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刻文學生活誌》2013年11月封面推薦
用虛無測量生命的深度──戰前臺灣文學的一個悲劇性天才
翁鬧,一九一○年生於臺灣彰化,一九四○年死於日本東京。他是臺灣新文學的先鋒者,一個早逝的天才,一個杜斯妥也夫斯基的追隨者,一個漫遊在現代迷霧中的孤獨靈魂。
他用下一個世代才能了解的生命文字,過早的寫下他對情慾與人世的虛無體驗。我們無法想像,上個世紀三○年代的翁鬧,已經可以用喃喃自語的筆調,寫出帶有存在主義意味的作品。他用虛無探測人類生命的深度,而我們今天則用他的作品,衡量一個時代心靈的真實面貌。
當他書寫著:「我想啊,如果這地上再次為野獸所據,該有多好啊!我不是期望人類滅絕,請你別動氣,我的意思是希望現在的人類把所有的生活樣式和文化全部忘掉,再一次回到野獸的狀態。」我們會以為這是出於尼采或沙特的手筆。
當他書寫著:「今天起,我要抛棄哲學,開始談戀愛。」我們彷彿感受到一種新時代的愛情風潮正在升起。
當他書寫著:「我對我自己發誓,如果到了三十歲結束的最後那一剎那我還無緣經歷那一秒鐘——在那一秒鐘我的肉體可以與戀人的肉體完全相融、我的靈魂可以與戀人的靈魂完整地契合——我勢必要了結自己的生命、絕對不要再歹活下去。」我們又好像看到情慾的完全解放。
在臺灣戰前的文學史上,我們再難找到像翁鬧這樣才氣縱橫,並且充滿神祕色彩的作家了。
戰前擔任過記者、評論家的劉捷,形容他是「幻影之人」。似乎翁鬧的本質與他的形象之間,隔著一個傳說。這個傳說充滿了臆測與想像,而且每經過一次口耳相傳,就更加豐富他的神祕氣質。
翁鬧出生在日本殖民下的臺灣,他本來會成為一個師範教育體系下的老師,為殖民者培養下一代習於殖民意識型態的臺灣人,但他卻從這個體系出走,成為東京街頭的一個浪人,成為一個站在邊緣的日語作家。
這樣的身世,複寫著臺灣這個島嶼波折的歷史,也說明了他的狂放姿態並非出於偶然,乃是為了預告一個新時代的來臨。
閱讀翁鬧,除了讓我們看見一個像流星一樣燃燒的生命,也給我們重新補上臺灣文學史的一段模糊區塊。
作者簡介:
翁鬧
一九一○年出生於臺灣彰化,一九四○年死於日本東京時,年紀只有三十歲。翁鬧畢業於臺中師範學校,在員林國小、田中國小實習五年後,到東京一圓躋身「中央文壇」的美夢,短短六年間密集發表詩、散文、小說等作品,對人性寫實面的描寫極盡幽微,在文章的鍛鍊上又極端前衛,也曾經以咫尺之遙拿下日本文學獎的獎座。
翁鬧在東京的生活貧苦卻放浪不覊,與失業潮下同樣貧困而自負的日本知識青年多有交遊,然而到了東京不久就被特務警察盯上,與他交好的臺灣同鄉紛受牽連,不得不與他撇清關係,以致翁鬧於東京亡故時,竟無人知曉。翁鬧被特務盯上的原因,以及他最後的死因,至今仍是個謎。
譯者簡介:
黃毓婷
生於臺灣基隆。東京大學總合文化研究科博士,主修比較文學比較文化,現為中央研究院臺灣史研究所博士後研究員。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吳叡人(中央研究院臺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
陳芳明(政治大學講座教授)、
許俊雅(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教授)、
陳萬益(清大榮譽退休教授)
日新又新的新感覺──翁鬧的文化意義
陳芳明(政治大學講座教授)
翁鬧是一個傳奇性人物,就像夜空裡劃過一道彗星,稍縱即逝。那道光芒極其稀薄,卻又相當迷人。在臺灣文學史上,受到的議論未嘗稍止。就像日據時代所有新文學運動的作家,懷抱北上東京的願望,只為了能夠在帝都文壇被看見。翁鬧在一九三五年到達東京時,臺灣新文學運動正發生左右分裂。如果他留在臺灣,他究竟會走社會主義運動,還是選擇現代主義運動,是一個令人深思的問題。如果從當時臺灣的社會環境來判斷,翁鬧可能不會寫出新感覺派的小說。畢竟,資本主義與都會生活在臺灣還未到達成熟階段。顯然沒有一個恰當的美學土壤,來孕育現代主義作品。
