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的短文比長篇更精彩,這是他最新的短文結集,書中有他的人生閱歷、有他的家書、有他對文學的觀感、有他對法治的觀念……雖然零零星星,但是每篇都是他真性情的流露與表達,讀了令人不覺與他同理同心。
全書共四十篇文章,有「準傷痕文學」、李敖「淫威」、分個第一給她、五十年是什麼?、給王金平院長的一封祕件、從李文告小布希說起、從眼神到背影、李敖與民歌關於「忘了我是誰」——給王祥基先生的一封信、中國可以來個「夏威夷關係法」嗎?、買錯了書、我頭所在的地方,我心與它同在、誰說信共產主義不靠運氣?、聯語對比舉例、你笨蛋,你笨蛋等等。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李敖早歲以「匕首式」散文威震四方;暮年轉向,以「劍弩式」大書雄霸天下。相對的,散文就少寫了。這本書,搜羅李敖十年來的散文四十篇,給你「匕首式」的回味。看過了李敖劍拔弩張的一本本大書後,重溫他的散文,你會會心一笑。你會說:「看那匕首,它飛起來了,變成『小李飛刀』了!」
章節試閱
李敖的「淫威」
四月二十五日出版了我繼「北京法源寺」後又一長篇小說「上山•上山•愛」,台灣這邊,除了登上排行榜第一名並銷售一空外,台北市議會傳出笑談,在審查防制青少年「租購出版品自治條例」時,市議員拿出兩本新書的影印片段,遮去書名,詢問市政府新聞處長金溥聰是否色情作品?金溥聰匆匆看了,說「都是色情」。市議員隨即亮出底牌,說一本可是李敖寫的。金溥聰立刻改口說:「你不要害我。」「誰都不願惹李敖。」「我沒有說李敖的書情色。」弄得大家笑成一團,李敖的「淫威」,於此可見!
其實,從笑談觀點看,李敖在大陸的「淫威」,遠比台灣風光得多。大陸除了冒李敖之名,出版「李敖談男女」(時代文藝出版社)、「李敖『變臉』三部曲」(陝西旅遊出版社)等假書大談情色外,還現身說法,出版「我為卿狂—李敖的三次驚世婚戀」(北方文藝出版社)等書,也極盡加油加醬胡說八道之能事。光看書名就領教了,我只結過兩次婚,何來「三次驚世婚戀」?不過,這類「李敖和他的女人們」(台海出版社)的書,還算客氣的,比起「和李敖一起瘋狂」(內蒙古文化出版社)一類的書來,你就恍然大悟了。 我在美國的好友陳兆基,一天打電話來,說你李敖可不得了啦,你在大陸變成「西門慶」啦!我笑問怎麼回事?他說大陸出了一本「和李敖一起瘋狂」的書,亂寫一通,把你寫成了一個大淫蟲、大淫棍啦,我寄給你見識見識,認識你老兄幾十年,沒想到你居然變成了「西門慶」!
前幾天陳兆基把書寄來了,我翻了兩頁,果然是西門大官人無誤,我掩卷一笑,想起一個故事。
去年我跟「聯合報」社長張作錦吃飯,他半真半假的說:「李敖兄,多少年來,我們一直以為你是『匪諜』,現在承認我們錯了,—你不是『匪諜』,你根本就是『匪』!」我聽了大笑。如今,看了真正的匪夷所思的匪貨,我想張作錦會改口了:「李敖兄,我們一直以為你是破除迷信的『西門豹』,現在承認我們錯了,—你不是『西門豹』,君子豹變,原來你是『西門慶』!」
二○○一年五月七日在中國台灣
五十年是什麼?
