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網路監控大進化的《一九八四》,極權統治新時代的經典!
◎ 《黃禍》作者王力雄最新政治驚悚小說,以中國目前政治的現實為基底來縱其想像,在緊張情節中帶有現世的提醒。
◎ 極權者的完美統治,網路大數據做到了!
但越嚴密的極權監控,越可能被反噬。最小的縫隙,會造成最大的潰堤。
◎ 身處龐大強國身側的台灣,任何局勢變化都影響我們的生活,政治小說是帶領台灣讀者了解中國複雜政治運作的捷徑。
◎ 王丹、王德威、余杰、彭文正、難攻博士 推薦
密不透風的紅色帝國,黨慶大典前夕,沒人料到一場改變歷史的風暴即將來臨
為了辦好黨慶典禮和世界博覽會以彰顯政績,籌備兩個大典成了目前黨政運作的核心,所有人莫不想透過籌辦這兩個大典來提升自己的政治地位。國家安全委員會裡的一個組員,為求被上級注意以利晉升,將流感疫情警告提高,上層也藉著防疫運動來整肅對手。此舉引來世界衛生組織介入調查,證實並無異樣的病毒變異。在這風波裡國家安全委員會辦公室蘇主任表面上防疫有功,但實際上被各方人馬圍剿,連主席也開始疏遠他。蘇主任知道自己將在大典後被當作代罪羔羊,為求生路,決定用以往監控人民的高科技網路技術,暗中默許心腹人馬來進行秘密計畫,以求自己能在政治風波中脫身,並更上層樓⋯⋯
《大典》情節極度緊湊,設想精妙又可信,在複雜的政治組織結構裡面看到縫隙,而且是一動足以震撼全球的縫隙。書中沒有梟雄出場,沒有集團謀劃,沒有軍隊倒戈,沒有大廈將崩的跡象,只有一個想自保的官僚,一個有野心的商人,一個邊疆小警察,加上一個政治白痴工程師,便可能讓龐大的專制機器土崩瓦解。
專制權力擁有最強大的科技,以前專制者做不到的,今天的專制者能做到;以前的反抗者能做到的,今天已經做不到。《大典》以今日中國的現實狀況為開端,推演當極權統治日益嚴密,挑戰力量不斷式微,專制似乎日久天長,看不到任何變化可能時,卻被幾個自我盤算的小角色掀翻。看似嚴密堅固的帝國,卻可能脆弱得不堪精算後的一擊。
作者簡介:
王力雄
一九五三年生,籍貫山東,漢族。他曾以「保密」為名,出版了震驚海內外的長篇政治驚悚小說《黃禍》,引起全球媒體的追蹤報導。該書曾入選《亞洲週刊》「二十世紀中文小說一百強」,影響力深遠。這位曾被國際媒體譽為「中國最敢言的作家」的其他著作還包括:《天葬:西藏的命運》(漢人所寫關於西藏的著作中最客觀公平也是最好的一本書)、《溶解權力──逐層遞選制》(作者自認本書分量超過《黃禍》、《天葬》二書的加總)、《遞進民主》(作者針對中國未來的政治前途,所勾勒的理想藍圖)、《我的西域,你的東土》(作者在新疆歷經牢獄之災,實際走入維吾爾人之中寫成的著作)、《權民一體論》(解決溝通結構被權力綁架的困境,避免社會動盪的遞進自組織社會制度思考)。
章節試閱
鞋聯網
1
元旦傍晚,紛紛撒撒的細小雪花在籠罩北京的重霾中飛舞。世界好似變成一團混沌。李博把女兒送去岳父母那過夜,回家第一件事是洗手。這是妻子伊好立下的規矩,洗手前不許接觸任何東西。遵循醫護人員的六步法,每個手指、包括指甲縫都洗到,再用紫外線燈照射烘乾。從確定女兒對流感病毒有特殊敏感後,這規矩已實行數年,成了全家的本能。搞得李博若是沒洗手便會覺得手上戴著一層病毒手套,用北京話說——硌應。
