮現。
在校園裡曾經與他有過一次相見,是一個頗具自信的年輕人。如今他已經回到陽光的南島,留下纏綿的文字在北方。他的夢境,理想,願望,憧憬,都容納在這冊握可盈手的散文裡。他的文字所到之處,牽引著讀者與他一起旅行,字裡行間隱約出現的我與我們,吐納著細緻的情愫。我們之中的「妳」,是幸福的人,因為有一個成熟的男性靈魂不斷向她傾訴,把內心最深層的感覺都託付給她。很久以來,已經看不到如此純粹的情書。很平淡,很瑣碎,一旦凝聚起來卻是那樣雷霆萬鈞。新世紀台灣男人的愛,必須到達日本後,才能獲得確切的定義。
到達明治神宮時,莊嚴的神殿出現,好像那是一個跨越的儀式,他終於說出靈魂底層最真實的話:「我想和妳一起變老,這話的意思,其實是我願意與妳性命相見。」那時他看到神宮內的一棵夫妻樹,旅行到達這裡,從此生命好像又提昇了一些。他似乎站在樹前,暗暗下了許諾:「與妳在一起的時候,我甘心做一個平凡的人。」這是非常鄭重的轉折,生命延伸到那麼遠的地方,只因有這樣的覺悟,日本之旅就已經達到目的。二OO六年,他寫下獲獎的詩〈如果降下大雨〉,最後兩行說:
該如何手寫一封長長的信寄回去
只問妳一個問題
整首詩並沒有提出問題,想必是有關愛情的疑惑。無論是怔忡,迷惘,懸宕,都在刻畫一顆欲擒故縱的心。經過北國之旅後,所有的答案便都明白。當他遠遠瞭望富士山,經過淺草雷門,原宿明治神宮,一直到達迪士尼樂園,景色不斷變化,旅程不斷延長,但距離情人的心靈卻越來越近。有些涉及情感的答案並不那麼直接了當,總是需要經過迂迴的道路,中間橫越十字路口、岔路、歧路,最後才獲得答案。這冊散文營造豐富的意象,描繪多少異鄉北國的風景,其實都在鏤刻光影互映的赤誠之心。
在完成《台灣新文學史》時,我曾經預言下一輪台灣文學盛世就要到來。這是因為閱讀新世代的小說、散文、詩之際,似乎可以察覺新世代的種籽就要破土而出。在這個行列裡,林達陽的詩與散文相當令人矚目。就詩風而言,他的節奏帶著楊牧抒情的變奏,但又具備個人特殊的風格。他的散文,則是屬於台灣抒情傳統不可分割的一支,他習慣在內心暗房裡自我審問,最後總會引進一絲陽光。那種蜿蜒轉折的音色,容許我們從窗口看到外面豐饒的田野。
擅譬者的偈語─閱讀《恆溫行李》
張曼娟
「就要出發了嗎?」我輕聲的問。於是執起那一直隨身的,恆溫的行李,安靜的走上道途。此刻與我作伴的,這個身形頎長的男子,將為我引領的是怎樣的風景?好像一點也不需要擔心,而我並不與他熟識。其實,我只是他的一個讀者,如此而已。
但誰說這不是理解一個人的最好途徑呢?通過他的創作,一點一點的向著某個核心靠近,尤其在這核心之中,有著深深的共鳴。
假設以Google作「林達陽的相關搜尋」,看見的關鍵字是「林達陽慢情書」、「林達陽學長」和「林達陽帥」。綜合以上三項,我最初對達陽的印象:他是許多人的帥學長(或學弟),寫過《慢情書》這部作品,而那確實是一本動人的,情書,適合緩慢的閱讀、冥想及朗誦。藉由廣播節目的訪問見到他,曾經在大學念的是法律系,研究所卻選擇了藝術碩士,已不尋常,而他的雙眼依舊保持著一個小男孩的純粹與澄淨,執著於某種瑰麗事物的燦燦然。