歷史從來不容存在假設性的問題,因為已經發生過,就不可能捲土重來。但是,像翁鬧這樣受到矚目的作家,生命何其短暫,生活何其痛苦,為什麼值得後人再三咀嚼?由於他的早夭,反而使他在文學史上留下一個難解的謎。他所創造的藝術高度,對同輩作家而言簡直是遙不可及。這種文化差距,不僅僅是帝國與殖民地之間的距離所造成,也是鄉土寫實文學與都市現代文學的隔閡所造成。殖民地的、寫實的、鄉土的這些特質,可能很容易定義充滿批判精神的在臺作家。而這樣的定義,卻很難概括翁鬧的文學格局。
新感覺派文學崛起於一九二○年代《文藝時代》,完全是由橫光利一、川端康成所開創。關東大地震的災難之後,日本文壇重新洗牌,左翼文學臻於高潮階段,而新感覺派文學也在這段時期宣告誕生。左翼作家強調的是集體解放,他們強烈批判資本主義帶來的貧富不均,也批判帝國政府與財團的勾結。相對於這種反抗性的文學,新感覺派要求的是積極挖掘個人的內心感覺;並且追求從時代枷鎖解放出來,以獲得個人美學的自由。橫光利一的小說《春天乘著馬車來》,把時代的光與影,現代的速度感,個人內在的終極渴望,都藉由文字的鍛鑄而釋放出來。新感覺派的風潮,強烈衝擊著來自殖民地臺灣的作家。
首先是來自臺南的劉吶鷗,一九二三年到達東京,正好迎接新感覺派的誕生。這種歷史的巧合,似乎改變了這位殖民地知識分子的心靈軌跡。他在一九二七年遠赴上海,也把東京流行的藝術美學帶到租界地的魔都。他的遷徙途徑,不能不使後人提出一個問題:如果他回到臺灣,殖民地土壤是否有可能容許新感覺派文學生根?以臺灣文學史來印證,當時的臺灣只有一個作家受到注意,那就是賴和,當時他正在創作〈一桿稱仔〉與〈鬥鬧熱〉。這兩篇小說,意味著臺灣作家正在嘗試使用漢語,而且也還在摸索現代小說的形式。知識分子面對一個龐大的殖民權力,恐怕沒有心情營造內心細微而精緻的感覺。他肩負著思想解放的使命,顯然無法照顧個人心理層面的渺小波動。劉吶鷗如果選擇回到殖民地,今天就不會有他在文學史上所受的評價。恰恰就是他前往大都會的上海,在霓虹燈光輝映的十里洋場,恰好可以接納他在新感覺派美學的耽溺。
將近十年之後,翁鬧也投入帝都的生活。以他的窮困潦倒,似乎無法培養耽美的新感覺。然而,東京的繁華媚惑著殖民地青年的心靈,就像一隻小小的飛蟲,落入現代都會的巨網裡。這位殖民地作家到達都會時,也正是日本統治臺灣屆滿四十年的時候。縱然臺灣總督府刻意舉行「始政四十週年臺灣博覽會」,但是海島現代化的高度與深度,尚不足與殖民母國相提並論。身為次等國民的作家,自有其特定的文化限制。他是橫跨三種語言的知識人,包括中國白話、日語與臺語。這種複雜的文化交錯,自然而然形成他靈魂深處的感覺。
當他投入新感覺派的文學創作時,其心理感受與日本作家的距離其實相當遙遠。在面對現代化的成就時,先天就產生一種文化位階的高低。必須理解這種苦澀的滋味,才能接近他心靈深處的情緒波動。無論是〈天亮前的愛情故事〉或〈殘雪〉,都可清楚看見翁鬧有意無意之間洩漏某種自卑感。那不只是對女性愛意的未遂症而已,也強烈暗示著帝國與殖民地之間的無可彌合。新感覺派強調為藝術而藝術,也揭示心理底層的微妙變化。翁鬧的文學意義,正好點出日本作家與臺灣作家截然不同的感覺。
如果觀察較早到達東京的巫永福,更可以幫助說明翁鬧內在的矛盾情結。在〈首與體〉那篇小說,典型顯示了殖民地知識分子在思想與行動之間的矛盾。「首」代表著某種價值的嚮往,「體」則意味著具體實踐行動之欠缺。來自鄉村型的殖民地臺灣,對於現代化當然懷有高度期待。然而他的生命根源,仍然深深種植在臺灣土壤。這篇小說耐得起長期的反覆討論,就在於作品內容恰如其分反映了臺灣作家的兩極矛盾。巫永福如果繼續留在東京,也許可能會比翁鬧更早成為新感覺派的實踐者。但是他終於回到臺灣,回到現代化不完整的殖民地社會。客觀的歷史環境,決定了巫永福不可能持續創作新感覺美學的小說。
相形之下,翁鬧即使淪落在東京的都市邊緣,竟寧可維持波希米亞式的流浪生涯。或許是大都會霓虹燈放射出來的燦爛色彩,或許是城市電車傳來敲打的鈴聲,在他魂魄裡釀造鬼魅的引力。這種五光十色的現代感,絕對不可能出現於海島臺灣。他失去生活的能力,卻獲得靈魂上的滋養。大約也只能從這個角度來詮釋,才有可能了解這位疾苦作家所遇到的悲慘命運,也更能理解現代化的大都會生活對他所造成的文化衝擊。
