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柳娃是智慧有限、長不大的新疆山中精怪或野人。老少身高都如孩娃,會用紅柳編成花冠戴在頭上排隊跳舞,口中嗷嗷出聲好像唱歌。
〈紅柳娃〉
古麗精選的穆斯林女婿,神祕出國後留下混血洋娃娃。本省菁英「爸爸」為換得選票,會讓夢中情人的女兒做出何等犧牲?
在一起只是相互的習慣和責任,沒有法律和道德的約束,卻還斷不了; 明明是香豔浪漫的小調,被時間磨成了荒腔走板卻天長地久的哀歌。
〈朝聖之路〉
安靜跳機到美國,在沙漠小鎮過著安定的婚姻生活,卻因「竊取國家機密」未審逮捕事件,感覺世界崩坍了……
她在夢中老是回到台灣,有時候走在中和鄉那個像冷宮一樣,落葉堆積的院落裡,小徑蜿蜒,看不到盡頭;有時候在淡水霧氣茫茫的學校教室裡考試,鈴聲響要交卷了,可是她只寫了名字,其他一片空白。
〈人生若只如初見〉
安心貴為董事長夫人,卻守了半生活寡;丈夫則認為不再年輕而仍穩當「正牌夫人」的她不知足。
像海浪衝擊岩岸,大石被磨成了沙灘上的細沙,再又被海水帶入大海,不知所蹤;時間也把兩人之間的衝突、矛盾、憂傷、齟齬和原有的恩愛一起逐漸化去。
〈獨夢〉
傳統的貞燕,在老家被姦生子,偷渡台灣投靠丈夫後,這位被休的元配要如何讓「過繼的香火傳人」理解自己的身世之謎呢?
白天的人生真是漫長無聊呀,什麼時候才天黑呢?她在等待那個時光停止流動,只有她幸福獨白的美夢來臨。
〈落花時節〉
榕嘉與亦嗣兩人的學業成績與身家地位,有如雲泥,亦嗣滿腹恥辱與初戀分別,重逢後從前的感情與創傷又回到兩人心裡身上……
原來人可以心裡想著一個人,日子卻一天不落的過著。思想是誰箝制得了的呢?接個吻又是什麼不可寬恕的罪呢?
〈蝶戀花〉
郭寶珠第一天上台北相遇帥哥小老闆,情不自禁偷嘗禁果,生下女兒成為家族皆知的祕密。只是初戀的甜美到老仍在心裡延續……
銀俊專注地擦著少女濕濕的卷髮。空氣裡除了雨天的潮氣,少女髮梢殘留的刺鼻化學藥水氣,還有兩個年輕身體噴出的微微汗酸氣,實在不太好聞。
作者簡介:
蔣曉雲
出生於台北,祖籍湖南岳陽。現旅居美國加州。
台灣師範大學教育系畢業,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教育系博士班。曾任《民生報》兒童版、《王子》雜誌主編。
學生時期即開始寫作;一九七五年發表處女作〈隨緣〉,一九七六年起連續以短篇〈掉傘天〉、〈樂山行〉,中篇〈姻緣路〉,三度榮獲聯合報小說獎,以媲美張愛玲的驚人才華飲譽文壇。作品後來結集成《隨緣》、《姻緣路》出版。
一九八○年後赴美留學,成家立業,停筆三十年。
二○一○年復出寫作,二○一一年出版長篇小說《桃花井》、短篇小說集《掉傘天》及民國素人誌第一卷《百年好合》。二○一二年出版第一本散文集《啞謎道場之香夢長圓》。
章節試閱
書摘:蝶戀花
郭小美宣布想改名字的時候,家裡人人反對。
丈夫說:「誰說超過四十歲叫『小美』是裝可愛?人家我們就是這麼可愛不行嗎?跟你講哦,改了我還是叫你『郭小美』!」
大弟蔡正土說:「『菜市場名』又怎樣?改名證件什麼一大堆都要改。你看我,除非有人叫『真土』,還有誰的名比我的聳?我都沒改,勸你別找自己麻煩了!」
