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榮三文學獎與寶島文學獎首獎
◎季季、林俊穎、蔡素芬真愛推薦 skeleton in the closet,衣櫥裡的骷髏。
每一篇都有一個小說的「夾層」,故事儲藏的密室。一旦打開,過往的時間化為煙塵,獨留最後一人於蒼茫中。越過了年齡的限制,小說家在幽深密室獲得了時間老人的邀約,進入故事的核心……
彷彿玩著編造劇情惡戲的小孩。小說家躲藏於故事隱僻處,逃避讀者疑惑之境,且在一旁偷偷笑著,嘿嘿,看懂了吧!被我嚇到了嗎?一步步進入小說家設下的情節天羅地網,讀者總要震懾、沉醉、深陷或不解,情緒與故事餘留迴轉不歇,「我看到的是什麼?」「原來,寫的是這個?」男男情結、戀蟲(屍)癖、音樂炫技、身體殘毀、自瀆、母(父)愛依存……
小說家與讀者一起文字捉迷藏,甚者,玩故事鬼屋,尖叫,匿逃,專注用心,好隨時準備大喊:「我抓到你了!」 「這個少年人真有價值!」葉老的那句話,再次來到我的耳邊。
「與賴志穎同世代的寫作者,大多陷於網路,名牌,情慾,寵物等等的現實魔障,寫作題材也大多耽溺於頹廢甚至暴力美學的書寫。但是賴志穎,從層層的現實魔障中匿逃,沉潛於一種清明的理念,『不與時人彈同調』。」
──季季
「而他有如驗屍官一一羅列其被侮辱被損害的心理創傷、衰頹與荒謬。只是我不得不冒昧指出,我們的年輕小說家還是童男,其目光清純,無所畏怖,而撫屍的手不會顫抖,一如〈紅蜻蜓〉的實習醫生,如癡如醉將殉道者表哥的臉皮覆在自己臉上,「心中卻洋溢著幸福的溫暖」,那是只有韶華勝極、無有皺紋的青春才能有的愛怨完全燃燒。」
──林俊穎
作者簡介:
賴志穎
民國七十年生於台北,小說作品曾獲寶島文學獎、林榮三文學獎、全國台灣文藝營創作獎。
章節試閱
〈無聲蟬〉他知道了,那女孩的聲音和自己的妻是多像啊...
晨又吹起同樣的號聲,各種不同,同時又和孿生子一般相同的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
-- 蕭洛霍夫,靜靜的頓河,卷三
公元兩千零二年立冬這天,第一次搭乘五二一號公車並坐到城市郊區山腳的人,一定會對下午五點左右經過女中這班車的司機微微吃驚。在公車要上山前的最後一站,司機靠站,看乘客們魚貫走下公車後,突然起身走到後面雙排右邊第二個位子,輕輕喚了喚一名熟睡的一女中學生,拍拍她背後的座椅。那名瘦小的女學生垂在睡夢間,披著長長瀏海的頭突然驚醒,慌忙中抓起書包隨口和司機道了謝就衝下車,司機看她下車後也踱回座位,繼續載送其他客人。
對於第一次搭乘五二一號公車的人必定會吃驚於這幕景象,但時常搭乘的就司空見慣了。自從這名女孩上高中後,這類情況大概每一兩個禮拜就會發生。至於這個女孩是什麼時候上高中的,乘客當然不會花心思去記。
