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家怎麼讀書?讀些什麼書?不同的讀物如何在作家的心上啟動不同的化學變化?
張亦絢第一本非小說創作,點名一百多本引她在思索間或發笑、或落淚的書,類別不拘,上至天文地理數學哲學,下至文學偵探心靈勵志。來看看小說家的書單和你有何不同!
如果我是小學生,我可以這樣寫我的讀書心得報告嗎?
史上最用心、最任性的讀書心得報告135篇!
作者簡介:
張亦絢
一九七三年出生於台北木柵。巴黎第三大學電影暨視聽研究所碩士。
著有《壞掉時候》、《最好的時光》等短篇小說集。電影劇情長片劇本《我們沿河冒險》。編導有短片〈納塔莉,妳為什麼在地上?〉、紀錄片〈聽不懂 客家話:1945 台北大轟炸下的小故事〉(「客家 :我的影像心事」評審團獎)。長篇小說《愛的不久時:南特/巴黎回憶錄》入圍2012台北國際書展書展大獎。
繪者簡介:
PieceFive
早產,爺爺命名甚好,黃胖健康。
三歲於腳底塗鴉,至今仍熱愛畫圖,現任美術設計。
生於911事件前死亡人數最高的恐怖攻擊日,在此默哀。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蔡珠兒、孫梓評、徐玫怡、神小風 搖頭不已推薦
「哇哇哇,太放肆了,怎麼可以這樣?好一個文字頑童,歡恣奔放,生猛鬼馬,總是趁虛欺近,挨過來呵口癢,捏一下,踩一腳,打了火速就跑,輕功一跳三丈高,你追
也追不到,防也防不著。她那打法又無賴,輕輕一下,卻能點穴挑筋,讓你或者酥麻,或者爆笑,或者癢不可耐,或者,癱在那裡,無語問蒼天。」
——蔡珠兒
「偷窺自己喜愛的小說家平常都讀些什麼,心裡愉快,但腦子很忙,首先要暗中比對讀過的書所殘餘的印象,隨即得迎接那些扔擲而來的發亮話語,其『重點之所不在』們,究竟聲東擊西了什麼?
在藏得剛剛好的聰明之中,煙火般綻開的,有閱讀者的脾氣,生活者的關心,書寫者的氣勢,觀察者的細膩……偶爾夾帶一點純情者的天真,不知怎的,總使我想起那句,『精緻的淘氣』。」
——孫梓評
「和她說話;忍不住想追問更多;看她寫書,免不了想一路讀下去,這是小說家張亦絢的強大魅力,叫人心甘情願的跟隨。更重要的是,她喚醒了閱讀的「自由」──這個在學校課堂裡可能從未被人想起來,卻多麼寶貴的字眼。歪路往往最迷人,也真沒那麼好走;但張亦絢走得那麼快活、那麼精神,那是她對書理直氣壯的愛意。愛有很多、很多,但本著讀書人的義氣,她總會〈非常貼心的〉留下點空白,讓你自己去懂。」——神小風
「我看了張亦絢的新書了,很快的瀏覽!
心中一直跑出一個聲音:我不能推薦張亦絢,我不能~應該是拜託她推薦我吧!
這個女生太奇異了,她提到的太多書我都沒看過,我只是二十年前認識她就知道她是個腦袋裡裝了特別大量聰慧敏感奇妙內容的孩子,但憑這樣實在沒有資格推薦她。
張亦絢,妳的作品很好,但要我推薦,我會覺得:徐玫怡,妳怎麼好意思ㄌㄟ!!」——徐玫怡
名人推薦:蔡珠兒、孫梓評、徐玫怡、神小風 搖頭不已推薦
「哇哇哇,太放肆了,怎麼可以這樣?好一個文字頑童,歡恣奔放,生猛鬼馬,總是趁虛欺近,挨過來呵口癢,捏一下,踩一腳,打了火速就跑,輕功一跳三丈高,你追
也追不到,防也防不著。她那打法又無賴,輕輕一下,卻能點穴挑筋,讓你或者酥麻,或者爆笑,或者癢不可耐,或者,癱在那裡,無語問蒼天。」
——蔡珠兒
「偷窺自己喜愛的小說家平常都讀些什麼,心裡愉快,但腦子很忙,首先要暗中比對讀過的書所殘餘的印象,隨即得迎接那些扔擲而來的發亮話語,其『重點之所不在...