元旦本是法定假日,今年不一樣,公務員全被要求上班。伊好是北京市疾控中心總防疫師,不但白天要去,晚上也得在單位值班。李博是國家安全委員會信息中心的系統師,技術人員比有官職的鬆一些,單位同意他白天在家陪孩子,晚上值夜班。
剛滿四十歲的李博身高一米八一,是那種怎麼也不會胖的體型,如果姿態挺拔,衣著講究,應該能夠挺有範。但是長年坐著用鍵盤使他習慣含胸駝背,看上去比實際身高矮一截。離開老家二十多年,要不是伊好給他選的義大利眼鏡提點氣,總體還看得出鄉村出身的影子。只上過初中的父親後來說過,給他取名「博」是錯把「搏鬥」的「搏」當成了「博」,取意窮人家的孩子得靠拚搏出頭。後來發現「博」也沒錯,甚至可以當成預言——李博從鄉村一路讀書到北京,讀出了奈米材料學和資訊工程學雙博士。
為了防止女兒感染病毒,伊好不讓家裡用拖鞋。拖鞋會藏污納垢,不如隨時可洗的襪子乾淨。這深合李博意,但沒說出他的贊同除了因為乾淨還有一個祕密。除了項目運行人員,李博相信知道這祕密的人不超過兩位數——近年出廠的國產鞋,包括拖鞋和正規渠道進口的外國鞋,都被加上了SID。因此每雙鞋,不,是每隻鞋,都可以被混在手機網絡中的射頻辨識和追蹤。
這個系統被稱作鞋聯網,照理說沒有多新鮮,不過是炒作了幾十年的物聯網用在鞋上。物聯網認為給物品加上射頻識別標籤,能在管理、計劃、資源配置等方面廣為應用,前途無限。但首先搞出的鞋聯網卻不是為了那些用途,而是當做國家安全機密。李博從項目初創就是技術骨幹,已經搞了好幾年,沒向伊好透露過一個字。
李博在其中負責SID。那是一種特殊的奈米材料,在鞋的任何部位形成閉環,就能自發形成可被遠程激活的射頻識別標籤,是鞋聯網的基礎。芸芸眾生不在意,李博心裡卻清楚,有SID的鞋相當於貼身告密者,隨時發送主人的信息,除了所在位置和逗留時間,還能看出移動線路,坐車還是走路,跟誰在一起⋯⋯即使人在家,只要穿拖鞋,怎麼活動,在哪個房間待多久,用多長時間在馬桶上憋大便,夫妻一塊睡還是分房睡⋯⋯鞋聯網都能掌握。鞋聯網自動地終日跟蹤每雙鞋的SID,實時記錄所有的數據存檔,需要時便可以調出進行追查,人等於處於全天候監控中。
以李博的技術權限,讓自己和家人的鞋不被鞋聯網追蹤很簡單,但那豈不是自找麻煩?自己監視他人也一定有他人監視自己,私下做手腳會被認為有不可告人的祕密,惹出更多麻煩。他因此什麼都不做,就像跟自己沒關係。至少伊好不讓在家裡穿拖鞋,鞋聯網只能看到脫下的鞋在門口,家裡的活動是空白。
不到四點,霾更濃重,窗外光線已似入夜。調試鞋聯網期間他常上夜班,鞋聯網算法按以往記錄會推斷他在家睡覺。李博遵照女兒叮囑撒了魚食。女兒一直希望有隻大狗,再不濟也有隻小貓,但是她對病毒的脆弱,令伊好堅決不允許。為了安慰女兒,給她養了這缸金魚。玻璃牆似的魚缸橫在客廳與起居室間,水底燈照亮,空氣循環泵日夜不停地送出上行水泡。十數隻金魚養了幾年,都像是上了歲數,總是不慌不忙,只有撒進魚食時稍顯活力。