但對於五二一號公車司機王忠明來說,他可以十分確定這女孩是今年進高中的。他開這條線五年,直到今年才有一股衝動想要好好把公車內外清理個透徹,以往,他總是敷衍了事。他也記得第一次想要衝回總站要把車子徹底清理的日子,是今年九月中,他為了趕回總站還冒險過好幾站不停,並且連超兩輛同線車,這一切不可抑制的衝動都在聽到某一聲甜美的「謝謝」後發生。
秋老虎從來不會放過咬台灣的機會,九月的下午和盛夏的正午一般熱,太陽斜照更令靠西側的那排座位沒什麼人,使王忠明每次左轉時都隱約有翻車的錯覺,他的路線是往北行駛,早已習慣了夕照,短袖襯衫外露的前臂曬的黝黑通紅,因為帶了帽子所以沒晒傷臉,只是不透氣的鴨舌帽使他在冷氣逼人的公車內也常揮汗如雨。
公車經過女中人就多了起來,女生聊起天來可吵翻天,尤其剛放學人多勢眾時。現在是新學期開始,學校的新面孔同是公車的,許多別線的同僚都常用忌妒的口氣和他們這一線的司機說福氣好,每天看年輕妹妹。但王忠明只想趕快將車開完,因為這些小女生一來不會打扮,二來穿上女中「富有歷史特色」的制服後,不論本質是否美如天仙都一樣的拙。車上已經很擠了,一些小女生皺著眉頭唉唉叫坐到有陽光的那一側。王忠明心理暗自數落,有位子就好了,還嫌那麼多。
經過補習班區及幾個捷運站後,車上女生的分貝數隨往郊區的行駛而愈來愈弱,後來終於回復到原本的安靜,所有乘客默不作聲,天色漸暗,路旁的樹也多了,經過醫院附近時,路旁幾十年的老榕遮天蔽地,這片樹蔭老是將黑夜提早降臨,然而秋蟬唧唧的鳴噪未歇,穿過引擎的轟隆,穿過暗色隔熱紙的窗戶,在車裡回蕩,乘客顯得更寡言了。他從後視鏡中往後瞧,只剩零星幾個制服少女夾雜在一般乘客和空蕩的座位間。
路已經開始微微上坡,土地公廟前的站牌到了,他打開車門,有個制服女孩投了錢,清脆地響了一陣,接著一聲「謝謝」。霎時王忠明耳朵豎起來,覺得這個聲音有鑽心的甜,所有的感官都打開了,他聞到自己發臭的汗味,還有接下來的一位老婦散發的濃重腐朽的檀香,關上車門那一剎那的撞擊聲,讓他血壓升高彷彿聽到自己的心跳,他感覺有汗水從耳根流下脖子透上了領口,奇怪,連冷氣送風的氣音突然刺耳,車輪輾碎路上的落葉也如此心碎可聞。口中一陣鹹,他想喝水。
他往人行道看去,一個側背著書包,頭低低看著自己腳尖,低垂瀏海在夕陽下顯得黃褐的女生碎步走著。王忠明拿起一旁的礦泉水瓶灌了下去。原來是她。
他看了看後視鏡,沒幾個乘客了,地上一罐打翻的飲料隨車子的甩動而滾來滾去,鏗鏗的聲音和那一灘污漬突然刺眼又刺耳,他受不了,踩下油門,顧不得公車的速限直直衝去,除非有人按下車鈴,他完全不理會在站牌揮手的人了,他覺得車子好髒好髒,從後視鏡看去沒有什麼是順眼的,超過了兩台同線的車後,總站就在眼前,丟掉撐到最後的幾個乘客,他把車停好,怒氣沖沖衝到後座,啪一聲朝那鋁罐踱下,然後大吸一口氣,打開車窗用力扔出去,打到旁邊另外一輛公車的窗戶,發出最後一聲清脆的鏗鏘。
接著他跑去拉條水管上上下下沖洗公車,他從來都是為了應付檢查才洗車的,今天他卻覺得好髒,他一面洗車一面有意無意朝自己身上灌水,其他司機看到都在一旁嘖嘖稱奇,這小子今天到底是自動自發在洗車啊!