《恆溫行李》這本書,似乎是跟隨著他的一場日本之旅,然而又不僅只是這樣的,這絕不是一本遊記,每一則篇章,每一個場景,都是一個小舞台,演繹著童年、成長、冒險與愛。當他走進湖上的神社,小小的鳥居、正殿前的小方場、紅白相絞的繫鈴繩索、水手舍涓涓的泉流、綁籤處如白色初芽紛紛、懸掛起來的繪馬,等等,細細證見,細細描摹。這個世界,在他的眼中,處處都是不拘形式的譬喻,取之不盡的喻體,用之不竭的喻依。他的筆下常閃動著這樣的神來之筆:「我遇見過許多人,有些人是音樂,可以感覺但不可掌握;有些人是樂器,不能感覺但渴望觸碰。」世界是這樣的變幻流麗,在達陽的點染之間,吐露神祕溫存的話語。
作為一個貪得無厭的讀者,我更著迷於他那些偈語般的句子:
每個大人都曾經是小孩,只有少數可以永遠都是──若無一顆幼弱頑強的心,所有的傷害,也不會自己成為溫柔。
既幼弱又頑強的那顆心,正是成長必須具備的,也是保有內在的小孩不可缺乏的呀。但我們常常丟失了,或是在歷經了傷害與失落後,自以為成長了,卻僅賸貧弱而頑固的心。
在對愛和傷害全無概念的孩童時期,我也喜歡冒險。對那時的我來說,冒險是回家唯一的路,不去冒險,我無法理解自己的種種情緒與這個世界的關連。
這似乎解釋了他對海盜船或是遊樂場的熱衷,欣喜的穿梭在童年的想像裡,一場又一場盛大的、華麗的幻覺,從不曾退卻,沒有遲疑,毫不懼怕。「黑暗的時候,愛是光源。」他這樣說。
閱讀著達陽詩般的語言,我總是想到那個為人帶來快樂,其實自己有點寂寞的彼得潘,「無拘無束的飛翔,敵眾我寡的對抗,將死亡視為偉大的冒險,擁有超乎孩童的執著與近乎大人的力量,可以前知,卻永遠不會也不要真正長大。」他或許不要長大,卻長得很好,生命的厚度使他的作品透出令人安心又嚮往的光芒。每當他在臉書上貼文,總能吸引許多的讚歎與喜悅,大家爭相按讚,彷彿是拉扯著神社的鈴,聆聽那粗礪而單純的聲音;彷彿是捧一掌泉水入口中,品嘗那種溫和的甘味。
「愛上別人,是件快樂的事。」他發出愛的慨歎,卻又這樣說:「戀愛過以後才明白,真正的快樂,就是那種寂寞。」看起來矛盾,愛戀過的人卻又能明白,因為愛原本就是各自表述,都像是搴衣赤腳渡水的人,或許能呼喊出水的體溫,卻不能具體形容水流的漩渦與腳下的砂石切割。達陽把複雜的事說得簡單明瞭:「愛是一把張滿的弓,誰會知道,妳的一箭之遙,是不是就等於我的呢?」
我想和妳一起變老,異中求同,笑著爭執,流淚改變,並且服膺於改變……「我想和妳一起變老」,這話的意思,其實是我願意與妳性命相見。
至於這幾句話,是要讓天下的戀者皆落淚銘記的宣言,忽而有今夕是何夕之感。
閱讀林達陽的《恆溫行李》,沿途的花火與海風,紅色的燈籠與太鼓,既甜美又寂寞,令人忘卻旅途上的孤獨。
「應該出發了。」站在星星的港口,我這樣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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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樹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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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愛是光源
