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男孩

名人推薦：冬陽（推理評論家）、余小芳（推理評論家）、杜鵑窩人（推理評論家）、譚端（偵探書屋負責人）媒體推薦：★一部迂迴曲折、引人入勝的驚悚小說。麗莎．嘉德納總是能製造出讓人心跳停止的懸念。──哈蘭．科本（Harlan Coben）

★在你翻開這本書以前先鎖上門，然後期望圍繞著你編織起來的羅網只有一個，就是麗莎．嘉德納的故事。──泰絲．格里森（Tess Gerritsen）

★這部讓人震驚心寒、非得一夜看完的驚悚小說，讀完以後依然讓你心驚膽戰。──李．查德（Lee Child）

★《蜘蛛男孩》是一個讓人難以忘懷、有著催眠式魅力...

他把我弄醒，打我，吼我，直到我做了他要我做的事。事後，他抽了更多菸，然後一切周而復始。
我失去時間概念。我活在一種朦朧模糊的赤裸狀態，我體內覺得太熱，體外覺得太冷。他甚至不讓我蓋條毛毯。
有時候他會帶食物來給我。漢堡跟披薩。第一次我吃下去以後吐了出來。他笑了，告訴我說我會習慣的。然後他交給我一根湯匙，指著那堆嘔吐物，說如果我希望再有東西吃，我最好快點開始動手。
這一切無休無止。跟漢堡人一起度日，把調皮的小男孩磨成虀粉。
有一天，他打開了旅館的門。陽光讓我睜不開眼。我必須遮著自己的眼睛。空氣聞起來像有雨，而我無意識地深吸了一口氣。雨水，是我的舌頭嘗到第一個不像是灰燼的東西。
漢堡人大笑。「看吧，小子，就算經歷過那一切，你還是想活著。我猜你畢竟多少還是喜歡這檔事。」
他把衣服扔給我。不是我的舊衣服，而是他在某處買的新衣。他吼著要我穿上衣服。「天殺的，小子，表現出一點傲氣吧，別再這樣光溜溜地到處跑。你想幹什麼，又要誘惑我嗎？」
我手忙腳亂地穿上衣服，但動作還不夠快。
這回他起身的時候，嘟噥著說道：「你看吧，小子，跟你說過了，你喜歡這樣。」
他開車把我載到另一間旅館。他穿著一套西裝。我則是穿著一件布料硬挺的海軍藍運動套裝，大了兩號。我覺得自己細瘦矮小，像是鬼魂。我一定看起來像是異國戰爭中逃出的難民，精疲力竭，眼神呆滯空洞。
櫃臺人員擔憂地注視著我。
漢堡人彎腰靠近。「我是社會服務處的人，」他用很低的聲音吐露內情。「我剛把這男孩從他家中帶出來。很艱難、很艱難的案子。他父母做的事情……他的人生有個艱苦的開始，不過如果天從人願，我現在就會帶他去一個好人家，他真正的人生就會開始。」
「喔，你這可憐的孩子。」女孩說道。
然後，我莫名其妙地尖叫了。尖叫、尖叫、再尖叫，用每一聲讓人心跳停止的哭嚎告訴全世界我的驚恐。我感覺就好像我的肺要從胸腔爆出來了，我的頭會因為這恐怖的壓力爆炸。
「就跟妳說他父母是怪物了。」漢堡人說道。
「喔，真是可憐的孩子。」女孩又說了一次。

到最後他把我帶到一間小公寓裡。那裡有一部電話，不過只有插入信用卡才管用。他在外面的門上臨時裝了個要有鑰匙才能進出的鎖，他掌握了唯一的鑰匙。
至少他終於讓我獨處了，有時候一次就是好幾小時。我會看「兔寶寶」卡通，看到我開始恨那隻卑鄙的兔子，然後我就會關掉電視，什麼都不看。只是瞪著骯髒的灰色牆壁。一直瞪一直瞪一直瞪，覺得我自己變得非常渺小。
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一隻蜘蛛。我抓住了牠。把牠放到一個杯子裡，注視著牠拚命掙扎、想要逃脫的樣子。
我猜漢堡人到頭來是對的。
說到底，我一定喜歡這檔事。