翁鬧在臺灣文學史上受到的議論,毫不稍讓於富有抵抗精神的賴和、楊逵或呂赫若。有關他的研究,永遠不會過時。他所生產的文學作品,縱然極其有限,卻容許後人擁有一個無窮想像的空間。他的美學內涵足以道盡現代性的迷人與惱人,也足以顯現殖民地作家的追求與挫折,以及內心的理想與幻滅。真正的藝術,永遠禁得起反覆的挖掘與咀嚼。或許,還有遺漏的史料未曾發現,這樣的殘缺可能就像翁鬧生命那樣,留下巨大空白,卻值得讓後人不斷填補。黃毓婷的這部翻譯,應該是到目前為止最為完整的一冊。她的譯文精確而清麗,足可負載翁鬧的靈魂到當代讀者手上。十餘年前,黃毓婷是我教室裡的一位學生。她遠赴東京大學讀書之後,信息便斷斷續續。如今她交出這本翻譯,已足夠讓師生情誼失落許久的空白再度填滿。
二○一三年十月二十一日 政大臺文所
名人推薦:吳叡人(中央研究院臺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
陳芳明(政治大學講座教授)、
許俊雅(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教授)、
陳萬益(清大榮譽退休教授)
日新又新的新感覺──翁鬧的文化意義
陳芳明(政治大學講座教授)
翁鬧是一個傳奇性人物,就像夜空裡劃過一道彗星,稍縱即逝。那道光芒極其稀薄,卻又相當迷人。在臺灣文學史上,受到的議論未嘗稍止。就像日據時代所有新文學運動的作家,懷抱北上東京的願望,只為了能夠在帝都文壇被看見。翁鬧在一九三五年到達東京時,臺灣新文學運動正發生左右分裂。如果他留在臺...
章節試閱
翁鬧是誰?
如同大多數戰前的台灣作家一樣,這個素樸的問題,卻十足花費了半個多世紀才得到尚不能稱滿意的解答。
戰後第一部關於戰前臺灣作家的文學全集《光復前臺灣文學全集》(臺北:遠景,1979年)出版時,曾經輯錄了翁鬧的五篇小說,並且加上了這樣的作家簡介:
翁鬧,彰化縣人,一九○八年生,畢業於台中師範,曾擔任教師,後赴日本,就讀日本大學。翁鬧生活浪漫,不修邊幅,無拘小節,類似現今的西皮。他曾以小說「憨伯仔」一作,入選日本「改造社」的文藝佳作。在日本與張文環、吳坤煌、蘇維熊、施學習、巫永福、王白淵、劉捷等人組織「台灣藝術研究會」,並創辦「福爾摩沙」雜誌。一九四○年左右,病殁在日本。
除了來自同時代的作家證言,得到他生前「生活浪漫、不修邊幅,無拘小節」的性格寫照外,組織「台灣藝術研究會」並創辦「福爾摩沙」雜誌等等記述,經考證都是不確實的消息。翁鬧何時生?好像是一九○八年「左右」。何時死?怎麼死的?也都猜測是一九四○年「左右」,有人說是病殁,有人說死在日本的精神病院,與翁鬧同樣畢業於台中師範、也一起在東京求學的楊逸舟則說他是冬天「睡在亂七八糟的報紙堆裡,就這樣凍死了」。如此乍然終止的青春生命,使得他存留於世的影像,是永遠的「生活浪漫、不修邊幅」。
縱然辭世太早,翁鬧仍然是文壇上的話題人物,最主要的原因除了獨特的作品風格以外,便是「入選日本改造社文藝佳作」一事。一九三○年代起,日本文壇上紛紛出現各種文學獎獎項,諸如芥川賞、直木賞、三田文學賞、文學界賞等等承傳至今的重量級文學獎項都在一九三五年前後成立,獎項的存在鼓勵更多文藝青年投入創作,使得這段時期的文壇熱鬧非凡。在這些文學獎裡,改造社的文學獎對於殖民地的青年有另一層非凡的意義——它不但是歷史最長、名氣最響,同時也是第一個有殖民地青年獲獎的獎項。這意味著一種氣象的改變:與殖民地有關的作品從此不再只是異國情調的點綴,殖民地作家也可以在嚴肅的文學創作上成為真正的角色。
從雜誌上參與甄選的稿件統計來看,有不少寄自殖民地的作品參與文學獎的競逐,相信有志於文學創作的文藝青年都想摘下這個文學獎的榮冠。如此,翁鬧在日本得獎的傳言便具有相當感染性的力量,彷彿一個世代人的夢就此在他身上圓滿了、完成了。楊逵在一篇編輯記事裡語氣激越的將這樣的成功形容成本島人的驕傲,同時代的人們也紛紛傳說翁鬧拿下了「改造社」的獎──不是別的,就是「那個」出名的改造社獎。