小弟蔡正火說:「千萬別改,你這個名字運氣好欸!不然為什麼我們家只有你賺『美』金?我老婆一直怪我名字帶衰,說如果不是我叫『正火』,廚房怎麼會失火三次?奇怪了,她不說她媽媽有健忘症,來我家爐子一開就忘記關,還敢叫我改名?我跟她說老子坐不改姓,行不改名,為了維護姓名權,再囉嗦就請她改老公!」
被小美喊老爸的繼父蔡有呷冷哼一聲道:「我也講是最好別改,你若硬要改,改姓蔡還差不多!那沒你就是吃飽太閑!」
只有媽媽郭寶珠熱心參贊,甚至到處代為打聽高人,慫恿女兒找算姓名筆劃的「老師」取新名字,還代為預約。到了日子,寶珠更以行動支援,一大早就從台中乘高鐵北上,專程陪女兒去求教。
人稱田老師的算命先生大隱於市,住辦兼顧的SOHO就在鬧區一棟老公寓的四樓,主人和地方一樣不起眼,作業流程卻很專業;不但有一位女助理接電話,更在登錄預約的同時就取得客戶的生辰八字,讓田老師事先排好命盤,節省雙方會面時間。小美母女剛才落座,一份列印好的紫微斗數和幾個候選名字就擺在了她們面前:
「你把一看就喜歡的名字先挑出來,我給你講解。」老師把筆遞給小美,要她在看中的名字旁邊打勾,「靠你第一眼的感覺,所以我都說一見鍾情最重要。」
小美瞪著那一列保證好命,卻不如她期望中風雅的名字,良久都找不到「感覺」;其實她不大信這一套,帶著媽媽老遠跑一趟只是不忍悖逆慈命,有點「彩衣娛親」的意思。她做慣老闆的人辦事講究效率,習慣馬上給個答案,就對老師說:「看起來都差不多,一時之間很難選擇。不然這張我帶回去參考看看好了。」一面作勢開皮包準備取出預先包妥行情價的紅包作酬謝。
田老師久經江湖,不怕客人問題多,就怕客人沒問題,那才教他心裡沒底;這門生意完全靠口碑,一定要滿意才許出門,就攔住小美,不讓拿紅包,一面殷勤解釋推薦,一面小心察言觀色。然而貴客咿哦相應,明顯不夠熱心。這讓田老師有些不高興,就語轉嚴厲地說每個名字都有特點,要配合客人的要求,比如為己求財、為家人求平安、為丈夫斷孽緣等等,光拿張名單回去參考是沒有用的。
小美心想自己是如同上帝的顧客,來照顧生意尊稱一聲老師,卻並不真想像學生一樣聽訓,就無可無不可地說:「我也沒有特別要求什麼,就是不喜歡現在的名字,可是我不會取名,想不出什麼好名字,其實不改也可以⋯⋯對了,我姓郭或姓蔡有什麼分別嗎?我現在跟我媽姓,可是我爸說要是我改名的話,反正要辦手續,不如就改跟他姓蔡。不過我不想叫『蔡小美』,像『詩萍』這種我比較喜歡⋯⋯」
田老師把電腦中的資料打開,沉吟道:「你是民國五十八年次,可是你生日是屬猴的,屬猴的話,姓郭比較好。如果你晚幾天生,就屬雞,那就姓蔡比較好。」聽見客人追問,田老師覺得自己的專業終於被重視了,就用權威的態度釋疑道:「這麼說吧,猴子是不吃草的,姓郭或姓蔡沒差,如果屬雞,又姓蔡,你看,蔡是草字頭,草就是菜,菜裡都有菜蟲,一隻雞又有菜、又有蟲,那就吃不完了。」
小美聽說差點笑出了聲,什麼屬雞的吃菜蟲?難道老爸蔡有呷的「蔡」是「有機蔬菜」?扯到哪去了?如果不怕太無禮,她當場就想把紅包裡的兩張千元鈔票抽一張出來。正想付錢走人,媽媽寶珠卻開腔了:「老師說得真有道理。我也有一個名字想請田老師看一下好不好?」
田老師曉得自己沒有收服小美,寶珠看來卻有潛力開發成長期客戶,就和顏悅色地 說,今天正好比較空,有緣的話,奉送幾個名字也無妨,請問八字?
寶珠有點慚愧地說,當年離開農村搬到鎮裡才補辦戶口,生年是對的,卻從來不知道自己確切日期和時辰,所以多年來找人算命都因為缺少完整八字,以致有些準,有些不準。她心裡有一個很喜歡的名字,聽說配合生肖,再輔以面相或手相也能行,就斗膽請教?