章節試閱
地球觀光客
我一直很愛「觀光客」這三個字。被鄙夷地、突兀地、幾乎沒有任何美學身世與地位的臉與城市景觀。法德合資的電視台Arte幾年前做了一個七零年代流行音樂回顧史,放了一段BBC拍的音樂錄影。樂團就叫做The Tourists,唱的歌叫做The Lonelist Man。女主唱像隻一腳在陷阱裡的極地白狐狸,那種擺動身體的方式,受傷又兇猛,病態又強勢,畫了一個青藍血紅公然發情漠然粧。垂吊性的耳環晃蕩如雙刀。每個身體的節奏細節都讓我陷入狂喜暈眩狀態。我很少嫉妒什麼東西過,但組一個叫做〈觀光客〉的樂團,唱一首叫〈最寂寞的人〉的歌,真是,我的畢生夢想都給人奪走了呀!「時間對他來說什麼都不是,因為他是世上最寂寞的人。」現下就拿「地球觀光客」做個輯名,自知是一點都打不贏那首歌的氣氛,聊以自慰而已。如歌中所唱:讓我出去!讓我出去!──出去吧出去,所有世上最寂寞的人,所有,地球觀光客。
1
或許所有的旅遊都是朝聖。心裡面若無一點神聖的東西,是走不動的。旅遊的益處也就是恢復了一個人原本倚靠的神聖。或許有人會問,那麼買春團又怎麼算?我想那也不是例外,每個人的信仰畢竟十分不同。拜物者敗家也是那人自身的神聖。「......對四國產生興趣,大抵得從大江健三郎的《萬延元年的足球》說起......」〈P.7〉喔當然了!這是湯禎兆的《情熱四國》。如果我說全書看這句已夠本,這完全是五體投地地推崇。此書讓我想到,旅遊書最美的部份或許就是它能呵護欲望。說來簡單,做來難。光這一句話就不是人人寫得出來的。
2
《情熱四國》寫到直島,寫到安藤忠雄在此地所建的地中美術館,我很感到興趣。遂把圖書館架上所有可能說到直島的書都攤了開來。蒼井夏樹的《日本,美的遠足》也說到這一段。《情熱四國》說直島是「瀕臨廢村的小島」〈p.53 〉蒼井夏樹的描述則有更多細節:「直島,曾經因冶銅污染而荒廢多年。」安藤忠雄痛心地說道:「這是什麼地方?怎麼什麼草都長不起來?」(p.184)比較兩者幾乎可以當成小說寫作技巧的教程。前者寫了一個事實,後者則加上了景深。廢村,不是人口外移也不是自然形成,一點細節加入,事實就變成了身世。
3
常聽喜歡旅遊的朋友說,要是讓住巴黎的人帶他們玩,必定可看到「真正的巴黎」。這常使我困惑。如何「真正法」?一個法國朋友說過一個東西叫做「阿姆斯壯症候群」,意思是有些人愛做「第一個登陸的人」,搶先經驗變成旅遊的全部。說真的,遊客橫征暴斂的虛榮有時很煩人。被看不起的觀光客有其可愛處。曾有個文學作家怒斥寫了充滿嗨嗨哈哈虛字滿篇的遊記的年輕人,並祭出旅遊文學經典來譴責他們敗壞了此類型。但我想,文學遊記本身或許迷人,但在旅遊時未必。遊客希望被導引去體驗,但深刻的遊記,未必是成功的導引。
4
高中時要好的同學有個香港籍,特別沒政治意識,我以為如我有香港籍,我也可以浮華度日。這當然是天真。鍾曉陽的〈阿狼與我〉,代表了我理想中的香港感覺。在彌敦道上的旅館裡看電影《拳拳情意》,又想起。香港電影裡總有些關乎屈辱與虐待的,令人覺得狗血。可又有人與人總是孤苦相依時的用心細膩,美如鑽。到頭來我還是不懂香港。但或許也還有懂得部份。比如〈阿狼與我〉中,男人帶少女一起去大嶼山,去他的過去,有什麼扎在一個地方不能在別處的東西牽動著。感覺那就只能是大嶼山。去香港旅行前該看的小說。我覺得。
5
馬可孛羅出版社出的Jan Morris寫的《香港》,不是旅遊手冊,內容亦文亦史。優缺點參半。資料多,當成史類的書,則嫌偶渲染奇情。書中寫:「1894年時疫肆虐期間,謠傳英國醫生華人嬰兒眼睛去和藥;1921年的十年一度人口普查也被認為不過是種手段,要藉此找出合適的兒童,用來埋在打算要興建的海陸大橋的每座橋墩下,而這大橋共有九十九座橋墩。」〈p.82〉如果我沒弄錯,最後一句在嘲笑港人被迫害妄想。不,謠傳是有意義的,精神分析的。這個恐怖想像醜化英國人,但想像得出這種可能的香港人,該有什麼樣的痛苦呀?