箱根神社長長階梯下的第一盞燈。登上階梯前,先看到與人等高的日式燈座,當然不是燃煤油或點著蠟燭的了,現在裡頭安著小小的電燈泡。
什麼都要與時俱進。與一旁色彩艷麗的大紅色鳥居相比,燈座中的木製框舊得漆色都褪去了。路間形形色色有信仰的人,走在祈福的階梯上,其實都已在幸福當中。老舊的燈座是不起眼的,我是少數留意之人,但我們終將通過這樣的隱喻,進而成為它。
黑暗的時候,愛是光源。
難解的心意
箱根神社本殿。神道教信仰似乎是不塑神像的,而認為神靈已附著於某些物品。我們隔著圍欄和玻璃張望,只知道空無一神像,但其實不知道裡頭究竟供著什麼。
這也尋常。我們並不理解自己所敬,乃至所愛,而我們的敬意或愛意也時常難以被人理解。儀式是寂寞的溝通方式。投錢五円,搖動繫在鈴下的繩索,鞠躬兩次,二拍手,再深深鞠躬,心裡默默祈願。大多數的期待與希望,都是喃喃對自己而言。一切都有程序,事情不是那樣簡單。我默默拉動繩索,鈴聲是粗礪的,但像孩子的笑或哭一樣單純。鈴上繩索長長久久延伸下來,垂在我疲乏的手中。愛情一樣紅白相絞的細細麻絲。人事複雜。
幸福所在之處
離開元箱根地區。搭車迂迴向北走,暫且仍沿著蘆之湖,危險的火山活動在湖下醞釀,情熱隱而不發。想像寒涼的湖水至深卻變成了火山,而火山之口湧出的,或許也是冷漠的湖水?更年少的時候無論如何想不到,真正的幸福,原來竟在地獄所在之處。
人之患在患得患失。有時我是活在想像之中的,但不知道我是世界的幻覺,或者幻覺是我的世界。車行離開水邊,轉入坡地,繼續向前,錯過小鎮溫暖的鐘聲,錯過沒落的景點,錯過開往山頂的纜車,錯過遙遠的懸念。車子穿出樹林時,眼前突然展開整片蘆葦。山側緩坡上雲霧一樣的蘆葦。這是仙石原。
動畫新世紀福音戰士中所設定的場景就在這裡,所謂第三新東京市。這當然是假的,二○○○年並未真正發生世界大戰。但日本戰國時代的武將仙石秀久,則真在這裡立下過戰功。這一實一虛兩事件我都不甚了解,前者以前多少想像過,後者則是因為此行才有約略的概念。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過去所幻想的未來,最後也沒有真的發生。現在白茫茫的蘆葦叢在風中生長,像是另一個故事的起點,或許還會繼續生長。但並不是所有的承諾最後都會實現。
山邊的花海
乘車來到鄰近富士山與山中湖的花之都公園。花之都公園主要是一花卉栽培場,養著大片漂亮的花圃。裡頭另設有大型的玻璃溫室,遠遠便可看見。在想像的溫暖中培育新品種的美好,不怕與世無關,像是一間夢想中的學校。
我們都是返校的校友。被允許遲到的永遠的學生。我們拿最珍貴的東西換得夢寐以求的自由。夾雜在睡眼惺忪的旅客間下了車,但不知為什麼,好像沒有那麼興奮了。車停之處與遙遠的溫室之間,隔著就快過季的大片花海,風吹來時,溫和地浮動著,我仍能將那比喻成假日的操場,或是蓄滿故事的泳池……
但有些事情是已經過去的。我並非未曾看過花海,只是很久不見,多少有些懷念。溫室設在山邊,夏天到此為止,但我們卻仍必須往盡處走去。我放慢了腳步跟在隊伍最後頭,高過腰際的花叢彷彿是惡魔提出的謎題,善感的人一一快樂起來了,消失在其中,留下我。