把車子裡裡外外都弄乾淨後,他無法不注意到的立可白簽字筆塗鴉圖卻讓他呆坐在那。
「小狼愛美珍」「王小花的叫聲很淫」「想要波霸電097712345x」「睡不著嗎電092765432x」各種器官的圖愈往後座就愈多愈淫邪,公車後面彷彿是那些未成熟的國高中生意淫的場所。在還無法區辨愛與性的年紀,王忠明記得同學曾當他的面在公車椅背用簽字筆寫下「王忠明陽尾」,他罵了聲幹然後奪下筆把陽尾塗黑,一面和同學嬉鬧互抓下面,現在想想,在還搞不清陽「尾」和陽「萎」的懵懂中,他的後半生似乎已在這樣的嬉鬧中決定了。
他拿了抹布和松香水開始抹,在一幅被誇大了的陰唇塗鴉前他卻怔住,他在蒐集的色情圖片中看過女性的陰部,可是這樣誇大的逼視卻讓他紅了眼眶。他看了看左手無名指的銀戒指,王忠明已婚,所有的同事都知道,但沒有人看過他老婆,只有他自己知道便宜從大陸娶來的新娘原是來賣淫的,在法院登記交換戒指回家就被幾個衝進家中的惡漢抓走了,新娘的鎮定讓王忠明了解到自己被擺道,他們臨走時撂下狠話兼灑一袋千元大鈔,王忠明軟弱,看到那麼多鈔票就開始數,整整比他迎娶的費用又多了三倍有餘,讓他邊哭邊笑在鈔票上打手槍。拿人的手短,所以也不敢聲張,至少戒指還在,有結過婚就是有結過。
但他常想到,當他一個人在寂寞的夜裡時,他的妻卻在別人的懷裡。妻偶爾會回來看他,只是他在年輕時第一次嫖妓就中?疹的經驗實在讓他不敢碰,最多只有要求她口交,而他們也會避開四目相對,妻只是一具發洩的工具。所以,他突然嫉妒起那個塗鴉的毛頭小子,他從來沒和妻上唇對下唇的愉悅,那麼仔細地觀賞並銘記,可以在公車最角落默寫想念。
他親上去。
擦掉,松香水的味道終於讓他頭暈,使他沒那麼積極清理了。剩下的,算了。
他知道了,那女孩的聲音和自己的妻是多像啊,當初仲介公司有讓他們短暫通電話,他是憑著甜美的聲音和有點模糊的照片決定的,妻子被帶走時淡漠的眼神常常是他夜晚惡夢的最後一景。
這天開始,他兩個星期總會載到女孩兩三次,女孩的謝謝總讓他微醺,他會刻意報以不客氣及微笑,但女孩道完謝隨即回頭下車讓他洩氣,她根本沒有正眼瞧過王忠明。他不知從何時開始患得患失,沒載到女孩時公車總開得飛快,有次一個主婦級的媽媽臨下車還惡狠狠瞪他一眼,他也還以看三小;如果女孩在車上,他這班車最後會被兩輛同線的超過,當其他司機開門扯開嗓門要和他聊天時,他也不理睬。
他漸漸發現,如果有位置,女孩會坐在後面雙排右邊第二個位子靠窗,有時低頭看書,或窗外,或倚著窗櫺打盹。瀏海總讓他看不清她的臉龐。他甚至有幾次看後視鏡看到差點出車禍。其實女孩還蠻常睡過站的,只要在土地公廟沒有聽到那聲甜美的謝謝,他看看後視鏡,就會走出座位,到後座上叫醒她。女孩會很慌亂道謝並下車,其實王忠明還蠻期待她打盹的,因為他感覺得到,只有這時的道謝才是真的,而她也會看他一眼,他也可以看清楚她一點。
有一次,他在清理後座的立可白塗鴉時,突發奇想,在女孩常坐的位子前面用立可白寫上「妳寂寞嗎?請電8088980x」,這是他家的電話。
他期待女孩打來,卻又害怕她打來。有幾次電話鈴響了,對方不是一些怪女人就是皮條客老鴇之流,有天還有一個嗓音低沉的男人打來,第二天,他拿松香水擦掉電話。女孩仍如往常看書,打盹,看窗外。
冬天,春天,夏天,暑假,最難熬的暑假,暑假沒有所謂的學生了,女孩也消失了一暑假,王忠明試圖在土地公廟附近徘徊,可是一無所獲,而且,他也不知道若真見到她該說些什麼。夏天的白晝特別長久,時間似乎都融化了,黏在一起,讓人難以脫身。日子停了下來,只有衰老的感覺很真實一點點滋長。當車經過醫院前的那一條榕樹道時,鋪天蓋地的樹影就像蜘蛛網般困惑他,催眠他,常讓他想往逆向車道開,王忠明不記得以前曾有這種感覺!