6
我對香港非常愛,港人不欺生不熱絡,少個餃子都要補妳,但又清冷。堅決加低調。我為之傾倒。我感覺港人是這世上自尊最高,又最合我脾胃的一群人。為去屏山,進了新界。車站中的書局買到《展拓界址》。前頭廣播中說香港沒書店,你們未免也太不會玩了吧。我對民族主義不了解,我有興趣的是人,新界在1899年發生過自發的武力抗英。中英兩國簽約換利益,但一般人卻不在狀況內,他們號召練兵,一等獎有棉上衣。三等獎是草帽。如這也能號召練兵──事實上也號召了──最後仍敗,但這適足以使我們再三反省國家權力有多荒謬。
7
旅遊不是進入一個地區,而是進入一份記憶。我去香港前,很苦惱於進入記憶不得法,連末代港督彭定康的回憶錄都找來看,還是不行,後來是把施叔青的香港三部曲重新找出來看,才就緒。網路上有讓讀者將某些讀物標記為「放棄」,我覺得好玩,會點進去看。有次看到有人放棄的都是我特愛的書,不覺笑稱遇到我靈魂的反面了。除了納尼亞童話,她連蒲慕州編譯的《尼羅河畔的文采──古埃及作品選》也放棄了。納尼亞童話我可以了解,可是古埃及這本!當然我是為去埃及旅遊做準備,可這書的趣味真無窮,連埃及人的咒語都收錄了。
8
離開台灣十年,回來時發現大家仍在談卡爾維諾與馬奎斯,我既驚慌又沮喪,好像露西跑去納尼亞國度跟水獺喝了下午茶,穿過衣櫥回來時,這邊世界跟她說妳並沒離開呀。直到看到博拉紐的《狂野追尋》,我才鬆口氣。到底有了文學新潮。《狂野追尋》是一等一的大師作,也是最背包客的一本書。它略有歐威爾遊記味道〈兩個作者都在旅遊途中洗過盤子〉,但大大雜亂。這雜亂是生態意義上的豐美。甚至不可認識。不可認識因而確保知識並非死亡──我想到另個大師狄狄-雨白曼的修辭:「在運動中,就是在事物以外。」這是非讀不可類。
9
旅行是生活中隔離出來的時光,遊畢,必須回歸原本的生活軌道,這時記遊,算追記,某些臨場性與緊張感往往衰退了。最好還是像人類學的工作所教的:一要今日事今日畢。二要保持注意而周到。三要寫作時保持注意而周到。這樣好看的,倒真是達爾文的《小獵犬號航行記》,雖然到後來蜥蝪或螃蟹的事我一概不記得了,但是閱讀時很享受,因為其中有紀律與注意力之美。愛旅行的醫生作家齋藤茂太在旅遊時會記下在汽車旅館內冰箱及電視的製造商名稱,果汁跟啤酒品牌──令我大吃一驚。但有何不可?一人一旅遊就是一人一世界呀!
10
除了旅遊手冊外,有什麼書可做為旅遊的通論呢?想來想去想不到。說到這,我想起件往事來了。我母親十幾歲就成為住宿生,住宿在外該變得麻利才是,但她的年少流離卻特別反應在不會整理行李一事上。小時候,出國旅行,我看到她將不會收的乳液瓶罐拿手上,說她拿在手上就好。這使我受到很大的刺激,小學起就專攻少女雜誌中的收拾行李篇。有回家族旅遊,我一個表妹發表感言:「姐姐果然是自助旅行高手,什麼都有。我們帶了那麼多,到頭來竟然連一條毛巾也要公家用。」我兒時的噩夢終於變成美夢啦。真是有志者,事竟成呀!