田老師面上露出「遇到我算你走運」的微笑,搖頭晃腦地說:「術業有專攻,別人都不懂我們這一行是分得很細的,通常摸骨的只會摸骨,相面的只會看面相,最多還會看個手相,像我是難得的樣樣精通。本來天機不可洩露,你不問我是不會講的,看來你我有緣!」他要寶珠把現在的名字和想改的名字先寫出來。
小美已經坐不住了,就說:「媽,我改名你湊什麼熱鬧?」
寶珠沒有理會女兒,逕自在紙上寫下「郭寶珠」和「楊小蝶」。老師一一算了筆劃,又細細地看了她的雙手,拿原子筆筆尖在她掌上比劃幾下,又倒轉筆頭在她臉上丈量,半晌才下結論道:「還好你不叫楊小蝶。」然後就每個字的部首、筆劃加以分析說明,還列舉五行五格,講得複雜無比,最後他建議寶珠可以考慮改叫「楊筱蝶」,說是同音,筆劃又好,不過如果是「郭筱蝶」就更好。
小美插嘴道:「我媽屬鼠。」本來還想問,屬老鼠的姓「鍋」是不是也吃不完?臨時嚥回去沒說出口的調侃,留下了一抹微笑在唇角。
田老師注意到了,把眉一皺,不屑地搖頭道:「不是每個人都看生肖。如果我只有那一套,也不敢做老師了對不對?」
寶珠點頭歎服道:「我出生的時候就有人算過我姓郭較好,所以我父母才把我送給姓郭的養。」後一句還是特意轉過頭去,對著女兒說的。
小美受田老師「你看吧!」的得意表情刺激,忍不住搗亂道:「郭筱蝶這個名字命又好,看起來也很美,比我這幾個雅得多。我喜歡!」轉過頭去對著她媽媽說,「如果你不要,就給我好了。」
田老師變色道:「這個名字不是替你算的,不合適!看來你不相信我的話,這樣,不信我不能收費,你把名單還我好了。」
寶珠趕忙為女兒的無禮道歉,劈手奪過小美半開皮包中的紅包塞了過去,拉著小美對田老師千恩萬謝後慌忙告辭。出得門來甫坐進車裡,母女就搶著埋怨起對方:
「媽,你是哪裡去找來的江湖郎中?什麼屬雞的有菜、有蟲吃不了?」小美開車技術高超,一面閃開小巷中衝出來的摩托車,一面數落母親:「我都不知道你這麼迷信。名單不給就不給,那些名字土得要命,比小美還差,一個都看不上,不要我付錢正好!你幹嘛搶著付?」
「啥咪我迷信?你如果不信跟來幹嘛?是你要改名耶!對人家老師那個什麼態度?人當做是你家裡這樣教你沒禮貌!」寶珠氣呼呼地說。
「欸!拜託,這麼遠,我自己哪有要來?是你一直叫我來的耶!」小美喊冤,一想不對,又說:「咦?到底是我要改名還是其實是你自己想改才叫我來的?─哎喲,雨下這麼大!」小美一面調高雨刷頻率,一面繼續念叨:「還好,本來差點叫我家老公送車去洗─媽,你怎麼想出來要改『楊小蝶』?是原來在楊家的名字嗎?那到郭家為什麼要改成『寶珠』?『郭小蝶』不是比『郭寶珠』好聽?─咦?為什麼你不叫我『郭小蝶』?平平是小什麼,小蝶不是還比小美好一點?」
寶珠懶理女兒的一大串問題,偏頭望向窗外,作狀流覽;偏偏馬路上正在施工,設了一長排路障,擋住視線,雨中滿眼泥濘,毫無街景可言。寶珠退休後和丈夫參加旅行團四處遊覽,足跡踏遍中外各大城市,算是見過了世面。這幾年她住的台中都市重劃,家所在的新區市容比老舊的台北整齊許多;此刻不禁心想:台北真難看!入秋就下雨,馬路永遠修不完,老是坑坑洞洞。她早忘了四十五年前,十八歲的自己對台北繁華都市的讚歎。
*
那天一過桃園就下雨,出了台北火車站,四圍都在施工,計程車繞來繞去,原本十來分鐘的路開了半小時。寶珠初出遠門的興奮感蓋過了因為不慣長途旅行而引起的種種不適,可是坐了幾個鐘頭的火車沒暈車,短短的計程車程卻顛得她反胃想吐。
寶珠強壓喉頭湧上的酸水,睜大眼睛看著馬路上的商店和行人,無意間把脖頸伸長,臉也靠向車窗為了透氣留著的縫隙;迎著飄進窗內夾風細雨的青春面龐上頂著為了上台北「吃頭路」新燙的頭髮。遠處街上的人看不清,還以為裡面坐了隻好奇的貴賓狗。
「到位了!」替寶珠介紹工作的親戚大聲宣布目的地到達。坐在後座的寶珠連忙拿起身邊的大包小包準備下車。