九月的開學,當王忠明看到一個個制服女生上了公車,實在有說不出的感動,女孩是開學第二週才搭到他的車的,前一天的晚上,他拿著一本雜誌,在女孩常坐的位子前用黑色簽字筆畫了一個生日蛋糕,上面點了五支蠟燭。他不想畫沒嘴巴的貓或是卡通圖案,太幼稚了,也不知道要畫什麼才能表達自己的喜悅,他只想到有生日蛋糕時的氣氛總是歡樂的,所以畫了這個。可是那天女孩沒擠到那位子,所以用站的,但經過美術館附近時,路旁突然衝出一隻野狗,王忠明緊急煞車,後面站著的乘客摔成一團,女孩則撞上一旁的橫桿,血流如注,王忠明著急回頭,所有摔到撞到的就屬女孩最嚴重,或許他也只能見到女孩的傷吧?他趕緊拿出手帕壓住女孩的傷口扶她下車,看見她噙著淚水的眼睛,努力忍住不發出任何哭聲,他心裡發涼,公車也顧不得了,隨手招了一輛計程車直奔醫院。
一路上他只問了痛不痛。女孩皺著眉說痛,之後便低頭啜泣著,他左手搭在女孩肩上,右手扶著她的額頭,女孩瘦小的肩膊在他手臂下抽動。女孩鬢角長長的髮絲捲成一圈圈黏在粉白的臉頰上,汗水使臉頰反射光芒,王忠明按在她額上的手漸漸鬆開,血把汗水染成粉紅,也順著臉頰流下。他眩目了,到醫院的路好像一生那麼長。
縫合傷口時,王忠明向女孩詢問家裡的電話,要和她父母說,女孩婉拒了,說自己可以解釋。王忠明付完醫療費後,叫了一輛計程車陪她到土地公廟,一樣甜美的謝謝。王忠明回到總站被罵臭頭,扣了一個半月的薪水。但是他心裡是喜悅的。
意外過後,王忠明卻發現經過女中時,女孩就算在站牌等車,看到司機是他,也不見得會上車,他特別準備一盒雞精禮盒要送給她,但是女孩的頭總是在看到他後就別了過去,雞精一直放在駕駛座旁邊。王忠明從來沒那麼喪氣過,他留起了落腮鬍,車子也很少清理了,尤其是大雨過後,所有在車上積存的氣味都從各角落逸散出,沒有幾個乘客能待過五站的,申訴信不斷,他的路線也悄悄被改到清晨或深夜的時段,業績更是一落千丈。而且,經過土地公廟時,王忠明停車後常怔著出神,忘了繼續開下去,直至不耐煩的乘客破口大罵,他才回神繼續行駛。
有天他車行的老闆把他叫到辦公室罵一頓,問他多久沒清車子了,並威脅若不馬上改善就要他走路。王忠明懶懶地回到公車上開始沖水,當他在清理女孩以前常坐的那個位子時,赫然發現他畫的生日蛋糕竟走了樣,那五根生日蠟燭不知何時被人改成五根陰莖,王忠明坐在位置上歪頭看著,一陣抽筋似的怪笑從他丹田湧出;他拿來立可白,加上一點精液。
冬至那天,不知為何他竟排上女中放學時間的班次,經過女中時天色已經快暗了,或許天色暗或留鬍子的緣故,女孩從後門上車,照例坐習慣的位置,王忠明卻沒注意,當他疲累地開到總站後天已經黑了,停好車,關上引擎,回頭,發現女孩在位子上靜靜地睡著,他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而一旁總站裡湯圓的香味已飄進了車內。