李博有時私下猜想,是不是伊好以往在實驗室遭到過病毒入侵,雖然她自己沒事,卻影響了女兒的基因?女兒從出生就受病毒困擾,特別容易感冒發熱,打了多種疫苗,做了形形色色治療,長期用藥使藥效衰減,每次再被病毒感染就更難治好。現在,別的孩子無大礙的普通感冒對女兒都可能有致命威脅。這成了全家噩夢,生活的很多內容都圍繞著防範女兒傳染流感。連岳丈二老也時刻向伊好瞭解流感趨勢,快成了業餘專家。
流感年年都有,這次來得早。廣東一入冬就出現流感蔓延的苗頭。多數人對此不知道也不在意,伊好卻非常清楚。她的工作就是觀測病毒傳播演變,預測疫情,向決策部門預警及制定防控方案。岳丈二老退休前是中國駐捷克使館的工作人員,捷克經濟困難時,在布拉格郊區便宜地買了一棟鄉間別墅,每年春天去住幾個月。今年他們決定過了春節就帶外孫女去布拉格,一是身邊需要有個開心果,更主要的是讓外孫女躲流感。
藉著魚缸的斑駁光亮,李博從壁櫃底部摸出麻繩纏繞的布包。是雙老布鞋,上大學離家前姥姥給做的。厚厚鞋底被手搓麻線納得密密。每個線腳都使勁勒到深處,不會與地面直接相磨。當時他已經知道不會再穿這種鞋,要不是念著姥姥的心意早扔了。二十多年跟著他搬來搬去,一直當累贅,直到有了鞋聯網,發現還有用。
他總共沒用過幾次,僅為平衡不喜歡被窺探的心理不值得磨損姥姥的鞋。姥姥去世後這鞋成了絕版。從鄉村學生娃變成城市中年男,布鞋仍然合腳。把手機設成自動應答,不管是伊好還是單位的人,聽到「正在睡覺,請留言」都會認為他在為夜班補眠。把留了言的手機放在家裡,就成了他的掩護。
從衣櫃深處挑件平日不太穿的中式襖,戴上口罩——霧霾讓口罩成為文明人的標配,再戴一頂老式護耳帽,圍上圍巾。避開電梯監控步行下樓。平時仔細觀察小區的攝像頭,已經琢磨出一條盲區線路。數以萬計的攝像頭在北京組成被稱為「天眼」的網絡,包括每輛計程車、公交車上都有。好在冬天人可以包成這樣,拍下也不會被認出。
街對面樓頂的大屏幕正在播放主席元旦零點慰問街頭警隊的新聞。這一年是中共建黨的大慶年,七月一日將在北京舉行規模空前的慶典,半年後將在北京舉辦世界博覽會,被官方媒體稱做「雙大典」。因此今年被當局定為「大典年」,元旦是全國動員的起步日。從政治局常委到國家級高官,再到全國各級黨書記和政府首長傾巢出動,電視新聞全被他們的表演占滿。主席是中國共產黨的主席,也是國家主席和軍委主席,黨政軍最高領袖一肩挑,因此舉國皆以主席稱呼之。
李博只對畫面中顯現形狀的奈米罩有興趣。那個半徑五米的罩隨著主席移動,平時完全看不到,透明且無阻隔。但是在重度霧霾中因為把霧霾隔離在罩外,全景鏡頭中就能看到一個內部清澈的半球罩著主席。一般觀眾可能不注意,李博這樣的專家卻能看得出。媒體讚揚主席不戴口罩與百姓同樣吸霾,其實奈米罩的隔霾效果遠超口罩。
路過星巴克,李博更改了手機的MAC地址,連上裡面的Wi-Fi。星巴克的Wi-Fi信號不錯,撥出去的網絡電話相當清晰。
「我就到。」
「快點吧!綠妹等急了,哈哈哈⋯⋯」
2
李博其實沒什麼了不得的祕密,費這周折不是搞間諜,也沒想做大案,只是去見一個鞋老闆。監控系統的成員受監控是被明告的,一般只是用機器監控加算法分析。但是所謂的算法很操蛋,根本搞不清它會從看似無關的各種監控結果中算出什麼。一旦被算法認為有異常,便有人工介入調查。發現有任何破綻,人工監控就會成為常態。那時被監控對象一無所知,命運卻已堪憂。