這邊的馬路比火車站前還泥濘難行,路邊一條長洞挖成了戰場上的壕溝,旁邊散亂地放著一節節水泥涵管,計程車沒辦法前進,就近在馬路上停了。寶珠抬頭看見大門口「三福模具公司」的招牌嶄新,想到這就是自己將來的工作地點,心中有些激動。
郭家的住房和工廠、公司共著外圍牆,走進臨大馬路的鐵柵欄大門後有片原來像是農家曬穀場改建的寬闊車道兼雜物堆置區。西元六○年代,原屬邊陲省會的台北城從民國三十八年迎來丟失大陸的中央政府,轉型「陪都」已經十幾年了,可是城市建設需要時間,現在的信義計畫區當時還是一片田野風光;三福公司就是個「住辦合一」的郭家大院,四周都是綠油油的菜田和水稻。
雨下得越來越大,親戚帶著寶珠和行李,替自己打了傘就顧不上她。寶珠用身體護住包著禮物的花布包裹,像隻落湯雞一樣狼狽地跑進廠房,不及安頓,先去辦公室見東家親戚。
五十歲的老老闆郭三福當時已經退居二線,負責管理工廠,把業務交給剛服完兵役回來的長子郭銀俊。郭三福的父母年輕時帶著兒女北上賣菜,後來勤奮興家,在山邊買了地開墾種植,產銷一體,奔了小康。三福不喜歡務農賣菜,做了黑手學徒。出師以後替人家打了幾年工,靠家族資助自行開業;數年後不但家裡的菜田趕上國民政府到台北,地價飆漲,自己的三福工具廠收益也年年增加。
等到兒子銀俊工專畢業,父子兵上陣,生意如虎添翼。銀俊自己懂專業,還有五專同學、師長帶來的業界人脈。社會轉型帶動百業興旺的大環境,銀俊很快就把父親的工廠改制公司,擴大規模,車間升級增加業務,承接製作利潤更高的工業用模具。大展宏圖,當然要增聘人手,去年才從初等職業學校畢業的寶珠就是新請來的會計兼出納;廠裡職工都是中部老家來的鄉親;寶珠雖是養女,說起來跟銀俊共曾祖父,算堂妹,是將來要委以信任,培養擔負起財務重任的「自己人」。
以台北的嚴苛標準,寶珠的皮膚黝黑,薄薄的嘴唇太闊而且不夠紅潤,可是十八無醜女,尤其笑起來像彎月的眉毛和眼睛,讓她看來特別友善,那種好商量、不懂拒絕人的樣子,能讓最害羞的男人鼓起膽子跟她套近乎。初來那天她穿著樸素的白襯衫、花布裙,上半身被雨淋濕,料子成了透明,清楚看見裡面是台北女郎已經揚棄了的老式棉質胸圍,粗線車出的尖頭罩杯包不住發育良好的胸部,腋下一路扣到胃部的保守內衣更遮蓋不了充滿少女誘惑的腰部曲線;下半身的印花褶裙沒有淋透,可是沾濕了的裙襬貼著臀和腿,什麼都看不見卻讓人想得出,更勾起心猿意馬。
寶珠和銀俊看見對方的第一眼就都感覺驚豔了。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男生?寶珠在心中驚呼。她只瞥了一眼,銀俊那張唇紅齒白、眉濃目清的臉,瞬間銘刻少女心頭,再也無法磨滅。這個先被介紹為「阿俊」、「阿兄」,後來介紹人又說在辦公時間要喊「總經理」的年輕男人,有雙不規矩的眼睛,從她進屋起就毫不客氣地盯在她胸前。她沒有感覺被冒犯,只是芳心忐忑,雙頰發燙,感覺室內其他人都聽得見自己強烈的心跳聲,就害羞地低下頭去了。
「你那個害羞的樣子⋯⋯真讓人忍不住!」銀俊的氣息呼進她耳中,他用牙齒輕撕寶珠的耳垂,意圖逼她抬頭,「害我第一次看見就想把你⋯⋯」他說著痞子的情話,手熟練地伸進她的上衣裡。「咦?你換了胸罩吼?」他想到從前讓他花了不少力氣才解開的長排暗鉤老式胸圍,有些自問自答地道:「這個扣子在前面的哦⋯⋯」銀俊得到破解密碼般的快樂,手上不停,口中輕笑著說:「這個比較方便噢,是為了我買的,對不對?」
雖然晚上住在一個屋簷下,白天又在一個辦公室裡上班,兩個人要在一起弄出點花頭卻並不容易。幾個月來銀俊算是煞費苦心,卻難得再有像第一天那樣的機會─或者是不再有那一天的膽子?銀俊事後回想,自己都被那天的大膽行為嚇到。什麼?雖然早知是個養女,再怎麼說也是親戚,還是良家婦女,連名字都沒聽清楚就上了?後來一起喝酒的兄弟都認為他吹牛,銀俊也自嘲色膽包天是因為「當兵三年,母豬賽貂蟬」,何況那樣一個衣不蔽體、鮮嫩欲滴的「青春肉體」送到面前來?