在翁鬧的散文裡,他曾經以相當戲謔的口吻寫出了自己進軍中央文壇的企圖心:
我說K君啊!你到東京來一心想當作家也有十幾年了,年逾三十而不立,整天整天就為一日的吃食縮頭縮腦,這副德性也想「明天就打進文壇」啊!放個屁還比較快一點!──我肚子裡這麼揶揄著,可是想想,哎!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像每個懷抱夢想等候機會的人一樣,從翁鬧早期的散文裡也看得出一種想早日成氣候的焦慮。但和大多數的文藝青年相較,他到底算是成功得早的,一九三五年六月,他就得到了一個文學獎的佳作,距離他來到東京不過一年左右的事。很難想像他竟帶著「翁鬧」這個日本人咋半天舌咋不出個發音來的漢文名字去打天下,但就目前所見,翁鬧確實以他原汁原味的本名闖進了日本的中央文壇。
要瞭解翁鬧這個人,除了文學創作以外只能從他的周邊尋訪與他相關的證言。1985年,雜誌《臺灣文藝》上刊載了楊逸舟、劉捷、巫永福三位出生戰前的作家對翁鬧的回憶。在翁鬧留下的資料極其貧乏的狀況下,這些與他走過同時代的作家對他的回憶和評論就成了相當貴重的證詞,絕大程度上影響了後人對翁鬧的評價。目前所知與翁鬧有關的所有奇行逸事,無一不是來自於三位作家的描述。
翁鬧的作品
關於翁鬧,眾說紛云,唯一沒有歧義的一點是,翁鬧的確特別、孤傲不群。這個孤傲其來有自,閱讀他的作品,可以看到同時代作家少見的風格。翁鬧的作品首見1933年《福爾摩沙》雜誌,赴東京後的1935、1936年幾乎每個月都有作品(散文、小說、譯詩、詩作等)刊登在台中台灣文藝聯盟出版的刊物上,辭世前在報紙上連載的〈港町〉(1939年)揉雜了神戶的地域史和人文地理,電影運鏡般的敍事風格,也是臺灣文壇上之一奇。從詩作〈淡水的海邊〉(1933年)到最後的連載小說〈港町〉(1939年),翁鬧的創作時期只有七年,這七年當中發表的作品卻質地緻密得有如熔融的礦石,註定要在時光的淘洗之中沈澱下來成為文學史上閃閃發亮的金砂。
一九三五年入選《文藝》懸賞創作的小說〈戇伯〉裡,翁鬧透過主角戇伯的生活,如實地刻畫了臺灣農村貧困的現實,以及沈默中漸次凋零的小人物身影。從患眼疾的戇伯開始,駝背、瞎眼、瘧疾等等一連串的疾病是村人社會經濟條件殘缺的具現,包括漏水的房子和破碎的土地都成了殘缺的表徵。戇伯最初在山腰維持一小片茶園以糊口,由於父親過世而遷到山下貧瘠的土地上開始栽培芭蕉和鳳梨,最後因為農作亦無法飽食,不得不到鎮上去成了乾貨店的店員。這是依靠土地維生的農民在土地上亦不得安居,必須進入資本社會仰賴市場經濟「恩惠」謀生的故事。最後一次的上鎮「打工」可算是山上來的戇伯在平地第二度的漂泊,然而連乾貨店也不再需要他之後,戇伯「只覺得是自己的眼睛受責難」「受責難也無可反駁」,萬般的不幸,卑微的戇伯只知道歸罪給自身的殘缺來說明,受剝削者的苦楚,如此赤裸裸地以疾病的病痛表達出來。故事的最後,
在這個村子裡,沒飯吃的人幾乎毫無例外地會翻過後山,往後山的另一邊去;有些人從此一去不回,也有人掙了點錢,在人們就要遺忘他的時候悄然歸來。……有一天,戇伯照樣在山路上走著的時候,發現倒斃在路邊的人……「我把他的臉翻過來一看,哎唷,烏漆抹黑的血像吹泡泡一樣從鼻子嘴巴流出來囉!這下我的眼淚才都掉了下來」……
戇伯最後畢竟沒往山的另一邊去。他在山的這一頭,沿著政府所有的「保安林」的邊境、溪谷和山路邊緣,批竹筍到平地去賣。山野、道路、邊境,這些無歸屬的空間成了戇伯最後的容身之地。
從殖民地上京,畢業後也不返鄉,寧可在東京「苦修流浪」的翁鬧,在現實生活裡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羈旅。如同戇爺為了治眼疾上街去打工、為了養活一家進山裡採食一樣,作者本身也是心甘情願投入了漂泊。
翁鬧小說
〈羅漢腳〉
刊載於《臺灣新文學》
「埤圳沒蓋,快跳下去死啊!」