李博要見的鞋老闆顧名思義是做鞋的。自從推行鞋聯網,為了保證市場上的鞋都能加上SID標籤,高層通過各級政府以打假為名取締不易監管的小鞋廠,同時給大鞋廠優惠政策擠垮其他廠家。迄今國內只剩二十三家製鞋廠,皆為超大規模。鞋老闆的富有程度堪比當年的煤老闆。李博見的是其中之一。見到跟著引位小姐進來的李博,那位鞋老闆放下正在打的電話。
「哈哈,大專家,看你設計的模式有多麻煩!」鞋老闆南方江湖式的大嗓門在包間裡嗡嗡回響。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數個貼著名籤的手機排成一排。「我來一次北京得帶這麼多⋯⋯一、二、三、四、五、六⋯⋯六部手機!還不算平時我自己用的。真是折騰死我啦!哈哈哈!」
鞋老闆是福建莆田人,四十多歲,短粗精壯,寸頭下飽滿的臉膛油亮光滑,靈活眼光透著商人的精明。李博下意識地用手指推眼鏡,試圖撫平總是蓬亂的頭髮。他平時就木訥,遇到打趣更不善應對。他教給鞋老闆的方式是先用日常手機發個例行問候,把「身體健康」寫成「貴體健康」,李博便會用每次都更改MAC地址的網絡電話給鞋老闆事先準備的匿名手機打過去。監控系統對不上號,便不會發現兩人約見面。否則鞋聯網的技術人員跟鞋老闆見面,一定會被算法當做需要進一步調查的線索。
在鞋老闆眼裡,李博那點兒事毛都算不上,如此謹慎純屬小題大做。但是這種方法可以用來與官員聯絡。反腐運動搞得官場人人膽小如鼠,跟老闆吃頓飯也會說不清,所以皆迴避。而用李博方法讓官員相信能避開監控,可以放心接受鞋老闆的招待。有在一起吃飯喝酒的機會才能帶出其他可能。當別的競爭者都無法約上官員時,鞋老闆的競爭力就會無形中提高。
和鞋老闆說話時李博心不在焉,心思都在鞋老闆身旁的綠妹。綠妹二十出頭,嬌小玲瓏,有著現今女孩羨慕的尖下巴小臉,濃密黑髮在腦後紮成馬尾,只是凡是她費心打扮之處,都讓李博覺得失去了原本最可愛的純樸,心裡暗暗祈求她別再打扮。
「綠妹活潑勁兒哪去了?怎麼見到大哥就害羞了?」鞋老闆伸出短粗手指挑起綠妹下巴,把她的臉扭向李博。「趕快給大哥笑一個!」
一陣咳嗽讓綠妹臉上泛紅,她笑著伸手捂嘴,讓李博憐愛。
「是不是感冒了?」李博遞給綠妹紙巾,用紙巾盒碰開鞋老闆的手。
鞋老闆誇張地做出收手動作,會意地壞笑。他的眼睛好似沒看李博帶來的紙袋,遞給他時立刻抱拳致謝,早知道裡面是什麼,等的就是這個。
「你們先去玩。」鞋老闆舉手招呼服務生。這個叫「水晶宮」的地方提供餐飲洗浴住宿一條龍消費,是鞋老闆在北京的落腳點。一男一女兩個服務生進來領李博和綠妹去「洗澡」。鞋老闆看李博帶來的材料,約定吃飯時再聊。「把大哥伺候好啊!」鞋老闆吩咐綠妹,故意做了個色相,雖是開玩笑,卻讓李博生厭。
來了幾次,李博沒有服務生指引還是搞不清流程——換浴衣,鎖櫃子,戴鑰匙,不同的毛巾和拖鞋,消毒,淋浴,泡盆,浴液,按摩油,吹風,棉籤。女部那邊的綠妹更會不知所措,想到她被女服務生輕蔑的尷尬,李博只想盡快走完程序,早點和她在一起。