尖叫。尖叫不斷地繼續下去。高頻率又單薄，咬字含糊不清。我試著遮住我的耳朵。漢堡人停下來，時間長到可以揮掌將我的頭往上打，讓我撞到牆壁。他一拳打向我的肚子，在我彎下腰去的時候，又從下巴底下抓住我。
「你有沒有在看，小子！最好注意看。」
然後又是尖叫，一直持續不斷。到了最後，漢堡人倒了下來，滾到旁邊，開始到處摸弄著找他習慣抽的事後菸。
我可以嘗到血。我咬破了舌頭，漢堡人的戒指在我的臉頰上劃過一道很深的傷口。我覺得自己變得不太穩定。我本來以為我會吐。
小男孩停止掙扎了。他就只是躺在床上，眼睛呆滯無神，臉上表情麻木。
我納悶地想，我以前是否一度看起來就是這樣。
然後他注意到我在看。他的眼睛對上了我。他瞪著我看。瞪得又久又沉。求——你。
我歪歪斜斜地走出房間，設法走過走廊，剛好及時到了廁所。我一開始吐，就停不下來。我吐了又吐，卻還是不夠。我沒辦法把那種恐怖從肚子吐出來。它滲進我的血液裡。我沒辦法把它吐出來。我吐不出來。所以我吐出水跟膽汁，直到我乾嘔著倒在地板上。
那時候我昏過去了。這是我有過最接近慈悲的東西。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又可以聽到聲音了。這回是鼾聲。不過維持不久的。一小時，也許兩小時。
漢堡人醒來的時候總是很餓。
我沿著走廊爬回去。偷看房間裡面。我忍不住。我必須看，就算我知道我會後悔。
那男孩縮成一球。他沒有動，不過他也沒有睡。他瞪著對面的牆壁。我知道他在做什麼；他在練習變小。因為如果他可以變得夠小，也許漢堡人就不會再注意到他了。
我知道我必須做什麼。
漢堡人把他的褲子留在地板上。我爬向那條褲子，極端謹慎地把我的手伸進口袋裡，直到我找到鑰匙為止。鑰匙在我手中感覺沉重又尖銳。我沒去思考。就只是繼續動作。
在床的另一邊，在男孩前面。我的手指在嘴唇前面豎起，噓。
我拿起他的衣服。這男孩，也許是五歲或六歲，他只是躺在那裡。
我想我應該告訴他什麼事。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還沒準備好面對人生的重大真相。我們沒有一個人有所準備。
到最後，我拍拍他的肩膀，替他穿衣服，就好像把他當成一個小寶寶。
我離開他一會。我必須把門鎖打開。門打開的時候發出一點點吱嘎聲，而我僵住了。鼻子發出的鼾聲從臥房裡傳出來。到目前為止沒事。我往外看著整條長長的灰色走廊。沒有人在附近。在我看來，這個複合公寓建築裡，從來就沒有人在附近走動。
現在不做就永遠別想了，我這樣決定。
基於某種理由，我不知道為什麼，記起了第一個晚上，那一晚我醒來發現漢堡人站在我的床尾。我記得我父親在走廊另一頭發出的鼾聲。然後，在記起這一點以後，我開始哭泣，只是事已至此，眼淚太少也太遲了。
我啜泣著爬回臥室裡，抓住男孩的肩膀，用力搖晃他。
他的黑眼睛慢慢地抬起來看著我。一絲微弱的意識游向表面。然後他又失神了。我用力打他一掌，抓住他的肩膀，然後把他扯到地板上。
鼾聲停了。在漢堡人終於移動的時候，床吱嘎響著。
現在我用手遮住男孩的嘴巴，壓著他靠在我身上，希望他不會發出聲音。
我有祈禱嗎？我還剩下任何願望嗎？我想不起任何一個。
床再度吱嘎作響，漢堡人來回翻身。然後……一片靜默。
再也沒剩下多少時間了。野獸開始動彈了。
我從腋窩下面抓住這小男孩，拖著他朝門口走。十步。八步。七步。六步。五步。
這男孩不走路。見鬼了他為什麼不走？我需要他站起來。醒過來。停止顫抖。跑啊，該死的跑啊。他到底是哪裡不對了？
是什麼樣的笨蛋白痴才不會反擊？哪種淒慘、愚蠢、可悲的男孩，才會讓一個男人對他一再做出這種事，甚至還不能跑向那該死的門口！
突然之間我對那男孩大吼起來。我不知道這是怎麼發生的。我站著俯視他、逼近他，尖叫得這麼用力，口水都從我嘴巴裡噴出來了：「動你他媽的屁股啊！你以為他會永遠在那裡睡覺嗎？你這愚蠢調皮的小鬼，起來，跑啊，你他媽的，跑啊，我不是你欠幹的老爸！」
這五歲大的男孩縮成一個球，用他的雙手蓋住他的頭，然後嗚咽起來。
就在這時，我領悟到有個聲音我再也沒聽到了。
鼾聲。
我轉過身去。我忍不住要這麼做。站在打開的門口，已經這麼接近了，然而卻又那麼遙遠。這男人最新的玩物蜷曲在我腳邊。
漢堡人站在我後面。
他在黑暗中微笑。