送寶珠來郭家見工的親戚自己在台北有家要趕回去,把人帶到,略為寒暄後就告辭了。廠裡有職工宿舍,可是清一色男性,寶珠不單是女眷,還算親戚,郭三福要兒子帶寶珠回家去讓老婆阿卿安頓。銀俊就打起傘帶人過去還有幾步之遙的住家那邊。進屋他叫了幾聲沒人應,想想就直接把寶珠領去了客房。
說是客房,卻離開了起居的主樓,像通道一樣連接起後面的偏間廚房;有門無窗,面積卻不小,旁邊還有間專用的浴室塞在通往主樓的樓梯下面。通倉式的房間除了門口留著寬百多公分的一長條,靠牆擺放著五斗櫃和梳妝臺,其餘的面積都被鋪了榻榻米的台式大炕占滿了。台灣熱,大炕下面當然不升火,地板架高,一為避免濕氣,二為增加儲藏空間,如果不是進門處留的那一長條地面造成區別,就是間沒有拉門的日本和室。銀俊把寶珠的行李分別堆放在地上和炕上,遞了條毛巾給她說:「你都濕了,先擦擦吧。」
寶珠聽話地接過毛巾蓋在頭上慢慢擦拭,抬手的動作讓她的女性特徵顫巍巍地更為突顯,銀俊嚥了一口口水,說:「你這樣慢怎麼擦得乾?」不認生地把毛巾接過來代勞。寶珠心跳加快,感覺不妥,可是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拒絕這個剛見面,卻英俊得讓人心軟的小老闆,只把頭垂低,眼睛也閉上了不敢看。
銀俊專注地擦著少女濕濕的卷髮。空氣裡除了雨天的潮氣,少女髮梢殘留的刺鼻化學藥水氣,還有兩個年輕身體噴出的微微汗酸氣,實在不太好聞。可是最讓銀俊感覺難耐的卻是他處男體內那股無臭無味,四處遊走,巨大到要爆炸的莫名之「氣」。他勉強自己的腦子去想學生時期就開始交往,至今已經談了五年戀愛的女友安心。
安心是台北的浙江小姐,家裡信天主教,自己在美國新聞處上班,學著洋同事叫他「哈尼」(Honey),說是「蜜糖」的意思。他們走在路上都牽著手,偶爾能在送她回家時找到機會在暗巷裡擁抱和接吻,他們的愛情每進展一步都讓他興奮到失眠,他感覺非常愛她,可是兩人一淘時卻從未經驗過像此刻這般的煩躁和壓迫感;擦拭著這個陌生女人的頭髮讓他分心想到軍中老士官講的猥瑣笑話和他一直嚮往,卻到退伍前都沒有勇氣造訪的神祕「軍中樂園」。
銀俊身體裡的那股無形之「氣」在亂竄,腦子裡安心的笑顏漸被沖散。他一定開始幻聽了,他聽見自己跟自己說了句閩南語「凍未條!」如果換成現代流行語,那他說的就是「Hold不住!」了。銀俊丟開毛巾,伸出一隻腳像驢那樣朝後一蹬就關上了門,身子向前一步,完全沒在抵抗的女體就被他壓上了榻榻米;他雞手鴨腳,萬般艱難地扯起寶珠濕透的上衣,喘著氣說:「濕衣服不脫⋯⋯你會感冒⋯⋯」
那天兩人到底有沒有成其好事已經成為疑案,連事主都因為當時懵懂而不敢肯定…… (待續)
書摘:蝶戀花
郭小美宣布想改名字的時候,家裡人人反對。
丈夫說:「誰說超過四十歲叫『小美』是裝可愛?人家我們就是這麼可愛不行嗎?跟你講哦,改了我還是叫你『郭小美』!」
大弟蔡正土說:「『菜市場名』又怎樣?改名證件什麼一大堆都要改。你看我,除非有人叫『真土』,還有誰的名比我的聳?我都沒改,勸你別找自己麻煩了!」
小弟蔡正火說:「千萬別改,你這個名字運氣好欸!不然為什麼我們家只有你賺『美』金?我老婆一直怪我名字帶衰,說如果不是我叫『正火』,廚房怎麼會失火三次?奇怪了,她不說她媽媽有健忘症,來我家爐...