11
一個有趣的旅行前輩是安徒生。他花了非常多的時間旅遊,引起為他做傳的人的諸多揣測,認為可能是他的同性戀傾向,使他到處徘徊。也有人以同樣的角度評論過果戈里。嗯──我的第一反應是覺得好笑。好吧,旅途多變,確實也有使人精神更加雌雄莫辨的功能。旅行,就是不侷限於一處,聽起來也蠻有同志美學感。《安徒生日記》一八五六年的一則寫道:「昨晚我夢到君士坦丁堡,......一轉眼又來到日本.....還有一道安靜矗立的伊斯蘭式拱廊。」p.291〉他如果不是在現實世界旅行最多的一人,至少也是做夢時旅行最多的一人。
12
既說到了雌雄莫辨,我便取下瑪格莉特‧米德〈Margarete Mead〉的《三個原始部落的性別與氣質》,一個人類學家大旅行家的經典。書後簽了日期,一九九一年,我十八歲。邊重讀,邊感觸。楊雅惠牧師自殺後,我找到她生前文稿,她用了「氣質權」一詞維護同志權益。米德一九六三年版序也這樣道:「個體的一個很重要的方面是氣質。」氣質是個體的,不拘性別。來句振奮人心的話吧,也是人類學家的德‧塞爾多〈De Certeau〉說過:「一個社會單位只在其冒險去存在時才會存在。」就讓我們鼓勵每個人冒險存在的精神吧。
13
來說一個小旅行。旅行的人小,旅行也小。打開費茲傑羅的《我失落的城市》,介紹我自己百讀不厭的短篇小說〈超級新鮮人巴西爾〉。巴西爾是個非常不受歡迎的十五歲男孩,他得罪每個他不想得罪的人,他渴望旅行:「這次的紐約之行對他來說意義重大──可以停止他每日的悲慘生活」。不過那年代,要旅行他要有一個老師監護,更何況他還找不到願與他組隊的男孩。巴西爾還是出發了。這是一個旅行而使人生產生改變契機的神奇故事,在費茲傑羅大膽違反小說禁忌的筆下,有稍縱即逝的誠實與智慧。如此美妙的故事,請自行閱讀。
14
我最恨旅遊書的一點是,有些旅遊書的地圖會把所有不是觀光景點的地名都刪掉,我可以了解它要方便使用者的用心,但我覺得這還是不對的,任何一本旅遊書都應該提供至少兩張地圖,一張可以方便尋找景點,另一張則應該至少把當地存在的基本地名都標出:我們就算不打算去玩,不代表我們高興把它們都從地圖上塗銷呀!雖然更嚴厲一點的人,對地圖甚至會有更尖銳的批評,嘲諷它的人工與某種偽知識的誤導性,這我也不反對。但是既要有地圖,還是不該造成旅遊者一種幻覺,彷彿我們前去的所謂景點就構成了當地的全貌呀。
15
屠格涅夫《獵人日記》或許是最具現代性的遊記。首先,他的路線都是自訂自選的;其次,他的興趣獨門,所到之處,都是私房景點加「秘境」──朋友說,遊玩時打「秘境」搜尋,才尋得到不熱門之處。這書還有一事有趣,那就是屠格涅夫真能問。──不只是問路── 但「問路」也佔不少篇幅。他問人的經歷、喜好、各種習慣與感想。如果照呂正惠所寫,這書輕易混過了檢查,後因批判社會而轟動,以致於尼古拉一世氣得把檢察官給撤職了,這樣說來,遊記還是文學闖關的妙計,畢竟,這人擺明了他要去打獵要去玩,誰還會對他設防呢。
16
我去香港旅遊的重頭戲,是去莎莎買口紅。那天莎莎小姐幫我挑的,竟叫做羅麗泰紅。我問她知道羅麗泰是誰嗎?她不知。我把小說說給她聽,她頻頻道:好慘啊。我看氣氛太淒涼,補充道,這符號在次文化中有時也有另層意思,法國有個年輕男歌手夾了個髮夾,唱「我是羅麗泰」。這就有反諷的意思在。《意第緒語中的潛意識》 一書中說,《羅麗泰》說的是人與語言間的變態封閉關係。主角沉浸在一套語言裡,消去羅麗泰做為人的存在。小姐問我另隻口紅可有故事?我看了名稱說好像沒有。她竟為此感到抱歉。我笑道:沒故事也很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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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觀光客
我一直很愛「觀光客」這三個字。被鄙夷地、突兀地、幾乎沒有任何美學身世與地位的臉與城市景觀。法德合資的電視台Arte幾年前做了一個七零年代流行音樂回顧史,放了一段BBC拍的音樂錄影。樂團就叫做The Tourists,唱的歌叫做The Lonelist Man。女主唱像隻一腳在陷阱裡的極地白狐狸,那種擺動身體的方式,受傷又兇猛,病態又強勢,畫了一個青藍血紅公然發情漠然粧。垂吊性的耳環晃蕩如雙刀。每個身體的節奏細節都讓我陷入狂喜暈眩狀態。我很少嫉妒什麼東西過,但組一個叫做〈觀光客〉的樂團,唱一首叫〈最寂寞的人〉的歌,真是...