王忠明於是走回站裡,舀了兩碗湯圓,小心翼翼端進車內,女孩正睡得香甜。他坐到女孩身旁輕喚,醒醒,我請你吃湯圓。
女孩揉揉眼睛並被湯圓的熱氣蒸醒,她以為到站了於是抓起書包轉身赫然看見笑盈盈滿臉鬍鬚的王忠明,嚇一跳大叫你要幹什麼就把兩碗湯圓撞翻了,幾乎都灑到王忠明身上,他痛的哀號,女孩則尖叫著。站內沒事的同仁看他鬼祟拿兩碗湯圓回車上就躡手躡腳跟在後面,然而上車卻看到這一幕,趕緊衝回去叫老闆,王忠明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拖出了公車,很狼狽從背後拐下去,經過駕駛座旁時他瞥見擺在那的雞精禮盒,他大叫:「小妹妹,那是給妳的!」
在他搖晃的眼睛裡,昏暗的公車後面,老闆和兩個女職員包圍住女孩,他沒法見到她。這是怎麼了?他問。
當然王忠明丟了飯碗。這件事似乎也沒有鬧大。
沒工作之後,王忠明天天在土地公廟附近留連,每當女孩下車時,他會站在遠方的牆角偷看,然後偷偷跟蹤她經過土地公廟旁的巷子,到一幢有絳紫色壁磚的公寓大樓直到她開門進去。他一直無法聽到她的聲音。他多想再聽一次女孩說的謝謝!
土地公廟旁的巷子裡有一棵大榕樹,上面各種鳥類的鳴叫和榕樹糾結的氣根般混雜不清,樹下有一張石椅。白天,王忠明常會坐在這樹下面靜靜聽,直到黃昏將至。某日在樹下打盹,竟被一隻將死之蟬砸到,他拾起那隻蟬,雙指夾著牠兩側,蟬又狂叫了幾聲,王忠明伸指碰碰牠的複眼,牠竟將口器彎上戳著指頭,或許牠以為這是一段樹幹吧?接著鳴聲斷斷續續,沒了。王忠明折下兩片蟬翼,把殘軀塞到樹縫裡,透著這兩片半透明血脈縱橫的翅翼,看著女孩的窗口,當然他不知道哪個才是,他用翅膀觀測一切可能。
這樣耗半年下來,他不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積蓄快用光了,應該積極去找另一份工作才對,他也想到,時間可以沖淡女孩對他的印象,或許哪天可以裝成路人幫她撿拾遺落的物品,這一切等待只是為了那聲甜美的謝謝。
有一天他在榕樹下睡過頭,錯過女孩回家的時間,他洩氣地伸個懶腰,轉頭那女孩竟在旁邊注視著他。然而焦距對準時,卻發現不只她,後面還有幾個人,只聽到女孩說,是的,就是他每天跟蹤我,於是棍棒齊飛,王忠明耳朵發鳴,眼冒金星哀哀叫,隱約聽到有人說把這色狼趕出社區,不要饒了他,打完再送警局……
王忠明沒有辦法思考,但也沒痛暈,而後他在一陣喊打聲中再次聽到女孩的聲音,好了,別打了,謝謝你們。
啊,她說了,我聽到了,只是並非對我說。王忠明流下淚,被拉到警局。警察幫他稍微檢視傷口後問他為什麼要跟蹤女孩,他只是搖頭否認說沒有,最後被逼急了,只怒吼,我走在那條路上或睡在榕樹下有錯嗎?警察搖搖頭,說那個里的里長不好惹,後台硬,動私刑我們也不能對他怎樣,況且你竟然跟蹤他女兒?我不管你目的是什麼,以後不要出現在那一區你我都好做人可以嗎?