五十年前,做大學生時候,經過台北重慶南路的一家商號,常為之流連。 那是一家出售文房四寶的名牌店,名叫「胡開文筆墨莊」。「胡開文」是「胡筆徽墨」中產墨的巨擘。前清有徽州府,下轄歙、休寧、婺源、祁門、黟、績溪六個縣,而「胡開文」這幾百年招牌,就來自績溪。
「胡開文」傳到胡漢文一代,在上海做得風光。此公為擴張業務,到台北開了分店,兩船貨品運到台灣,時局突變,共產黨占領了上海,他回不去了。從此,分店變成總店,「胡開文」浮海到中原以外的孤島,墨守成規了。 在孤島上,胡漢文擁有中原文化的存貨,老店新開,也風光一時。我念大學時,正是他業務鼎盛的時代,他的文房四寶,我是買不起的,不過可以進去參觀。參觀之時,牆上的一張條幅,深深的吸引了我。條幅寫著——不畏浮雲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
漢文弟 適原來是胡適寫給他的族弟的,原來他們都是績溪胡家。這一家族,他們分別流亡到台灣島上,但是,島孤人不孤,在他鄉,他們又重聚了。
胡適寫給「漢文弟」的,本來是王安石「登飛來峰」詩中的最後兩句,全詩是—飛來山上千尋塔,聞說雞鳴見日升。不畏浮雲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全詩把王安石因寄所託的傷心,揮灑無餘。胡適以「胡筆徽墨」出之,也別具懷抱。我每事流連,允稱眼福,仰止之情,不可掩也。
五十年過去了。胡適早已墓草久宿;「胡開文」也被銀行拍賣、倒店異鄉;胡漢文退而賣水果、賣台灣玉以死,一代文物,俱成雲煙。偶過重慶南路,渾忘當年曾有筆墨之莊於斯,既茫然無人指點舊跡,復惘然前塵不可復識,以渾忘出之,正所以結之也。
昨天辦公室傳來,有稱胡適為大伯者,持文物求知於我。我笑說胡適在家為老么,何來大伯之稱?此公可疑,要查問清楚才好。今天得知,說此公胡姓,自稱持有胡適給他父親的條幅與對聯云云。我聞而好奇,乃電話此公,他自道胡適是他族伯,他家曾開筆墨莊。我問你老太爺是否「胡漢文」,他說正是,他奇怪我說得出他父親名字。我說更奇怪的是我可以說出你手上收藏品的內容,當下我背出王安石的詩,他更奇了。他立刻說要來看我,兩小時後,他出現了、胡漢文之子出現了、胡適的族姪出現了,半百年紀,卻不無風霜。他打開包包,塵封般的一捲,最後赫然出現了。
五十年是什麼?五十年不是冰冷的半世紀,五十年是它已斑駁、我已老去;五十年是什麼?五十年是自從前走來、又走過從前;五十年是人海滄桑、墳生墓草;五十年是聚散如煙、離合奇緣;五十年是物是人非、物非人是;五十年是重現重逢、劫餘劫後,是留戀又是等閒。
五十年是什麼?五十年是早已迷失掉的舊夢,驀然歸來;五十年是什麼?五十年是重溫了舊夢,又凝住了它。最後,是囑託也是割愛,那不無風霜的身影,留下了他的家藏。
現已夜深,胡適墨蹟下的王安石,安睡在我家「最高層」裡,「浮雲」都不見了。五十年過去了,五十年是什麼?五十年不是什麼,它只是子夜中的無聲欣喜、長夜裡的一聲嘆息。
二○○六年九月十九日夜,次晨改定
給王金平院長的一封秘件
金平院長:
馬英九國民黨配合軍購案,放水在即。茲以心得十三點,幸為院長陳之:
一、國防部承認:軍購不能自保,只是拖十四天待美馳援。
二、但美從未承諾或立法馳援。
三、十一月十六日美國會報告:中國已有能力阻美馳援。
四、可見未得美承諾或立法前,軍購無意義。
五、但據沈劍虹、錢復回憶錄,美承諾或立法皆不可信。
六、況軍購法源「台灣關係法」只說 provide(供應)武器,而 provide 並無「購」意。 七、去年七月十三日美眾院報告第二三二頁明文 “provide(without charge)”,不但無「購」意,且是「免費」。
八、故所謂「合理軍購」,全是自欺欺人,因有「購」在其中,即不合理。
九、軍購不能保台,且因軍備競賽拖垮台灣。
十、軍購且會惹禍上身。國防部說潛艇可制中國石油運輸,共產黨會坐等你掐他嗎?
十一、台灣應走哥斯大黎加及冰島路線,沒有軍隊,在美中(大陸)兩大之間取利。
十二、應「軍購換民生」,應以國防預算給民生。台灣已民不堪命了,六年來自殺一萬五千件,還等得到十五年後軍購全部到位嗎?李傑說軍購可換三十年和平。但三十年的起算點是十五年後軍購全部到位之日,多少人還能拖十五年呢?