聽到母親這麼說,五歲的羅漢腳馬上縮回手,低著頭不說話。他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般縮著身子,在低垂的眼皮底下探詢著母親陰沈的臉色。羅漢腳已經在心裡頭告訴自己無數次別跟母親討東西,卻忍不住又……。當他看見母親臉上難得出現一絲笑意時,實在是無心之下脫口說出:「阿母,給我一分錢」,接著,就像突然飛來一片雲把陽光底下曬得暖洋洋的地面變陰一樣,母親的表情變了,臉上掛著寒霜。母親沈默著向他丟來了一只陳舊的錢包,似乎要說什麼似地張開了嘴巴,可是羅漢腳的小腳在她話未出口時就急急跳出了兩根竹子疊起來、對他來說還算太高的門檻。
「哪裡來的一分錢?沒用的東西!」他彷彿聽見了這樣的話戳進自己的耳朵,但是,小小的羅漢腳就算捱了罵也不會怨懟母親。
羅漢腳走出了家外頭的竹籬。竹籬外有寬闊的道路,許多人來來往往,還有輕便車經過。一個肚子圓鼓鼓的胖呼呼的男人向羅漢腳走來,他只有一隻眼睛,但笑咪咪地看來很和氣,羅漢腳便忍不住開口問道:
「叔叔,您要往哪裡去呢?」
男人揮動著兩隻手,瞇著一隻眼睛俯視他說:「我要去員林〔台語音同「圓籃」〕哦!」接著,又大幅揮動手臂往街道遠處走了。
羅漢腳站在那裡,他遠遠地看到叔叔提著一個小小的圓籃,心裡想:「叔叔那麼胖,怎麼進那個小小的圓籃呢?」
叔叔要去的地方其實是一里〔約3.9公里〕外的員林,羅漢腳不知道員林,當然也不知道他的父親和兄長們總挑著擔子到那裡的市場去賣東西。
羅漢腳跟在胖叔叔後頭走了一段路,來到一個緩坡,爬上坡之後有一座很寬的橋。羅漢腳很是震撼,他看到底下的大河裡滔滔流著黑滾滾的水,原來大河真的沒蓋子。羅漢腳頭也不回地跑下來時的斜坡,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看見了這條離家一町〔約110公尺〕遠的河。
在羅漢腳家附近的路邊有一棵大榕樹,他一直跑到了榕樹底下才真正鬆了一口氣。時值盛夏,路上的行人們會把包袱等等擱在一旁,在地面露出的許多榕樹根上坐下來休息。這棵大樹不知道有幾百歲了,附近的人都說樹裡住著神明,因此在榕樹底下的樹洞裡擺上了酒杯,也插著香。爬這棵樹被當成一件惡行,可是每當羅漢腳看著其他孩子三三兩兩掛在樹枝上玩的時候,也忍不住躍躍欲試,只是他的手和腳還沒那麼強壯,只能在心裡巴望。孩子們抓著離地不遠的樹枝上上下下地晃盪,玩累了就跳下來,看在羅漢腳眼裡真是再開心不過的遊戲。羅漢腳很想快點長大,他只能拔著榕樹的氣根作樂。
羅漢腳五歲了,他是六個兄弟姐妹當中從後頭數來的第二個孩子。他的父親總是出外在荒野裡墾地或為人作零工,所以羅漢腳不太認得爸爸。母親除了偶爾到鄰舍去碾米外,空閒的時間都忙著用竹子編大大小小的斗笠。當母親和附近當家的女人們一起推著碾米臼的時候,如果羅漢腳在一旁窺探,就會遭母親白眼——羅漢腳的母親似乎不喜歡讓自己的孩子在人前露臉。如果是母親在家編斗笠的時候靠到她身邊去,母親會用溫柔的聲音說:
「羅漢腳啊,來幫我把竹皮拉直」
說著便將一束竹篾條推到羅漢腳面前。羅漢腳就在那個不知道是哪一種竹子、只知道有著鴉片般香氣的房間裡,蹲在母親身邊把黑斑點點的細長竹篾條拉直,壓在腳下。
「羅漢腳啊,你昨天到池子去玩了嗎?」母親停下編斗笠的手,向他問道。
「是啊,阿母,水一點都不深呢!」
「你千萬不可以到那種地方去。你看,池水上頭不是浮著黑色的東西嗎?我告訴你啊,那是生蕃撒在上面的毒藥!那種毒藥要是沾到手或腳上,會讓你全身都動不了哦!」
「全身動不了會怎麼樣?」
「全身都動不了之後,躲在池邊的生蕃就跳出來,用鐮刀把你的頭砍下來帶走。」
「阿母,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所以你不可以再到那種地方去了。」
隔天,羅漢腳想起母親說的話,就找了個玩伴一起去看池子。看見池面上漂浮著一片片變黑的枯葉和木片,羅漢腳壓低了聲音對他的夥伴說:
「跟你說,下水的話頭會不見哦!」
「為什麼?」
羅漢腳沒說原因,只顧拉著玩伴的手要走:
「回去吧!我們去別的地方玩吧!」