我也曾付出全部力氣去談沒有結果的戀愛噢。我這樣想,感到溫暖,知道陽光現在仍然照著我。青春很短,應該止於至善。
季節字跡
穿出花海,走上架高的木棧道,進入大片的花圃區。彷彿從蠻荒走進文明社會了,花朵被分別栽植在正確的地方,以顏色展現力量,彼此區隔。行人散步其間,像是作畫或寫字時移動的筆尖。
到底寫了什麼呢?小時候做過實驗,透明溶液寫就的隱形字,經沉入水中、放在火上烘烤或烈陽下曝曬,便會顯露出來。這是化學。但總得先知道有人在哪裡如何寫了字才行吧?這是經驗默契,或有時是運氣。然而若都已知道,何必要讓字隱形呢?入水出火,我想這是神祕。我們所走的木棧道離地約一公尺高,僅足以讓我們明白遠處仍有花卉,世界不只一種顏色,而各式各樣的花卉,並不是為我而構成圖形或意義的。
或許是為了猶在你我之上的什麼吧?或許只是暗示與祈求。常常是這樣,我們耗盡心力揣測仿擬出美好的麥田圈,巨石陣,星象建築,其實是毫無意義的。那些都應在你我之間,應是虛擬之線,相愛的時候,有人在乎我們相愛的時候,我們就是地上的星座。
拍完照,繼續往前走,木棧道不長,很快就要走完。花圃在我的身後因著我們位置的改變而移動、變形,彷彿有話想說──中學時期的許多秘密,化作圖案與字眼,渴望理解的愛與恨,被那時的少年與少女,小心翼翼地,刻在課桌椅的背面……
溫柔而貴重
位在涉谷區的明治神宮。沿著南北向的參道走進來,不久便看見道旁由清酒酒甕架成的高牆。這些全是日本全國各地信眾獻給天皇的。上頭寫著我未曾去過的不同的產地,取了我難以理解的好聽的名字。
牆很高,我沿著它慢慢走,得仰起頭來才能看清所有酒甕的樣子。覺得很安心,平靜,又有點慶幸。能夠這樣像他們相信天皇那樣、一意相信著某一個對象,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吶。斑剝的陽光透過葉隙灑在酒甕身上,舊舊的,隨風搖晃,溫柔而貴重,像是損壞了的、在風裡脫落的金箔……
我不常喝酒,但我知道每一滴酒都自有故事──有些或許是春天的故事,有些是秋天的;有些已經不能追究了,有些也沒有人願意追究了。我不常喝酒但我喜歡酒的意涵:酒來自經濟與權力,酒能解釋時間,酒是潮汐,酒是不能描述的種種感情。當年的果實與麥子都是已經發生的事情了,果實與麥子讓我們保持清醒,繼續計算、多疑,然而製酒用的酵母,則是屬於夢和相信的。
喝酒的時候,我總想起那些曾經擦身而過的人。酒杯裡盛著的,都是已盡之情,而那些未開封的、我所幻想的酒香,則是我們永遠的未竟之事……
在彼此的鏡頭裡
參道盡處的鳥居。較大鳥居矮小一些,木頭是那種歷經風雨、嚴肅卻難掩衰老的灰褐色。過了這個鳥居,便是奉著明治天皇和昭憲皇太后的御社殿等主要建築群了。參拜的群眾絡繹不絕,參天巨樹的餘蔭一路延伸到了鳥居前緣才讓開,留下鋪滿碎石的廣場。鳥居上頭鑲著代表皇室的菊花紋章,本來大概是金黃色的,但都鏽了,現在都是青綠色的了。
很久很久以前的少年時光,我曾讀過一本書,《菊花與劍》,談的都是日本民族的矛盾性格及大戰之後的文化研究,那時半知半解的看完,以為自己都明白了,時而據此與人爭論。但現在回頭去看,那時的許多理解,其實都是錯的。那時我是怎麼說服旁人的呢?我想起那女孩清澈而沮喪的眼神,「好吧,好像是這樣。」但事情哪是我說的那樣呢?