法律不許給浴室安裝攝像頭,一次性浴衣也無法暗藏設備,所以反腐運動開展以來,以前的開房就變成了洗澡。男女分開進入男部和女部洗浴區,既是事前洗乾淨,也被看做很正常,訣竅是在男部和女部之間增加了「中部」。男服務生在伺候李博的過程中,隨時通過耳麥與女服務生協調節奏。當只穿半長浴衣的李博被領著通過一條狹窄通道進入「中部」時,同樣穿浴衣的綠妹已先從女部通道引來等在那。服務生很知道該讓誰等誰。
「中部」四米長三米寬,六面皆是桑拿板,極潔淨。沒有任何家具和設備,看上去便是無處藏東西。男女服務生熟練地展開一套帷幔,向李博展示正反面。枕頭和乳膠墊也當著李博揉捏一遍。那是讓客人放心沒有記錄設備藏於其中的固定程序。掛起帷幔,乳膠墊鋪上乾淨床單後,男女服務生各從來路退出。走前提醒看到由頂部掛鉤控制的帷幔搖動時,不必著急,男走男道,女走女道,各自進入男女浴室,和其他顧客混在一起,一切都會自然而然。其實這種浴室能開設,必定打點好了各方,什麼都不會發生。程序只為客人踏實。
心理安全感現在是這種生意興亡的關鍵。只要一個小小視頻上了網,官員幾十年的鑽營和投入就都打了水漂,跟淫亂幾小時甚至只是射精一瞬的快樂太不成比例。色情消費一落千丈,逼迫商家首先得讓客人確信安全。「中部」這種與奢華全然相反的簡約空間,掛上帷幔,不厭其煩地展示,都是為了這個目的。一旦有什麼事,即便是脫得光光,幾步就能各歸男女洗浴區,鑽進按摩浴池或桑拿浴房。即使警察進到裡面,帷幔落地如同待洗臥具,變成了工作通道和儲藏空間。這種夾在男女浴室間的「中部」有多個,別看小,價錢是樓上五星級客房的好幾倍。
而對李博來說,最讓他放鬆的是這種地方沒有鞋。一進入帷幔,他便把綠妹緊抱得雙腳離地⋯⋯
3
綠妹是李博的叫法。她是妓女,不過不是通常的妓女。福建貧窮山區的農家沒有多少掙錢手段,隨著城市人自駕旅遊的發展,興起把自家辦成接待城裡人休假的「農家樂」。有些城市男人除了想吃農家飯,也願意換口味睡睡農家女。陪睡一次的錢比吃住加起來還多,又不用付額外成本,綠妹媽一直做這個生意。當年過四十,願意為她付錢的男人日漸減少,農家樂的客源也受影響,綠妹媽便開始讓綠妹接班。不過主要是當招牌,不是什麼人都能睡的,除非出的錢讓綠妹媽看得上,否則還是睡她媽撒火吧。
去年做新奈米材料的批量生產檢驗,選中了鞋老闆的企業為試點。李博作為技術主管來來去去差不多兩個月。鞋老闆的企業因為這個實驗而提前接觸新材料,恰好趕上國安委為推廣鞋聯網的撥款,鞋老闆的企業便被列為重點生產基地,到手了一大筆扶持基金。雖然主要是時機巧合,鞋老闆卻當成李博所賜,把李博的人脈等級序列一下提到最前列,指望李博以後還能帶來好處。
李博拒絕了鞋老闆送的小提箱,只是從箱蓋縫隙看到滿滿的百元現鈔,估摸頂他好幾年工資。他不是沒動心,是怕出事。這輩子還沒人給過他賄賂。對他個人和家庭生活,現有收入夠用了,別為貪圖更多雞飛蛋打。但是對鞋老闆,不接受賄賂的人是指不上的,怎麼也得想法把李博拉下水。只是李博實在太無趣,酒喝不了幾口,撲克麻將從不摸,嫖更是談虎變色,一聽就兩手亂擺,人往後退,好像要被強姦一樣。每天除了睡覺七小時,午睡半小時,三頓飯各用十分鐘,其他時間就像一個長在電腦前的木頭樁子,一直找不到突破口。