王忠明嘆口氣,點點頭。他心裡已有打算。
他等妻子回來。
妻子像個有禮貌的客人進家門,王忠明總是和她有點距離,妻的價位便宜而接客不斷,衣著一掃當初大陸妹寒傖愈發華麗金閃閃,可憔悴的眼神任多厚的脂粉都掩飾不了。王忠明自從被毆後天天喝酒,現在歪斜斜倒在椅子上等酒意散去,妻是見錢眼開的老實人,看到他如此,心裡上多少有點愧疚,這些日子妻雖不常來家裡,但每次都會塞給他一些生活費。王忠明靠她勉強度日。一陣酒言酒語後,妻以為他們又照例到房間吹簫,然而這次王忠明卻扒開了她衣褲,從嘴唇一路吻到下陰,笨拙地扳開妻的腿間,憐惜地觀賞著,並用舌尖試探,味道比淚水多幾分複雜。老練的妻撥撥頭髮起身觀察王忠明的動作,反而不知道要裝出爽快的叫聲還是告訴他要怎麼做比較給面子,另一方面她也很訝異丈夫竟然要動她了。
讓她更驚訝的是,王忠明沒做任何防護就進入她了。王忠明除了喘息聲並不多話,唯一給她的指示是要她說謝謝,妻大大小小場面都遇過,馬上知道丈夫仍是把她當成妓女般要求,她火,卻也忍著照他的做,王忠明還指示她聲音細一點,稍微高一點。事情過後,妻一點也不耽擱連澡都沒洗,穿好衣服就衝出門了。王忠明呆坐在床上一臉傻笑。
第二天女孩放學時,遠遠看見有人站在榕樹下的椅子上,好像在綁什麼東西似的,看到她走近,那人把頭一掛,兩腿一伸,就吊在那了,而他鼓脹生機未熄的眼睛正盯著女孩,臉則絳成紫紅。女孩認出是王忠明,嚇得不敢過去。王忠明勉強伸起手其實只動了幾根手指做了一個打招呼的姿勢,女孩已經甩頭跑走了。兩片碎裂的蟬翼從他手中飄下。
蟬噪愈來愈大,把黑夜都喚醒了。
〈無聲蟬〉他知道了,那女孩的聲音和自己的妻是多像啊...
晨又吹起同樣的號聲,各種不同,同時又和孿生子一般相同的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
-- 蕭洛霍夫,靜靜的頓河,卷三
公元兩千零二年立冬這天,第一次搭乘五二一號公車並坐到城市郊區山腳的人,一定會對下午五點左右經過女中這班車的司機微微吃驚。在公車要上山前的最後一站,司機靠站,看乘客們魚貫走下公車後,突然起身走到後面雙排右邊第二個位子,輕輕喚了喚一名熟睡的一女中學生,拍拍她背後的座椅。那名瘦小的女學生垂在睡夢間,披著長長瀏海的頭突然驚醒,慌忙中抓起...
目錄
序一:遇到賴志穎/季季
序二:密室曝光了之後/林俊穎
1. 紅蜻蜓
2. 無聲蟬
3. 蚰蜒變文
4. 四重奏
5. 盜墓者
6. 獼猴桃
7. 飄泊的法國號
8. 童誌銘
9. 旅鄉
10. 親子丼
附錄 玉樓聲斷
序一:遇到賴志穎/季季
序二:密室曝光了之後/林俊穎
1. 紅蜻蜓
2. 無聲蟬
3. 蚰蜒變文
4. 四重奏
5. 盜墓者
6. 獼猴桃
7. 飄泊的法國號
8. 童誌銘
9. 旅鄉
10. 親子丼
附錄 玉樓聲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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