參拜的群眾絡繹不絕,穿過鋪滿碎石的廣場,穿過木製鳥居。有些人已從我的生活中永遠消失了,有些人與我一起長大。我聽見身邊路人走過的腳步聲,沙沙作響,無數的碎石正彼此磨損著,漸漸變圓。生命由時間組成,我們度過的每一段時光,都是性命相見。許多情侶、家庭在這裡合照,背襯著明治神宮的正門,委由他人取景,或是伸長了手臂拉開距離自拍,讓經驗和命運決定合照時的風景。參拜的群眾絡繹不絕,小心地彼此迴避,仍難免不時出現在陌生人的鏡頭裡。
我想和妳一起變老,異中求同,笑著爭執,流淚改變,並且服膺於改變。參拜的群眾絡繹不絕。「我想和妳一起變老」,這話的意思,其實是我願意與妳性命相見。
直到記憶變成秘密
再次經過清酒酒甕所架成的高牆處。太陽偏斜了一些,人較來時少了,空氣裡飄散著乾燥樹葉的氣味──恍惚,微苦,但是溫熱的,彷彿有酒氣附會其中。這是清酒菰樽之牆。我這才注意到路的另一側也有一面高度相仿的酒甕之牆,躲在樹蔭裡,但卻是由葡萄酒樽所築成的。
我們都不曾經歷,但都從書本上讀過這些事情:明治天皇在位期間厲行西化的,不僅止於工業技術或商業制度,包括服儀、飲食等等也受歐美諸國影響甚深。這些酒樽就是西化的證據了,一個個上頭別著黃銅色的名牌,寫著奉者的來歷與酒的來歷,讓一切的附會都有所依憑。酒樽裡的酒或許就是亂世理想的證據了。
總是這樣,陳年往事在密封的細節裡變化著,越來越壞,或者越來越好。但露天陳放的這些木製酒樽確定都是越來越老了,木質黯淡,打印的墨字褪了色卻好像陷得更深,隔著層層的架位,一起老了。這是最好不過的──誰能與我一起長大,各自變老,漸漸單純,而不說破打擾;我就願意替她默默守住記憶,很久很久,直到記憶變成秘密,讓她可以放心忘記……
東京鐵塔
車向南走,高架橋上又遠遠看見東京鐵塔。因著車行方向的關係,此時得見的是鐵塔向著光的一面。紅白相間的塔身,在夕陽中格外顯得純潔與熱切。
東京鐵塔建於50年代的尾巴,幾次戰爭耗損了所有的人,貧血的世界十分缺鐵。但為了發送電視與廣播的訊號,也為了承平時期的勃勃野心,塔還是得建。塔身中的許多鋼鐵材料,甚至是來自美軍在韓戰中報廢的坦克。
這是東京鐵塔,一度是世界第一高塔,一度也是科技能量的展現所,一度也是大眾文化的象徵物與藏身處。但都即將被新建的天空樹取代了。現在塔仍指著天空,仍然對每一個「我們」傳輸著訊號。所有的想念都已經消散,但是與之相稱的回應,卻遲遲沒有發生……
我曾是執著地站在塔底的人,現在滿心感謝地經過它的身旁。由於塔的存在,讓我如今敢去更遠的地方。
自己說再見
散場的時刻反而是安靜的。背景音樂輕輕柔柔響在風裡,像是連夜漫長遷徙的候鳥群,安詳,疲倦,清明……。又像是什麼都沒有,我仰頭看看夜空,可能真正的聲音都已經藏進心裡了。
多數的旅客並沒有留到最後一刻。多數的人早早離場了,此時還在園區裏外逗留的,全都是不忍心、軟心腸的人。我穿過閘門,離開園區,在門外找了長椅坐下。迪士尼的大門口還亮著橙黃的燈,但再往園區內部,亮著的地方已經越來越少了,卡通明星們早已不見蹤影,工作人員的手腳也慢了下來,笑裡透露出很難察覺的一點點的疲態。整座童話城市剛剛結束了慶典,樹木、草地、建物、人群,靜靜不說話的一切都迷迷濛濛帶有爛醉的、悵然若失的樣子。這是結界漸漸褪去的輝煌時刻,魔法消失了,但燈火與星光仍在。所有的懸念,都是憑意志之力才能飄搖堅守而至如今的。
是時候說再見了。人潮散去,故事的主軸在此分枝散葉,像是個性鮮明的漫畫人物們終於自永恆的中學時期畢業了,帶著各自的光榮與傷害,一起來到公車總站,不同的夜間車班等等就來,投幣上車,戴起耳機點開各自的主題曲,不同的方向將帶領每個人前往全然不同的未來……。我打開背包,就著暗淡的路燈寫起剛剛所買的明信片,偶爾亂畫一些小小的人物,覺得詞窮,不知該說什麽,日本、迪士尼、旅行、青春期、以及後青春期,這些我們都太熟悉了。我們的熟悉來自於很多很多的愛,我們熟悉的,都是那些令我們一次次重複愛上的生活的局部。而離別就是重複之局部終止了。從此沒有了。我們該對那些一次次確認過、在乎過、而終至失去的自己說些什麽呢?