他們閉上嘴,一路跑到了公學校附近。校園裡有兩三百個學生正在嬉戲,周圍的柵欄上則纏著一圈又一圈的鐵絲,羅漢腳和他的玩伴就在那一帶的水溝裡揀到了一個罎子,他們從窄小的罎口窺伺沈在罎子裡的東西,又折了竹枝來挖,挖出又圓又黑的東西來。羅漢腳把它放到鼻子下頭,一股難言的酸臭味直衝進他的鼻腔,他忍不住把罎子和挖出來的東西一股腦地摔到水溝裡,大叫:
「是生蕃的毒藥!」
羅漢腳的玩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楞楞地呆立在原地,還沒回過神,羅漢腳已經丟下他的玩伴跑回家了。
羅漢腳回到家時,母親正在準備晚饍,兩歲的弟弟在地上到處爬。至於其他的四個兄長們去了哪裡,羅漢腳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有一天,母親一邊編著斗笠一邊對他說。
「羅漢腳啊,到墳地去要些麻糬回來。」
「在哪裡?」
他跑到母親身旁問道。聽見可以出門去,羅漢腳開心地連話音都在發顫。
「不知道在哪裡。隔壁的烘爐也要去,你同他一起去吧!」
羅漢腳便邀了隔壁的烘爐一起出門了。兩個人爬上坡,穿過黑水流淌的大河,朝遠遠的墳地走去。天氣十分晴朗,掃墓的人也多了起來。羅漢腳跟著烘爐,在掃墓的人身邊站著,等他們掃完墓時,就會把竹籃裡塞滿的白色麻糬拿出一兩塊分給他們。正月、祭典或有喜慶時的麻糬多半會上色,最常見的是紅色,只有掃墓時的麻糬是白的,看起來不像給人吃的食物,可是放進嘴巴裡依然是麻糬的味道。
羅漢腳和烘爐繞了三座墳,要到三塊麻糬,於是塞滿了口袋回到家來。
「晚饍的時候熱給你吃。」
母親說著便將羅漢腳帶回來的麻糬放到櫃子裡去。
羅漢腳六歲了,從前不懂的許多事情也慢慢地明白過來。他也不只一次到黑水流淌的大河邊上眺望,羅漢腳已經知道河的對岸有更廣闊的平野,平野上有人們工作、居住;更遠處,則是長長的山脈。
羅漢腳也約略明白了自己的名字大概和流浪漢、流氓是一樣的意思。如果剃頭和吹喇叭是最低賤的職業,那麼羅漢腳和乞丐就是最被輕蔑的人種。其實他除了這個小名之外,應該還另外有個稍微像樣的名字,但是羅漢腳自己無從知道這件事。在這個彷彿煙燻過的鄉間小鎮,羅漢腳還沒聽說誰有個像樣的名字,至少在他的玩伴裡頭,每個人的名字都是一樣地乏味。這些孩子的父母不是因為沒受過教育,而是對人世不抱什麼期望才給小孩取了這些黯淡無光的小名。反正不會是出仕入相的材料,連當個卑微的街長都沒有出頭的希望,所以父母親在孩子出生時也不費什麼腦筋,想到什麼取什麼便是了。羅漢腳的名字想必也是這麼來的,他們雖然在這個小小的城鎮邊上有間房,卻只是個髒亂的茅屋;父親是個一窮二白的莊稼人,別提學問,連讀寫都成問題,自然是沒法為自己兒子取什麼響亮的名字。
羅漢腳一直是個安靜的孩子,只要被母親說了幾句,就會躲到院子裡的稻草堆後頭。有一天,羅漢腳又把自己藏在稻草堆後,因為待著無聊,便試著把手伸進草堆裡去。稻草堆裡頭就像冬天的火盆一樣暖和,他感到神奇,就把手這麼放在裡頭溫著,沒注意到四下的動靜。突然一道黑影靠過來,並且在他身後響起了腳步聲,因為太過突然,羅漢腳立時嚇破了膽,回過頭才發現是烘爐站在兩步開外的地方笑著,可是羅漢腳這時笑不出來,他的臉綠得像一片樹葉,再過些時候,他開始想吐,便沈默地走進家門。
接下來兩三天,羅漢腳飯也不能吃了,不但如此,臉色依然慘綠,沒有好轉的跡象。母親擔心地對他說:
「你到烘爐家去,跟他要口水回來。」
母親說,只要吃了嚇自己的人的口水,受驚就能治好。羅漢腳想到要吃別人的口水就心裡發毛,但他還是照著母親的吩咐到烘爐家去要了口水,回到家被母親用手灌進嘴裡。但過了兩天,羅漢腳的症狀依舊,時常一副驚惶害怕的模樣。傍晚時,母親說:
「羅漢腳啊!你出來一下。」
羅漢腳跟著母親走進昏暗的臥房,母親從米缸裡取了一碗米,連同碗用前襟包著,按在羅漢腳的頭、肚子和全身上下,一邊按著一邊低聲地唸唸有詞。羅漢腳一句也聽不懂母親在說什麼,只知道這是在向神明祈求。母親將他從頭到腳都按壓了一遍之後,拍了拍肩膀說:
「好了,這樣你的病就沒事了。可怕的東西已經走了,壯起膽子吧!」