十三、除「軍購換民生」外,不具理由,在立法院拖個三年兩個月再說吧。(陳水扁不是拖了三年兩個月才送立法院的嗎?執政黨都不急,在野黨急什麼?馬英九何必那麼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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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有三大危機而不能自覺:一、自欺危機(如進聯合國、如台獨、如台灣走出去),二、親美危機(換來六十六年邦交、七小時前被出賣。迄今全無保證),三、仇共危機(外來仇共遺恨,台人竟笨得照單全收,不知以一中憲法上談判桌,共共產黨之產)。而三大危機正本清源之道,首在軍購案。 美前國防部長說台灣不應斥資買武器、新加坡現總理說台灣目光只及本島⋯⋯可引者多,非我李敖一人之見也。 我從十四歲來台,除去年到大陸十二天外,五十七年,天天見證,餘情雖在,而人已老,河清之望,端在九鼎,院長勉之矣!此請雙安 夫人前特請致意李 敖親筆
二○○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夜八時半在草山「青山見我樓」
從「馬偕行醫圖」到黃達夫
加拿大的義人馬偕,飄洋過海來到了東方、來到了中國台灣。從青春到老去,他為台灣,辛苦了三十年。他傳教、他拔牙,拔了兩萬一千顆牙。一九○一年,二十世紀的第一年,他死在淡水。台灣島上的人們,用醫院紀念他、用學校紀念他、用文獻紀念他,但是,人們遺漏了藝術,台灣島上該有一幅名畫紀念他,畫的名字就是「馬偕行醫圖」,就缺這張畫,人們給忘了。
給忘了,是含蓄的說法,事實上是如此巨擘,非俗手所能。直到大陸的藝術家冉茂芹移居抵台,當畫不讓的,他默默畫出人們的記憶,使島上的人們慎終追遠,重新頂禮馬偕;使人間的奇氣,得垂丹青。
「馬偕行醫圖」成功了,但畫它的人,卻失敗了。冉茂芹藝高人歹運,他的成就,擋不住他的成分,他被人打壓嫉妒,他雖是大藝術家,但所遇不符比例原則,他被小化了、「馬偕行醫圖」被埋沒了。
終於有一天,冉茂芹汗流滿面的,把他的名作搬到我家來。「還是送給李大師吧。」他有點淒涼的說,「畢竟李大師是這幅畫的知音。」就這樣,「馬偕行醫圖」掛在我家書房的牆上,一掛多年。直到三年前,書房賣了,一千箱藏書傾箱而出,這幅名畫,也就封存在倉庫裡。
但我常常惦念起這幅畫,忝為「知音」,我想我該設法發揚光大它。
今年春天,因義受難的高信疆病倒在和信醫院裡,醫藥費是龐大的,絕非我送的一點小錢所能濟事。正巧五月二日,和信黃達夫院長接受他夫人的提議,請我到醫院演講,我突然從黃達夫想到馬偕、想到這幅長捐倉庫的名畫。於是,在我站上講台的時候,名畫也同我一起現了身。我當場建議:黃達夫院長以六百萬收購它,所得一半送給高信疆看病。其餘一半,三分之一捐給黃達夫基金會、三分之二由我處理,我在立法院三年的捐贈,早已趕過這一金額。要做的善事太多了,每覺力不從心,所以我就擅自分配了。
演講一小時內,黃達夫院長坐在台下第一排,顯然被我說動了。他最後做了動人的結論。
散會後,我接受記者採訪半小時,轉到張念雪護理長那邊處理簽名書。公關主任 Rita 何走過來,神秘的說:院長要她去找六百萬來,要留下這幅畫。我開玩笑問真的嗎?她說院長最守信用,說一不二,這件事就這樣敲定了。我說你找得到六百萬吧?她說一千萬她都找到過。我說你這「台獨」分子,真有辦法。我又說,我剛才演講時賣關子,沒說出畫家名字,你知道這是誰畫的嗎?Rita 何說,這種畫,別人沒有能力畫得出來,我看是冉茂芹畫的,他還畫過「先民渡海圖」,也畫得極好。我聽了,吃了一驚,想不到常跟我開玩笑的 Rita 何,竟有這麼好的眼力。隨著,Rita 何補上一句:冉茂芹這幅畫價,一百萬而已,你大師要義賣六百萬?我說,什麼一百萬?一二十年來,台灣藝術市場對冉茂芹這樣貶低,公道嗎?何況,一幅畫,由誰收藏,又身價不同。宋朝謝元的「桃花」,因為張學良收藏,身價倍增又倍增。此外,還要看這藝術品為何脫手?別忘了這裡面的道義意義、也別忘了藝術品的主題何在,這畫畫的是誰啊?這又是誰畫的啊?Rita 何啊,你的藝術水平是很高的,但在注意藝術品的「價格」以外,請多留意它的「價值」吧。