作者序
前言
【寫在前面一】
小道消息 厚此薄彼
《愛的不久時》出版後,大家都很捧場地贊同我:對對對,這真的是一本冬天可以放進大衣口袋的書──但各位捧場歸捧場,也太不嚴謹了吧?你們誰的冬大衣口袋那麼大呀?我拿到《愛》的成書時,有點意外:原來還是一本有厚度的書啊。捲不起來。我原本的願望是出一本特薄的,就是那種在書架上一不小心就會被擠到看不見,再一不小心才會又突然被發現──生於夾縫,獨木難支卻要支,羊腸小道、一縷幽魂,永遠介於被遺忘與掉下來之間的──狀況緊急時還可以一口吞進肚子裡──好了,我說夠了。
大學時代有學姐給我們做心理測驗,要我們選一個飲料罐,我選了窄的可以圈在手掌虎口裡的那種罐子。「這就是妳選情人的態度!」算命仙慈悲微笑,彷彿見到什麼天機:「妳需要一個可以握在手裡的情人。」握壽司情人?這是什麼樣子?我看電影看話劇都不怕長,八九小時的東西也一定要看,還吵鬧別人也得去看。獨書一厚就惹我生氣──不是內容長度的問題,而是它的大體形令我感到如同死亡的威脅。像揮舞的狼牙棒什麼的。德州電鋸。
電影系有些教科書,印了大量照片又不肯分冊出,光是從架上拿出來都讓我覺得有引發內外傷的可能。每次看到負責出版的教授,我都暗忖:這個人把書出成了可以斷手斷腳的東西耶。恨。但是,對薄書的戀戀是怎麼回事啊?我自己偷偷精神分析了一下,有了答案。
不過這可不關各位讀者的事。重要的是我「出本小書」的心願得償,這並非我的理想書架,我只是隨著情緒寫它,有衝動就寫,沒有就不寫。在小小的完美的衝動中寫它。如同小孩時代在地上快樂地滾兩下的那種衝動。目的不明,原因更不明,只有身體,身體它是高高興興的。
【寫在前面二】
親愛的書,所有的壞脾氣,與一切的好情緒
我在看書這事上有十足的壞脾氣與好情緒。一知道有人下筆有了我感覺上的差池,我往往深印腦海,永生不忘。比如很久以前看的佛斯特的《小說面面觀》,多好的一本書,但是我在跟朋友聊到時,總忍不住千叮萬囑:「這是很好的一本書,但作者說小說不常處理到睡眠這個主題,這是不對的,他怎麼可以忘記《織工馬南傳》呢?這個小說睡眠就佔有很大的重要性。如果妳讀到這的時候,不要忘記《織工馬南傳》。」我朋友是一個正常不已的人,她立刻嘆口氣說:「這位佛斯特先生真可憐,只不過是忘了提《織工馬南傳》,就被小姐妳碎碎唸到今天。」我這才有點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有多偏執與可笑。
不過這種對書反常的記憶與愛好,也有它溫柔可人的一面地。話說我曾經覺得某些作者不對我脾胃,可是只要發現他/她們讀過某書,我在心理馬上就對他/她們前嫌盡釋,在心中不斷跟對方握手:「我雖然不喜歡你/妳,但只要想到你/妳連赫爾岑的書都唸過,嗯,或許你/妳也是不錯的人吧。」或是對某某我也一向有意見,但之後又會在心裡道:想到某某某連某某書也讀過,我對於他/她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原諒!當然,偶而我也會有「什麼!沒看過這書,我難以原諒!」這種完全自我中心的不當譴責。我就是這樣一個不近人情的傢伙啊。