直到花開季節,實驗快結束,鞋老闆建議去山裡鄉村轉轉,吃點農家飯,李博才顯出有興趣。本來要親自陪的鞋老闆臨時脫不了身,交給心腹司機小梁,指示務必玩好吃好。開著老闆賓士車的小梁一路大談山裡的環保綠妹子,說得一副要流口水的樣子——天然麗質,新鮮出爐,嬌羞可人,絕對不擔心有病,關鍵部位盡保天然,無需戴套⋯⋯直到李博打斷他的話頭,表示想安靜地看風景。
第一次見綠妹,李博根本沒想到跟小梁說的環保綠妹子有什麼關係。看上去就是一個純樸的農村女孩,喚起李博內心的鄉情,頓生好感。綠妹忙前忙後,擔水燒火,幫她媽做飯。李博在村後山林裡散步閒坐,懷念家鄉和童年,心曠神怡。晚飯時他被小梁連灌了兩杯茅台酒。那是出發前鞋老闆交給小梁的,叮囑無論如何要讓李博喝點。「酒能助興!」一語雙關。李博後來回想也許說的是「助性」。兩杯落肚,酒興起來,李博雙眼就沒離開綠妹身影。小梁及時阻止了李博難得一見地想要開懷暢飲,說老闆只讓他喝嗨,不讓他喝醉。「要是你喝到人事不省,老闆可要罵死我。」
李博被安排在後院一座獨立小竹樓。涼爽山風從四面竹隙穿過。白色蚊帳掛在軟墊上方,睡在裡面如飄浮雲間。蚊帳輕搖。蟲鳴蛙叫使山野更顯寂靜,花香混在清甜空氣中。李博很久沒有過這種放鬆,一切都感覺美好,似乎看到少年時代的自己和綠妹並肩坐在山腰,俯瞰山下層層梯田⋯⋯直到聽見竹梯輕微響動,有人小心翼翼扶梯而上。只有綠妹有那麼輕盈的身材。要是平時,要是別人,李博肯定會緊張,本能的反應是逃離,但是今天不想逃,只是裝做在夢中,該發生什麼就讓它發生,自然而然。夢中人什麼反應都可以用夢解釋。何況兩小杯茅台真正恰到好處,讓他興奮而不緊張,全身鬆弛又不麻痺。
李博微微睜眼,透進竹樓縫隙的月光不足以看清臉龐,但襯出綠妹赤裸的軀體無聲地鑽進蚊帳。李博腹部只蓋著毛巾被一角,其他部位一絲不掛。綠妹跪在他身旁,有一會兒沒動作也沒聲息。如果李博真在夢中,下身不會有反應。那卻不是他能控制的,暴露出裝睡,本該尷尬,又讓他驚喜,同時擔心會不會倏忽而去,或是逐步委頓,如同跟妻子在一起時那樣。然而在感受到綠妹手指觸碰時,擔心完全消失,那指尖的輕觸讓他整個人都膨脹起來。
李博仍然沒動,是不是裝睡已無所謂,他沉浸在對那膨脹反應的體會中。快感如涼風拂體,全身微顫。他的意念隨綠妹指尖的虛輕滑動從一端到另一端⋯⋯那種若即若離似是想,又似怕,以往他那裡可從未被女人想和怕過啊。
用女人二字是過於寬泛了,以往他有過的女人只是伊好。他讀博士讀到三十二歲還未談過戀愛,直到被中間人介紹給伊好。兩人都是沒多考慮就接受,隨即結婚,像是趕緊辦完一件不得不辦的事。對李博,伊好是柏林大學博士,北京市疾控中心的業務尖子,雖比自己大三歲,看上去卻年輕得多,一米七的身高,並非美人那種漂亮,更顯教養和優雅。李博得到這樣的妻子在誰看都是攀上了高枝。伊好則是被父母搞煩了。為了讓父母不再操心她的婚事,能夠安心過晚年,自己也免得天天聽嘮叨,找個過得去的就完事了。李博是高考狀元,名校博士,又是國家核心機關的處級待遇。按社會通常標準算能配上對了。伊好父母其他方面都挺西化,唯獨在女兒婚事上中國式的庸俗一點不少,要不是眼看伊好跨入「剩女」行列,絕不會同意她嫁給李博。