英國文學家王爾德(Wilde)在「少奶奶的扇子」(Lady Windermere’s Fan)裡,諷刺「犬儒主義者」(cynic),說此輩但知「價格」(the price)而不知「價值」(the value)(A man who knows the price of everything and the value of nothing.)。Rita 何是被我戲稱的「台獨」分子,尚不足上語「犬儒」水平,但她未能整體看出全部作業的「價值」,我又吃了一驚。因我認為英國回來的 Rita 何,一定聽過王爾德這句話。
到了五月五日,星期一,Rita 何打電話來,說院長想以兩百萬收購「馬偕行醫圖」,大師同意嗎?我答道,我是不討價還價的,替我謝謝院長吧。她問畫要運回給我嗎?我說我會請人運回來。
我想起一個故事。在白色恐怖時代,我一路被打壓,不但坐牢失業,甚至長達十四年之久,台灣媒體與印刷品中,不能出現「李敖」兩個字。後來雖羅網漸疏,但抹殺照舊。東吳大學校長章孝慈,聽了學生黃宏成建議,居然把李敖請來開課,彰顯大學對李敖的肯定。後來章孝慈病倒了、形同植物人了,我義賣收藏,捐了七百萬給他(六百萬送他夫人和兩個小孩、一百萬以他名義送給東吳)。事後有人問我說:章孝慈不是你的仇人蔣介石的私生孫子嗎?你捐他這麼多,不後悔吧?我說我有先後兩個念頭:「第一念頭」是捐出七百萬;「第二念頭」是少捐一點,「捐個三分之一吧。」原來,在七百萬面前,我有兩個我,一個是十分豪邁的、一個是有點小氣的,我笑了我自己。於是,我開了記者會,當眾捐出七百萬,告訴人們,李敖多麼愛蔣介石的孫子;同時,我發表了與汪榮祖教授合寫的「蔣介石評傳」,告訴人們,李敖多麼恨章孝慈的爺爺。
我想起這個故事,想起黃達夫院長。在六百萬面前,他可能遭遇到同我一樣的困惑。
也許我不該設定有兩個他。但我相信他面臨了「價值反應」和「價格反應」的困惑。「價值反應」是「第一念頭」,往往是至善的;「價格反應」是「第二念頭」,就雜念四起了。當「第二念頭」繼起的時候,我們可以冒出一百個理由問心無愧,但是,當時過境遷以後,問心是無愧了,但卻於心有憾了。
我老了,我回想當年捐出的七百萬,我會更成熟的「自欺」了自己:「七百萬和三分之一的七百萬,畢竟有著不同的『價值』。當我有能力和願望捐七百萬的時候,三分之一的七百萬是不好的。」
佛蘭克林(Franklin)在「可憐的理察曆書」(Poor Richard’s Almanack)裡,提醒人們「錢的價值」(the value of Money),他把 Money 有意大寫,並且與 value 銜接,似乎提醒我們把「價格化」的金錢升等到「價值化」的意味。黃達夫院長為陳耀昌醫師「生技魅影」一書寫序,讚美陳耀昌「善盡知識分子的社會責任」,當年我為每人五十萬義助慰安婦、捐出一百件藝術品義賣三千萬的時候,其中一百萬,是由陳耀昌醫師「買單」的,那是一件胡適寫給李敖的條幅,若照「價格論者」的評價,當年陳耀昌醫師似應討價還價。但是,「善盡知識分子的社會責任」的名醫,自是「價值論者」,他在「生技魅影」的新書發表會上,還懸掛了胡適這幅字給大家看、給李敖看。我並沒對這件「吾家舊物」的離我而去而傷情,因我割愛了這幅字,卻義助了兩位慰安婦,每人五十萬,又何樂而不為?胡適先生死而有知,也會樂見這樣犧牲了紀念品吧?