我曾遇見許多萍水相逢的人,一起見識過獨一無二的事情,這是面對離別時刻我所以熱情與冷靜的原因。想及先前一次與學弟妹道別,不忍當面說盡,而寫了長長的信,信到末尾已經無話可說,我甚至不知道他們怎麽看待我們共同經歷的這些,他們怯懦退縮過嗎?他們也曾樂在其中嗎?我都不知道,也不想打擾。想了很久我只是說,再見囉,希望你們永遠都這麽勇敢,這麽快樂。勇敢與快樂都是真的,想起來時,就也是我們的了。
遊客不斷經過我的身邊,在我雜亂想著這些的時間裡,世界也在悄悄改變。遠方離地平線較近的地方,時有飛機閃著燈飛過,那麼低調,顯得無足輕重、甚至有些偷偷摸摸──有過一段時間我很為飛機起飛的畫面著迷,那也是力氣總用不完的中學時期,每每騎著腳踏車大老遠跑去機場看飛機起飛。多麼苦悶的中學時期啊,夢想多得讓我們拿不定主意,卻又哪都不能去,只能詛咒、發誓、以及許願,什麼承認啦接受啦,都是未來的事情,短線操作的準與不準、靈和不靈,在那樣的階段更是要緊。現在回想起來真是迷信啊,許許多多的成真和靈驗,命理、相術、解卦、占星,不過就是繞了一圈說一個好的故事說服你──那時女孩們都說,神秘兮兮的說:如果趁著飛機轟隆隆掠過頭頂的時刻大聲許願,再難的一切,便都能夠實現喔。她們相信神秘的規矩,而我們相信女孩說的必有其道理。我相信躲在更巨大的聲音裡圖求安全,是最真實的事情。
此刻遠處的飛機大概也是剛剛起飛而已吧,不知道青春的反斜線,此刻又正掠過哪一個自相矛盾、充滿可能、勇敢又膽怯的少女或少年的頭頂呢?我拿起相機,面向迪士尼,有點不捨的又拍了幾張照片,想了幾個句子,說出幾個字,但彼此毫無關係,也沒有共同的主題。那些在相片、文字、乃至記憶以外的一切:風的溫度,陌生人的眼神,更大的時間的氛圍,小小孩與小動物等等,一個一個重新在我們曲折委屈的心裡亮起來,成為暗夜巷弄裡閃閃發亮的星星。
就這樣了。再見了來不及命名的這一切。彷彿又是那些年少時萍水相逢、甚至來不及交換名字與網路社群帳號的男孩與女孩,閉上眼睛,想像光與熱在一瞬之間全部熄滅,再睜開眼,眨一眨眼,便是向時光裡一切值得挽留的物事人情說再見了。
再見囉,再見。一旁的小孩撫了撫自己的胸口,像是對自己揮揮手。
再見囉,再見。或許明天,我們會在另一個地方再見。
愛是光源
箱根神社長長階梯下的第一盞燈。登上階梯前,先看到與人等高的日式燈座,當然不是燃煤油或點著蠟燭的了,現在裡頭安著小小的電燈泡。
什麼都要與時俱進。與一旁色彩艷麗的大紅色鳥居相比,燈座中的木製框舊得漆色都褪去了。路間形形色色有信仰的人,走在祈福的階梯上,其實都已在幸福當中。老舊的燈座是不起眼的,我是少數留意之人,但我們終將通過這樣的隱喻,進而成為它。
黑暗的時候,愛是光源。
難解的心意
箱根神社本殿。神道教信仰似乎是不塑神像的,而認為神靈已附著於某些物品。我們隔著圍欄和玻璃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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