而在那個微笑中，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我跟蹤我哥哥。這樣做沒那麼難。他現在開著一輛貨車，一輛有加大駕駛車廂的特大號四輪傳動車，可能屬於我們的父親。防撞桿上的貼紙宣稱它是「阿法瑞塔突襲者」。
我的家人搬家了。這很合理。我至少就搬過二十來次家。他們怎麼不會？
他轉進一條泥巴路。我認出這裡是我聽其他孩子提過的情人巷。這不表示我對此知道很多——因為我從沒獲准去上學，還有其他種種理由。我不會有優秀校隊選手的外套。沒有畢業舞會，沒有漂亮的金髮女友。不，我只是獨來獨往的瘋子，穿著流入民間的軍用服裝配備，在各個不同的遊樂中心出沒，臉色蒼白，有一頭亂髮。地方上的怪胎。每個城鎮都有一個。
我無緣無故地納悶起來，想著聖誕節是什麼狀況。我的家人還是會把我的長襪掛在壁爐上嗎？那隻腳趾部分顏色不同，在頂端用閃亮銀線草寫著我的名字的襪子？他們會在桌上留出一個位置，包好一份禮物，只為了以防萬一嗎？
如果他們搬家了，那就表示我再也沒有房間了。我的東西怎麼樣了？我的書、我的衣服、我的玩具呢？裝起來送給慈善二手商店嗎？也許我哥哥現在有兩房式的套房了。一間房間睡覺，另一間房間隨意坐臥。
或許他有自己的坐墊沙發、電視、遊樂設備。會找朋友過來玩，包括像是夏日那樣格格笑的金髮啦啦隊員。我納悶地想，他是不是很受歡迎，學校裡的學生是不是很崇拜他，從漢堡人手中生還的男孩。
或者也有可能他是悲劇英雄。他還小的時候就失去他的弟弟，但是你看看他現在多有成就。
就在我累積了足夠的精力，準備好要恨他在外面跟活力十足的夏日小妞親熱的時候，我再度想起我母親，然後痛楚回來了，像刀子一樣戳到我的肋骨底下。
我納悶地想，他是不是讓我父母感到驕傲。我納悶地想，注視著他是否能幫助我母親在晚上入眠。
我在泥巴路上停車，跳出我自己那個小小的生鏽鐵桶之外，在我的膀胱爆炸之前及時躲到一棵樹後面去。我尿掉了一大杯可樂，後來又多尿了一些。我尿了幾乎是接近永恆的時間，而在我回到外面的時候，我哥哥的貨車出現在泥土路上了。
我沒有時間撤退。我只能期望他不會注意到我。
可惜沒這運氣。貨車慢了下來。駕駛座的窗戶降了下來。我自己的哥哥對我怒目相向。
「嘿，你不就是電影院那邊那個怪胎嗎？你他媽的在幹嘛？你是在跟蹤我們嗎？」
我什麼話都沒有說。
他眉頭之間的皺紋加深了，看來就快要從車裡爬出來了。然後我聽到那女孩的聲音從駕駛座傳出來。「過來吧，寶貝。別這樣做。他不值得花這力氣。而且我有宵禁。」
「是啊，」我哥哥很不情願地說道：「是啊，我想妳是對的。」
我看到他的手在方向盤上移動，準備發動車子。然後我突然跳到貨車前面，我的黑色長雨衣翻飛著，我的鐵頭靴都戳進泥土裡了。我手中有根樹枝。我不知道樹枝是怎麼跑到那邊的。
「嘿，」我用盡力氣大叫：「嘿！」
「他媽的這是——」
「別讓漢堡人抓住你！」
然後我就大力捶向貨車車門。力道重得足以讓樹枝碎成片片。女孩尖叫出聲。我哥哥身體一閃，用他的雙手掩護頭部。我一不做二不休，開始對付車頭燈、前面的護柵，砸了又砸，用那根短短的碎裂樹枝砸下去，用我的靴子猛踢，同時用盡力氣大嚷大叫。
而我臉頰都是淚水，鼻涕從鼻子裡猛流出來，我無法克制。我停不下來。因為我愛我哥愛得這麼深，讓我恨起他來。我愛他，因為他活著。我恨他，因為他不是我。我愛他，因為他有這樣漂亮的小女朋友。我恨他，因為他有我媽媽的酒窩。我愛他，因為他逃脫了。我也恨他，因為我不再是他的弟弟，而那是全世界我最想要成為的身分。
所以我打爛他的卡車。我把玻璃鋼鐵都砸了個稀爛，直到最後我聽見引擎油門猛催，我只有一秒鐘跳開。
我哥哥猛然衝過泥巴路，遠離揮舞著一根樹枝的瘋狂男孩。
我哥哥從我身邊開走了。

他把我弄醒，打我，吼我，直到我做了他要我做的事。事後，他抽了更多菸，然後一切周而復始。
我失去時間概念。我活在一種朦朧模糊的赤裸狀態，我體內覺得太熱，體外覺得太冷。他甚至不讓我蓋條毛毯。
有時候他會帶食物來給我。漢堡跟披薩。第一次我吃下去以後吐了出來。他笑了，告訴我說我會習慣的。然後他交給我一根湯匙，指著那堆嘔吐物，說如果我希望再有東西吃，我最好快點開始動手。
這一切無休無止。跟漢堡人一起度日，把調皮的小男孩磨成虀粉。
有一天，他打開了旅館的門。陽光讓我睜不開眼。我必須遮著自己的眼睛。空氣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