從跟伊好最初接觸,自慚形穢就始終伴隨李博。在被介紹人撮合時,他的真實願望是希望伊好回絕。那雖會有點難堪,卻會使他輕鬆,沒想到伊好同意了。人們都認為是他的福氣。他沒有不接受的理由,甚至沒有不慶幸的理由,只能隨波逐流糊里糊塗地往下走。他明白伊好並非真喜歡他,她太強了,自己就是完整世界。對她那樣的女人,有沒有男人並不重要。因此當她需要有個男人讓她完成任務,那男人是否被喜歡也就無所謂了。
清醒和理智都是後知後覺。當初如果誰說李博怕伊好,他是不會承認的。即使現在他也不會說怕,頂多說有壓力。但是往往被人戲稱為老二的陰莖卻比誰都明白,而且最直接。從新婚之夜,老二對伊好就是縮頭縮腦,蔫兒了吧唧,偶爾充硬也就那麼一小會兒,很快退縮。雖然形式上也算完成任務,但沒有激情和歡愉,更多的是緊張和沮喪。如果那時伊好能伸手幫他一下,哪怕只是輕聲說句沒關係,狀況也許都會改觀,他們後面的生活就會不同。可她只是躺著那裡被動承受,沒有動作,無聲無息。雖有黑暗遮蔽,也會讓人感受她那清醒旁觀的目光,輕蔑地投射在他那奮力掙扎的臉上。而懦弱的老二只是想早早收場,沒戰幾個回合就洩了,收縮成一團黏糊糊的棉花。完事後伊好便轉身背對。當他想說點什麼時,回答只有「睡吧」兩個字,聽不出任何色彩,讓李博想到女領導宣布會議結束。
以後老二對伊好的懼怕日益嚴重,即使正在昂首挺胸,想到伊好也會立刻低頭。他們之間還是有過一些半成半不成的夫妻事,每次都勉強短促,尷尬居多。伊好對此隻字不提,成也好敗也好,似乎都是李博的事,跟她無關。李博則是不好不做,做也不好,每次做後都增加一分壓力,多出一分自卑。夫妻事日益成為他的恐懼。兩人白天似乎一切正常,到該上床時尷尬就會無言浮現,緊張就泛上李博心頭。然而外人的眼睛是看不到夫妻床的,婚後一個月伊好就被確定懷孕,聽到消息的人會心微笑,潛台詞是把李博的老二視為神器。
懷孕提供了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讓他們無需再繼續夫妻間的儀式。伊好先提出分房要求,理由是懷孕需要安靜和衛生。李博如釋重負地表示體諒。至今他們分房已經八年,女兒也已七歲。分開的房卻沒有再合過,二人也再未碰這個話題。
對老二的表現,李博已經當成現實接受,不再苛求。它能正常地擔負排泄功能,也完成了生殖功能,應該算夠格。至於性享樂,那不是必需的,沒有也能活。不過話雖這麼說,每當李博想到這輩子將與性無緣,心裡還是會有塌了一塊的空落感。那麼多文學作品、影視場面都把性當成人生第一事,似乎沒有性就是白活。平時聽到「不是男人」或「太監」之類罵人話時,雖跟自己沒半毛錢關係,心裡也會不自在。李博試過深夜進伊好的房間,可是原本有模有樣的老二在推開房門的一刻就會垂頭喪氣,充溢的荷爾蒙散到九霄雲外,神經通道如在瞬時關閉閘門,無論怎麼尋找感覺也無法打通。他只能收住腳步,輕輕退出,心裡忐忑著伊好是否察覺,會怎麼想?但是黑暗中的伊好從無反應。