作者序
「民國素人誌」就在國仇家恨的大時代中從第一卷《百年好合》來到第二卷《紅柳娃》。計畫中要創作的三十八位素人雖然早已設定,寫作順序卻完全隨緣,哪個故事來到手邊就寫哪個,唯一的自我設限是謹守女主角生年必須落在民國一年到三十八年的取材條件。
筆隨心轉的結果是,「民國素人誌」第二卷就由〈紅柳娃〉、〈朝聖之路〉、〈人生若只如初見〉、〈獨夢〉、〈落花時節〉、〈蝶戀花〉六章中的七位素人組成。好巧不巧,此中除了《獨夢》裡的貞燕土生土長在浙江溫州一帶,舜蓉是道地上海小姐,其他四個主要人物都是沖齡離開家鄉,在台灣長大成人;她們是《紅柳娃》裡的琪曼,《人生若只如初見》裡的安心,《朝聖之路》裡的安靜,和《落花時節》的榕嘉。最後一位《蝶戀花》裡的寶珠,更是老家在台灣中部的寶島姑娘。故事背景一旦離開大陸,影響素人人生觀、價值觀、愛情和生活的時代背景也就從國家的內憂外患轉換成籠罩台灣上空長達三十八年的「戒嚴令」、國民政府遷台以後特別強調的忠君愛國儒家思想,以及台灣社會由農業社會轉型都市化,經濟由戰後的蕭條漸奔小康的大環境。
前年我在上海逛書店,看見有關民國書籍的專櫃豎立在研究明、清書籍的專櫃旁邊;從細微觀大勢,中華民國在它的發祥地已經「被」走入歷史,歸為前朝。等我站在台北街頭,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可能正從那個消逝中的民國走來,可是路上行人熙來攘往,茫然不覺,只冷漠地讓他們從身旁過去。「中華民國在台灣」的國民政府對自身遷台之前歷史的淡然讓民國百年像台北街上直至背影消失也無人回望一眼的老人那樣,靜悄悄地流淌過去,轉眼間無影無蹤。
故園之思豈一水?「重來回首已三生」!台北明明是自己的出生之地,為什麼回來了卻感覺恍若隔世?背棄文學三十年,等到了民國一百年,再不能已於言,我開始訴說民國素人的故事。格子爬得辛苦,一年轉眼將逝,可是我不敢停下來,「民國素人誌」的每一卷都是我為民國獻上的一個小小壽桃。這是樸素的人用樸素的方式,卑微地紀念著辛亥以來的百年風霜。
「民國素人誌」就在國仇家恨的大時代中從第一卷《百年好合》來到第二卷《紅柳娃》。計畫中要創作的三十八位素人雖然早已設定,寫作順序卻完全隨緣,哪個故事來到手邊就寫哪個,唯一的自我設限是謹守女主角生年必須落在民國一年到三十八年的取材條件。
筆隨心轉的結果是,「民國素人誌」第二卷就由〈紅柳娃〉、〈朝聖之路〉、〈人生若只如初見〉、〈獨夢〉、〈落花時節〉、〈蝶戀花〉六章中的七位素人組成。好巧不巧,此中除了《獨夢》裡的貞燕土生土長在浙江溫州一帶,舜蓉是道地上海小姐,其他四個主要人物都是沖齡離開家鄉,在台灣長...
目錄
一個壽桃(自序)
紅柳娃
朝聖之路
人生若只如初見
獨夢
落花時節
蝶戀花
一個壽桃(自序)
紅柳娃
朝聖之路
人生若只如初見
獨夢
落花時節
蝶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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