母親說得沒錯。羅漢腳睡過一覺,又和從前一樣充滿活力地醒來了。
羅漢腳總不願意離開母親的身邊,雖然母親的臉色陰沈,卻總比不可知的廣大世界值得信賴。羅漢腳依稀明白母親之所以日日如此勞碌、臉色如此陰沈,都是因為家貧的緣故。羅漢腳六歲了,天氣好的時候,他會從窄迫的茅屋來到大街上,窺探大街之外的世界,可是他的視野無法越過黑水流淌的大河,不知道河的對岸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大街就在家門外不遠的地方,有許多的人和推車來來去去,但是羅漢腳對於上街總感到畏縮,因此對自己所居住的城鎮也所知無多,總是在街道的外緣徘徊,對某個部分或許窮知所有的細節,關於整體的輪廓卻沒有任何概念。他只知道接近街心有一個賣菜和豬肉等的市場,因為從前走過一趟才記了起來,那裡是一個比豬舍稍微大一點的地方,紅磚牆上沾了許多的泥,一靠近就有惡臭撲鼻而來,從市場裡不斷傳出像是豬隻肚子餓吵著要吃飯的叫聲。這個市場離家並不遠,羅漢腳卻彷彿覺得在千里之外,數不清的人們穿著草鞋匯集在那裡。
羅漢腳突然想上街到那個熱鬧的市場去看看。輕便車在街上通行並且分岔成兩個方向,羅漢腳不相信自己能夠平安地穿過人車雜沓的通衢,卻難以抑制自己往街心一探的渴望。
就在羅漢腳巴望著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冒險時,一個意料之外的事件提前了他的計劃。只是,這個契機並不像他一直以來想像地那樣是個令人雀躍、幸福的出遊。
(未完)
翁鬧是誰?
如同大多數戰前的台灣作家一樣,這個素樸的問題,卻十足花費了半個多世紀才得到尚不能稱滿意的解答。
戰後第一部關於戰前臺灣作家的文學全集《光復前臺灣文學全集》(臺北:遠景,1979年)出版時,曾經輯錄了翁鬧的五篇小說,並且加上了這樣的作家簡介:
翁鬧,彰化縣人,一九○八年生,畢業於台中師範,曾擔任教師,後赴日本,就讀日本大學。翁鬧生活浪漫,不修邊幅,無拘小節,類似現今的西皮。他曾以小說「憨伯仔」一作,入選日本「改造社」的文藝佳作。在日本與張文環、吳坤煌、蘇維熊、施學習、巫永福、...
作者序
譯者序
「翁鬧」是我博士論文的主題。當我決定寫翁鬧的時候,對於這位生平不詳、死得太早以致於作品太少的作家是否能撐起一份二十餘萬言博士論文的局面,接受我諮詢的先進們都抱著將信將疑、姑且看之的態度。於是,與翁鬧格鬥的當初,我的心態是且戰且走,還不時探測可能倒戈的風向,卻在調查〈東京郊外浪人街〉這篇文章時,無意中鈎沉了一九三〇年代日本文壇少為人知的一頁歷史,隨後在解讀翁鬧以農村為主題的作品時,順藤摸瓜似地拉出了埋沒在日本文學史下曾經一度「泛濫」的文學現象,這才逐漸相信了自己當初的眼光:好看的作品耐得住鑽研,細細地嚼,總能嚼出千百種滋味。
從研究然後翻譯,由於在這些作品中浸淫的時日久長,不管是作品脈絡或是相關的文化脈絡都已經有所定見,相信已經克服現有翁鬧譯文中模稜兩可或自相矛盾的現象。然而翻譯畢竟不是詮釋,對於該如何在行文中儘量排除譯者自己的主觀,筆者自認已經盡力作到最好。
翁鬧,這位浪漫不覊的臺灣作家,死因至今成謎,但至少可以確定的是他死時不過三十歲。筆者在坐三望四的年紀談論這位作家,恐怕已經嫌過老了。在這裡,只能儘可能貼近原義地將翁鬧的話語承接到現代的中文世界,至於翁鬧在我們的時代裡能夠產生什麼樣的意義,就交由這名年輕的老靈魂和讀者們自行對話,相互激盪了。
有別於以往的作品選集或合集以文類歸納編排,本書以刊載的媒體作為排序的依據。翁鬧畢生之作悉刊登於《福爾摩沙》《臺灣文藝》《臺灣新文學》《臺灣新民報》四個戰前報章雜誌,每一個媒體的出現都標示著戰前臺灣文學史上的一個里程碑,翁鬧的作品也應當放在這些載體的消長當中才能看出它們所代表的時代和社會意義。每一個刊物的歷史和翁鬧作品的關係,將會在四篇題解中加以說明。