看書這件事嘛,是這樣豐富人生地:年輕時讀亨利米勒的《南迴歸線》等書,覺得沒多大意思。後來得知他是楚浮很喜歡的作者,他的書曾是楚浮反覆閱讀的案頭書,因為我很看重楚浮,便一面想像「楚浮究竟看到了些什麼」那樣去重讀亨利米勒,雖然不到因此就喜歡上亨利米勒的地步,但總也是有了另一番體會。覺得彷彿一口氣走過三個人的人生:楚浮的、米勒的、我自己的。所以看書這件事,真可以是綿延一生,不斷增補的一個過程。
小時候,我有每隔一陣子就去檢查書中我喜愛的段落是否在書中安好無恙的,幾乎是動物性的習慣。我阿嬤老來喜歡把曾經愛過的衣服不時攤出來,不要穿,只是看一看;那種感情就是完全無關實用性了,是種類似戀物的繾綣與打開記憶寶盒的動作。在法國多年,最痛苦的,當然就是幾乎沒有足夠的中文書可看,也不可能重覆我從小養成的定期檢閱活動。想到喜歡的段落,只能空想著。當然也有另個原因,就是覺得要把握一切時間看那裡的法文書,中文書是用來治感冒的,等閒時間不碰。巴黎原來有個服務華僑的大型中文圖書館,我原來拿它一月犒賞自己一次異國的辛苦生活,但它後來也關閉了。
開始還偶爾拜託朋友寄,可我看書的習慣冷僻,有次想要一本台灣史料的書,都跟我說找不到,可我在心裡清清楚楚記得它在唐山書店的那個方位,可是人在遠方,不可能飛回來從架中把書抽出來給對方看,那股難過勁,真是沒法說。回台灣沒多久,我去唐山,十年過去了,那本書確實仍在我記憶中方位所在。不偏不倚,多麼幸福。在大學讀書時,電影藝術那兩大排是走慣了的,我就像身體裡有一個反射鏡般在身體裡用拍照法把它們都在敝人體中直接歸了位,可以憑感覺立刻摸到它們,也覺得它們就駐守在我身體裡似的。有一次或許是因為大批新書來到的關係吧,圖書館把書的次序換了方式排列,這就實實在在令我感到生理上的嚴重不適,頭昏眼花了好幾天,好像積木被推倒在我身體裡面亂成一團,又像有人趁我不注意竄改了我的染色體密碼一般。
二十歲,我就開始一定程度的居無定所與四處漂泊。再喜歡的書,都不留。為了保持高度的機動性,除了工具書教科書留著外,就算是愛書,也都養成看完就送人送社福送圖書館的習慣。禁止感情用事。有時候,我對自己說:這麼好的書,一定會再版,想看就去圖書館或去書店翻就好。但是後來發現這想法錯得厲害。送掉的好書往往沒有再版或是連圖書館都找不到,我於是迫不得已養成筆記習慣;這倒不是人們以為的小說家的閱讀摘要,坦白說是相當形而下的存證動作,好比臉書上有人給自己的三餐菜色拍照留念。對我來說,既然我原以為可以倚靠的出版業或圖書館未必與我對書的評價意見一致,為了我個人健康或是不健康──神經質的需求,我總抄一點寫一點書的什麼,以備有天該書在這世上滅絕之際,我還留有我私人的一個「抄本」。我是極端極端自私的,圖書館或出版業有什麼走向,我只有興致來時才關心一下,這個對書的記念,主要的功能乃是維持我個人身心的平衡。有天我發現我的日記裡實在不成比例有著太多對書的好發議論了,為了校正自己──不要問我為什麼校正,我就是那種沒事就會興起校正自己想法的那種人── 我規定自己對書的喜好要有節制,最初好像是規定對一本書只可寫三行吧?可這實在太痛苦,沒講幾句就得收尾,所以後來寬容到六行,就像有人自己規定一天一根煙,固然可以過癮,但癮頭也不可以太大。
這個習慣便是《小道消息》的前身。到了真正動筆,又做了一點調整,一度我想叫它《關於書的幸福八卦書》。只因我覺得八卦這個東西是很有趣的,早年早年的時候,我曾注意到一兩位影藝版的記者,會以很巧妙的八卦,把一些就當時來說前衛的觀念散播出去,使我一度興起研究「有益社會的八卦」這樣的念頭。但要說「營養的八卦」可也不太對勁,八卦的趣味還是在它看似沒營養的樣貌上。