黃達夫院長是我佩服的人,我並沒錯估他,所以我把「馬偕行醫圖」帶來了,他在第一時間,也叫 Rita 何去找六百萬了,我很佩服他至善的一面。只是,人生的無奈之一是,你會被你至善的一面輕捏著,或在偶然、或在巧遇、或在天人交戰之際、或在始生初動之時,那一面的你,會輕輕捏了一下你,你被捏了,你會驀然回首、你會悵然若失。以「馬偕行醫圖」為例,誰知道它歸泊何處呢?也許它真的掛進了馬偕紀念醫院、也許它真的停靠在淡水真理大學、也許它真的永駐於台北市美術館、也許它真的過海飄洋、直抵馬偕加拿大的故鄉⋯⋯誰知道呢?只知道「藝術永存」(Art is long),而「時序漂泊」(Time is fleeting)。也許有一天,當時序已盡、當李敖長眠在和信醫院太平間,黃達夫院長揮別了這位使他頭痛的朋友,也許驀然回首、也許悵然若失、也許對他的夫人嘆息低語:「大師走了、天下太平了,當年啊,花六百萬留下那幅畫,該多好!」
二○○八年五月八日在山之陽
買錯了書
一九四四年,數學家馮紐曼(John von Neumann)和經濟學家摩根斯坦(Oskar Morgenstern)合寫了「賽局理論與經濟行為」(Theory of Games and Economic Behavior),這本書五年內賣不到四千本,但卻是二十世紀最有影響力的著作。最有趣的,四千本書中,很多還是被職業賭徒買走的,賭徒相中了這本書名,因而買錯了書。 我想起有關我的一個類似經歷。在白色恐怖時代,我寫了一百多本書,但其中九十六本被查禁了。那個時代警察是很辛苦的,他們整天要忙著替「上有政策」服務,但是,在「下有對策」的平衡下,我最後想出了新點子來反制。白色恐怖總有它的黑市,只要是非政治性的書,尤其是黃色書刊,流入黑市,警察在辛苦之餘,也會疏於防範。於是我把我的書都黃色化,以大量穿著涼快的美女做封面,蒙混在黑市地攤上。從此,我的書也變相流傳不少,增加了很多讀者。問題是,有些讀者並非要買我的書,他買的是黃色書刊,不小心買到了李敖的書而已。所以,結論是,我的讀者多了,可是卻是一些色情狂。色情狂相中了書的封面,因而買錯了書。
馮紐曼和摩根斯坦的「賽局理論與經濟行為」,最具特色的理論是「大中取小定理」(minimax theorem)。這定理涵蓋的賽局種類包括簡單的井字○×遊戲到非常複雜的棋類遊戲,它適用於所有一輸一贏的兩人遊戲。但是,「大中取小定理」不止於這一些,其中蘊含了更深的意義。這本書,把「大中取小定理」做基礎,延伸到包含所有其他類型賽局的理論,這樣擴充以後,賽局理論可以適用於所有類型的人世衝突。在經濟領域方面,馮紐曼和摩根斯坦把賽局理論當作經濟學的數學基礎。在他們眼中,不同的經濟衝突可以看成不同的賽局,以賽局理論的定理來分析。競標一項工程的兩個承包商、拍賣會上爭相出價的一群買主,都纏繞在互相猜測的微妙賽局中,值得嚴密分析。馮紐曼說:「任何棋局必然有個正確解答。真正的賽局完全不是這個樣子,實際生活也不是這個樣子。實際生活中包括虛張聲勢、包括騙人的小策略、包括互相揣測對方以便應付等等。我的賽局理論研究的就是這些內容。」
馮紐曼和摩根斯坦的書,被視為「經濟科學」的開山之作。他們這本書,六百四十一頁,其中公式洋溢,顯係用數理方法,奮其張力,包辦人理範疇。我總覺得,人理範疇,涉及機率與變數部分,不是數理萬能的,認為數理萬能的天才們,實在有所蔽而不自知,他們太驕傲了。也許馮紐曼有他驕傲的本錢,他能幫忙造原子彈。但原子彈落到政客手裡,他們再想控制用途,就力有未逮了。科學家以為能全面掌握人理,結果卻被真正洞悉人文現象的非科學家作弄,不亦哀哉。
二○一○年四月二日
李敖的「淫威」四月二十五日出版了我繼「北京法源寺」後又一長篇小說「上山•上山•愛」,台灣這邊,除了登上排行榜第一名並銷售一空外,台北市議會傳出笑談,在審查防制青少年「租購出版品自治條例」時,市議員拿出兩本新書的影印片段,遮去書名,詢問市政府新聞處長金溥聰是否色情作品?金溥聰匆匆看了,說「都是色情」。市議員隨即亮出底牌,說一本可是李敖寫的。金溥聰立刻改口說:「你不要害我。」「誰都不願惹李敖。」「我沒有說李敖的書情色。」弄得大家笑成一團,李敖的「淫威」,於此可見! 其實,從笑談觀點看,李敖在大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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