本書中,有若干詞彙在今日可能挑動敏感的神經。基於對當時寫作文脈的尊重,也為能完整呈現作者書寫的意識,譯者選擇將這些詞彙保留下來。例如Lumpen,於今於昔都有貶義,但當時許多的知識分子,包括翁鬧,乃是充分自覺地以此自稱。我想,從浪人們主動使用被貶抑的人稱這件事,未嘗不能看出他們藉此揶揄的主流價值。又例如支那,當時與法蘭西、露西亞同樣是音譯來的漢語詞,不似今日有強烈的褒貶意味,然而翁鬧在戰爭已經如火如荼的一九三九年當下,使用「支那」這個敵方的名字為小說裡即將走上圓滿人生的角色命名,亦不免在政治意涵上給予人諸多揣想。正由於這些語詞具有赤裸裸的價值偏向,「有問題」的語詞反而提供了一面更清晰的鏡子,反照出作品內外的真實。
除了英詩十首的作者簡介為翁鬧本人的註解以外,本書的註解均為譯者所加。文本中的譯者註以〔〕區隔,較詳細的註釋則附加於腳註。為了方便閱讀,標點符號和改行等等編排,也在盡可能尊重原文的範圍內適度作了修改。
〈港町〉是近年發掘出來的作品,作品出土的始末已詳述於該文的題解當中。感謝發掘出這份資料的陳淑容老師惠借《臺灣新民報》的影印紙本,本書因此得以修正晨星版《有港口的街市》上的錯漏和誤譯之處,可算是目前為止最詳細的譯本。囿於資料的保存狀態,這份資料裝訂處的文字無法全部得見,以致目前的作品仍有殘缺,實屬遺憾。翻譯以及校訂的過程中,陳淑容老師曾經再三協助確認和判讀紙本夾縫中的文字,使得這部作品可以在本書中得到更完整正確的呈現,在此特別致謝。
本書承蒙中研院臺史所顧雅文老師幫助澄清了翁鬧戶籍資料上的錯誤,還要感謝垂水千惠老師惠賜翁鬧在臺中師範學院的資料影本。廖泫銘老師和陳鴻圖老師在我尋找地理資訊時都給予諸多提點,在此一併致謝。
感謝平野達志在我閱讀作品的過程中,以他廣博的知識和親切的友誼彌補了我一個異鄉客難以完全克服的語言障礙。感謝詩人吳東晟幫助潤飾本書中的詩詞和文言文,並且不時接受我在即時通訊軟體上叩叩叩地提問。
感謝如果出版社的王思迅總編輯提出重譯翁鬧的想法,因為他的慧眼,筆者才有機會重新整理現有的翁鬧作品,翻譯出版。
最後,這本書要獻給迄今為止曾將翁鬧作品引介到中文世界的譯者,他們是鍾肇政、魏廷朝、廖清秀、李永熾、陳曉南以及陳藻香。感謝他/她們的努力,曾經在多年以前陸續將翁鬧這個早夭的靈魂迻譯到人間。
譯者序
「翁鬧」是我博士論文的主題。當我決定寫翁鬧的時候,對於這位生平不詳、死得太早以致於作品太少的作家是否能撐起一份二十餘萬言博士論文的局面,接受我諮詢的先進們都抱著將信將疑、姑且看之的態度。於是,與翁鬧格鬥的當初,我的心態是且戰且走,還不時探測可能倒戈的風向,卻在調查〈東京郊外浪人街〉這篇文章時,無意中鈎沉了一九三〇年代日本文壇少為人知的一頁歷史,隨後在解讀翁鬧以農村為主題的作品時,順藤摸瓜似地拉出了埋沒在日本文學史下曾經一度「泛濫」的文學現象,這才逐漸相信了自己當初的眼光:好看的作品耐得...
目錄
推薦序:日新又新的新感覺──翁鬧的文化意義
譯者序
翁鬧是誰
東京郊外浪人街
刊載於《福爾摩沙》
淡水的海邊
刊載於《臺灣文藝》
在異鄉/故鄉的山丘/詩人的戀人/鳥之歌/搬石人/現代英詩抄/音樂鐘/戇伯/殘雪/可憐的阿蕊婆/東京郊外浪人街/跛之詩/詩的相關筆記/臺灣文聯東京支部第一回茶話會/臺灣文學當前的諸問題
刊載於《臺灣新文學》
羅漢腳/天亮前的愛情故事/書信:1936年3月/書信:1936年4月/新文學三月號讀後/新文學五月號感言
刊載於《臺灣新民報》
勇士出征吧/港町
年表
推薦序:日新又新的新感覺──翁鬧的文化意義
譯者序
翁鬧是誰
東京郊外浪人街
刊載於《福爾摩沙》
淡水的海邊
刊載於《臺灣文藝》
在異鄉/故鄉的山丘/詩人的戀人/鳥之歌/搬石人/現代英詩抄/音樂鐘/戇伯/殘雪/可憐的阿蕊婆/東京郊外浪人街/跛之詩/詩的相關筆記/臺灣文聯東京支部第一回茶話會/臺灣文學當前的諸問題
刊載於《臺灣新文學》
羅漢腳/天亮前的愛情故事/書信:1936年3月/書信:1936年4月/新文學三月號讀後/新文學五月號感言
刊載於《臺灣新民報》
勇士出征吧/港町
年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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