而此刻的感受是那樣放鬆,沒有阻礙,沒有焦慮,也沒有激情,是一片寧靜空白。老二一直挺立,既不需要促發,也不需要輸入,只如最原始的狀態就是那樣。襯映著從竹樓縫隙流進的月光,看到綠妹的梨形乳房和挺立的乳頭。青蛙在不遠的水塘合唱。綠妹輕騎到他身上,李博體驗著被一個溫潤領地進入,自上而下,緩慢卻無停頓,一直到盡頭,那整個過程都在平靜中,沒有激盪,沒有忘形,李博發生了一種奇特的分離,靈魂似乎離開肉體,在一旁冷靜觀察,而肉體因為靈魂離開,更能從容地體驗。這讓他第一次感受到性是如此妙不可言,體會到性的變化層次和無窮深入。直到最後他把綠妹肉體輕輕攬住,兩人四肢交纏,融為一體,最後一刻的爆發像是從黑暗中彈射到金星四射的太空,然後沒有邊際地擴散開來,而他一直保持靈魂的冷靜去品味和享受每一秒鐘的過程。但他在臨睡時對懷裡綠妹說的話讓他對自己感到驚訝,他是用正式宣布的語氣說出:「你是我的第一個女人!」好在綠妹那時已經朦朧,只是不經意地「嗯」了一聲。
第二天返回福州的路上,小梁興高采烈,一路隨著搖滾樂的節奏在方向盤上扭動。老闆布置的任務圓滿完成。昨夜他在綠妹媽身上折騰時,一直伸著耳朵聽竹樓方向的聲音,直到傳出李博的快意決堤,他才在綠妹媽身上一洩如注,安心睡覺。鞋老闆要求這次無論如何要搞定李博,因此小梁付給綠妹媽的錢比鞋老闆來時還高了一倍。
在鞋老闆和小梁眼中,綠妹和她媽都是妓女,做什麼和怎麼做只是錢多少的問題,但是李博卻無論如何不能把綠妹當妓女,而是視為改變了他的生命價值、讓他終於確立自我的基石。當鞋老闆想進一步擴大戰果帶李博嘗試其他妓女時,不管是一夜上萬元的高級妓女,還是其他農家樂的環保綠妹子,李博一概拒絕。他只要求鞋老闆給綠妹媽一筆錢,條件是以後不讓綠妹再陪其他男人。鞋老闆是為通過李博繼續得好處,巴不得李博有所求,自然一口答應,且主動許諾只要他到北京就帶綠妹一塊來,費用全包。精明的鞋老闆看得出,對李博這種迂腐呆瓜,只要把綠妹握在手裡,會要什麼給什麼。
李博之所以與鞋老闆接頭搞得神神祕祕,是因為在工廠做實驗跟鞋老闆來往是工作,回到北京再接觸,被算法發現監控就會升級。雖然把男女關係當罪名主要是針對官員,技術人員一般放過,然而綠妹的性不是白來的,只是花錢沒經他手而已,何況還需要回報,他給鞋老闆的紙袋裡是鞋聯網下一步要推廣的製鞋材料。雖然算不上多祕密,很快會作為國家標準公布,然而商場上的先機能提前幾天便可能具有決定性。
鞋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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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傍晚,紛紛撒撒的細小雪花在籠罩北京的重霾中飛舞。世界好似變成一團混沌。李博把女兒送去岳父母那過夜,回家第一件事是洗手。這是妻子伊好立下的規矩,洗手前不許接觸任何東西。遵循醫護人員的六步法,每個手指、包括指甲縫都洗到,再用紫外線燈照射烘乾。從確定女兒對流感病毒有特殊敏感後,這規矩已實行數年,成了全家的本能。搞得李博若是沒洗手便會覺得手上戴著一層病毒手套,用北京話說——硌應。
元旦本是法定假日,今年不一樣,公務員全被要求上班。伊好是北京市疾控中心總防疫師,不但白天要去,晚上也得在單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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