正常情況下,寫書評要針對一本書的要旨說話,要評估讀者所需要的背景輔助,種種考慮下,書評能夠寫的,有很多限制,但是有它存在的必要。像我這樣,一本書只取對我有意義的一段甚至一句話,或是,有如個人備忘錄般地叫出不同書中的片段一起說嘴,可說完完全全是種旁門左道之法。不過我本是有些邪僻之人,年紀漸長,對自己之外任何人任何物所加的限制,更以「吾生也有涯」為由,眼睛一閉就繞過了。讀書時繳報告,法國教授喜歡用的嘉許評語之一是「高度個人化的作品」,現下我這本書的唯一一個優點大概也就是這了,除了個人化之外,身無長物呢。小說固然有類型名為「私小說」,我這種寫法大概可稱為「私筆記」了。蘇珊‧宋塔有本書的書名叫《重點所在》,我在龐畢度中心下頭的書店看到封面上的書名,馬上想,如是我,可要來寫一本書叫《重點之所不在》,所以輯一輯二就用上這個老想法;後來想另起一輯把法文書的部份集中起來,名為〈昨日巴黎〉;之後又寫〈地球觀光客〉與〈一言難盡點唱機〉兩輯,真是為寫得高興,雖然偶爾會想「應該要寫這應該要寫那」,但後來真的放自己很多馬地決定,應該就不寫,想寫才要寫。
至於書名《小道消息》,大概是我書名中最不奇怪的一個了,我自己非常喜歡。從小到大,不論是課堂上的老師或遇見的人們,一有人一臉愧意害羞猶豫地聲明:我有幾句不太重要的題外話要說......──每回這話一到,總是有些真正有味道的話可以聽的時刻來了── 如果有讀者是張迷,這裡也就借用〈姑姑語錄〉中「有意思的話」 的典故,但願,對各位讀者,這本書可以是獻給你/妳們的一些,「有意思的話」。但願你/妳們可以跟我一起享受──《小道消息》。
後記
【後記】
記我最愛的電影,我最愛的電影對話:
他問:「妳最近做些什麼?」
她答:「我在好好照顧我自己,我把我自己照顧得很好。」
前言
【寫在前面一】
小道消息 厚此薄彼
《愛的不久時》出版後,大家都很捧場地贊同我:對對對,這真的是一本冬天可以放進大衣口袋的書──但各位捧場歸捧場,也太不嚴謹了吧?你們誰的冬大衣口袋那麼大呀?我拿到《愛》的成書時,有點意外:原來還是一本有厚度的書啊。捲不起來。我原本的願望是出一本特薄的,就是那種在書架上一不小心就會被擠到看不見,再一不小心才會又突然被發現──生於夾縫,獨木難支卻要支,...
目錄
【寫在前面一】小道消息 厚此薄彼
【寫在前面二】親愛的書,所有的壞脾氣,與一切的好情緒
輯一 重點之所不在〈一〉
輯二 重點之不在〈二〉
輯三 昨日巴黎
輯四 地球觀光客
輯五 「一言難盡」點唱機
後記
【附錄1】孫梓評的小道消息
【附錄2】她/他們最愛的「小道消息」
【附錄3】作者的感謝名單
【寫在前面一】小道消息 厚此薄彼
【寫在前面二】親愛的書,所有的壞脾氣,與一切的好情緒
輯一 重點之所不在〈一〉
輯二 重點之不在〈二〉
輯三 昨日巴黎
輯四 地球觀光客
輯五 「一言難盡」點唱機
後記
【附錄1】孫梓評的小道消息
【附錄2】她/他們最愛的「小道消息」
【附錄3】作者的感謝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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